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皇子从小被藏在我家,我将他当弟弟养着,可他做了皇帝却想娶我

发布时间:2025-06-28 00:24  浏览量:1

本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十三皇子从小被藏在我家,我将他当弟弟养着。

可他做了皇帝却想娶我。

“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

他沉默了好久,才红着眼睛点点头:

“拿我准备的聘礼,给姐姐做嫁妆。”

答应得爽快,可我真开始说亲时。

他又来亲手撕碎我的红嫁衣。

“姐姐,我后悔了……”

1

我乃江南一富商之独女,家业虽在商贾之列,却能在城中心稳稳立足,皆因我舅在京城谋得一官半职,虽官职不算显赫,却也为我沈家撑起一片安稳天地。

那一日,舅舅神色匆匆,风尘仆仆地从京城赶至江南。他怀中竟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孩童,那孩童粉雕玉琢,睡得正香。

其实,即便舅舅不说,父亲心中也明白,这孩童定是大有来历。舅舅面色凝重,再三嘱咐我父母:“此子务必好好照看,只是此事万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后来,父亲多方打听,才知晓其中隐情。原来,林清之母在诞下他时,便精心谋划了一场狸猫换太子之计。她将真正的孩子换成死婴,对外宣称孩子夭折,而后想尽办法将孩子运出宫去。先在宫外养了半年,待时机成熟,又送出京城。

就这样,年幼的十三皇子住进了我家,在我家长大,一晃便是十五年。

初来之时,父母皆惊慌失措,彻夜难眠,想了一晚上应对之策。

父亲长叹一声,无奈道:“如今之计,唯有纳一妾室,对外宣称这孩子是我亲生之子,方能掩人耳目。”

母亲虽心中委屈,却也深知此事重大,只得点头应下。

于是,父亲纳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妾。对外宣称这孩子是自己的儿子,取名沈清。

当年,父亲可是出了名的宠妻之人,此事一出,母亲一时间成了整个江南的笑柄。

我心疼母亲,问道:“娘,您不怨吗?”

母亲微微摇头,神色平静:“事已至此,怨又有何用?只是这孩子……终究非己出,我实在生不出母爱,只能以最基本的礼貌和温柔待他。”

此后,父母看着沈清,常常陷入惆怅之中。他们既怕他过得不好,惹来灭门之祸;又怕他过得太好,招人嫉妒,同样会招来灭门之祸。

父亲时常对着沈清叹气:“清儿啊,我们既不敢将你当作寻常孩子对待,却又没法将你当作主子。只能尽我们所能,给你能给的一切,只是这小孩最需要的爱,我们实在是给不了啊。”

母亲也在一旁默默垂泪,心中五味杂陈。

2

我幼时,是躺在母亲那温暖而柔软的臂弯里,悠悠晃晃地长大的。

父亲每逢外出归来,总会精心为我挑选礼物,母亲则在一旁,轻轻哼唱着婉转的儿歌,那歌声,似潺潺流水,淌入我心间。

我至今仍记得母亲所有的温柔,她抚摸我发丝时的轻柔,她看我时眼里的宠溺。亦记得父亲那宠溺的眼神,还有他宽厚结实的肩膀,那是我儿时最安稳的依靠。

可沈清呢,他什么也没有。

他不过是沈家的一个庶子,父母虽给他买了最好的东西,可平日里,皆是奶妈照料他的起居。

他有最好的奶水,有最柔软的被窝,可除了他啼哭之时,奶妈匆匆赶来照顾,再无人逗他玩耍。

他并非在爱与期待中成长的孩子。

他似乎很早便察觉到了这一点,那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许是两三岁那年,吃年夜饭的时候。满桌佳肴,香气四溢,可除了婢女偶尔给他夹上一筷子菜,再无人顾及他。

那时,满堂欢声笑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的皆是我,祝福的也都是我,而他,只是被寥寥数语带过,仿佛他只是这热闹场景中的一抹背景。

又许是姨娘每次看他的时候,那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

亦或是父亲每次送礼物,总是备上两份,可他面对我时,总有说不完的话,对沈清,却总是淡淡的。

还许是他每次伸手,想要人抱抱时,周围的人皆面露犹豫,无人敢抱,也无人想抱。

除了我。

我着实喜欢抱着小小的他,他身子软软的,带着一股奶香。

他每次看着我时,眼睛亮晶晶的,那眼神里,有期待,也有隐隐的泪光。

他抱着我,老是不肯撒手,小小的手掌里,紧紧握着父亲送的糖。那糖都快化了,也不知他存了几天,就想着要送给我。

他哪里知道,这样的糖,我早就吃腻了。

但我仍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将糖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姐姐,这糖甜不甜?”他仰着小脸,一脸期待地问我。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道:“甜,特别甜,姐姐很喜欢。”

他听了,便难得地笑了,那笑容,如春日暖阳,照亮了我小小的世界。

他来的时候,我已经三岁了,懂事了些。我知道他并非我的亲弟弟,可他实在可爱,那粉嘟嘟的小脸,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我忍不住想要亲近他。

全家之中,只有我好喜欢他,好希望他能常常露出笑容。

3

沈清五岁那年,有一日骤雨倾盆。

窗外雷声滚滚,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我自幼胆大,非但不惧这雷雨交加之景,反倒生了几分兴致,欲往屋外一赏这难得一见的雷雨之夜。

彼时夜已深沉,腹中恰也有些饥饿之感。只是父母曾再三叮嘱,夜里不可贪食,恐积食伤身。

故而我虽心痒难耐,却也不敢唤婢女前来,只偷偷摸摸地溜出房门,想着去厨房寻些吃食,顺便也瞧瞧这磅礴大雨。

刚一出门,我便瞧见小小的沈清紧紧地抱着自己,蜷缩在我的屋檐之下,模样甚是可怜。

“清清,你怎的在此处?”我满心疑惑,轻声问道。

他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噙满了泪水,在闪电的映照下,更显楚楚可怜。

我心中一软,忙牵起他的手,将他带进屋内,又点起蜡烛,让他坐在火炉旁,将他的小手放入自己怀中暖着。

“清清可是怕这打雷之声?”我轻声问道。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是在此处等我?”我又问道。

他再次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

沈清的婢女对他的来历似乎并不知晓,平日里瞧着主子眼色行事,知晓他不受宠,即便父母再三嘱咐要好好照料,她也总是任由他四处乱跑。

我看着他害怕时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

“那清清若是等不到我呢?”我轻声问道。

“一直等。”他声音虽小,却坚定无比,只是这声音似乎要被吹散在雨夜的风声里。

他蜷着腿,抱着自己,下巴轻轻地搁在膝盖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清可是饿了?姐姐出去给你带些好吃的来。”我转移话题,打算去厨房偷些吃食。

刚走到门口,沈清便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我,小手抓得紧紧的,不肯松开。

我心中明白,若我让他松开,他定会乖乖听话。只是若我如此说了,日后他怕是再也不敢这般抱我了。

于是,我便未曾出去,而是将他抱在怀里,坐在胡床上,轻声哄着他,给他讲起母亲曾给我讲过的睡前故事。

“清清,睡次卧可好?”我轻声问道。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而,过了一个时辰,我再去瞧他,却发现他并未睡着。

窗外雷声依旧,他害怕得瑟瑟发抖。

可他怕打雷,更怕我厌烦他,故而只是强忍着恐惧,不敢出声。

我见状,心中不忍,便钻进被窝,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似是察觉到我来了,立马钻进我怀里,紧紧地抱着我。瘦瘦小小的我,抱着同样瘦瘦小小的他,心中满是怜惜。

小沈清一抽一抽地开始哭起来,我轻轻地拍拍他的身子,一打雷,我便用手捂住他的耳朵。

“真是个小哭包,别怕,安安姐姐在此。”我轻声安慰道。

我摸摸他的头,也紧紧地回抱他。可他却像是有满心的委屈一般,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平日里跟父母撒娇时,总是放开了嗓子大声哭,看着他们哄我惯我的模样,心中其实开心不已。

可沈清哭起来却与我大不相同。自记事以来,他只在我面前哭过,每次掉眼泪,都一点声音也没有,不敢看我,像只受伤的小猫。

即便眼泪止不住地流,他也在拼命控制着自己。

其实我虽是娇生惯养的独女,但母亲是个明事理之人,她给我讲的道理,我都铭记于心。我懂清清的眼泪,懂他心中的委屈与恐惧。

他哭多久,我便哄多久,直到他渐渐平静下来。

次日醒来,沈清的眼睛红红的,小脸也红红的,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我笑着打趣他:“瞧瞧你这胆子,这般小。”

他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模样十分腼腆。

“下次害怕,莫要站在门口,敲敲门,来姐姐这里。姐姐定会保护你。”我轻轻地笑着,定定地看着他。

他也抬起头来,看着我,腼腆一笑,终于露出了小孩子应有的笑容:

“好。”

沈清到了五六岁的年纪,我父母便为他请了最好的私塾先生到家中,教他圣贤之书。

我则一边学习歌舞女红、琴棋书画,一边也读一些四书五经。

说来也怪,我在这些事情上竟有些天赋,虽有时会闹脾气不想学,但总归还是学得不错。

我跳舞之时,总爱拉着沈清当观众。小小的他,坐在小小的板凳上,定定地看着弹琴跳舞的我,眼中满是专注。

“跳得好不好看?”我笑着问他。

“好看。”他认真地回答我,眼神坚定无比。

4

沈清九岁之时,家中突遭变故。

那李氏姨娘,本就不是个安分之人。当初父亲念其父新丧,厚葬其父,又赠予她家一大笔银钱,这才将她迎入府中。可自她进了门,便总想着法子要拆散母亲与父亲。

母亲多次苦口婆心地嘱咐她,要好生照料沈清。可她呢,总是阳奉阴违,对沈清多有怠慢,甚至时常欺辱于他。

母亲本就操持着家中繁杂的商业事务,又要料理后宅诸事,已是精疲力竭,却仍不得不抽出精力来过问沈清的衣食住行。

沈清心里明白,母亲待他极好,可他也知晓,母亲终究是我的母亲,并非他的生母。

他心中满是困惑,不知为何自己的姨娘竟如此厌恶自己。

有一日,沈清不小心打碎了屋内的一盏灯。那灯,乃是父亲当年迎李氏入门时所赠。

沈清吓得赶忙跪在地上,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

李氏见状,顿时大怒,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沈清脸上。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沈清本就瘦弱的身子,一下子歪倒在地,手不慎按在了地上的玻璃碴上。

可沈清什么也没辩解,只是声音颤抖着说:“姨娘,对不起……”

李氏眼中,只看到了那盏碎掉的灯,仿佛那是她破碎的爱情幻梦。她看不见沈清淌着血的手,看不见他膝盖下面压着的玻璃碎片。

彼时,父母外出进货去了。我听见屋内传来李氏的辱骂声,心急如焚,赶忙飞奔而来。还未进门,便听见李氏那尖酸刻薄的声音:

“你以为我愿意养你吗?整日里跟个哑巴似的,什么都做不好!”

“你算个什么东西?谁会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我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你了!要不是有你在,老爷早该让我生个自己的儿子。”

“你这下三滥的东西,也不知是哪家的野种!”

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房门。只见沈清眼中满是泪水,双眼充满了不可置信,呆呆地定在原地,望着姨娘。

李氏为了泄愤,随手又抓起一样东西,朝着沈清狠狠地摔了过去。沈清竟也不躲,额头瞬间被砸破,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是啊,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九年来,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姨娘都对他不满意。

他终于明白,为何从来没有人真正爱他。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注定是那个不被爱的孩子。

我飞奔过去,一把将门推开,冲到李氏面前,重重地朝她扇了一巴掌。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我父亲,你早就饿死街头了!”

“你扪心自问,我父母哪一个对你不好?府上的日子,何时苛待过你半分?你为何如此贪心不足?”

“你说沈清算什么东西?他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当时年仅十二岁的我,就那样站在沈清面前,对着李氏,将他牢牢地护在我身后。

“清清,你别怕,有我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沈清依旧什么都没说,还是静静地跪着。

李氏的脸高高肿起,却不敢反驳,只是手指着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好,好……”

我扶起沈清,走进我的屋里,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看着他头上、手上和膝盖上的伤口,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缓缓将手伸过来,轻轻地替我拂去脸上的泪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他的手很凉,很瘦,手心还有伤口,可在我眼中,却格外好看。

“姐姐,姨娘说的……都是真的吗?”沈清声音沙哑地问道。

“是。”我咬了咬嘴唇,说道。

“你确实不是她亲生的,也不是我们沈家的孩子。”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再隐瞒他的必要了。

“但你不是不被爱的孩子。清清,我父母都很爱你,我也爱你。”

“你来我家,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但我真的很庆幸,有你的到来。”

“你不是野种,你是我最喜欢的清清。”

良久,我才听见沈清轻声回答:“好。”

过了半月,父母归来,知晓了沈清的事情。便将他单独叫到屋里,估计是半真半假地讲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不知他们在屋里说了许久,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沈清似乎很快就从那件事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后来,李氏被逐出了家门。没过多久,便听说她被亲弟弟赶了出来,偷吃东西时,被乞丐打死在了外边。

沈清就这样,被记在了我母亲名下。

尽管我家将能给他的,都给了他,他过得甚至比我还要锦衣玉食。可他心里明白,自己没有亲娘,也没有亲爹了,行事愈发小心翼翼。

父母为他请了私塾先生,他很是听话,日日苦读圣贤书。

他依旧安安静静地读书、学习、写字。平日里,我在他面前活泼逗乐,他便看着我,淡淡地笑。

这时,他的个子已经超过了我。我硬拉着他玩闹的时候,偶尔竟要仰视他。

5

那一夜,月色隐匿于云后,细雨淅淅沥沥地飘落。我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跑到沈清的屋子里,邀他一同下棋。

屋内烛火摇曳,暖黄的灯光将沈清长长的睫毛映在脸上,忽明忽暗之间,我竟突然发觉,十岁的他已然有了几分长开的模样。

他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似有火光在轻轻跳动,可那火光却莫名地让人心静如水。

轮至他落子之时,我直截了当地夸赞道:
“清清,你生得可真是好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许多。他慌慌张张地落座,而后望向窗外,只见那雨越下越大,似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笼罩其中。

我轻声问道:“清清,可是想起了什么?”

他微微一怔,并未作答。

我在心中暗自思忖,他莫不是想起了五岁那年,在我屋里的那个雨夜?那时,他也是这般,在这雨声中,带着几分懵懂与依赖。

我落了子之后,他依旧静静地望着窗外,我便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不该是一个十岁小孩该有的。仿佛世间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强硬地揉进了心底,妄图让它们都安安静静地待在里面,永远不再出来。

又过了许久许久,他忽然如梦初醒,缓缓回过神来,与我的视线对上。

他意识到自己走了神,赶忙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那声音,清如雨滴,沉如夜色。

我笑着说道:“无妨,这雨声扰人,难免会走神。”

他又慌慌张张地落子,那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沈清的棋艺向来极好,平日里我与他下棋,总是输多赢少。可这两步错棋,却让我第一次赢过了他。

我故作惊讶道:“清清,今日你可是让着我了?”

他微微摇头,轻声说道:“并非让着你,只是方才走神,乱了棋路。”

6

我与他并非亲生姐弟之事,家中上下早已心照不宣。

如今我已至豆蔻年华,再过两年,便到了挑选夫婿的年纪。父母心中似有计较,有意无意间,便想将我与沈清疏远开来。

虽未明言,可沈清那小子,倒似比我更早察觉到这层意思。即便我唤他,他也再未踏入过我的闺房半步。

偏生我这人叛逆得很,时常硬闯他的房间,让他左右为难。

他的房间,总让人心生宁静。父母欲为他添置些物件,他却一一谢绝。屋内除了满架的书籍,便是些简单的家具,摆设亦是父母硬塞的,虽低调却透着奢华。

“清清,你怎的不与我玩耍了?可是讨厌我了?”

那时,我尚不明白父母之意,只记得每当我抱着沈清玩闹时,他们那挤眉弄眼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并未。”他轻声答道。

“那为何总躲着我?”我追问道。

他似是思索良久,才缓缓开口:“男女有别。”

我闻言,一脸茫然。

“可你是我弟弟呀?”我脱口而出。

那句“不是亲弟弟”,他终究未能说出口。

他无法反驳我的话,我便拉着他出去玩。路过父母房间时,恰巧听见他们商议的声音。

“安安年岁也不小了。咱家这等家世,只指望我哥哥,怕是难成气候。”

我心中好奇,竟趴在此处偷听起自己的未来,咯咯傻笑起来。平日里见沈清总是一副严肃端正的模样,今日竟也与我一般,趴在此处认真偷听。

“门第财产皆不重要,咱得给她挑一个有望仕途的,如此,咱走了之后,她日子也好过些。”

我听了两句,便觉无聊至极,拉着意犹未尽的沈清便走。

“你这样的读书人,竟也学起偷听墙角来了,我要给爹娘告状去。”

离得远了,我瞧着他那红扑扑的脸庞和紧张的神情,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只是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一言不发。

又过了几日,母亲实在看不下去我这般模样,私下里直白地与我讲起避嫌之事。

她与我讲了许多道理,我虽心中明白,却也只得应下。自那以后,我再未对沈清有过搂搂抱抱之举。

眼看适婚之龄将至,我的课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学得累了,便时常想起沈清。

我未去找他,他也从未主动找过我。

他……难道就不想我吗?

7

时光匆匆,转眼间,我即将及笄。恰在此时,舅父在京城官运亨通,得以升迁。

想当年,我母亲乃是江南风华绝代的一大美人,其美名远扬。如今,我身为沈家嫡出独女,亦是声名在外。这段时日,江南前来提亲之人,几乎踏破了我家门槛。

于爱情之事,我倒并无过多幻想。我深知,母亲为我挑选的夫婿,定是错不了的,父亲与舅父亦会护我周全。

然而,近日我却意外发现了清清的秘密。平日里,他总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日夜苦读,有意疏远于我。可近来,他竟开始频繁出门,装作不经意间路过正厅,而后便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又焦急万分地小声来回踱步。

这般罕见的举动,实在令我忍俊不禁。

我轻移莲步,悄然行至他身后,一把将他拉到树后。他似是被我这一举动惊到了,身子微微一颤。

“小清清,瞧瞧,又让我逮到你不好好读书了。”我眉眼弯弯,笑着看向他。

他不知所措地望着我,那眼神恰似一只受惊的小鹿,纯净而无辜。

“你又不是女子,听我的婚事,躲个什么劲儿?”我故意打趣他,越想越觉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支支我我,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应付着我说要回去读书了。

哼,我怎会信他这番说辞。此前,母亲曾劝过我,说清清一心向学。自那之后,他便借口读书,干脆连饭也不与我一同吃了。细细算来,我已有三个月未曾见过他了。

如今,他竟比我高出许多,身姿挺拔,宛如一棵青松。

“清清,你这就要走?三个月未见,你就不想姐姐吗?”我拉着他的袖子,娇嗔道。

“姐姐,学得好累,日子也过得好枯燥。”我继续撒娇,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低头看着我拽着他袖子的手,眼神中万般情愫,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可我只听见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我该回去了。”他轻声说道,声音中似有一丝无奈。

他似乎想要将我的手推开,可那动作却又迟疑不定,不知是舍不得,还是怕碰到我,仿佛遇到了世间最难解的难题。

我心中明白,便知趣地松了手。

临走时,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8

那时,我怎会想到,那竟是我在沈宅与清清的最后一面。

再过两个月,便到清清的十二岁生辰了。我满心欢喜地想着,定要为他好好操办一场。

若早知如此,我定会对他说:

“清清,姐姐何其有幸,能有你这般可爱的弟弟。”

在一个看似与往日并无二致的日子里,沈清走了。

吃早饭时,未见他的身影,我虽已习以为常,可餐桌上父母一声声的叹气,却让我的心猛地一揪,隐隐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走了好,走了好。”父亲喃喃自语道。

我抬眼望去,竟瞧见父亲红了眼眶。平日里坚强如铁的母亲,竟也偷偷抹起了眼泪。

我惊愕不已,赶忙问道:“爹,娘,你们这是何意?清清他去哪儿了?”

当得知沈清被接走的消息时,我只觉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

“你们为何不提前告知于我?”我满心委屈与愤怒。

母亲慌忙上前,拉着我的手哄道:“安安,你别着急。你可知道沈清的真实身份?”

我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什么身份?”

父亲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他姓林,是当今圣上的十三皇子。我们并不知晓京城是否打算隐瞒他在沈宅的这段日子。一旦送他出宅之事做得不够隐蔽,我们沈家极有可能会引来灭族之祸呀。”

我听了,顿时哑口无言,心中五味杂陈。

我实在难以接受,那个在我怀里安安静静掉眼泪的小孩,那个在雨夜中仿佛浑身要碎掉的清清,竟然是十三皇子。

那我与他相识这十二年,又算什么?

这般不辞而别,这般有意疏远,为何都不肯告诉我呢?

“他是什么时候知晓自己身份的?”我声音颤抖地问道。

父亲沉默片刻,道:“三年前李氏被赶出府的时候,我和你娘便跟他坦白了。”

好啊,好啊。

全家人,连带着沈清,竟整整瞒了我三年。

我本猜测他是张叔叔家的儿子,父亲与张叔叔关系极好,可惜十二年前张叔叔突然暴毙,父亲便将他养在自己名下。

所以我一直怕他过得不好,在家里百般哄着他,付出了那么多心血。

原来他早就知晓自己是京城的人。

所以,他才这般对我爱答不理的吗?

接下来的饭,我一口也吃不下去,只是眼泪不争气地簌簌往下掉,满心都是苦涩与无奈。

9

可是,我终究还是难以忘怀清清。

这日,我外出吃茶,只见那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将十三皇子与贵妃之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得绘声绘色。

这些话语,半真半假,却成了我了解沈清(如今该唤他林清了)的唯一途径。

他们说,当年清清的母亲,亦是江南佳人,那等美貌,江南之地再难寻出第二个。她明媚动人,一颦一笑间,皆能勾人心魄,叫人移不开眼。

彼时,当朝国运昌隆,民风开化,她不仅歌舞出众,骑马射箭亦是样样精通,柔美与坚韧集于一身,令人赞叹。

她家父在江南经商,母族却在京城势力庞大,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皇帝下江南,只一眼,便被她深深吸引,难以忘怀。

她心知皇帝心意,却毅然拒绝,甚至编出已有婚配的谎话,只为逃离这深宫牢笼。

然而,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被困在这皇城之中,一生不得自由。

非是皇帝长情,实是她魅力无限,令人难以割舍。

她虽无子嗣,却一路平步青云,升至贵妃之位。江南有的珍宝,皇帝皆为她寻来,她想要之物,几乎无有不得。

可是,她心中最渴望的,却是回到那江南水乡。皇帝可知她心中所想?

无论如何,林清的出现,终究还是绑住了她。

曾经那活泼好动、美丽如百灵鸟般的贵妃,如今日日郁结于心,眉眼间满是忧愁。

这个孩子,唯有皇帝最为期盼。

自贵妃怀孕,皇帝便日日喜上眉梢,拉着她的手,柔声道:

“等麟儿诞下,朕立马封他为太子,立你为皇后。”

贵妃却只是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心中所想,无人知晓。

她将所有的狠劲,都留在了生产那天。

或许,早在八个月前,她便已开始筹谋。

整整八个月,她都在为林清的出逃做计划,规划路线、买通人手、找好下家,用尽毕生聪明才智。

她言道:“江南之人,不该被困在这皇城之中。拼了命,也要将孩子送出去。”

贵妃自幼受尽宠爱,她以死相逼,母族无奈,只得依了她。选中的官员,是我的舅舅;找的江南富商,正是我家。

她做到了,甚至做得天衣无缝,生完孩子后,又让自己大出血而亡,死得恰到好处。

传言,贵妃死后十二年,直至今日,皇帝都未曾再选秀、纳妃。

故而,当我弟弟林清,到皇城滴血认亲之后,皇帝看着他那双眼睛,竟在大殿之上失声痛哭。

我听着说书人的描述,不由得嗤笑出声。

“这便是爱吗?念了十几年,却不舍得放其自由,真是笑话。”

其实,清清本不必回皇城的。只是他舅父在京城遭人陷害,若不动用沈清,只怕整个家族都要遭殃。

因此,沈清就这样,回到了那个牢笼般的皇城。

不过还好,他母亲确实保了他十二年自由。

我家虽不算十分温馨,但比起那佳丽三千、尔虞我诈的皇城,实在是安全自由之地。

林清来之前,皇帝还在为太子之事发愁。等他来的那天,大殿上下,众人一看他那双眼睛,便知,总共十三个皇子,谁也争不过他。

林清在我家这些日子,也并非只知享乐。他日日夜夜苦读圣贤书,治国理政的才干与至纯至性的品格,胜过一干皇子。

皇帝看着他,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

故事,便是如此讲的。

可是,却无人知晓,回了家的清清,到底开不开心,愿不愿意。

让我又爱又恨、又想又念的弟弟,到底过得怎么样?

10

时光匆匆,待我行至二八年华,却依旧未曾婚配。

我时常思索,究竟是当真舍不得父母,还是在心底默默等待“弟弟”归家,亦或是满心期待着与沈清重逢。

好在,这一年,我终于等到了。

他身着一袭锦衣华服,那衣料的质地与纹样,皆是京城官贵专属,绝非我们在江南能轻易购得之物。

他刚一下马车,我便怔怔地立在院子里,目光紧紧锁住他。

他又长高了许多,如今,我竟需仰视他了。

在皇城的一年,他好似成熟了无数倍。又或许,他本就是这般模样,只是从前一直在我面前有所隐瞒罢了。

他亦抬眼望了我一眼,目光虽停留得极为短暂,却仿佛藏着千言万语,深邃而悠长。

而后,他径直走进屋里,向父母请安。他的话语比以往多了许多,声音也与从前有了些许变化。

此时的他,已然是太子了。年仅十三岁的小太子,竟将这些繁杂的礼仪做到了极致的完美。

他也不再唤父亲为“爹爹”,唤母亲为“母亲”。此次前来,亦是借口谈生意。

看来,京城那些人终究是打算瞒下他在我家这十二年的过往。

我与林清,竟成了这世间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亦走上前去,对着他露出一个看似陌生却又带着几分温暖的笑容,盈盈下拜道:“太子殿下安。”

他将这礼仪做得如此之好,是否真的满心渴望成为太子呢?

林清走后,父母虽心中满是不舍,可面上却也透着几分轻松自在。毕竟,从一开始,他们便将他当作半个主子对待。

唯有我,唯有我,一直将他当作最亲的亲人啊。

我失去了我最亲爱的弟弟。

林清见我生疏的模样,似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可眼中却又闪过一丝失落。

后来,太子殿下与父母客套地闲聊起来,话题不知不觉便转到了我的婚事上。

“令爱的婚事,不知二位是如何打算的?”他似是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么一句不太妥当的话,手中不自觉地摩挲着杯子。

父母生怕皇帝和太子会乱点鸳鸯谱,赶忙如实相告:“回太子殿下,小女已有人选,不劳殿下挂心了。”

他微微一怔,口中微不可闻地重复了一遍“已有人选”,旋即立刻恢复了那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如此甚好。”

11

然这世间之事,向来无常。

虽说父母平日里并不常让清清出门,他自己亦是喜爱待在家中,整日里或看书习字,或摆弄些小玩意儿。

可他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在这家中一住便是十二年,又岂能瞒得住?

林清在我家住下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有了些风声。

自那风声初起,便再无人敢上门来为我提亲。我这一拖,竟被耽误到了十八岁。

于那即将登基为帝之人而言,此事或许无足轻重。可于我家而言,那便是欺君之罪啊。无论我家是否知情,皆是难逃干系。

后来,我生平第一次随着父亲母亲进了京城,却是为了接受审讯。

我父母终究是要被审的,可不知林清在皇帝面前说了些什么,我竟被接进了皇宫。

皇帝抬眼瞧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笑了。

“麟儿倒是与朕一般,皆喜爱这般温婉柔美的江南女子。”

林清亦笑着应道:

“的确如父皇所言,安安姐姐确是极美。”

我就这般莫名其妙、毫无身份地住进了东宫。

我望着林清,心中五味杂陈,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将下人都遣散出去,只留我一人在房间与他相对。

这东宫的房屋,当真是华丽至极,比他之前所居之处不知奢华了多少倍。

林清也快十六岁了,如今长得好高啊,往我面前一站,竟让我觉得有些压迫感。

曾经那个在我怀里撒娇的弟弟,如今怎变得如此陌生了?

我看了他一眼,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我趴在桌上,泪水止不住地流。

曾几何时,到了他面前,我竟也成了那个不敢哭出声的小孩。

他缓缓伸过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肩膀,那手竟是微微颤抖的。

“安安,我并非有意要搅扰你的清白,是我之过,对不起。”

“我怕你在牢里会有危险,所以才出此下策,对不起。”

“父亲母亲我暂时救不出,对不起。但我定会护你周全,你且放心。”

他一声声的对不起,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疼得我心都要碎了。

“安安,可是我还是想问。”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回望着他。

不知怎的,眼前这般高大的太子,站在我面前,竟好似又变成了那个曾经很需要爱的小孩。

“你能不能看看我,多看看我。”

他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我没有忘记过沈宅,没有忘记过父亲母亲。”

“我更是日日夜夜都忘不掉你,对不起。”

他眼眶红得厉害,看着我,仿佛爱上我是多么难以启齿,又多么伤害我的事情。

而我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我从未想过,事情竟会是这样。

“我只把你当弟弟看。”

我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下意识便说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我是怪他的。我不知道我对他究竟是何种感觉,但我怪他不辞而别。

我怪他的存在,竟要威胁到我父母的安全,十二年的养育之恩,换来的却是牢狱之灾。

我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那一双清亮的眼睛,我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

我看见他眼中那隐忍的眼神转瞬即逝,转而强颜欢笑,说道:

“那我准备的聘礼,便给姐姐做嫁妆吧。”

他跟我说,他不过是找个借口将我留在皇宫,免得我住进那yin森的地牢。

如果我不愿意,他便去跟皇帝说,其实我早被他认作义姊,婚事定是不愁的。

他什么都想好了,出宫那天,他亲自来送我。我父母确是安安全全地回去了。

他说,他祝我在江南,事事顺遂,岁岁平安。

12

时光匆匆,又过了一年。

听闻圣上龙体欠安,已然病入膏肓。两年前,太子尚无权无势,可一年前,便有诸多朝臣纷纷倒戈支持。如今,这朝堂政事,基本都落在了太子肩上。

其中的压力与烦恼,自是不必多说。自两年前起,舅舅在京城便一直备受重用,我家那些亲戚,竟也莫名其妙地接连升官。

我心中明白,这一切皆是清清的手笔。

他今年,怕是已十七岁了吧。身为太子,却连一个通房和太子妃都没有,这无疑成了群臣诟病他的把柄。

而我呢,为何迟迟未嫁?如今我已快及笄后的第五个年头,二十岁的年纪,在旁人眼中,怕是已成了老姑娘。

我为何不嫁人呢?我家生意早已开遍江南,如日中天;舅舅在京城亦是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

如今,普通的京城人家,早已不敢来我家提亲。来的,皆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曾经,我“江南美人”的称号,引得无数人追捧。可如今,这称号在我身上,却成了最不值一提的光环。

是啊,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我坐在桌前,望着曾经清清小时候送我的生日礼物,怔怔出神。

突然,大门被轻轻叩响。婢女匆匆而来,手中捧着一封信。

我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随口道:“等父母回来,给他们看吧。”

却听婢女说道:“小姐,这封信是给您的。”

她出去时,还忍不住感叹一句:“这是京城哪家大户人家给小姐写的情书吗?这般厚实。”

我闻言,心中一动,接过信来。只见这信封,绝非普通人家所用。

这一封信的厚度,都快赶上正常人的五封信了。

我心中暗自思量,究竟是谁,会给我写这样一封信呢?

13

沈安安亲启

安安我姊:

见字如晤,展信之时,愿君眉间舒展,笑颜常驻。

我深知此番又来扰君清宁,实乃无奈之举。这十七载春秋,我心中藏有千言万语,欲与君诉,却苦无机缘,亦无那份孤勇。无数个日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心皆是君之身影。

我知君心中定有怨怼,怨我当年不辞而别。亦怨我这十数年来,从未唤君一声“姐姐”,让这份本应纯粹的亲情,悄然变了模样。

彼时,我曾言放君离去。如今,眼见君年岁渐长,若再不嫁人,恐误了佳期。然每回听闻君仍未许配人家,我心中竟会暗自松一口气。

我亦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曾以为,随着时光流转,这份情愫自会渐渐淡去。我所能做的,便是如弟弟一般,倾我所有,予君最好的生活。

唯独,不敢奢望能得君之爱。

可我亦忘了,自何时起,无论是雷雨交加之夜,还是月朗星稀之时,我唯有念着君,方能安然入眠。

十数载光阴,竟无一日例外。

安安,东宫的日子,实难熬矣。我越是想念君,心中便越是疼痛;而疼痛愈甚,对君的思念便愈发浓烈。

我深知,以这般方式博得君之同情,求君再瞧我一眼,实乃我之过错。然我实在忍无可忍,方出此下策。

我向君保证,此乃最后一次。

自我幼时,便常常依恋于君之怀抱。姨娘从不曾抱我,奶妈亦总是偷偷敷衍了事。

唯有君,一次又一次,温柔地为我拭去泪水,轻声安慰我。

我亦不知,自何时起,对君所给予的那些爱,竟生出了偏执的执念。

其实,我独自熬过雷雨之夜,即便心中惧怕至极,亦不该去君之屋檐下打扰君。

可我终究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我是如此渴望,君能再次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哄着我。

那渴望,令我几近疯狂。

犹记得那个夜晚,君来了。君抱着我,轻声哄着,为我讲故事,为我唱歌。

自那以后,我夜夜的梦魇,皆被这美好的回忆驱散。

父母教我读的圣贤书,我皆一一研读。我本该好好读书,可我的心,却总是盼着君能来找我。

我想听君弹琴唱歌,想看君翩翩起舞。

我想看见君拉着我之袖子,娇嗔地说想要我屋子里某样东西,那东西,是我有而君无的。

其实,父亲母亲对我皆极好,可我为何总是如此贪心,一心想要君之爱呢?

相思之苦,如影随形。我ri日夜夜,一半时间用于读书,另一半时间,脑海中却全是君之模样。

我亦心生恐惧。我深知男女大防,亦明白父母看君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我更清楚,我所求的,远远不止是一个姐姐沈安安。

故而,我想尽办法躲着君。即便心中痛苦万分,亦只能强忍着。

后来,君到了议亲的年龄,我更是日日夜夜辗转难眠。

我好怕君就这样离我而去,可我又以何身份将君留下呢?

第一次,我听母亲说,想让君嫁个有望仕途之人,如此,方能保我沈家家产。

自那以后,我便日日苦读,只盼着科举之日能早日到来,再早一些。

再后来,我知晓了自己乃十三皇子之身。半月之后,又一次偷听到母亲之意:

母亲不愿君高攀,不想让君嫁入高官权贵之家,去掺和那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事。母亲只愿君平平安安,一生幸福。

母亲为君安排得极为妥当,我亦觉得母亲所言极是。

我知,我已无机会。

其实,本应只是亲情,是我太过贪心。

舅舅从京城赶来,说要让我回去。我知,一旦回去,我便真的是十三皇子,再无机缘。可若我留在此处,做君之亲弟弟,亦无可能。

我犹豫不决之时,舅舅告知我,君之舅舅在京城亦有危险,沈家这把保护伞,亦非我想象中那般牢固。

舅舅言,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方能保护自己想保护之人。

尽管舅舅此言,多是为了自己,可我心中,确是担忧沈家之安危。故而,我去了京城。

这一去,沈清便永远留在了江南。剩下的,唯有太子林清。

我在沈宅所学,皆是至诚至性。可到了这京城,却不得不学尽虚与委蛇。

君之舅舅有危险,确是事实。不过,我用尽办法讨父皇欢心,护下他,确是轻而易举之事。

有权力,确是好啊。

可,真的好吗?

本就无机会的我,如今,更是再无可能得到君。

母亲拼尽全力将我送出宫,确是对的。

江南的女儿,不该被锁进这京城的高墙深院。

母亲是,君亦是。

留我一人,在这京城受苦,便够了。

我虽如此想,可这京城之中,皆是虚假的笑脸。我举目无亲,如履薄冰。

此时,我便会想起君。在君面前,生气便是生气,开心便是开心,无需伪装。

我已许久未曾见到君了。

不过,在梦中,日日都有君与我对弈,倒也算是一种慰藉。

曾经在沈宅居住的日子,亦是危机四伏。我拼了一年,日日夜夜思索,如何做一个好太子,赢得一众大臣的欢心。

可即便如此,仍有人知晓我之把柄,知晓我与沈宅之间那深厚且难以割舍的情感。那人向皇帝进言,说沈父是故意私藏皇子。

我想尽办法,都无法保证父亲在牢狱之中的安全。无奈之下,只能先将君接出来。

许久未见,君愈发美丽动人,一如我儿时记忆中那般温柔。

而我,却离君愈发遥远,安安。

我见君眼中,有对我之恨,亦有对父母之担忧。我心中皆明。

无奈之下,我只好动用母亲之力。

其实,我出生之时,母亲曾给我留了一封信。到了皇宫,舅舅便将信交予我。

母亲在信中言,她极爱我,可这皇宫,乃吃人之地,她只盼我能平安。

若日后事情败露,实在有危险,她给皇帝留了一封信,解释当年之事,让皇帝不要怪罪沈家。

母亲说,这封信定然有用。虽皇帝滥情,可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皇帝,从来得不到江南女子之心。

我将母亲之信交予父皇,父皇又是一阵痛哭,随后放走了沈父,君亦得以离去。

父皇之身子,已撑不了多久了。我即将接替他的位置。

这偌大的皇宫,如今只剩我一人。

皇帝从来得不到江南女子的心,此言,确是不假。

京城之中,几个举人皆在我眼皮底下。我可认君为义姊,让君成为当朝唯一的公主。

若君不愿,江南的好男儿,任君挑选,无论有无权势,皆可。

君放心,沈家之家产,有我在,定不会有事。

而我准备了三年之久的聘礼,便当作给姐姐的嫁妆,以百里红妆,送君出嫁。

若君不愿,亦无妨。君可在家多待些时日,待多久皆可。有我在,君无需担忧。

我只愿君余生自由。

我定会做好这皇帝,护君一生平安。

沈清谨上

14

待我将这封长信细细读完,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打湿了信笺。

清清的日子,怎就如此苦涩难捱?

我捧着信,读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天色渐渐暗下,屋内昏暗无光。我慌忙点亮了灯,那微弱的烛光在风中摇曳,却照不亮我心中的阴霾。我趴在桌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日清晨,我便匆匆寻到父母,言辞恳切地说道:“爹,娘,我欲进宫,我要去京城。”

爹爹闻言,眉头紧锁,沉声道:“安安,皇宫那地方,一入便难再出。你这一去,恐难再回头啊。”

我眼中含泪,坚定地说道:“可清清也被困在那里,我怎能留他一人独自面对?那宫中的夜,太过漆黑,有时还会电闪雷鸣,清清他定会害怕的。”

我瞧见父母对视一眼,长叹一声。母亲拉着我的手,柔声道:“安安,我们本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愿你一生平安顺遂。可你的心意,我们做父母的,又怎会看不出来?”

我心中一暖,知晓他们已明白我对清清的情意。其实,在父母眼中,清清又何尝不是我的良配呢?

于是,我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途。

爹娘说要与我同行,可江南家业庞大,诸多事务需要他们打点。他们便与我约定,待到年关之时,便来京城与我团聚,一同过年。

一路上,风声嘈杂,或如鬼哭狼嚎,或似低吟浅唱。沿途的景色,或凌乱不堪,或优美如画,可我却无心欣赏。

我的心中,只装着沈清,只记得他那双明亮而又充满哀愁的眼睛。

此刻,我终于明白,这些年我究竟在等什么了。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与清清重逢,能与他共度余生的机会。

15

我踏入那巍峨皇宫之时,恰是沈清刚刚登基不久。

我还清晰记得,他瞧见我时,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彼时,我的少年郎刚刚十八岁,而我,也已二十出头。

我疾步上前,一把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是安安不对,我不该留清清你一人在这皇城之中,独自熬过这漫长的六年。”我声音哽咽,满是自责。

“安安,你莫要如此说,你不自私。能来此处,是我心甘情愿。”他轻声安慰我,声音虽轻,却满是坚定。

“这些苦楚,本不该你一人默默承受,清清。”我紧紧地抱着他,心疼不已。

他微微弯着腰,任由我抱着,一言不发。可我分明感觉到,他身躯微微颤抖,似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安安,我从未想过,这一辈子竟还能等到你。”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似是感慨万千。

很快,他便回抱住我,紧紧地,似是要将这十几年的思念,全都通过这肢体接触表达出来。

他抱得那样紧,仿佛我还是那个害怕我离开的五岁小孩,而他也还是那个依赖我的小小少年。

“清清,这皇帝之位,怎就得不到江南女子的心呢?”我轻声呢喃,心中满是感慨。

你这么好,不该什么都没有的,清清。你本应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可为何却要承受这许多苦楚?

16

前两年,我家中根基在清清悉心打点之下愈发稳固,母家亦是实力雄厚,根基深厚。

他似是迫不及待一般,一道圣旨将我封作皇后。彼时,众臣见此情形,也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皆道这后宫之事终于有了定数。

自那之后,他日日夜夜皆宿在我宫中。江南的诸多新奇玩意儿,他皆命人寻来,只为逗我一笑。

我着实欢喜,只因在他身旁,我亦能感受到一份难得的自由。但凡有让皇妃出宫的机会,他必定第一时间想起我,携我之手,漫步于船上,宛如寻常夫妻一般,共享这片刻的宁静与温馨。

夜里,他有时会突然惊醒,口中唤着我的名字。待看到我仍在他身旁安然酣睡,他便长舒一口气,神色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对我说得最多的便是:

“有我在,你莫要担忧,万事皆可放心。”

诚如他所言,在他身边,我事事顺遂,日日皆欢,父母得知我在宫中过得如此舒心,亦是真心为我高兴。

未及一年,我便有了身孕。自那之后,整个前朝再也无人敢置喙沈清不纳妃嫔之事。

“你当真不想要其他妃嫔吗?”一日,我瞧着沈清,笑着问道。彼时,他已数月未曾与我同床共枕,想必忍得着实辛苦。

他只是红着脸,默默不语,只是轻声叮嘱我要好好吃饭,莫要饿着自己和腹中的孩儿。

夜里,我故意在他身上乱摸,逗他发痒。我瞧着他那难耐的眼神,连挣扎都小心翼翼,生怕碰到我的肚子,不禁笑出声来。

“姐姐莫要欺负我了,我实在难受得紧。”沈清眼睛红红的,眼中情愫涌动,亮晶晶地望着我,随后又一头钻进我怀里。

确实如此,三个月未曾亲近,他这般难受亦是人之常情。

“你平日里怎的都不肯唤我姐姐,今日怎的舍得这般叫了?”我笑着打趣道。

他依旧不答,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再乱动,将头埋进我怀里,似是在躲避我的追问。

“求求姐姐了,帮帮我吧。”他试探着拉过我的手,眼神近乎祈求,看得我心头一软。

“帮,怎会不帮呢。”我轻笑着,任由他拉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