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海底的怪异工业乐园，究竟是什么？

水上乐园、海洋公园、海洋馆一直都很受欢迎，然而这些游乐设施基本都修建在海边。你一定没见过海底的工业乐园！它究竟是为谁而建？

要知道，全球约有1.2万个海上油气生产平台，当它们完成海底化石燃料采集，不再为运营商创造利润时，便面临被遗弃的命运。从海面望去，停运的平台仿佛“落幕退场”，然而海面之下正悄然孕育着独特的生态系统！

油气生产平台的起源故事

在加利福尼亚海岸附近的神秘海域，退役的油气生产平台构成了一道独特的水下风景线。

这些曾经的能源开采巨头，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海洋鱼类的“乐园”。 咱们先把目光聚焦到“霍莉平台”。在雾气弥漫的海面，还没看清它的模样，石油的味道就扑鼻而来。可别误会，这油不是平台泄漏的，而是来自海底天然油苗，这里可是近海能源热潮的发源地呢！

霍莉平台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圣巴巴拉海岸附近

数千年前，丘马什印第安人就发现了海洋油苗，16世纪欧洲探险家也注意到了圣巴巴拉海岸的石油。1887年，人们在美国加利福尼亚海岸数米深的海域钻探了世界上第一口海上探井，这标志着海洋石油勘探的序幕正式拉开。后来，加利福尼亚海岸又新增34个平台，全球的油气生产平台更是超过1.2万个。但油气生产平台也有“退休”的时候，如今，加利福尼亚州剩下的27个平台里，13个已经停产，“霍莉平台”就是其中一员。

平台“退休”后秒变“鱼乐园”

油气生产平台“退休”，一般都要经历“封堵废弃”和环境评估等阶段。它们的支撑结构导管架，通常会被切断，再运往岸上处理回收，只有当平台拆除完全，海底恢复原来的样子，退役工作才算完成。

不过，墨西哥湾的油气生产平台却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退役之路”。20世纪80年代，石油公司和休闲渔业协会为了降低成本、增加鱼类数量，想出了一个超有创意的办法。1984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国家渔业促进法案》，承认了人工鱼礁的益处，并鼓励各州制定计划，将废弃的平台变成人工鱼礁。墨西哥湾沿岸的5个州——阿拉巴马州、佛罗里达州、路易斯安那州、密西西比州和得克萨斯州，都获得海洋平台过渡至人工鱼礁的项目许可权，并且已经将500多个石油和天然气平台改造成人工鱼礁。这些做法被认为有助于增加鱼类数量和改善海洋生态系统。

北方红鲷鱼的“搬家奇遇记”

墨西哥湾的北方红鲷鱼可是平台变鱼礁的大受益者。这种寿命较长的顶级捕食者，成年后大多不爱搬家，就喜欢待在珊瑚礁环境里。以前，它们的主要渔场在佛罗里达州西海岸和佛罗里达狭长地带以南水域。但过度捕捞和拖网作业，使这种鱼的生存受到威胁，种群数量越来越少，只好往墨西哥湾其他地方扩散。

就在这时，数千个油气生产平台在墨西哥湾西北部和中北部“落户”，给它们提供了新的栖息地。因为天然珊瑚礁太少了，油气生产平台就成了北方红鲷鱼的“救星据点”，它们在这里安居乐业，种群数量也显著增加。

海洋平台的海底部分是一个垂直钢架结构，随着时间的推移将逐渐变成各种海洋生物的栖息地。

对于油气公司来讲，让平台变为人工鱼礁是一个颇有吸引力的提议，因为它比完全移除平台的成本低很多，预计每年可为油气行业节省数百万美元。

研究人员称，这是一个双赢方案，因为油气公司可将一半的平台停运资金用于人工鱼礁项目，资金可用于人工鱼礁维护、海洋环境保护等。由于生活在这里的海洋物种丰富，墨西哥湾海上平台已经成为潜水、浮潜和休闲钓鱼的热门地点。

加州的海底“秘密花园”

加利福尼亚州的情况和墨西哥湾不太一样。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的生物学家米尔顿·洛夫，花了30年研究加州南部油气生产平台的水生生物。他发现，这些平台的钢铁支撑结构经过几十年，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活力的生态系统，而且没有捕鱼活动的打扰，简直就是海洋里的“秘密花园”——海洋保护区。

洛夫认为，与其拆掉这些老化的化石燃料基础设施，不如把它们改造成州政府管理的人工鱼礁，保留部分水下基座，拆掉水上部分和浅水区部分。这种改造不仅有墨西哥湾的成功例子，在全球其他地方，像加蓬、澳大利亚也有类似实践。

加利福尼亚州的近海石油基础设施为某些鱼类提供了育苗场所

对于某些物种来讲，这些基座甚至比天然珊瑚礁更适合养育后代，高大的钢质钻井架在水下非常坚固，是完美的小型鱼类产卵地，能为鱼苗提供庇护，同时附近的浮游生物可作为鱼类的食物来源。

岩鱼最喜欢栖息在平台附近。由于美国西海岸过度捕捞，岩鱼数量已严重减少。平台有助于相对濒危的菖鲉岩鱼数量恢复。洛夫说：“我们在多个海洋油气平台发现非常高密度的菖鲉岩鱼苗，该环境使得全球成年菖鲉岩鱼数量增加大约3%，有明确数据表明大量鱼类被吸引到平台附近。”

在一项研究中，研究人员对生活在3个油气平台附近的鱼类安装了传感器，然后将它们转移到18千米之外的天然珊瑚礁，并观察它们两年时间里的活动情况。通过两年的观察，发现身体安装传感器的鱼类中的四分之一，会迅速返回到之前栖息的平台，而其他鱼类物种会在非繁殖期返回。有趣的是，它们更倾向于栖息在之前生活过的平台，它们似乎非常喜欢自己的领地。该研究向我们展示了鱼类如何将平台作为自己的栖息家园。

贝壳堆里的隐患与安心

在平台水下12米的范围内，贻贝在导管架上“安营扎寨”，形成约7.6厘米厚的外壳，藤壶和双壳贝类则分布得更深。

当这些生物死亡或者被风暴冲走后，会在平台底部形成巨大的贝壳堆，直径可达67米，高出海底6米。在贝壳堆和平台中层横梁之间，幼年岩鱼快乐地生活和繁殖。

不过，这些贝壳堆里藏着一个隐患——大量有毒钻屑。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之前，钻屑处理的监管比较宽松，运营商常常把它们直接倾倒在海底。比如1958年安装的“黑兹尔平台”，它的贝壳堆表面沉积物在96小时内就能杀死50%受试虾类。不过，后期安装的平台似乎没有这个问题，因为多数钻屑都要运到岸上。幸运的是，洛夫团队在2013年研究发现，加利福尼亚州的平台，不管新的还是旧的，都没有对周围鱼类种群造成污染。他们对比了平台周围鱼类和附近天然礁石上相同物种鱼类的重金属含量，发现并没有统计学差异。

平台如何在全球上演“变形记”

放眼全球，好多国家都面临着油气生产平台退役的情况，但是国际上对于怎么改造油气生产平台，并没有统一的标准，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做法。

在加蓬海岸，40多个现役油气生产平台下方的高生物多样性栖息地被纳入了海洋国家公园体系；泰国在2020年把帕岸岛附近的7个平台改造成了鱼礁；英国虽然有5个平台获批部分拆除，但还没有完整的平台导管架被改造成鱼礁，也没有相关项目，不过在2017年他们评估了把一座平台改造为波浪能采集中心的可能性。

当退役的油气生产平台被拆除时，海狮和某些鱼类的栖息地面积也会随之减少

澳大利亚的情况也很不一样。据澳大利亚退役中心常务董事弗朗西斯·诺曼介绍，西澳大利亚海岸休闲渔业社区对人工鱼礁的需求特别大，那里有40多个平台分布在浅水区。但在东部维多利亚州，巴斯海峡的23个埃克森美孚（世界知名石油天然气公司）平台就没那么“受宠”，它们位于水深160米的海域，离陆地远，海况还特别恶劣，根本没人去那儿捕鱼。2023年，埃克森美孚申请对13个平台进行部分拆除，结果被媒体一批评，就赶紧撤回申请了。

拆还是留的艰难抉择

回到加利福尼亚州，截至2024年8月，“霍莉平台”的30口油井已经全部封堵废弃，正在进行“加固”，准备进入“看护”状态。目前，科学家们正在研究它对当地海洋环境的影响，评估完全拆除、部分拆除和不采取行动这几种方案。

石油公司对将平台改造为鱼礁颇感兴趣，因部分拆除成本低，预计能节省1.5亿美元，还可为该州带来6亿美元收益。但是，加利福尼亚州和墨西哥湾沿岸各州的政策不一样，加州要求石油公司把部分拆除节省成本的80%支付给州政府，而且责任基本都由石油公司承担，所以没有一家平台运营商申请启动“平台变鱼礁”的流程。2015年和2017年，加利福尼亚州想修改相关立法，结果都失败了。

加利福尼亚州老化的近海油气生产平台设计使用寿命一般是20至30年，可有些平台用了45年还在产油，谁也不知道它们还能坚持多久。有一种设想是，若维护不善导致钢铁腐蚀，平台可能在地震或风暴中倒塌，致使部分中层水域生物消失。还有一种情况是，如果石油公司一直好好维护，海狮和浅水区的黑纹豆娘鱼等生物还能继续在平台周边快乐生活。

人们不喜欢油气生产平台的原因很简单，美丽的蓝色海面突然出现近百米高的钢架结构，让人们感到“大煞风景”。但从生物系统的角度出发，鱼类可沿着平台向更深海域觅食，而不需要离开它们的栖息地。通常来讲，生活在浅礁上的鱼在完全长大后会离开它们的栖息地，冒险前往开阔海域，它们将面对各种捕食者。而在平台的鱼类相对安全，它们可以沿着平台向下游动，不必冒险进入开阔海域。平台对于它们而言，是非常理想的避难所。

许多科学家呼吁把加州海域平台作为人工鱼礁加以保护，因为那里已经拥有丰富的生态系统。

虽然海洋生物可能会从平台水下结构中受益，但有人担心平台转变成鱼礁项目将为石油公司节约成本，可能会鼓励石油公司扩大海上开采规模。

研究人员表示，将平台转变为人工鱼礁并不是为了鼓励部分企业继续污染环境和促进石油开采业发展，而是通过提供一种完全移除平台的替代方案来保护宝贵的海洋栖息环境。

如果加州海洋油气生产平台被拆除，将导致27个巨大的海洋生态系统遭受破坏，其中一些平台，例如：圣巴巴拉海峡的“和谐号”平台，深度达365米，平台延伸至海底部分已被大量海洋野生动物团团包裹。

油气生产平台退役后的命运抉择，涉及经济、环境、政策等多方面的因素。从海洋生物和生态的角度看，它们为众多生物提供了栖息地和繁殖场所，对维持海洋生物多样性非常重要。但在做决策的时候，需要综合考虑各方利益，制定出科学合理的方案，让这些退役平台在海洋生态系统里发挥出最大价值，实现海洋资源的可持续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