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送敌军了?”“吓她罢了!”“可她被吊城墙多日!”他如雷轰顶

发布时间:2025-06-07 23:52  浏览量:2

第一章

“陛下,您当真将皇后送去敌军阵营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前些日子她胆敢动手打了贵妃,不过是吓吓她罢了!”

“可皇后如今被敌军吊在城墙之上,已然遭受了整整二十多日的暴晒!”

听闻此言,他仿若被雷劈中,脑袋“嗡”的一声,旋即飞奔着朝前线赶去……

“贱人,为何大秦皇帝至今还未现身!”

“你难道不是他最为宠爱的女人吗?他怎会把你扔在这地方不管不顾!”

单于一声声的怒吼,让唐颜那扭曲的面容有了一丝细微的动容。

几鞭子狠狠抽下,又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了她的鼻腔,充血的眼球在眼皮掀起时,也凸了出来。

“死了这条心吧,他最爱的人是贵妃阿媛,并非我……”

提及贵妃,单于瞬间暴跳如雷。

手中的鞭子换成了一把带刺的钢刀。

直接朝着唐颜的脸狠狠劈了过去。

一道如同蜈蚣般的伤疤瞬间布满了她的面颊,模样既恐怖又可怜。

她疼得轻轻吸了一口气,耳边则是单于不绝于耳的叫嚣声。

“余明御凭什么爱阿媛!阿媛本是我的妻子,是余明御用卑鄙手段将她骗进了宫中……我要余明御带着阿媛来交换!否则,你就永远只能在这城墙上挂着!”

整整二十日。

没有丝毫援兵的消息传来。

唐颜被挂在城墙上,日晒雨淋,几近油尽灯枯之时,却又被单于强行灌下药物救治。

大夫说她,筋骨和口舌皆已断裂,仅剩这最后一口气吊着。

她强撑着这口气,就是想看看,余明御的援兵,究竟会不会来!

她,唐颜。

唐家军最后一位女将。

既是一朝将军,更是这一朝皇后。

皇后深陷绝境,粮草二十多日未送达,援兵也迟迟未到。

可此地距离后营不过百里……就算是老妇人徒步,也该到了啊!

余明御,你就真的如此绝情!对她不管不顾!

他们相识于微末之时,二十年的情谊,到底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又过了三日。

单于再次出现在唐颜面前。

这一次,他冷峻的面容上,竟挂着泪痕。

他说:“今日,有一桩喜事。”

唐颜已经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整个人好似岩浆中的受难者。

她残喘着一丝气息,努力听着单于的话。

喜事!

莫非是援兵来了?

随后她便听到单于癫狂的笑声,夹杂着无比痛苦的呼喊。

“今日,阿媛和余明御成婚了,你被冠上了逆贼之名,皇后之位也被废了……唐颜,枉你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到头来竟落得个逆贼的名声!”

“你唐家军世世代代为大秦效力,这就是帝王给你的回报……唐颜,唐颜你真是可怜啊,你比我还要可怜!”

她眼中那一丝微弱的光亮,在这一瞬间彻底暗了下去。

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了泡影。

胃腹之中猛地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她耳边一阵嗡嗡作响。

只见这破败之城已然大乱。

号角声、摇旗声此起彼伏。

援兵终于到了。

那一身明黄的身影,耀眼得刺痛了唐颜的双眼。

余明御,终于来了!

可带来的圣旨却是:诛杀唐颜,剿灭敌军!

第二章

大周与女真一战。

唐家八百女将,全军覆没。

主将唐颜被指叛国通敌,与敌军暗中勾结,致使大周损失惨重。

陛下御驾亲征,斩下唐颜首级,以此振奋军心。

御林军坚守城池十日,将外敌驱逐百里之外。

女真首领单于亲自携带求和信,有意与大周结为姻亲,修两国百年之好。

于是,进贡牛羊马各数万头,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

两国边境开设集市,开展外贸通商,一片繁荣昌盛之景。

陛下得胜回朝,百姓夹道跪地迎接,无不高呼一声: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朝堂之上,众臣纷纷拥护。

然而,沉冤台上,登闻鼓却响了起来。

咚!

咚!

咚!

鼓声低沉而浑厚。

竟是一位孱弱的老妪。

她凌云髻上戴着璀璨的金冠,一身蓝底金丝勾勒的白鹤仿佛在翩翩起舞,立于腾云之间,好似要一飞冲天。

宽大的儒袖之下,一双布满褶皱的手上抱着一个简陋的木牌。

木牌上刻着几个大字:吾儿颜之灵。

她一边敲击着登闻鼓,一边高声呐喊:“唐家世代皆为名将,吾儿唐勉乃大周第一将军,先帝即位之后,他戍守边疆十载,因女真族狡诈,诓骗无辜百姓,唐勉为救民众于水火之中,身陷敌营而亡。

吾儿是好男儿,吾媳贤能坚韧,自吾儿去世后,她独自抚养四子一女,唐勉、唐励、唐勤、唐廉四子分别担任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中郎将,他们也在多次战役之中为国为民捐躯。

先帝、先皇后薨逝之前,特赐唐家牌匾‘精忠名将’!此牌匾高悬门梁,日日警醒,我无一日不感到惶恐。唐颜虽年纪尚小,但在父亲和哥哥的教导之下,时刻将报效国家铭记于心。

如今,唐颜被定为通敌叛国之罪,辱没了吾唐氏一族的门楣,唐家祠堂拒绝让她的灵牌与兄长父亲一同接受后代供奉,老妪不服、不明、不忍……特此三跪九叩、踏碳火、滚钉板,只求陛下重审此案!

为唐家正名,为唐颜正名,更为这一国之母正名!”

说罢,老太太扔下了鼓槌,捡起地上的黑木手杖,缓缓走下沉冤台。

然后,三跪九叩!

挪至碳火道前,老太太脱掉鞋袜,赤脚踩了上去。

滋滋火花伴随着些许烟气,碳火烧得越发通红。

十丈长的碳火路,老太太在手杖的支撑下,竟是稳稳当当、纹丝不动地走着,好似那与碳火贴近的并非皮肉,而是铁骨。

她唐家的铮铮铁骨,此刻就在她的脚下。

几位内官见此情景,纷纷心惊不已。

但,劝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们也不相信那位温柔善良的皇后娘娘会是通敌叛国的恶贼!

他们也期待着皇后娘娘、期待着唐颜将军,能够洗刷冤屈。

是以,几位内官即便不忍心老太太受这苦楚,也只能咬牙,在一旁守护着。

老太太每走一步,内官便挪一步。

直至碳火踏完,钉板滚完。

内官第一时间将老太太背负在肩,冲进了朝堂。

朝堂之下肃静异常。

朝堂之上帝王冷漠无情。

军机处处长王大人王守成迈步向前,代天子询问:“唐老太太,唐颜之案已然断定,您此番敲击登闻鼓,实在是有失礼仪,此番碳火顶板之罪就当是小惩大诫,您还是回去吧,莫要再纠缠了。”

老太太身疲力竭,声音却洪亮有力。

声声掷地有声:“可老朽偏要纠缠呢?”

王守成双眼微眯,带着浓重的警告:“那恐怕就不是碳火顶板这般小罪了。”

老太太嘴角扯起一抹锋利的笑意,说道:

“若唐颜罪状确凿,人证物证俱全,亦是老朽教育不周,该与唐颜同罪,取老朽这颗项上人头,以慰那八百女儿将、八万唐家军的在天之灵!”

第三章

唐老太太的言辞铿锵有力,这底气源自唐家世代累积的赫赫战功。

那是唐家“精忠报国”家风的坚实支撑。

唐家的男儿,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

唐家的女子,亦不逊色于男儿,巾帼不让须眉。

唐颜,她绝不可能做出任何叛国之举。

王大人,昔日的状元郎,出身寒门,曾处理过诸多贵族案件,对那些凭借功勋压人的家族最为嫉恨。

唐家声名远扬,一门忠将,这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唐颜心狠手辣,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唐老太太此行,意在向帝王、向百姓施压……但他王守成,可不会惯着这等行径。

王大人几步上前,向大殿之上的明黄袍加身的余明御微微躬身行礼:“陛下,既然唐老太太执意要求,那便再重审此案,给众人一个交代,也给天下一个说法。”

余明御面色平静,一脸漠然,冰冷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就依王大人所言,朕洗耳恭听,只盼今日之后,朕不想再听到任何与唐家有关的事情。”

这句话,无异于给唐家判了死刑。

老太太若是在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恐怕会连累整个唐氏一族。

帝王不愿再听到“唐”家之事,谁还敢提拔“唐氏”臣子,谁还敢让“唐氏”出现在这宫闱之中。

唐老太太显然也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她道:“恐怕不能如陛下所愿了,唐家、唐氏,定会名垂青史!”

余明御俊眉微蹙,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传到了王守成的眼中。

王守成嘴角微勾,大手一挥:“来人,将皇后通敌叛国的证据呈上来!”

几个内官急匆匆地前往军机处,将日前调查所得的物件都带了上来。

同时,还带来了一名未能在战场上牺牲的唐家女将——唐瑶儿。

唐瑶儿颓败的脸上,在看到唐老太太的那一刻闪过一丝光芒。

但当她看到满场的文人武将后,那一丝光芒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唐老太太见到唐瑶儿,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紧握的手心里。

现场一片寂静。

王守成指着证物,一一列举了唐颜叛国的所有行为。

“这张边境布防图,历来只有执掌虎符的大将才能看到。朝堂之上,执掌虎符的共有两人,一是靖康王爷,乃先帝亲兄弟,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已七十五岁高龄,卧床不起已有三年之久,别说仿制这地图了,便是起身握笔都困难重重。因此,仿制地图的人,便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便是这一国之母,亦是唐家唯一的后人——唐颜。

“这地图上,还留有唐颜的描绘字迹,经过天下第一书生柳如风的鉴别,已确定是唐颜亲笔。老太太不妨也来看看,这笔迹是否出自你的好孙女之手。”

王守成将画作呈现,即便距离数丈之远,老太太也一眼认出了那是唐颜的笔迹。

她沉了沉心道:“这字迹,确属唐颜。”

王守成一声冷哼,得意与自信溢于言表:“唐颜身居高位,不可能有人逼迫她留下这字迹。因此……后续的人证物证,老太太还有必要看吗?朝堂重地,当议国家大事。老太太既然认了此证,是不是该……”

但随即,老太太便打断了他:“大人所言极是,但我还是那句话,唐颜绝不可能会叛国。”

“简直冥顽不灵!”王守成言语中满是不耐。

老太太则道:“这图虽然出自唐颜之手,但……这图就一定是边境布防图吗?”

第四章

王守成一愣,再次审视了一番图纸,斩钉截铁道:“当然,这就是边境布防图。”

老太太轻笑道:“王大人刚才说,边境布防图唯有二人看过。王大人是从何判断该图就是边境布防图的呢?”

王守成微微皱眉,堂下忠臣的目光也纷纷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道:“微臣曾登门拜访靖康王爷,得到了王爷的首肯。”

“可否请靖康王爷再来辨认一番?”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靖康王爷年迈,来这大殿之上,恐怕……”

“靖康王爷,老朽已经请来了,此刻人就在门外候着。王大人……陛下看呢?”

众臣等待着头顶之上九五之尊的发话。

王守成的面色也暗了又暗,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怯懦。

毕竟他早前登门拜访王爷时,王爷只看了一眼这图纸就断定说是边境布防图。

其中,多少有些不耐烦之意。若真是老眼昏花没看清楚,他还真不好多说什么。

但王守成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其他证物,心下又稳了几分。

这张图或许有些疏忽,但那些东西可都是铁证如山。

殿堂上,余明御掀起了嘴皮子,冷淡的眉目中也流露出一丝不耐。

“皇叔既然到了场,自然是要请上来的。去宣吧。”

内官匆匆去请。

不一会儿,靖康王爷便来到了大殿之上。

众人本以为,这王爷该是被人抬上来的,或是被搀扶着上来,但绝不该是他自己神清气爽地踏步而来。

且看靖康王爷脸上容光焕发,哪里有一丝病恹的模样。

“臣,参见陛下。”一声浑厚低沉的嗓音,带着十足的精气神。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守成心头更是一惊。

余明御清冷的眉目中也多了两分疑惑。

“皇叔,这精神似是不错。日前侄儿曾去府上探望,险以为皇叔命不久矣。也不知是寻了哪位郎中,竟有这等奇迹圣手。”

靖康王爷叹息一声,曲躬道:“陛下,臣罪该万死!”

“皇叔何意?”

“臣……欺瞒了陛下,欺瞒了朝中众臣,更是欺瞒了王大人。对不起唐皇后,对不起唐家……臣一直不曾病重,只因臣玩性未泯,但朝纲之中定了京城王爷不得离京。臣为了能够去一品江南香色,特找了一与臣模样九分相似的人假扮自己。为了不被发现,臣让他日常装病接客,却不料会犯下如此大错……陛下,臣有罪。”

一言落定。

众人恍然大悟。

些许质疑的目光则投向了王守成。

“这是连正主都没有找到,就给人定罪了。”

“唐氏满门忠将,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重审此案,将王守成的乌纱帽也给审下来。”

听着耳畔的细微议论,唐老太太的面色始终未曾有过任何变动,只静静地看着、听着、等待着唐颜翻案的那一刻。

王守成的脸上火辣辣地疼,面前无数目光就像是一记记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为官多年,他倒是没想到一世英名竟被这好玩的靖康王爷给戏弄了。

他抿唇道:“王爷,且不论您罪况了,且先看看这边境布防图,是不是真的。”

王守成将图纸送到了靖康王爷的面前。

靖康王爷却陷入了沉默。

第五章

余明御凝视着堂下众人,心中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弄清这张图纸的真伪。

唐颜,那个手段狠辣的女子,即便没有叛国之举,其罪行也足以让她命丧黄泉。

然而,面对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

他微微启唇,对着大堂高声道:“皇叔之事,情况特殊。先帝定下王爷不得离京之规,原是为了京城安稳。但如今时局已变,形势不同,此案应从轻发落,皇叔不必忧心。眼下,我们先审理唐颜叛国一案。”

靖康王爷闻言,颔首躬身,以表谢意。

他起身之后,仔细端详起那份图纸。

良久,他长叹一声。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只听王爷缓缓说道:“这份图纸,确为真品。”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哀叹。

王守成脸上再次浮现出得意之色。

余明御心中的那根弦,也随之稍稍放松。

但靖康王爷紧接着又道:“不过,这张图是三年前的布防图,如今的布防早已有所变动。因此,我想请问王大人,这张图究竟从何而来,又是谁交给你的?”

王守成尚未开口,跪在地上的唐瑶儿却抢先说道:

“这张图,是女真部落首领单于交给王大人的。单于说,他给了颜姐姐无数金银财宝,颜姐姐便将这张图给了他。也是凭借这张图,单于才得以直捣边境,将唐家八百女将逼入绝境。”

她说话时,嘴角挂着冷笑。

唐瑶儿看向唐老太太,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太太,您这一趟算是白跑了,真的没必要。”

唐老太太神色凝重,并未言语。

唐瑶儿继续说道:“颜姐姐被砍头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她让我不要反抗,不要为她翻案,也不要争辩。她说……没必要。

起初我不懂,不懂她为何满身冤屈却不肯为自己正名。后来我进了军机处的监牢,才恍然大悟。

因为这群唯利是图的文人,只会在朝堂上、判堂上,拿着他们所谓的证据,强行将罪名扣在他们想要陷害的人头上。

唐家武将,保卫国家百年;唐家商铺,为丰盈国库,女子世代经商。如今一看,他们竟以为唐家人会被一笔蝇头小利所收买。

是这一国之母的位置不够尊贵,还是唐家商贾赚不到足够的银子?他们只看到了金银珠宝换地图,却没看到这张地图是旧图,也没看到这批金银珠宝最终去了何处!”

唐老太太抿紧嘴唇,身形微微颤抖。她从唐瑶儿的话中,听出了无尽的苦涩。

孩子,真是受苦了。

周围的人听闻此言,议论声再次响起。

“金银珠宝……日前国库多了唐家捐赠的一笔巨款,难道……”

“唐皇后是用一张旧图纸,换取了国库充盈?”

“这案子……审理得实在太草率了……”

王守成面色一沉,再次成为众人质疑的对象。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唐瑶儿和唐老太太:“有一事,我本不想说,是想保全唐家颜面,为唐家名将留个名声。但事已至此,唐老太太,微臣只能得罪了。”

王守成整理了一下衣衫,双膝跪地,对着大堂所有人道:“唐颜,虽贵为一国之母,但其身世、德行、困苦,众人皆未亲眼所见。她若受宠、受爱戴、受庇护,自然不会通敌叛国。但事实上,我们这位大周皇后,早已名存实亡!只差陛下一个冷宫宣告了!”

第六章

唐颜不受宠,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不受皇家的宠爱。

她不受妃嫔的敬重。

她不受内官宫女的礼遇。

她身为皇后,却吃糠咽菜,在后宫从未有过一日欢快的日子。

余明御面色黯淡下去。

那根刚刚松弛的弦,在王守成这一番话后,再次紧绷起来。

唐颜不受宠!对。

但唐颜吃糠咽菜……怎么可能!

那可是大周皇后,可是唐家最宝贝的女儿。

王守成掀起衣衫下的襦摆,双膝重重跪在地上。

“陛下,本该是后宫之事,但今日有人质疑臣办案不周,微臣只能据理力争,求一个公平公正。”

余明御的手心微微攥紧。

这个平日里冷淡的人,此刻眼神中暗流涌动。

“皇后凄苦,朕竟是不知。王大人但说无妨,但若有假,呵……”

这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王守成微微皱眉,不解帝王之意。

随即他反应过来,余明御作为帝王,若是苛待皇后的名声传出去,必然不好。

如此一句话,倒是直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果然不愧是千古一帝,话里话外都不会让自己沾染上任何污点。

这一刻,他竟觉得唐颜可怜。

可怜她嫁进了帝王家,可怜她成了这一国皇后。

也可怜她走上了这通敌叛国的路。

王守成得了余明御的允诺,转身将证物台上唐皇后在宫中的用度明细,一一展开。

且掷地有声,声声道来。

“明佳二年,冬日大寒,后宫各嫔妃宫中皆用上好的金丝碳,保内宫温暖。各宫按照妃嫔等级送去不同品类的被褥,份量只多不少,按需供应。偏生唐皇后的平和殿内禁用碳火,陈棉旧褥都不曾送去一床。平和殿内婢女那个冬天就冻死了二人。”

此言一落,众臣哗然。

唐瑶儿冷冷一笑,眼中的泪花止不住地流。

那冻死的二人之中,就有她的亲妹妹。

她得知妹妹去世的消息时,是那样不可置信。她怎么敢想,堂堂皇后身边的婢女,竟然会因为没有碳火和被褥,活活冻死在宫内。

唐老太太此刻心头亦是震惊。

因为那个冬日,唐颜曾派人回家寻银两疏通关系。

儿媳心疼女儿,攒了千两要送去。

但被唐老太太拦住了。

只因唐老太太一生忠烈,最看不得这种金钱交易。

她不成想,真的不成想,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在冰冷的冬日里,竟然连一颗碳火都没有!

堂堂一国之母,竟然连取暖用的物件都没有!

余明御的眼眸,霎时凝重起来。

是不解,是困惑,是不信……

但耳边王守成的声音,还在继续!

“明佳三年,春日虫灾肆虐,平和殿内人员缺失,虫灾第一个侵袭了平和殿。唐皇后自制香薰之法,驱赶了虫灾,后宫内盛行。由此导致香薰中相关艾草成分紧张,为保后宫平和,除平和殿内,各宫艾草香薰皆齐全。平和殿受虫灾烦扰,唐皇后病重,御医被禁进平和殿。”

真是可笑至极。

唐颜作为香薰驱虫的发现者,最后却因虫灾而病重。

艾草是多常见的物件啊!

荒野地上,随随便便都可以割上一摞。

可就是这番玩意儿……一国之母竟然用不上!

连艾草都用不上,何谈唐颜还能用上御医了呢!

这御医可比艾草精贵多了!当然得被禁用了。

第七章

朝堂之上,群臣静立,耳畔回响的议论声中,无不透露出愤慨与不平。

这位,可是大周的国母啊!

究竟是何等过错,竟让一国之母遭受如此屈辱!

“实在不该,实在不该啊!”

“想我等官宦之家,尚需将家产分予发妻一半,便是那市井屠户之妻,也断不会受此等欺凌。”

“陛下如此行事,莫非真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

余明御端坐龙椅,耳畔是朝臣们的窃窃私语,还有王守成那喋喋不休的言辞。

除去这些,唐颜的平和殿,竟如冷宫一般凄凉。

无炭火取暖,无锦被御寒,无金银珠宝装点,更无绫罗绸缎加身。

就连吃食,也是紧巴巴的,逼得她在宫中开垦荒地,以种菜为生。

她……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龙椅之上,余明御心中震撼难平。

朝堂之下,百官皆是惊愕不已。

唐老太太泪眼婆娑,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王守成说完这一切,轻轻叹了口气。

“因此,唐颜身处如此绝境,心中怎能无怨?走上歧途,也有了她的理由。金银珠宝,自然能收买一个身处绝境之人!”

王守成的一番话,为唐颜的叛国行为找到了动机,也让她的罪名更加“确凿”。

然而,唐老太太依旧挺直腰板,屹立不倒。

“王大人所言,令老朽深感羞愧。作为唐家主母,我竟不知自家心肝宝贝在后宫受此等委屈……但王大人,你虽为唐颜叛国找到了理由,却算错了一件事。”

王守成凝神倾听:“哦?”

老太太声音铿锵有力:“你算错了我唐家儿女的坚韧不拔,算错了我唐家儿女不怕苦、不怕累的军魂!唐颜十三岁便随父上战场,寒冬腊月,她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只为窥探敌情,大雪在她身上积了十寸厚,她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六月酷暑,她与一群将领身披数十公斤的盔甲,在沙漠中徒步前行,不骑骆驼战马,省下的水也要先给更需要的战士。老朽倒要问一句,后宫的苦,能比得上行军的苦吗?

后宫的苦,能比得上血流成河、血肉厮杀的痛吗?

王大人未上过战场,但靖康王爷一生戎马,在场各位不妨问问靖康王爷,是战场上苦,还是后宫苦!”

咚!

老太太提起手杖,狠狠地跺在地上,声音震耳欲聋,整个朝堂都为之颤抖。

王守成的心猛地一紧。

余明御的手,也紧紧攥成了拳头。

那个平日里不动声色的人,此刻脸上也泛起了少见的情绪波动。

靖康王爷叹息、惋惜、伤心。

唐家一门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心寒。

他望向那两条金龙铺垫而成的登云路,余明御高高在上。

这位侄儿,手段狠辣,无情无义,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可为何对唐颜这桩案子,却如此草率呢?

他躬身道:“陛下,臣愿以性命担保,唐家满门忠烈,绝不可能出现任何通敌叛徒!还请陛下为唐颜正名,为唐家正名,还唐颜一个清白,让她得以安心入土,让她的灵位能够完完整整地入驻唐家祠堂。”

随即,王守成背后的文武百官,皆以靖康王爷为首,纷纷匍匐在地。

齐声高呼:“唐颜一案,罪证不公,还请陛下为唐颜正名,还一国之母清白!”

这一声呼喊,让老太太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因为唐颜值得百官跪地相求,她唐家更值得身正清白!

那是唐家百年基业铸就的铁骨军魂!

第八章

余明御望着面前的百官,薄唇紧闭,面色泛着青白。

淡漠的神情中,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来。

一颗心,绷得紧紧的,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他眼中,唐颜一直是那个毒妇……残害嫔妃、千方百计争宠。

王守成定罪唐颜时,这帮人高呼“吾皇万岁”“吾皇英明”。

可如今,唐老太太要翻案,这帮人又逼着他为唐颜正名。

“王处长,你怎么看?”

余明御望向底下的王守成。

王守成已从这沉闷的质疑中,听出了丝丝怒意。

王守成抿唇低头:“陛下,臣以为……不可。”

余明御眯了眯眼:“嗯,但现在百官都觉得唐颜无罪,王处长觉得朕该怎么办?”

“陛下,且慢,等臣将唐颜的所有罪状一一道来,再做定夺。”

“好,朕等着。”

唐老太太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又是一阵寒意。

那明黄高位上的人呐。

唐颜心尖上的人。

还记得当初唐颜出嫁时,唐老太太为她梳妆。

她说:“颜儿,那后宫深似海,此去恐是难回家了,真当不考虑考虑?只要你说不愿,老太太便是用这一条命给你挡去赐婚。”

唐颜是如何回答的呢?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让唐老太太宽心。

“奶奶,我喜欢这个人,和他的身份无关,即便他今日是乞丐,我也喜欢。后宫虽难,他说会给我一个庇护,他说过此生只有我一人,我信他,奶奶,我会幸福的,真的。”

她的信誓旦旦,在如今看来,是多么荒谬。

这位帝王,娶皇后不满一年,便招纳了新妃。

不足三年,后宫便有三千佳丽。

几次征战,唐颜作为一国皇后,几次出征。

大胜归来,不曾有任何嘉奖,反而得到的是冷宫妃嫔般的待遇。

这就是唐颜拿性命豁出去爱的男人。

这就是唐颜无怨无悔嫁的男人。

王守成这一回,没有再和唐老太太纠缠。

而是一次性将唐颜在战场上、在后宫的所有行径都抖了出来。

后宫中。

唐颜杀害丽妃、莞贵人,只为争宠。

唐颜嫉恨贵妃阿媛,特下药使其流产。

唐颜厌弃太后维护贵妃阿媛,当众对太后进行呵斥,气得太后病重。

战场上。

边境布防图暂且不论。

唐颜擅自更改行军计划,带着八百女将前往通幽山谷,被敌军生擒活捉,大损大周军威。

而后唐颜入敌营,将大周军的情报泄露给了单于。

此次若不是帝王亲征,恐怕边疆要被单于悉数吞并,大周国土又少了一片山河。

唐瑶儿在堂下。

已然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她拿着头拼命朝着地板撞去。

清脆的声响,伴随着她的嘶吼。

“颜姐姐何曾擅改过行军计划啊!她和将领商议,以八百女将引诱敌方至通幽山谷,后续援兵在山顶投石、以火铳压制敌军。可八百女将到达目的地,援军却不在。女将们殊死搏斗,赶到城门下,大门不开,众人死死抵挡,不成,这才身败!

在姐妹们心咒援军、痛恨后方时,是颜姐姐安抚了众人,她说她信陛下,到死的那一刻,她都信着你……可你给了她什么?

莫须有的罪名,无尽的侮辱!”

说罢,她仰天一阵长笑。

王守成喝声制止。

但唐瑶儿却狠狠瞪了一眼王守成,随即一头猛地朝他冲撞了过去。

王守成见状,连忙躲开。

便是那一躲。

唐瑶儿的头直直地撞在了金龙攀附的顶天柱子上。

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