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资断粮，美英科研反目，意识形态横插学术战场

文︱陆弃

在全球科研合作日益复杂化的当下，美国政府近日突然向英国多所高校发出“撤资通知”，导致至少9个研究项目停摆、14个项目中止合作，令英国学术界哗然。受影响的包括杜伦大学、利兹大学、利物浦大学、诺丁汉大学、南安普敦大学等诸多知名学府，就连剑桥大学和伦敦玛丽王后大学也未能幸免。这场发生在大西洋两岸的“撤资风暴”，表面看是经费调整与合作取消，实则却是一场以政治为引擎的学术清洗，揭示了美国在地缘政治角力中如何悄然将“学术自由”转化为另一种控制手段。

事情的爆发并非毫无征兆。杜伦大学旗下的英国美国研究协会，因其一项关于非洲裔族群研究的评审标准中坚持保留“平等、多元和包容”条款，被美国驻英大使馆施压要求删除。当协会拒绝这一政治干预后，大使馆便以“政策不合”为由终止了资助。这种行为不仅触犯了学术界对独立性的基本底线，更表露出一种赤裸裸的意识形态输出：要合作，就得屈服；不屈服，就断奶。这不是资助，这是驯化。

柯林斯教授的批评直指要害。他指出，美国大使馆的做法是一种“恐吓”，试图压制对历史和政治问题持不同观点的学者。这种说法并非危言耸听。从历史上看，美国对外资助本就从不单纯，所谓“软实力”传播从来都是策略性安排。从冷战时期的文化渗透到现代对新闻、NGO、学术界的“合作者”选拔，美国外援的前提是认同美方的政治立场。如今在全球地缘战略焦虑升温的背景下，这一做法越发露骨。

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一波撤资潮明显具有系统性与联动性。英国有多所大学表示，即使未直接收到美政府通知，但合作的美方研究者已被叫停项目，进而导致他们也被连带取消资助。剑桥大学称收到“间接通知”达10份，伦敦玛丽王后大学的4个医学研究也被牵连。这说明，美国不仅通过官方直接撤资，还通过合作链条上中断资源配置的方式，让“不同调”的英国学术机构知难而退。这种以合作为诱饵、再反向操控的战术，已经超出了常规国际科研协作的范畴，而更像是一种学术版的制裁机制。

将“意识形态审查”嵌入科研资助，美国在输出所谓“价值观”的同时，也在重构全球知识生产的权力格局。更讽刺的是，这样的行为发生在一贯自诩“学术自由”的西方世界内部。在特朗普政府回归强硬保守路线、加剧“美国优先”政策的今天，即便是“亲密盟友”英国，也无法逃脱“政治正确”的审查铁笼。这是否意味着未来所有与美国相关的国际科研合作，都必须先接受“忠诚度测验”？

不仅如此，这一事件也给欧洲其他国家敲响警钟。近年来，法国、德国和荷兰等国与美国在科技、人工智能、气候研究等领域高度依赖资金与数据共享，但随着美国对外合作政治化趋势增强，其一旦对合作方立场不满，是否也会重演类似的“撤资制裁”？如果学术合作沦为意识形态的附庸，知识创新还如何保持独立？所谓跨国合作的“互利互信”，又该如何维系？

此外，英国政府的反应也颇具意味。当前，英国正试图在“脱欧”后的混乱中重建其国际科研地位，“全球英国”战略下的国际合作一度成为其科技外交的亮点。如今，却被最亲密的战略盟友“砍了一刀”，这无疑将对其科研机构的国际信誉与后续项目布局造成重大冲击。更关键的是，这种以“立场清洗”为手段的外来压力，将迫使英国国内在科研政策上作出选择：是继续迎合美国，还是坚持学术自主？选择的代价显然不小。

回顾近年来美国在国际事务中的表现，尤其是在科技、教育、文化领域的介入日益“工具化”，本质上已不再是单纯的资源分配，而是战略手段的延伸。从对中国科技企业的封锁，到限制对“敌对国家”学者发放签证，再到现在对盟友高校动手，背后的逻辑如出一辙——不是为了科技的进步，而是为了话语权的掌控。只不过，这种策略一旦开始对“自己人”下手，其深层的不安与焦虑也显而易见：一个曾经输出自由主义话语的国家，如今却越来越像一个设下思想边界的管理员。

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全球高校间对美国科研资助的依赖或将迎来深刻反思。一方面，欧美国家内部的合作信任正在被削弱，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非西方国家，特别是亚洲与全球南方，正在探索以多边、去中心化的新科研合作路径。英美高校间这场撤资风波，或许只是一个开始，一个标志着“学术全球化去美元化”的前夜已悄然到来的信号。

谁掌握资助，谁就掌握主导权；谁先屈从政治，谁就失去学术尊严。美国手中那柄“撤资之剑”，挥向的不只是经费数字，更是整个全球知识体系的独立性。而英国高校此刻的沉默与被动，或许也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全球学术史上一段不堪回首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