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年麦稍黄,我家麦地来了个陌生麦客,10年后,我爹娘多了个

发布时间:2025-06-11 02:17  浏览量:1

麦客与亲情

"爹,那人是谁?为啥在咱家麦地里干活?"我指着远处那个瘦削的身影问道。

爹默不作声,只是深深吸了口烟袋锅子,烟雾在他皱纹纵横的脸上缭绕。

那是一九八五年的夏天,麦稍黄的时节。我叫周明义,刚从县高中毕业,等着分配工作。在我们这个河北小村子,能考上高中已经是全村人眼中的"秀才"了。

六月的田野,在阳光下泛着金黄。我推着"永久"牌自行车,穿过田埂,远远看见那个陌生人弯腰割麦的身影。他那熟练的动作,仿佛与麦田融为一体。

"又来了个讨口饭吃的,咱家也不是善堂。"我嘀咕着,心里有些不满。自从包产到户后,每一寸土地都关系到一家人的口粮,哪能随便让外人动手。

他叫李长顺,三十出头,瘦高个子,脸庞被太阳晒得黝黑,双手粗糙得像树皮。村里人都叫他"麦客"。这个称呼在北方农村并不陌生,那些没有土地、靠帮人收麦为生的人,就被称为"麦客"。

李长顺是从陕西逃荒过来的。那年陕北大旱,颗粒无收,不少人扛着铺盖卷,沿着铁路线,一路讨饭到了华北平原。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我们村子的时候,正好赶上麦收。

那年头虽说已经改革开放了,但农村还是穷,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更别说收留一个不明来历的外乡人。我们家住的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盖的土坯房,一进门就是硬邦邦的土炕,除了几样简单的家具,连台"飞跃"牌电视机都是村里少有的"奢侈品"。

可我爹周大川不一样。爹是村里的老支书,在生产队干了一辈子,说话做事总是与众不同。他曾经在五十年代参加过水利建设,后来又在公社当过会计,见识比一般农民要广。

"吃饭的嘴多一张不多,干活的手多一双不少",这是爹常挂在嘴边的话。就这样,李长顺住进了我家的西厢房。那间屋子原本堆放农具,爹亲自打扫出来,还搬了一张简易木床。

娘起初有些担心,怕引狼入室。"现在世道不太平,听说邻村前段时间还丢了东西呢。"娘小声在厨房对爹说。爹摆摆手:"你看他那双手,是干活的人,骗子手上能有那么多茧子?"

李长顺很快就用勤劳和本事打消了娘的顾虑。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仅会种地,割麦的速度是村里最快的,还会修农具、盖房子,连我家那口年久失修的老水井都被他收拾得焕然一新。

我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摆着一张方桌,夏天晚饭后,邻居们常聚在这里乘凉,摇着蒲扇,喝着廉价的"北冰洋"汽水,听广里的评书。李长顺会修收音机,把村里几台坏了的"红灯牌"收音机都修好了,大家对他的态度也从最初的疏远变成了接纳。

不到半年,娘看他的眼神就和看我没什么两样了,甚至还多了几分慈爱。每次李长顺干完活回来,娘总会端出一碗刚熬好的绿豆汤,或者变着法子做些可口的饭菜。

"明义,你这孩子,咋就不能跟长顺学学?人家干啥啥行,你呢?整天就知道看那些闲书。"娘的这句话扎在我心里,像根刺。

我不喜欢李长顺。不仅因为他抢走了父母的疼爱,更因为他的出现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威胁。我总觉得他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麦客。他从不提自己的过去,眼神里总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每次我问起,爹娘就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人家不愿提,咱就别问了,懂点人情世故。"爹这样教训我。

那年冬天,我被分配到县食品厂当了一名会计。在那个"铁饭碗"还金光闪闪的年代,这份工作让村里人羡慕不已。可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忙,另一方面,也是不愿面对家里那个"多余"的人。

有次回家,发现李长顺正坐在我的书桌前,翻看我的高中课本。那本《高中代数》上还有我当年做题的痕迹。他看得那么专注,嘴里还念念有词。看见我进来,他慌忙合上书,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对不起,我就是想学点知识。"

我冷冷地说:"你一个大老粗,学这些干啥?老老实实种你的地不好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李长顺的眼神黯淡下来,默默走出了房间。

晚上,我听见西厢房传来低低的读书声。透过窗户的缝隙,我看见他在煤油灯下,一笔一画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敬意,但很快又被莫名的敌意取代。

村里人背后议论纷纷。"周家那个麦客,你们看出来没有?长得跟周大川年轻时一模一样!"集体屯里的赵婶子这样说。她年轻时在生产队和我爹一起干过活。

"听说周大川当年在外地修水库时,有过一段风流韵事..."王叔抽着"红塔山",神秘兮兮地说。

这些闲言碎语如同惊雷炸开在我耳边。我开始仔细观察李长顺的长相:那高高的鼻梁,微微下垂的眼角,还有说话时习惯性摸后脑勺的动作,确实和爹有几分相似。

一九八七年的春节,家家户户贴上了大红春联,院子里飘着饺子的香气。我请了三天假回家过年。席间,爹难得地喝了点酒,脸颊泛红,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李长顺,欲言又止。

"长顺啊,你在我们家都快两年了,也该成家了。"娘突然说道,"村东头的刘寡妇家有个闺女,今年二十有三,人勤快,模样也周正..."

李长顺慌忙摆手:"大娘,我哪敢想这些,我这人没根没底的..."

"什么没根没底,"爹拍了桌子,"你就安心在咱村扎根!我和你大娘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亲儿子?"我冷笑一声,"爹,您可真会说笑。"

席间气氛顿时凝固。

那年秋天,我在老槐树下无意听到爹娘的对话。那天我休假回家,天色已晚,月光如水般洒在院子里。

"大川,咱们瞒明义多久了?他都二十了,该让他知道真相了。"娘的声音里带着忧虑。

"再等等吧,等他工作稳定了再说。怕他一时接受不了。"爹的声音低沉。

"长顺这孩子,命苦啊。好不容易找到亲人,却不能相认。"

"当年要不是我负了那个女人,也不会有今天这出戏。"爹深深叹了口气。

真相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李长顺竟是爹当年在外地与另一个女人所生的儿子!那女人难产而死,孩子被人收养,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亲生父亲。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原来我不是爹娘唯一的儿子,原来那个突然闯入我生活的陌生人,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行李,准备返回县城。爹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我冷冷地说。

"明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爹想解释。

"有个好爹就够了,我不需要什么兄弟!"这是我留给家里的最后一句话。

我愤然出走,离开了食品厂,背着简单行李踏上了南下的火车。那是一九八八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神州大地,"南下潮"正盛,许多北方人奔向深圳、广州这些新兴的经济特区,寻找新的机会。

我在深圳一家港资企业找到了工作。从流水线工人做起,后来凭借会计知识,进入了财务部。八十年代末的深圳,高楼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霓虹灯闪烁,录像厅、歌舞厅生意兴隆。街上的人们穿着时髦,言谈举止间透着新潮和自信。

这里的一切都和家乡的那个小村庄截然不同。我刻意切断了与家的联系,只在春节时寄一张"全家福"贺卡回去,上面印着"恭贺新禧"几个大字,却不留地址和电话。

时光荏苒,转眼十年过去。我从一名普通职员升为部门经理,有了自己的一套小公寓,还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女友是广东本地人,在银行工作,家境殷实。

一九九五年,我们谈婚论嫁,女友要求见我的父母。"你总不能没有家人吧?"她疑惑地问。我编造了父母早逝的谎言,婚事因此搁浅,最终不了了之。

这些年,家乡的影子时常在梦中出现:那片金黄的麦田,老槐树下的乘凉,还有李长顺那双粗糙的手和专注的眼神。每当醒来,我都会强迫自己忘记,但那些记忆像野草一样顽强地生长。

一九九八年初,我收到一封信,是村里的王叔写来的。信中说爹患了肺癌,情况不太好,希望我能回去看看。我捏着那封信,在深圳的街头走了很久。夜色中,霓虹灯映照着我的脸,泪水模糊了视线。

当我得知爹病重时,我终于放下了执念,踏上归途。离家十年,我头一次真切地感到思乡之情。火车一路北上,窗外的风景从南方的青翠渐渐变成北方的苍黄。

回到家乡的那天,天空飘着小雪。村口的大槐树依旧,只是树干更粗壮了,枝丫更繁茂。村里新盖了不少砖瓦房,有的甚至是小洋楼,只有我家的土坯房依旧如故,显得有些破旧。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看到的是苍老的娘和憔悴的李长顺。娘的头发全白了,佝偻着背,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明义!你可算回来了!"

爹已经走了三年。"他走的时候,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娘抹着眼泪说。我站在爹的坟前,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周围是一片麦田,金黄的麦浪在风中起伏,仿佛爹慈爱的抚摸。

这些年,是李长顺一直照顾着爹娘,还把我家的几亩薄田种出了全村最好的收成。他不仅自学成才,还在村里办起了农机修理站,帮助村民维修拖拉机和收割机,日子过得红火。

"自从你走后,他就没离开过这个家。照顾爹娘,操持家务,还把地种得好好的。"村里人这样告诉我。

晚上,我和李长顺坐在炕头,中间放着一盏煤油灯,影子在墙上摇曳。他比十年前更加沉稳,眼角添了几道皱纹,却依然精神矍铄。

"弟弟,回来就好。"他红着眼睛叫我,嗓音沙哑却温暖。

我第一次没有反感这个称呼。"哥..."我试着叫出口,声音哽咽。

他递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纸。"这是你写给家里的信,爹都收着呢,虽然地址寄不出去,但他每封都回了。"

我打开那些信,看到爹工整的字迹:

"明义,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长顺很孝顺,帮着照顾家里。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有机会就回来看看..."

字里行间,满是牵挂和期盼。

李长顺告诉我,他确实是爹的儿子,但并非外遇所生。那是五十年代初,爹参加水利工程建设时,和一个女知青相爱。后来政策变了,女知青要回城,两人不得不分开。谁知她已经怀孕,生下孩子后,因难产去世。孩子被当地农民收养,取名李长顺。

"我找了爹很多年,直到八五年才打听到消息,来到这个村子。"他说,"爹一眼就认出了我,但怕你接受不了,就让我先住下来,慢慢相认。"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比起血缘,人世间更宝贵的是那些用心守护彼此的深情。

"对不起,哥..."我哽咽着说。

"傻小子,我们是亲兄弟啊。"他拍拍我的肩膀,"家里的地我种着呢,你就在城里好好干吧。"

第二天清晨,我和李长顺一起下地。初春的田野,麦苗吐出嫩绿的新芽。他教我如何判断麦苗的长势,如何施肥、浇水。那是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农民与土地的感情。

"这片地,是爹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他说。

夕阳西下,我们肩并肩走在田埂上,身后是一道深深的脚印。十年前那个陌生的麦客,如今已是我生命中最亲的人。

麦田依旧,麦客已是故乡。而我,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李长顺一起照顾娘,一起劳作。虽然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城里工作,但每个月都会抽时间回家看看。村里人都说我们兄弟情深,羡慕不已。

一九九九年秋收后,我和李长顺商量着给老屋翻新。"砖瓦房好,冬暖夏凉。"他说。我们一起打下地基,一起烧砖瓦,一起砌墙抹灰。等到第二年春天,一座崭新的二层小楼在村里拔地而起,远远望去,十分气派。

娘站在新房前,笑得合不拢嘴:"你爹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李长顺后来也成了家,娶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生了个胖小子,取名周长义,寓意长长久久,恩义世代相传。

如今,麦田依旧金黄,岁月静好。每当我站在田埂上,望着那片土地,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暖流。那个曾经陌生的麦客,如今已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人生路上,我们终究会明白:亲情不仅源于血脉相连,更在于心灵相通。正如那片麦田,年复一年地收获着,不仅是粮食,还有爱与责任、宽容与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