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判决书,团长前夫愣在原地,政委冷笑:恭喜你,不用两头跑了

发布时间:2025-06-28 14:44  浏览量:1

1976年3月14日,北京朝阳区人民法院内。

审判员敲击法锤的声响在庄严的法庭内激荡。

"本院确认原告姜书婉与被告江应城分居满十二个月,认定夫妻感情确已破裂,准予解除婚姻关系。"

"请双方当事人领取民事判决书。"

姜书婉望着被告席上空荡的座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竟走到如此境地,连离婚诉讼对方都未曾露面……她苦笑着眨去泪花,上前接过那纸判决书。

暮色初临时分,她携着判决书返回朝阳区消防支队。

推开副队长办公室的木门,她默默收拾起私人物件。英雄钢笔、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铜制姓名牌,每件物品都承载着三年光阴。

昨日大队长已为她办妥调动手续。

十四日后,这抹飒爽身影将南下黄浦江畔,在繁华的上海滩筹建全新的水上救援队伍。

编织袋装满杂物后,原本拥挤的办公室骤显空旷。

姜书婉抚过斑驳的办公桌,胸腔里泛起细密的刺痛。走廊传来战友们热情的招呼:

"姜副队,事儿都利索了?"

"姜副,食堂今儿有红烧肉,一块儿去?"

她仰头逼回泪意,正要开口应答,余光瞥见走廊尽头颀长的身影。

深灰色作训服包裹着挺拔身躯,四道杠的肩章在日光灯下折射冷光。来人正是她隐婚三载的丈夫——京师警备区第四作战团团长江应城。

消防支队与军区仅一墙之隔,偶遇本是寻常。可姜书婉望着这个连离婚庭审都缺席的男人,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

她侧身掩门,金属门框将将合拢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撑住。

"姜书婉,你躲什么?"江应城蹙起剑眉,军靴卡在门缝间。

"不是您说的,军营内外都要注意影响?"她垂眸盯着作战靴上的泥渍,声线冷如寒霜。

江应城喉结滚动,压低嗓音:"你知道我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姜书婉唇角泛起讥诮。三年前联谊会上的怦然心动,婚后两年形同陌路的分居,每月例行公事的探亲假。这个男人永远像座冰山,连房事都像在执行战术任务。

"江团长,我充分理解组织纪律。"她握紧门把的手背爆出青筋,"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男人却突然松了力道,退后半步:"今晚回家吃饭,我让炊事班加了菜。"

姜书婉浑身僵住。原来他还记得今日是她的生辰。可这迟来的温情,比三月的北风更刺骨。

她凝视着作战服领口露出的锁骨,那里本该系着她亲手织的毛线围巾。"不必了,组织关系都解除了,没必要再演戏。"

江应城瞳孔骤缩,似乎想抓住她颤抖的肩头。姜书婉却抢先甩上门板,后背抵着冰凉的木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昨夜那个诡谲的梦境又浮上心头——她为了救纪涔涔溺毙在洪流中,江应城甚至没出席她的追悼会,却在半年后牵着纪涔涔的手走进婚姻殿堂。

冷汗浸透睡衣时,她终于参透:何必在无爱的婚姻里蹉跎年华?何必为个心里装着白月光的男人放弃大好前程?

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她已将离婚申请递交法院,同时向总队提交了调任报告。

此刻暮色四合,姜书婉揉着发红的眼尾,重新伏案处理交接文件。直到窗外响起熄灯号,她才拎着饭盒走向食堂。

特意要了碗长寿面,热气氤氲中,她许下二十六岁生日心愿:愿与江应城此生不复相见,愿上海滩的浪涛能涤净所有情伤。

刚挑起一筷子面条,生锈的铁门突然发出刺耳声响。江应城竟带着纪涔涔闯进这方天地,少女腕间的银镯撞在门框上,叮咚作响。

婚后每个生日都是姜书婉独自度过,却不想在即将南下上海的前夕,江应城竟破天荒登门庆生。

"生日快乐。"男人将靛蓝礼盒搁在酸枝木桌面,金属表带在腕间泛着冷光,"临时处理公务来迟了。"

纪涔涔紧随其后跨进门槛,腕间银铃铛叮咚作响:"书婉姐别恼呀,小叔为给你挑礼物跑遍整条商业街,非拽着我当参谋呢。"

十八岁少女亲昵唤她名讳,对江应城却以长辈相称。这微妙的称呼差异曾让姜书婉如鲠在喉,而今临别在即,倒也生不出波澜。

"大侄女快请坐。"她转身取出青花瓷碗筷,"你小叔也真是,带未成年少女逛百货公司,也不怕人贩子拐了你去。"

纪涔涔俏脸煞白,指尖掐进掌心:"我又不是三岁孩童!"

"婶婶自然信得过。"姜书婉将竹筷摆成十字,余光瞥见江应城眼底掠过讶异——往日她早该掀了饭桌,此刻却能心平气和落座。

席间纪涔涔突然噤声,半晌又娇声开口:"爸妈走后,全靠小叔撑着这个家。"她夹起红烧肉又嫌弃放下,"真羡慕书婉姐,能嫁给小叔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姜书婉执筷的手纹丝未动,眼见那块咬痕斑驳的五花肉被推到江应城碗边。男人竟毫不犹豫送入口中,喉结滚动着吞咽下肚。

"从前不是最厌肥肉?"她握紧茶盏,瓷壁烫得指尖发麻。

"节约粮食是美德。"江应城用餐巾轻拭嘴角,仿佛方才吞食残羹的是旁人。

姜书婉望着对面璧人般的身影,胸腔里那颗器官突然痉挛着抽搐。原来三载春秋,终究敌不过青梅竹马的情分。

"小叔我来洗碗!"酒足饭饱,纪涔涔蹦跳着挤进灶间。狭小空间顿时响起瓷器碎裂声,姜书婉冲进去时,景德镇青花碗已化作满地残片。

"对不起……"少女泫然欲泣,泪珠将将坠落便被江应城接住。

"碎碎平安,你小婶不会计较。"他单膝跪地收拾狼藉,军装下摆沾满油污也浑不在意。

姜书婉盯着地砖上三道裂痕,忽然轻笑出声:"江团长记得赔我嫁妆。"

江应城拾碎片的动作微滞,眉峰蹙成川字:"烈士遗孤你也要计较?涔涔父母可是为救火场群众牺牲的!"

熟悉的说辞如利刃穿心。两年前分居那夜,他也是这般站在道德高地,用家国大义粉饰私情。

"烈士遗孤就能打碎别人婚宴瓷器?"姜书婉弯腰拾起最大片残瓷,"江团长可知这套青花碗,是我母亲临终前……"

警报声骤然撕裂凝固的空气。

"太平街道幸福小区突发火情!"喇叭里传来大队长急促的呼喊,"一队即刻出警!"

姜书婉浑身血液瞬间沸腾,甩开江应城攥住她腕间的手:"等我回来,有笔账要清算。"

消防车顶灯划破夜色时,她最后瞥见江应城错愕的面容。这个男人永远不懂,有些裂痕一旦产生,便再难复原如初。

搜救分队更衣室内,姜书婉利落套上防火装备,转身带领队员登上救援车辆。刺耳警笛声划破夜幕,载着他们直奔太平街火场。

抵达现场时,整条街巷已被火舌吞噬。百年木构建筑在烈焰中扭曲变形,焦糊味混着飞灰在空气中狂舞。街坊四邻早已撤离得差不多,所有人都在等姜副队出手灭火。

"大勇、阿诚,扛高压水枪跟我突入!"姜书婉扯开防火面罩,沉声下达指令,"其余队员建立隔离带,务必阻断火势蔓延!"

"明白!"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中,江应城率部赶到增援。军警协同作战是多年惯例,每逢重大险情,四团官兵总会与消防队伍并肩抢险。他与姜书婉隔着防护服对视瞬间,无需多言便心领神会,双双冲进火场展开生死竞速。

当最后一点火星被扑灭时,姜书婉的防火手套已烫得通红,掌心布满刺痛难忍的水泡。她却浑然未觉伤痛,清冷眉眼间浮起淡淡笑意。

收尾的周大队长挠着后脑勺纳闷:"小姜同志莫不是被烟熏糊涂了?这节骨眼还笑得出来?"

"无人员伤亡。"姜书婉望着逐渐冷却的废墟,指尖无意识蜷缩,"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周队长神色忽变愧疚:"本该是我调任上海消防总队,可家里老小都在京城……你还没成家……"

话音戛然而止。姜书婉唇角笑意凝成冰棱,眼眶微微发湿。她曾天真以为,自己与江应城也能组建温暖小家。直到纪涔涔出现,如一记响亮耳光打碎所有幻想。

"守护万家灯火,总要有人牺牲小我。"她挺直脊梁,目光灼灼望向队长,"我会推荐合适人选接任副队职务。"

"好同志!"周队长重重拍她裹着纱布的手,"消防队伍以你为荣!"

处理完伤口回到住处,姜书婉刚要收拾行装,门锁忽然转动。江应城提着新鲜蔬菜闯入视线,军装下摆还沾着火场灰烬。

"给你炖个汤补补。"他目光扫过她缠着绷带的手,语调温柔得令人心颤。

姜书婉背脊僵直。新婚时她执行任务烫伤手腕,深夜想讨杯水喝,换来的却是:"别用这种把戏拦我去看涔涔,自己倒!"

去年太古街那场吞噬三条人命的火灾,她夜夜从噩梦中惊醒,得到的只有冷言冷语:"涔涔也怕黑,你就非要比惨?"

此刻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喉间突然泛起酸涩。她即将调离北京的最后十三天,竟等来了梦寐以求的温情。

"上次离婚诉讼,你为何缺席庭审?"她攥紧衣角,声音发颤。

锅碗碰撞声中,江应城转头皱眉:"什么诉讼?你去法院检查消防设施了?"

姜书婉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原来纪涔涔截留了所有法院文书,这个男人至今不知他们正在办理离婚!

"最近信件都是涔涔代收……"他擦拭着手上的水渍走近,姜书婉却如触电般后退。看着满桌清炒时蔬,她忽然想起这些全是纪涔涔爱吃的菜式。

饭毕,江应城仍无离去之意。姜书婉攥着床单,指尖发白:"你该走了。"

"今晚我留下。"他突然拽住她手腕,呼吸近在咫尺,"你说有话要谈。"

四目相对间,姜书婉突然轻笑出声。这个男人永远不懂,有些裂痕一旦产生,便再难愈合。就像他们岌岌可危的婚姻,就像她即将永远关闭的心门。

"我去给你收拾客房。"她抽回手,却被江应城拦腰抱起。

"我们是合法夫妻。"他声音暗哑,防火服金属扣在墙上撞出闷响,"哪对夫妻分床而眠?"

姜书婉只两步便挣脱了那只手,脊背挺得笔直。

她未发一语,抗拒的姿态却如刀刻般分明。这段婚姻里,他们曾是同榻而眠的夫妻,可除了新婚头年,她连他的指尖都未曾触碰过。当年求而不得的温存,此刻早已化作飞灰。

"书婉……"江应城望着空落落的掌心,眼底泛起血丝。

姜书婉蹙起眉头,出声打断:"纪涔涔知道你今夜留宿此处吗?不怕她又绝食相逼?"

提及这个名字,江应城脸色骤变。他烦躁地后退半步,无形中又划开一道鸿沟:"这么多年了,你还在为涔涔的事耿耿于怀?"

"我说过会请心理专家……"他抬手捏着眉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等涔涔康复……"

陈年诺言在耳畔炸响,姜书婉心口泛起细密的疼。那些年他总说"等涔涔好了",可电影票根早已泛黄,阳明山的日出她始终没等到,连他承诺的归家之期都成了泡影。

"你该回去了。"她侧过脸,不让对方看见眼底翻涌的情绪,"免得纪小姐担心。"

江应城喉结滚动,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他只是深深望她一眼,转身离去。那道背影落进姜书婉眼里,忽然觉得天地倒转——曾经追着他奔跑的自己,竟成了被追逐的幻影。

可这错觉转瞬即逝。若他当真存了半分怜惜,何至于让婚姻走到这般田地?

老式座钟的摆锤来回摇晃,在寂静深夜里敲出令人心烦的滴答声。姜书婉睁眼到天明,直至日头爬上窗棂才起身。

刚推开门,墨绿色军装身影正端着粥碗从厨房转出:"起来了?趁热……"

话音戛然而止。急促的拍门声刺破晨雾,江应城的副官张右青满头大汗冲进来:"团长!纪小姐不见了!"

姜书婉看着江应城骤然惨白的脸色,看着他搁下粥碗时溅出的热汤,忽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个昨日还说要照顾她的男人,此刻已如离弦之箭冲出门去。

瓷碗尚有余温,姜书婉却没了半分食欲。她太清楚纪涔涔在江应城心中的分量,那点微末的在意,在真正要紧之事面前从来不堪一击。

换上制服准备去队里时,楼下传来喧哗声。出于职业本能,她顾不得手上的烫伤冲上顶楼,却在看清天台场景的刹那如坠冰窟——

纪涔涔梨花带雨地攀着江应城,校服裙摆在晨风中翻飞:"同学们都骂我是疯子……小叔,你会娶我吗?"

姜书婉下意识要逃,可江应城温柔的应答已随风钻进耳膜:"会。"

姜书婉身形微滞,浑身血液仿佛被那个字眼瞬间冰封。

江应城恰在此时转身,撞见她僵立在楼梯口的身影。他瞳孔骤然紧缩,却在纪涔涔抽泣声中收回视线,牵着少女快步越过她往下走。擦肩瞬间,姜书婉清晰捕捉到纪涔涔回眸时的挑衅笑意。

那抹笑像淬毒的银针,扎得她心口发麻。从始至终,江应城未曾给她只言片语的解释,只有纪涔涔的校服裙摆扫过她军靴的残影。

第一万次,姜书婉在心底庆幸自己终于放下了这个男人。掌心结痂的伤口隐隐作痛,她扯着嘴角自嘲地笑,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挪下楼。

楼下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去,姜书婉漫无目的地晃到搜救队。其实工作交接早已完成,她不过是贪恋训练场上那些并肩作战的时光。看着队友们挥汗如雨的身影,她蜷在树荫下渐渐阖上眼。

再睁眼时,暮色四合,肩头披着件墨绿军装。江应城坐在她身侧,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衣角。姜书婉触电般弹坐起身,军装外套"啪"地掉落在地。

"还在生气?"江应城剑眉紧蹙,"当时情况紧急,我那么说只是安抚涔涔……"

安抚?姜书婉指甲掐进掌心。纪涔涔攀着他脖颈的画面在眼前重现,她咬着舌尖逼自己冷静:"我明白,以后不必解释。"

江应城脸色骤沉:"你最近怎么回事?生日那天摆脸色,给你做饭不领情,现在连盖件衣服都避之不及。"

"书婉,我们谈谈。"他伸手欲握她手腕,却在听见脚步声的刹那触电般缩回手。姜书婉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心头泛起细密的疼——他总说为纪涔涔的病避嫌,可方才分明是嫌她丢人。

"江团长!"小赵的笑闹声由远及近,"你和姜副队什么关系啊?我们副队可还单着呢!"

姜书婉猛然起身,军装外套滑落草地:"只是战友,别胡说。"她转身欲走,却听江应城在身后冷声开口:"姜书婉,我们公开关系。"

烧烤架前的炭火"噼啪"炸响,姜书婉握着肉串的指尖发白。江应城将烤好的肉串递到她面前,徐南阳却挤到两人中间:"副队吃我的!我烤肉手艺一绝!"

起哄声中,姜书婉径直接过徐南阳的烤串。余光里,江应城握着肉串的手背青筋暴起,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夜色渐浓,姜书婉借口透气走出人群。江应城紧随其后,高大的身影将她笼在树影里:"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声音发哑,"若你还生气,我们公开好不好?"

姜书婉望着他翻涌着痛楚的眼眸,突然想起两年前领证那日。那时他也是这样看着她,说等纪涔涔病情稳定就办婚礼。可后来呢?纪念日他总缺席,她受伤时他在陪纪涔涔做心理辅导,就连离婚官司都是法院判的缺席审判。

"公开?"她轻笑出声,胸腔里像堵着团浸水的棉花,"江应城,还有十天我就要调任上海了。"

晚风卷起烧焦的炭灰,姜书婉望着天边残月。再过十日,她就要永远离开这座承载着爱与痛的城市。而江应城此刻的承诺,不过是迟到了两年的雨,终究淋不湿她早已风干的衣襟。

姜书婉贝齿紧咬下唇,泪光在眼睫间闪烁。

江应城眼底泛起疼惜,伸手欲拭她眼角的泪光。她却侧身避开,嗓音决绝而倔强:"你该去给纪涔涔拭泪。"

男人伸在半空的手掌陡然僵住,喉结滚动出沙哑的声线:"莫要总提涔涔,她不过是个孩子。"

"我已说过,待她病愈便搬回来,我们还能如从前……"

"十八岁也算孩子?"姜书婉唇角泛起讥诮,"哪家孩童年至双十年华仍赖在长辈家中?"

"若她终生难愈,你便要守她一世?"

江应城喉头哽住,薄唇翕动半晌,只挤出一句:"我会用余生证明。"

姜书婉仰头逼回泪意,侧脸线条绷成冷硬的弧线:"江应城,太迟了。"

调任上海的调令已下,这段千疮百孔的婚姻,早该画上句点。

江应城眸光骤紧,正欲追问,却被聚餐处的呼喊声打断。他深深望她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姜书婉未再返回宴席。她向大队长告假后独自归家,却在推开门时如遭雷击——玄关亮着暖黄灯光,江应城与纪涔涔并肩坐在沙发。

"你手伤未愈,我搬回来照料。"江应城起身解释,军装下摆被纪涔涔拽得发皱,"涔涔暂住此处,我保证不会扰你清净。"

少女立刻举手发誓:"书婉姐,我绝不给您添乱!"

姜书婉攥着门把的手背青筋凸起,嗓音如浸冰霜:"不必。"

"书婉,莫要逞强。"江应城上前半步,纪涔涔却突然瘪嘴扯住他衣袖:"小叔,书婉姐定是厌极了我……"

姜书婉疲惫阖眼,径直掠过两人:"随你们。"

反正离婚判决已下,他愿照料谁皆与她无关。

卧室门锁"咔嗒"合上时,她背脊抵着门板缓缓滑坐。墙上婚纱照里甜蜜的笑靥刺得她眼眶发烫,这一夜,辗转难眠。

次日天色初明,姜书婉便扎进搜救队训练场。非是逃避,只是不愿见那对"叔侄"情意绵绵,更不愿看纪涔涔惺惺作态。

如此早出晚归三日,却在这夜被渴醒时撞见荒唐一幕——江应城蜷在客厅沙发,纪涔涔竟俯身欲吻他唇角。

姜书婉呼吸一窒,到嘴边的喝止生生咽回。她以什么身份阻拦?前妻?还是陌生人?

江应城却在此时骤然惊醒,猛地将人推开:"放肆!我是你长辈!"

姜书婉倚着门框怔怔望着,这是头回见他对纪涔涔疾言厉色。少女跪坐在地,而他竟未伸手相扶。

可这怒火,究竟是因逾矩之举,还是忧心少女年幼错付真心?

姜书婉自嘲地眨去眼底酸涩,转身欲走。木门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江应城猛然回头:"你看见了?"

她垂眸盯着地毯纹路,嗓音沙哑:"你们继续。"

江应城脸色煞白,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正要开口,纪涔涔突然膝行至姜书婉脚边:"书婉姐,您有事业有战友,求您把小叔让给我!"

姜书婉望着少女发顶,忽然觉得荒谬至极。四日后她将乘绿皮火车南下,这段纠缠终将成为过往云烟。

"起来。"她绕过纪涔涔走向卧室,关门时听见江应城暴怒的呵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门扇合拢的刹那,姜书婉背脊重重倚上门板。窗外月光清冷如水,照得她眼尾泪痕发亮。

纪涔涔泪如雨下,发疯般以头抢地:"求您成全!没有小叔我活不下去的!"

姜书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后退半步,却见江应城已抢先搀起少女。他双臂如铁箍般将她禁锢在胸前,厉声呵斥:"要发疯也该有个限度!"

分明可以决然拒绝,可他第一反应仍是护着纪涔涔。姜书婉望着男人青筋暴起的脖颈,忽然扯出凄凉的笑意:"你给过她念想,她才觉得跪地相求能换我们让位。"

声如蚊蚋,转瞬淹没在纪涔涔的哭嚎里。少女瘫软在江应城怀中,发丝凌乱地嘶喊:"小叔,我走投无路了!只有跪下求她,才能争得万分之一与你相守的机缘!"

"够了!"江应城胸膛剧烈起伏,眼底泛起血丝,"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推来让去的物件!"

两人相拥而泣的画面刺得姜书婉眼眶生疼。她这个合法妻子倒像拆散鸳鸯的恶人,徒劳地攥紧掌心:"你小叔说得对,不必跪我。他……从来都是你的。"

话音未落,满室寂静。纪涔涔的抽泣戛然而止,眼底闪过狂喜。江应城却如遭雷击,猛然松开少女逼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是合法夫妻!"

"我从未想过与你分开!"他喉结剧烈滚动,指尖无意识揪住姜书婉衣袖,全然未觉纪涔涔骤变的脸色。

这是头回见他如此慌乱。姜书婉却只觉疲惫,正欲开口,忽闻"嘭"地巨响——纪涔涔竟用额头撞向墙面!

鲜血瞬间洇湿墙面,少女如断线木偶般滑落。"涔涔!"江应城嘶吼着冲过去,姜书婉亦追至门边。

军用越野在夜色中疾驰,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啸叫。江应城将油门踩到最底,超车时险些剐蹭到旁车。姜书婉攥着安全带的手指发白,却始终缄默。

直到第三次见他不要命地加速,才哑声提醒:"开慢些。"

"不行!"江应城双目赤红,指节捏得发白,"我不能让涔涔出事!"

这句话像浸了盐的鞭子,抽得姜书婉伤口生疼。她低头望着掌心渗血的绷带,忽然想起新婚夜他哄纪涔涔时的温柔语气。原来有些裂痕,从来就未曾愈合过。

急救室的红灯亮起时,江应城颓然瘫坐在长椅上。姜书婉这才发现,自己伤口裂开的痛楚,竟不及心口钝痛的十分之一。

"去处理下吧。"江应城哑声开口,目光始终盯着抢救室大门。

姜书婉望着他后颈绷紧的肌理,忽然轻笑出声:"若她有个三长两短……"

"闭嘴!"江应城猛地转头,眼底血丝狰狞,"若涔涔有事,我永远不会原谅……"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间,但姜书婉已听懂未尽之言。她最后望了眼抢救室亮起的红灯,转身走向护士站。

夜风裹挟着消毒水气息扑面而来,姜书婉仰头望着走廊尽头的月光。原来痛到极致,竟是这般麻木。江应城的世界里,纪涔涔永远高悬云端,而她不过是地面上的尘埃。

既然如此,又何必守着这场无望的独角戏?

她在江应城复杂目光中,去找了护士包扎手指,接着就回了家。

家里一片狼藉,那场混乱还历历在目。

姜书婉简单收拾了下,等到日出东方、晨曦落入窗台时,才恍然发觉又过了一天。

而距离她离开北京去上海,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

想到这里,她心里仅存的那点郁气也散了。

是啊。

她都要走了,还和江应城、纪涔涔计较这些做什么呢?

姜书婉摇了摇头,先把屋子收拾了,然后又一点点把自己的行李给收了。

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

和江应城结婚三年,第二年江应城就搬走了,就算他有留下一些什么,那些东西也在这两年的时光中消磨了。

就像这段隐而不发的婚姻,里面的百般苦楚和委屈,只有姜书婉自己清楚。

姜书婉重点要收的,是她贴满了整整一面墙的奖状,和队友和合照以及勋章。

她特意费了点心思,每一张都小心翼翼摘下来,夹进本子里。

最后全部收拾好的时候,太阳都落了山。

姜书婉抱着厚实的本子,反复抚摸后叹了口气,这是她怀念这里的最后寄托了……

离开北京的倒数第二天。

姜书婉大清早就起床去了趟集市,拿出将近半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大推东西回到队里。

趁着队员们都在训练,她把买的礼物,都放在了他们的桌上。

“大队长的陶瓷缸杯该换了。”

“大勇和小赵的鞋垫也是去年的了。”

“上次救火,徐南阳的手容易长冻疮,雪花膏给他……”

她一件件数着,全然没注意,门口已经为了一圈红着眼眶的大男人。

小赵十九岁就来了搜救队,年纪小眼窝子浅,忍不住哽咽声:“呜、姜副队……”

姜书婉听见声音,尴尬回头,才看见队里的人都围在门口。

平常进火场都毫不犹豫的汉子,现在竟然都红着眼,不舍的看着她。

姜书婉的鼻尖也忍不住发酸,她故作轻松:“都这副样子做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小赵和徐南阳异口同声:“真的吗姜副队?”

姜书婉没应声,她不敢做下承诺。

因为,她确实不会再回来了……

“你们以后可以到上海来找我。”姜书婉只这样说。

气氛随着她的这句话彻底沉寂下去。

他们曾经是生死相依,互相交托后背的战友,所有人都知道,或许这次离别,就是永别。

大伙都抿紧了嘴巴不说话,生怕哭出声来。

只有徐南阳上前,把一早就准备的好的钱塞进她的手里:“副队长,听说上海消费高,这是我们大伙的一点心意,你别推拒。”

听他这样说,姜书婉只好不再拒绝,只想着等到了上海后,再把钱给他们寄回来。

她好好陪着队友和大队长一起,最后去吃了食堂的午饭。

临走时,大勇忽然提了一嘴:“姜副队这就出军区了吗,不和四团那边也告个别了?”

这么多年,搜救队出任务少不了四团帮忙,多少都有些战友情谊。

可提起四团,姜书婉就想起江应城。

她想了想才开口:“不用,到时候我和江团长说一声就行。”

说完,姜书婉就告别了队友,往医院去。

毕竟还有一天要走了,离婚的事情确实也能知会江应城。

只是没想到,姜书婉刚打听清楚,找到纪涔涔的病房门口。

就看见纪涔涔已经醒了,面色惨白依偎在江应城的怀里,管他叫:“老公。”

那个称呼就像石子一样,落进姜书婉的心里。

但只掀起了一点点的涟漪后,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姜书婉推门的手悬停在半空,缓了会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毕竟她和江应城已经走到了尽头。

以后谁喊他老公,他又要和谁在一起,也都和她无关。

想清楚之后,姜书婉放弃了推门,转身去找护士把手上的药换了。

很神奇,之前江应城照顾她的时候,这伤反反复复就是不肯好。

等江应城的目光又回到纪涔涔身上,她的伤又好了。

或许从一开始,她和江应城就不合适吧,现在反而是回到了正轨。

等换了药包扎完,姜书婉才起身离开医院。

没想到刚出大门,一道急促地声音从身后追了上来:“书婉!”

是江应城。

他急匆匆追出来,拉住姜书婉的手和她道歉:“刚刚你是不是在门外都听见,涔涔不是故意那样喊我的。”

“她有些脑震荡,暂时失去了记忆才会把我当成她的老公。”

“你别和她计较,等她好了,我会好好告诫她,然后和她保持距离……”

他紧赶慢赶说了一大堆,好似笃定了姜书婉会生气。

但姜书婉的的气早就已经生完了,现在心里只剩下平静。

她叹了口气抽出手臂:“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可能也是她最后一次听江应城解释了。

江应城喉头一哽,打量她的神情,后知后觉地问:“你……不生气吗?纪涔涔她说喜欢我,她喊我老公,你也无所谓吗?”

一瞬间,姜书婉又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反复做的那个梦。

梦里,她为了救纪涔涔死了,她死后,纪涔涔和江应城结了婚。

姜书婉的心紧了紧:“小孩子不懂事,我没必要……”

她话没说完,江应城脸色骤沉:“她不小了,已经满了十八岁,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姜书婉没想到江应城的反应会这么大。

可这些话不都是以前他对她说的吗?现在刀割在自己身上,他知道受不了了?

姜书婉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忍不住开口提醒:“纪涔涔一个人在医院,你能离开这么久吗?”

江应城的脸色一瞬间颓然下去,他的薄唇颤动好像想说些什么。

但姜书婉没听,直接回了家。

这个夜晚,她沾床就睡,一夜无眠。

离开北京的当天,是个万里无云的艳阳天,街边绿叶抽芽,一切都好像是新生。

为了避免队友来送别,姜书婉天没亮就起来了。

她把法院的离婚判决书放在桌上,提着包裹就出了门。

刚下楼,就看见一个笔挺的背影站在楼下,好像想上楼,但又没有迈开脚步。

姜书婉以为是队友,上前一看才发现是江应城。

在看到姜书婉的一瞬间,他的眼睛亮了,走上前来拉姜书婉的手。

“书婉,我昨晚上想了很久,已经想好了,我跟纪涔涔解释清楚。”

“医院也联系好了,今天我会送她转去城郊的医院,无论是脑震荡,还是心理疾病,我都会请人照顾她。”

江应城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等我送她去医院回来后,我们就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或许是离别在即,姜书婉的心里也生出几分惆怅。

她真的很想说一句:江应城你早干嘛去了。

可最后她还是没说出口,因为她已不需要这些了。

一段过了保质期失效的婚姻,再怎么挽救也是徒劳。

她静静站在原地,任由江应城牵着她的手,对她说:“等我回来。”

姜书婉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移开了眼神没看江应城的眼睛:“好。”

你当失约了这么多次,那这次,就由我失约一次吧。

江应城没觉察到她的异样,只重重松了口气,松开姜书婉转身走了。

或许是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太开心,又或者是他下意识又忽略了姜书婉。

从头到尾,江应城都没有注意到过,姜书婉手上提着要远行小皮箱子。

而等江应城前脚上了他的那辆越野车。

后脚,姜书婉就坐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两辆车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一晃一晃中,姜书书看着那个曾经困了她三年的婚房和婚姻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姜书婉移开眼神,看向远方。

江应城的话犹在耳边,“等我回来!”

等不到了,她也不会再等江应城了。

一年多的时间,她等了太久了,久到不愿再去回忆。

她将包里的离婚证装好,露出了一个笑。

从此姜书婉只是姜书婉,为人民服务的姜书婉。

下了火车后,搜救队有司机来接她。

来接她的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

徐南阳给她装了许多零食和干粮。

她看着车外飞驰的景色,竟有写恍惚。

离开了北京,离开她从小生活的北京。

等到了搜救队的时候,指挥员正在门口迎接她。

看见姜书婉下车后齐齐的朝她敬礼,“欢迎姜书婉同志来到上海搜救队!”

姜书婉整理好身上的队服,郑重的行了个礼。

洪亮的欢迎声将姜书婉旅途的疲惫感清空,她将一切过往抛诸脑后。

“姜同志一路辛苦,上海搜救队刚刚成立,后续也需要一起努力,建设更好的上海。”指挥员伸出手,笑着看向姜书婉。

姜书婉紧握着那双同样粗糙的手,心下稍安。

“这是上海搜救队的队长方子期,副队就由姜同志担任。待会子期带姜同志去熟悉一下搜救队的环境。”大队长指着站在队首的一个身材高大、眼神坚毅的男子介绍给姜书婉认识。

姜书婉向他伸手,“请多指教了,方队长。”

方子期回握住姜书婉的手,点了点头,“请多指教。”

同行来的司机在身后提着姜书婉的行李,一群人进了搜救队。

和北京的搜救队大差不差,训练场上的人也很多,挥汗如雨。

“这里是训练场……那边是办公大楼……最左边的建筑是食堂……这里是宿舍。”

简单的看了一圈后,方子期带着姜书婉来到了宿舍门口。

简单的单人间,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

书桌,衣柜,被褥,一应俱全。

“多谢。”姜书婉接过行李,笑着跟他们道别。

方子期话很少,默默的帮她把东西搬进来。

拿东西的时候,姜书婉包里的离婚证掉了出来。

方子期看了一眼后就移开了眼神。

与江应城的关系,既然从开始就被隐藏了,那到结局也隐藏吧。

姜书婉没有想跟别人说自己私事的想法,将离婚证捡起来装了回去。

东西都搬进来后,指挥员又帮她添了一些必需品。

看着这个简单的小房间,姜书婉却莫名的安心。

他将床铺铺好后,坐在靠窗的书桌上,窗外是一片绿荫。

姜书婉心想,待会去买两盆绿植放到这里,也算圆了从前的想法。

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江应城。

他说等他回来,现在估计已经送纪涔涔去了医院。

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她就能听到江应城和纪涔涔的喜讯。

走出门的时候,路过的队友有人好奇的看着她,也有人笑着跟她点头。

方子期抽出时间给她介绍防护服,搜救队的衣服以及工具间在哪?

姜书婉点头,记下了那些东西的方位。

集合的场地上,大大的横幅写着为人民服务。

姜书婉一同参加训练,即使有着副队的头衔,但她初来乍到,没有信服力,所以干脆脚踏实地和其他队友一起认真训练。

就这样训练了几天后,一天上午,警报声忽然响起。

“海洋公园有人落水!一队派人去。”

“安置小区有孩子被困在家里了!”

出警声响起。

姜书婉立刻冲去穿上搜救服,上了搜救车。

方子期冷静的一边阻止人员一边问她,“会游泳吗?”

“会!”姜书婉利落的点头。

“你去海洋公园!”方子期指了一辆车的方向,转身上了另一辆车。

姜书婉瞬间明白了,带着剩下的人上车去往海洋公园。

海洋公园是附近一个知名的公园。

有着许多人造湖,现在天气渐热,许多家长都会带着孩子来海洋公园玩。

尽管湖边已经建造了坚固的护栏,贴上了各种醒目的标识,但总有调皮的或者是失足的孩子掉进湖里。

等姜书婉到达海洋公园时,湖边已经围满了人。

姜书婉拿着救生圈冲了过去,“搜救队!让开!”

看见湖中心挣扎的人后,姜书婉没有犹豫直接跳了进去。

岸边有人在说着具体的情况,“一开始有个女同志跳湖了,然后有个男同志也跳下去救她,结果两个人都没有起来。”

跟着姜书婉一起跳下来的,还有一个搜救队友。

姜书婉潜到水底,果然看见一个年轻女孩没有挣扎的慢慢沉入水底。

她奋力游过去,抓住女孩的手往上游。

女孩已经昏迷没有意识,姜书婉将救生圈套在她的身上带着她往岸边游去。

姜书婉用力的推着女孩往岸边去,看着女孩苍白的脸庞,她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

终于游到岸边后,有好心人帮忙将女孩拉了出来。

姜书婉来不及喘气,立刻开始急救。

女孩的已经休克,姜书婉掏出她嘴里残留的秽物后,开始做心肺复苏。

另一个队员也将那个男子救了上来。

女主咳出一口水,渐渐恢复了呼吸。

姜书婉这才松了一口气,抱起女孩往外面走去大喊,“让路!去医院!”

其他人连忙让出位置,姜书婉抱着她往一路飞奔。

去医院的路上,姜书婉想起了那一天,抱着撞墙的纪涔涔一路飞奔的时候。

那时她心里一阵慌乱,担心纪涔涔真的死了,担心会影响她接下来的调令。

担心江应城会因此觉得是她逼死的纪涔涔。

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就在姜书婉送女孩来到医院,确认无危险准备离开是,女孩醒了过来。

女孩醒来的一瞬间,看见姜书婉后直接哭了出来。

姜书婉一脸懵,刚想喊医生,女孩就直接扑进她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姜书婉和赶来的方子期面面相觑。

方子期朝她投来安心的目光,便离开了病房。

姜书婉便轻轻拍着女孩的背,就这样任由她抱着哭。

直到哭累了,女孩才松开了她,瘫坐在病床上,有些失意的看着她。

“抱歉。”女孩声音沙哑,跟姜书婉道完歉后就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不说话。

姜书婉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女孩是轻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想死没死成,还是侥幸又活了下来。

但姜书婉没有去窥探别人隐私的想法,她轻声开口,“没关系。”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病房。

楼下队员还未离开。

姜书婉走过去,歉意的笑了,“抱歉,久等了。”

方子期摇了摇头,“归队吧。”

姜书婉当晚却没怎么睡好。

梦里那个落水的女孩变成了纪涔涔,她奋力去救,江应城却也跳进去想去救纪涔涔。

纪涔涔却拉着她的手不断往下沉,姜书婉想挣脱。

纪涔涔哭着开口,“你不是搜救队员吗?为什么不救我!”

姜书婉一愣,没有再挣扎,任由着纪涔涔拉着她沉入湖底。

猛然醒来后,姜书婉发现自己的汗浸湿了衣服。

她烦躁的将衣物换下来,拿到水房里去洗。

那个梦太清晰了,清晰到姜书婉觉得有些吓人。

水房旁,她看见了方子期。

方子期也在洗衣服,两人之前的距离隔着很远。

但又偏偏看得见对方,只好互相打招呼。

铜制的水龙头有时候不太灵光,姜书婉正在用的这个就突然没有水了。

她想拧紧后换个地方,水却忽然爆发式的冒了出来。

打湿了姜书婉的头发和刚刚洗完的衣服。

姜书婉想用力的将水龙头关上,却于事无补。

水的冲击力太大了,感觉比她拿着水泵灭火时的冲力还要大。

正当她下定决心今天非要关上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姜书婉看着方子期咬紧牙关拧紧了水龙头。

“多谢。”姜书婉看着他被打湿的短袖,错开了眼神。

“没事,我先走了。”方子期话依旧很少,帮完她就离开了。

姜书婉看着方子期的背影,想起了江应城。

江应城和姜书婉的相爱就是缘于江应城的一次帮忙。

那时身为搜救队员的她总认为,没有什么事情是她解决不了的。

所以在遇到问题时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想办法解决,不靠任何人。

直到她在一天出完任务后独自在外面买东西时,被路边小孩乱丢的弹珠滑倒崴了脚。

姜书婉崴得很痛,眼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脚踝肿得跟拳头一样大,姜书婉坐在路边,一时走不了路。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措,失去父母后的委屈,一瞬间全部涌了出来。

姜书婉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有她想象的强大。

这个路口本就人少,姜书婉等着有人来帮她叫救护车。

可等了很久,唯一等到的人是江应城。

他看见姜书婉哭红的双眼,高高肿起的脚踝,直接蹲在了姜书婉面前。

“我送你去医院。”他话很少,结实的背弯轻松的酒将姜书婉背了起来。

一步一步的朝着医院走去。

姜书婉一路都没有说话,向来自尊心要强的她根本不希望自己脆弱的模样被其他人看见。

可若是江应城没来,她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

江应城一路上也没有说话,但是一直陪着她处理好了一切。

脚踝上好药后,江应城再一次蹲在了她的面前,“我送你回家。”

姜书婉本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无可奈何,便继续趴在了江应城背上。

回去的路上,姜书婉轻声说道,“谢谢。”

“无事。”江应城惜字如金。

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因为这一次的接近而渐渐亲昵。

后来,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姜书婉就喜欢上了江应城,但当众人起哄的时候,江应城微红的脸颊,害羞的眼神,姜书婉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扬。

从谈恋爱到求婚,再到离婚,明明只过去了两三年,但却感觉像过去了半辈子。

对江应城的喜欢,耗费了姜书婉此生多半的热情与爱。

那被姜书婉救起来的女孩第二天却朝着闹着要见她。

姜书婉只能在下训后没事去看她。

“你长得像我死去的姐姐。”女孩见到姜书婉后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姜书婉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叫什么名字?”姜书婉避开了这个话题。

“叶可依。”叶可依撇撇嘴,两眼放光的看着姜书婉。

姜书婉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不要轻生了。”

“我不想活了,若不是你救我,我现在应该已经投胎去了。”叶可依说起这些时,眼神里满是难过。

姜书婉看着她,也有些不忍,“为什么?”

叶可依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都想好了以后要跟他好好过日子了,可在订婚前一晚,他就取消了。我跑到他家去看,却发现他跟之前好的女的睡在了一起。”

她说起这些,眼里流露出恨意,“我想杀了他,我姐姐阻止了我。可后来,姐姐出车祸去世了。我没有依靠了,我不想活了。”

叶可依说到姐姐的死讯时,眼里灰暗一片,说完眼睛里又噙满了泪。

她看向姜书婉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不眷恋。

姜书婉叹气,“你姐姐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可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劲呢。”叶可依苦笑着躺在床上。

姜书婉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好死不如耐活着,带着你姐姐那份活着吧,你若是死了,那个辜负你的人不就得意了吗?”

“我哪还有心思管他,死之前去捅他两刀才解气。”叶可依恨恨的说道。

姜书婉被她逗笑,明明说的都是狠话,但却构不成任何威胁。

叶可依翻了个身看向姜书婉,“醒来第一眼看到你,我以为看到我姐姐了。”

姜书婉走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活着,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

叶可依终于笑了出来,脸上有两个好看的酒窝。

姜书婉离开医院,已经过了食堂午饭的时间。

她索性就在医院附近的馆子里吃了碗面,又打包了一份带给叶可依。

看着叶可依乖巧吃面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纪涔涔,两人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

纪涔涔一直依赖江应城,叶可依依赖她姐姐。

好像这方面也差不多。

吃完面姜书婉准备离开,叶可依赤着脚跑下床拉着她的手,“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有时间吧。”姜书婉有些无奈,但他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有时间。

“有时间有时间,你也许以后都不会来看我。”叶可依低下了头,“算了,反正你我不熟,救了我,我就赖上你也太不讲理了。”

叶可依松开了姜书婉。

姜书婉愣了一瞬,随即说道,“这个星期会来看你的。”

“真的吗?说话算话。”叶可依再次抬起了头,笑了起来。

姜书婉点头后离开了医院。

三个月过去,叶可依出院了,她最喜欢跑的地方就是搜救队。

一有时间就来找姜书婉。

姜书婉也随她闹,反正也不捣乱,她喜欢蹲在台阶上拿个本子写东西。

姜书婉问她是什么,她也不答,还捂着很紧,生怕姜书婉看见了。

回到搜救队的时候,她看见门口格外的热闹,似乎有什么人来了。

姜书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害怕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姜副队!”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姜书婉循声望去,竟是徐南阳!

“徐南阳!你怎么来了?”姜书婉不敢置信。

她的声音骤然响起,方子期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徐南阳明显是最兴奋的那个,朝着她跑来,在姜书婉半米处的地方站直后朝她敬礼。

“上海市搜救队一队队员徐南阳报告!”

姜书婉哭笑不得,“你怎么也来了伤害。”

方子期走了过来,“搜救队确实人员紧缺,北京那边又调了一个人过来。”

姜书婉还是半信半疑的看着徐南阳。

徐南阳挠了挠头,轻声说道,“是我自己申请的,上海这边更需要帮助,所以我就来了。”

姜书婉内心是有些高兴的,但这点高兴很快就被冲散了。

吃午饭的时候,徐南阳告诉姜书婉,江应城一直在找她。

姜书婉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心都悬了起来,“你有没有跟他说我调走的事。”

“没有。”徐南阳立刻摇头,“江应城找了你三个月。”

姜书婉思绪已经飘远,三个月,江应城竟然一直在找她。

“他为什么找我?”姜书婉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徐南阳犹豫了几秒才开口,“副队,你跟江团长是夫妻啊。”

姜书婉心里一惊,但还是点头,“他说了吗?”

“江团长到处问,基本上把整个搜救队都问了一遍,他说,你是他的妻子。”

姜书婉沉默了几秒,随即释怀的笑了,“都过去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徐南阳的肩,“既然来了上海搜救队,就好好干,加油。”

徐南阳坚定的点了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姜书婉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她明明又给江应城留信,说两人之间缘分已尽,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为什么江应城还要固执的寻找她呢。

那纪涔涔的病好了吗?江应城还在照顾她吗?

应该在照顾她吧,最后两人还要结婚的。

姜书婉不知道为什么,对那次那个梦记得异常的清楚,甚至于自己坚信不疑。

所以江应城找她的原因是什么?因为不服还是因为报复。

她好像想得有些可怕了。

夜渐渐深了,姜书婉不再胡思乱想的睡了。

睡醒后她依旧带着队员们训练,遇到险情时去搜救。

一月后,上海下了暴雨。

暴雨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街道上的水已经积的很深,降雨量已经超过了二百五十毫升。

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是一个边陲小村落,因为有水库的原因,堤坝坍塌,村子已经被淹了。

搜救队全体出动,不眠不休的抢救被困在各地的人民群众。

姜书婉已经很久没有挨过枕头了。

她猩红着双眼,抱着那个五岁的孩子,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徐南阳和方子期也在一旁,大家都铆着一股劲想要将所有人带走。

今天,是各地派来的支援到的地方,一起到的,还有物资。

“你去接应来救援的人。”方子期的衣服已经被雨水全部浸湿,他转头对姜书婉说。

接应的地方离村子好几公里,路上的时间是一段可以好好休息的时机。

但姜书婉怎会去。

姜书婉立刻反驳,“不,我要留在这,堤坝要马上重建,村子里还有人没有救出来,我要去帮忙。”

“这时命令!”方子期厉声说道。

雨水打湿了姜书婉的头发,来救援的第一天,她就让叶可依把她的长发剪掉了。

姜书婉看着方子期,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

短暂的对视后,姜书婉无可奈何,转身坐车离开了村子。

一上车她就睡着了,最后还是开车的同志将她喊了起来。

姜书婉连衣服都没换,立刻下车等待救援的到来。

不一会儿,好几辆大货车和大巴就朝她开了过来。

第一个下来的人,是五个月未见的江应城。

“京师四团前来支援!”江应城的声音洪亮而又温暖。

姜书婉愣住了,她看着依旧俊朗但却略显疲惫的江应城,一时语塞。

但村子里的人还在等着他们,姜书婉当机立断,高声道,“感谢,其他人不用下车了,直接跟着我去灾区。物资跟着我后面那辆车走。”

姜书婉说完就回到了车里,江应城紧随其后,上了她的车。

“你……”姜书婉想劝阻,但灾难面前,没时间考虑个人因素。

江应城将身上的外套拖了下来,披在了姜书婉身上,“好久不见,你辛苦了。”

车子启动的那一刻,姜书婉眼皮再也撑不住,就这样睡了过去。

等到了灾区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靠着江应城睡觉。

姜书婉将身上的外套拖下,对着江应城说,“江团长,现在最要紧的两件事是重铸堤坝和疏通洪水,麻烦你带着你的人去疏通洪水。”

“收到!”江应城也没有废话,带着四团的人赶往洪水爆发地。

姜书婉再次投身到了救援任务中。

洪水无情,人间有情,整个救援重建任务井井有条的进行着。

这场抢险一直持续了一周。

直到堤坝重建,洪水彻底疏通,暴雨终于停了下来的时候。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姜书婉坐在满是泥泞的地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她的身后,是刚刚建完堤坝满手伤疤的徐南阳和方子期。

姜书婉看着徐南阳,“终于结束了,太好了。”

“是啊,终于结束了。”徐南阳也忍不住感慨。

方子期的脸色也放松了。

民众们自发来接他们,带着食物和水。

在临时救助站洗完满身泥泞后,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也是这时,江应城再次出现在了姜书婉的视野里。

大巴上,江应城紧盯着姜书婉,慢慢走近她。

姜书婉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喊刚刚上来的徐南阳,“徐南阳,坐我这。”

“好嘞,姜副队。”徐南阳笑眯眯的越过江应城,“借过,江团长。”

坐在了姜书婉身边。

姜书婉闭上眼睛不再看江应城,多天来的劳累掏空了她,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救灾结束后,京师四团就会回到北京,到时候,江应城就会离开上海了。

哪怕再相见,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一路睡到搜救站,累到晕厥的队员们强撑着一口气赶回宿舍,再次倒了下去。

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姜书婉起来时,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

她一出门,就看见民众和队员们正在庆祝这次搜救的成功。

民众们自发带来了好多美味的瓜果蔬菜,堆满了搜救队的门口。

指挥员见门口越堆越多,干脆直接让人民群众进来,搜救队的食堂也开始做饭,直接大家一起庆祝。

徐南阳看见她后笑着打招呼,“姜副队,你醒了,快来,这里有烧烤!”

“来了。”看到这种场面,姜书婉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她笑着走进人群。

有她救下的小朋友给他递水果,劫后余生的人笑着跟她打招呼,“辛苦了,你是我们的英雄。”

姜书婉眼里慢慢噙满了感动的泪水。

确实也饿了好几天了,她接过徐南阳手里的食物,开始大快朵颐。

江应城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给她递上了水。

姜书婉一开始没注意,笑着接了过去,“谢谢。”

扭头一看是江应城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作品声明:内容存在故事情节、虚构演绎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