儿时的暑假

儿时的暑假

◎骈国华

“倏忽温风至，因循小暑来。”小暑前几天，学校就放暑假了。那时，老师很少布置过暑假作业。我们的“暑假作业”，就是帮助家里做力所能及的农活和杂事。

暑天酷热，农事繁忙，大人辛苦，放了暑假的我们同样辛苦。麦子还没收完，又要栽秧，多数同学都和我一样，不是拿把镰刀跟着大人下地割麦子，就是赤着脚下地拔秧栽栽。割麦栽秧，都是低头弯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累活。头顶太阳晒，脚下暑气蒸，脸上的汗像雨点往下滴，身上的布衫被汗水湿透，能拧出水来。一趟麦子割下来，手上磨出了血泡，一趟秧栽下来，手指也被划出了血口，腰疼得直都直不起身来，大人却怼你说，就是你娇贵！

割完了麦，栽完了秧，还是不得闲。稻田里的稻苗拔节了，“嗤嗤”往上长，杂草也一个劲地旺长，与稻苗争肥料。稻苞虫也出来危害稻苗，不及时消灭草害虫害，秋收就要泡汤。每天天刚麻麻亮，我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乘着早凉下稻田拔草。拔草这活，看起来简单，其实很辛苦。赤脚踩在淤泥里，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稻叶像小锯齿划在小腿上，又疼又痒；掌心被杂草捋出一道道血口子，泡在水里钻心疼。有的稗草棵子很大，根扎进土里很深，要一手抓紧草棵，一手抠进根部泥里，憋足劲才能拔起，如果用劲过猛，失去平衡，就会草起人仰，摔得浑身泥水。

暑假里虽然劳累，但也很快乐。每天歇晌和傍晚是我们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快乐时光。村头的老槐树下是歇晌的好去处，每天午后，我在树荫下铺张芦席，或躺或坐，或听歇晌的大人们家常里短，拉呱说笑，清风拂面，蝉鸣悦耳，一上午的劳累消退，身心轻松。小憩后，回家捧出爷爷奶奶的奖赏——泡在井水里的大西瓜，一刀下去，凉气四溢，几块下肚，既解渴又降暑。不到三点钟，再戴上草帽，提起精神，跟爷爷奶奶继续下稻田拔草。

晚饭前后，和庄上的小伙伴成群结队到村前的墩塘里洗个冷水澡，那是名副其实的快乐时光。我们接二连三地跳进水里游泳，“澎澎”的击水声吓得在塘埂边大柳树上歇凉的鸟儿惊叫着飞上天。我们一会儿“狗爬式”，一会儿“打鼓式”，水花四溅，笑语喧哗，洗去一身汗水，一天疲劳，不亦乐乎。

晚间，屋里闷热，难以入睡。我把竹床、长凳子搬到门前的空地上睡觉乘凉。躺在竹床上，周遭树影婆娑，蛙鼓虫鸣，萤火明灭，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剪影。睡不着，就数星星、看银河，或一声不响地听大人拉呱说笑。奶奶拿把蒲扇在我身边摇啊摇，赶蚊子，扇风凉，心里美美的，不知不觉就悄然入梦了。

那时乡村的沟塘、稻田里都有黄鳝、泥鳅生长。俗话说“小暑黄鳝赛人参。”小署前后的黄鳝泥鳅肉嫩鲜美，营养丰富，是进补的佳品。傍晚时分，落日染红了半边天，我时常用根毛竹小扁担挑着七八个黄鳝笼子，哼着小调，奔向村外的稻田下笼逮黄鳝。找准了地方，将带有诱饵的竹篾笼子下在稻田埂边或灌排沟里，并用泥巴杂草压实。次日起早去收笼子，每次都有收获，聚了几天后，拿到街上卖掉，几次下来，开学的学费也就有了。奶奶疼我，每次总要留下几条黄鳝红烧给我吃，说给我补养补样。我大饱口福，不亦乐乎。

啊，难忘的少年时的暑假，心劲高于酷热，快乐胜过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