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头不顾尾的老板（短篇小说）

那些年，乔小四凭借能力，或者运气，年富力强的身体，开办了两个小煤矿，一个洗煤厂，一个砖厂，一个加油站，一个宾馆。

他将这些企业，归整为一，成了“乔哥实业发展公司”。

乔小四出任这个公司的法人代表，创始人，实际控制人，董事长兼总经理，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板。

他大权独揽，唯我独尊，在他公司他说了算数。

那个时候，乔小四手头有钱，把自己包装得跟沿海地区的大款一样。

只见他烫发头，头上架一副墨镜，脖子上挂个金项圈（有人调侃，乔小四戴的金项圈，拴狼狗等物种都撑不开），穿着既流行又时尚的衣服，不乏奇装异服，两手都有金戒指，左手腕戴价值万元的手表，右手腕戴数千元的转运珠，两只脚上的皮鞋总是擦得油光锃亮。连个蚂蚁上去都得拄拐杖，乔小四的腋下总是夹个公文包，至于公文包里有没有东西，有什么东西，东西值多少钱，别人都不知道，想必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时，乔小四有钱，有钱就得有有钱人的魄力和样子。他的身边不乏年轻貌美的宾馆领班，收银小姐，甚至有银行的大堂经理，还有品牌服装店的老板等。

时间又过了几年，乔小四看自己的槽糠之妻，咋看咋不顺眼，既上不了厅堂，又进不了厨房，胖得跟猪一样，整天就知道瞪着眼跟乔小四怼驾。

乔小四经过深思熟虑，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和自己的结发妻离婚，找了一个县民政局当副局长的丧偶女人——江敏为老婆。

乔小四感觉江敏这个女人可以，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跟着自己出去办事，从小处着眼，大处着手，都很体面，也很大方，既不失态，又有能力。关键是江敏这个女人，年龄小，气质佳，眼里有活，心里存事，说话点到为止，做事有板有眼，女人味极浓，属于颇懂风情的那种女人。

乔小四喜欢这样的女人，江敏远比他的结发妻好上百倍。

那个时候，乔小四和江敏两口子，过着风光无限的有钱人的生活。

他早已将结发妻，和儿女，忘到九霄云外根本无暇顾及。

有些时候，乔小四的结发妻，带着儿女向他要钱，乔小四给财务部经理打电话说:“赶快给她一些钱，让她带着儿女走，赶紧走！现在别说让我看见这些人了，哪怕就是让我想想这些人，都感觉心烦！我给你说，你给她钱，让这些人赶紧滚，别在我的公司丢人现眼，啥人呢，这些人除了钱，就没有别的需求，我丢不起这人。”

有钱的乔小四亲戚多，朋友多，同学多，认识的领导和大款多，当然，身边的女人也多。

找他拉赞助、投资，捐款，借钱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几乎每天都有几波。那时，乔小四年富力强，年轻气盛，完全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去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就这样，乔小四带着二婚妻子，成年累月，过着风流倜傥，花天酒地的理想生活，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令众人无比羡慕。

他的结发妻、儿女，却暗地里骂他是现实版的“陈世美”。

有钱人的生活，过得开心，快乐，舒心，不容易苍老，还越活越年轻。

乔小四就是这样，当时他四十多岁，从表面上看，跟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一样。

乔小四四十五岁以前，有人找他投资。他和江敏做过充分考虑，反复斟酌其中的利弊，决定是否投资，投资多少钱，到时候，能回收多少钱。

这期间，乔小四因为乱投资，赔了一些钱，当然，也挣了一些钱。

不过，这都是小投资，小赔本，小盈利，零打碎敲，没有影响“乔哥实业发展公司”的正常运营和发展，也就是说，没有影响到他的筋骨，或者说命脉，乔小四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乔小四四十五岁那年，认识了一个名叫海蓝的女人。

海蓝这个女人，形象好，气质也好，年轻、肤白、貌美，比乔小四整整小十岁，她三十五岁，据她自己讲是商界成熟女性。

海蓝说:“我是美国哈佛大学金融管理专业毕业，在美国有姨妈的控股集团公司等我接管。只不过，我想充分实现自己的理想和人生价值，才回国创业，目前，我在国内十几个省份，都有自己的实业发展有限公司。”

海蓝跟乔小四接触没多久，她就主动投怀送抱，两个人便睡在了一起。

我们大家都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只要发生那种关系，就很难自拔，很难摆脱那种关系，就会全情地投入。

有天中午，海蓝躺在乔小四的怀里，半撒娇，半认真的说:“四哥，咱俩各出五千万块钱的资金，也就是一亿元人民币，在新加坡的沿海地区盖别墅，供游客租住，一年之内，本金召回，一年以后，实现盈利。我的表哥就是在新加坡做这样的生意的，现在手上固定资产足有一亿元美金。这样的好生意你做不做？”

乔小四搂着海蓝说:“蓝，不瞒你说，现在我的公司所有资产，加起来，也就五千万块钱，咱俩要是合资在国外盖别墅，做生意，赚钱了还行，要是赔钱了，我就真成为身无分文的乞丐了。我得考虑一下，等考虑成熟，再给你一个答复。”

海蓝说:“四哥，有我呢，我都跟你睡觉了，是你的人了，你还不放心？”

半个月后，乔小四跟江敏说起这个事，江敏说:“老乔，你投资五千万块钱，在新加坡盖别墅，做生意挣钱，我感觉太冒险，一旦你遇到骗子，连哭都哭不出来。我的想法是这样:你投资，不能拿你的公司做抵押，你可以拿出公司一少部分资金作为投资，这样做，哪怕就是赔了，咱的公司不耽误运行，你赔得钱，可以承受得了。如果你把公司抵押出去，一旦赔个底朝天，你就真的倾家荡产了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乔小四感觉江敏说得在理，就信誓旦旦地满口答应:“敏，中，说得在理，我完全听你的。”

后来，在海蓝的软磨硬泡，不惜以色相引诱，以身子相许，乔小四迷失了方向，把“乔哥实业发展公司”作为抵押，向银行贷款五千万块钱，以一年为期限，投资新加坡沿海地区盖别墅，做生意。

海蓝知道乔小四从银行抵押贷款五千万块钱的消息，声称在美国的姨妈突然患病，没人照顾，急需她去伺候，就坐飞机去了美国。

海蓝去了美国后，急忙给乔小四打电话，往她的银行卡上打钱款。

乔小四根据海蓝提供的银行卡，往她银行卡上打了五千万块钱。

之后，乔小四利用所以的通讯工具，先进器材，均不显示海蓝的任何信息。她跟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乔小四心想:不好，我这里上当受骗了，我要马上去公安局报警。

县公安局把海蓝作为诈骗犯，挂在网上进行追讨。

一年后，乔小四没有还银行五千万块钱的贷款。银行把他起诉到法院，法院执行庭，将乔小四的“乔哥实业发展公司”拍卖，所收资金，还款银行所有贷款。

就这样，乔小四由千万富翁，变成了倾家荡产的乞丐。

乔小四身无分文，江敏不跟他了，与他办理了离婚手续，各过各的生活。

乔小四去找结发妻，希望和结发妻及儿女生活在一起，被结发妻和儿女逐出家门。他开始居无定所，四处游荡，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为此，乔小四经常大发感慨，感叹人生的无常。

尽管乔小四身为被骗，由富翁变成乞丐，然而，其水平和能力还在。

后来，乔小四通过借钱，请客送礼，在他原先收购的小煤矿上，当了一名管理人员，每个月挣多挣少吧，总能多少挣点钱，总比不挣钱要好很多。

有天下午，煤矿副矿长接到上级通知:省安监局安监中心，组织小煤矿矿长和相关人员于两天后开会。

矿长找到乔小四，说明这个情况。

乔小四对小煤矿董副矿长说:“董矿长，后天去省城开会，你不用开车了，我找一辆汽车开着，咱俩去开会。你开着自己的汽车去省城开会不划算，太费油钱。”

董副矿长说:“那行，到时候，你开别人的汽车，咱俩去省城开会。”

两天后的凌晨四点，乔小四早点起床，来到矿区门口，把车停靠在小汽车停放点，准备去开会。

一直做事很准时的董副矿长，已经率先在此地等候，等着和乔小四，坐他找的车，一起去省城开会。

乔小四开着汽车，拉着董副矿长，去省城开会。

途中，这两个人吃了早餐，然后，准时到省城指定地点开会。

开会时间过得很快，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省安监中心安排了午饭，乔小四和董副矿长各自吃饭，在宿舍睡了一个多小时。

下午两点半，省安监中心继续进行开会。

下午三点，还在单着的江敏，突然给乔小四打电话说:“四，我想你了，回来吧，咱在县城弗兰克酒吧见面，顺便聊聊天，你今晚住在我那里。”

乔小四接过江敏的电话，很感动，激情也上来了，没有跟董副矿长打招呼，就提前离开会场，独自开着汽车回县城了。

董副矿长开会结束，四处找乔小四，却没有找到他。

之后，董副矿长给乔小四打电话，乔小四说:“董副矿长，不好意思，我提前回县城了，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对不起啊！”

董副矿长颇具指责的语气说:“四，哪怕你有天大的事要办，也得提前给我说一声啊？你这整得是啥事？哎呀，你也是当过老板的人，做事咋这么不靠谱！你这完全是顾头不顾尾吗！我看你就是顾头不顾尾的老板！算了算了，我还是打车回去吧！”

从那以后，董副矿长在心里就给乔小四，画上了深深的一道痕迹。

时过不久，董副矿长想出了一个歪主意，狠狠地报复了一下乔小四，出了一口恶气。

乔小四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深深地后悔自己当初顾头不顾尾的错误行为。

若干年以后，乔小四从人生的低谷中走出，在老家办了一家耐火材料厂。

因为是乔小四自己办的工厂，所以他是这家工厂的负责人。

过去，乔小四有权有势，风光无限，簇拥他的人有很多，大有老板的排头、气场和气势。

他知道老板这个行业和工作，怎么说，怎么做，怎么做到自己舒心，别人满意，彼此都能接受。

乔小四创办耐火材料厂，尽管是没落的老板，也是个小老板，不同于那些千千万万个普通的老百姓。

他深谙此道，当老板得萨，得派靓，得有范儿，得有排头，得有老板的模样，有别于那些普通人。

乔小四的耐火材料厂办得具有一定规模后，先找了一个汽车司机，又找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做他的办公室主任兼秘书。乔小四美其名曰:“这都是工作需要，不得已而为之！”

乔小四在找汽车司机和办公室主任的事情上，有他独到的条件和标准。汽车司机要年轻帅气，比他的年龄要小很多。他最讨厌一个汽车司机，一个下属，挺起偌大的腐败肚子。

至于找办公室主任兼秘书，乔小四要求:一定要年轻漂亮，形象好，气质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有内涵，具有超强的应变能力，普通话标准，说话声音要圆润，好听，跟广播电台的播音员一样。另外，乔小四还要求:女性办公室主任的年龄，一定要和汽车司机的年龄差不多，不能比他年龄大。

乔小四找的汽车司机，名叫张志强，当时年龄不大，他没有三十岁，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乔小四找的办公室主任，名叫陈小涵，年龄三十岁，属于离异，当时是独身。陈小涵与那位汽车司机的年龄差不多，比乔小四小二十岁，完全符合乔小四拟定的条件和标准。

张志强和陈小涵在乔小四的工厂上班没多久，乔小四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陈小涵和张志强总是眉来眼去，眉目传情，有那么一点意思。乔小四提高了警惕。

乔小四想:张志强和陈小涵整天这副模样，难不成这两个人好上了？这不行，我才刚把陈小涵弄到手里，哪可轮上你张志强插手？不行，我必须得给张志强的“颜色”瞧瞧。

有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乔小四给张志强打电话说:“志强，今天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办，需要去省城一趟，你开着车过来吧，咱去。”

张志强没有多想，就赶紧起床，洗漱，把汽车开到耐火材料厂门口。

张志强给乔小四打了个电话:“乔总，我把车开到咱厂大门口了。”

乔小四说:“知道了。”

彼此就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乔小四穿得人模狗样地从厂里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小涵。陈小涵打扮得浓妆艳抹，紧身衣裹身，前凸后翘，既性感，又妖娆，女人味极浓。

张志强扫视了乔小四和陈小涵的穿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什么都不明白。

乔小四和陈小涵上车，张志强发动汽车，行驶在去往高速公路的路上。

张志强开着汽车，历时三个小时，来到省城。

陈小涵先下车，乔小四后下车，陈小涵挽着乔小四的胳膊，走进一家宾馆的大门，往里走去。

张志强坐在车里，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他暗骂:“这对狗男女！乔小四这家伙，还是早我一步，把陈小涵弄到手了，这个老家伙！”

临近吃午饭的时候，张志强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待乔小四给他安排饭菜，张志强开着汽车，去省城的一家羊肉馆，吃了一碗冲汤羊肉，还有一个火烧。

晚上六点，乔小四给张志强打电话说:“志强，你中午饭吃了没？”

张志强说:“吃了，吃得冲汤羊肉，还有一个火烧。”

乔小四说:“你吃过午饭就行。今天中午，我应酬太忙，把你给忘了。你现在开着汽车回家吧，我和陈小涵随团去泰山旅游，已经进入山东界了。”

张志强说:“可以。”

彼此就挂断了电话。

张志强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心里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张志强想:难怪乔小四一生的事业会起伏不定，其实，他就是个典型顾头不顾尾的人。这样的人实在可恶。

无独有偶。

有一次，张志强开着汽车，拉着乔小四去省城办事。晚上，乔小四去宾馆，给自己开了个房间，却不管张志强怎么过夜。当天晚上，张志强开着汽车返回县城，次日早上，又去省城接了乔小四。在去省城的路上，张志强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乔小四呀，真是个顾头不顾尾的老板！”

另外，自从张志强给乔小四当汽车司机，乔小四从来就没有给张志强发过工资，每个月都是给张志强一千、一千五百块钱的零花钱。

一年下来，张志强不干了，不给乔小四当汽车司机了。

张志强当着乔小四的面，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说:“乔总，哪怕我就是在省城当过保安，一个月也能挣几千块钱，我跟着你当汽车司机，每个月你就给我一千、一千五百块钱！太少了吧？咱还是分道扬镳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乔小四仔细看着张志强，不温不火地说:“张志强，行，你翅膀硬了，能耐大了，涨本事了，离开我能走路了，你去吧，去省城当你的保安吧！等你在省城呆不下去了，还回来，你还当我的汽车司机，我还用你！”

张志强扔下一句:“谢谢啦！”

他便扬长而去。

乔小四看着张志强的背影，小声说了一句:“张志强啊张志强，你想走你就走，我不挽留你。你走了，免得你在耐火材料厂和陈小涵眉来眼去，让我不放心！你走了正好，我可以对你和陈小涵彻底放心了！”

乔小四说罢，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很诡异，却很难察觉。

作品完成于2025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