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穆青传:从姐姐控到见证林殊死生再到穆王爷,终成栋梁
发布时间:2025-08-05 06:00 浏览量:2
《琅琊榜·穆青传》
文/鼎客thinker
京城的春日总是来得迟些,杨柳才抽了新芽,风里还裹着未散的寒意。穆青站在廊下,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靴尖沾了泥,他却浑不在意。反正这京城里没人管得了他——除了姐姐。
想到姐姐,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仿佛那柄青冥剑已经抵在了后颈。
"小王爷,郡主让您过去。"侍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穆青手里的石子"啪"地掉在地上。他掸了掸衣袖,故作镇定地应了一声,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穿过回廊时,他看见几个世家子弟正在园中饮酒作乐,若是平日,他定要凑上去闹上一场,可今日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脚步未停。
推开门时,霓凰正在擦拭佩剑。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指尖,剑刃寒光流转,映得她眉目如画却凛冽逼人。穆青站在门口,突然想起十岁那年,他偷偷溜去校场看姐姐练剑,被那凌厉的剑风吓得跌坐在地。那时姐姐也是这样逆光而立,伸手拉他起来时说:"穆家的男儿,可以怕,但不能逃。"
"听说你昨日在醉仙楼打断了司马雷的腿?"霓凰头也不抬地问道。
穆青的喉结动了动。他当然知道姐姐为何叫他来,司马家是太子一党,这事可大可小。但想到那厮竟敢在诗会上暗讽姐姐年岁已长仍未婚配,他胸中那股火又烧了起来:"他活该!"
剑鞘"咚"地一声杵在地上。穆青立刻闭了嘴,却仍梗着脖子。他看见姐姐的指尖在剑鞘上轻轻敲打,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十年前南境告急,父王战死沙场,十八岁的姐姐就是这样站在灵堂里,指尖轻叩着佩剑,然后转身接过了虎符。那天的雨下得很大,他躲在柱子后面,听见姐姐对叔父们说:"穆青还小,云南穆府,我来扛。"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穆府吗?"霓凰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她的语气很平静,反而让穆青心里发毛,"梁帝把我们姐弟留在京城,就是要看看云南的铁骑会不会生锈。"
穆青攥紧了拳头。他当然知道,这半年来的宴饮游乐,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做给那些探子看的。可他忍不了,尤其是当那些人把主意打到姐姐头上时。
"下次要动手,记得蒙面。"霓凰突然说道,嘴角微微上扬。她转身从案上取来一个锦盒,"苏先生托人送来的伤药,说是对骨伤有奇效。"
穆青愣在原地。他以为至少要被罚抄十遍兵书,没想到……
"愣着做什么?"霓凰挑眉,"难道要姐姐给你上药?"
他慌忙接过锦盒,指尖碰到姐姐掌心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这些茧子曾经替他挡过多少明枪暗箭?穆青突然鼻子发酸。小时候他发高热,姐姐彻夜不眠地守着他;第一次上战场,是姐姐的剑替他格开致命一击;就连现在,他惹了祸,还是姐姐在善后。
"姐……"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霓凰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就像他还是那个追在她身后要糖吃的孩子:"记住,你的命比司马雷金贵得多。"她的声音很轻,却让穆青眼眶发热,"云南可以没有嚣张的小王爷,但不能没有未来的穆王。"
窗外传来更鼓声,暮色渐渐笼罩庭院。穆青望着姐姐的背影,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她——因为这世上,只有这个人会在他犯错时严厉斥责,又会在他受伤时悄悄送药;只有这个人,把他看得比十万铁骑还重。
他小心翼翼地把锦盒揣进怀里,药香混着姐姐常用的沉水香气息,让他想起云南的雨季。等回到南境,他一定要在姐姐的院子里种满山茶花。到时候,他或许还是那个让朝臣头疼的混世魔王,但在姐姐面前,他永远都是会乖乖低头认错的孩子。
毕竟,这世上能让他心甘情愿认怂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琅琊榜·穆青传》(续)
梅长苏入京那日,穆青正在校场射箭。
箭矢破空之声未歇,便有亲兵匆匆来报:"小王爷,郡主请您即刻回府。"穆青眉头一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弓弦。姐姐从不会在他练武时打扰,除非......
"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他声音发紧。
亲兵摇头:"是苏宅递了帖子,说是江左盟的梅宗主前来拜访。"
弓弦"铮"地一声绷断,在穆青虎口划出一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亲兵:"那个麒麟才子?他来做什么?"
穆青策马疾驰回府时,远远就看见廊下对弈的两人。姐姐难得穿了那件藕荷色的衫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执棋的手指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而她对面的青衣书生......
"好一个梅长苏。"穆青勒住缰绳,眯起眼睛。
那人看着病弱,可落子时衣袖翻飞的弧度,分明是习武之人才有的力道。更让穆青心头火起的是,姐姐竟对着这个陌生人笑了三次——要知道,就连他这个亲弟弟,一个月也未必能逗笑姐姐一回。
"穆小王爷。"梅长苏起身行礼,咳嗽声断断续续,"在下......"
"苏先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穆青抱拳,却故意用了军中礼仪,力道大得能震碎寻常文人的腕骨。
两只手相握的瞬间,梅长苏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穆青正待加力,忽见姐姐警告的眼神扫来,只得悻悻松手。
"青儿,去取我那罐雪顶含翠来。"霓凰吩咐道。
穆青瞪大眼睛。那罐茶是陛下亲赐,姐姐平日都舍不得喝,今日竟要拿来招待这个病秧子?他磨蹭着不肯动,直到霓凰轻轻"嗯?"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地往库房去。
转过回廊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头——恰好看见梅长苏用帕子掩唇咳嗽,姐姐竟亲自为他斟了杯热茶。那人接过茶盏时,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姐姐的指尖。
"啪!"
库房的门被踹得震天响。管事吓得跪在地上,看着小王爷把茶叶罐摔在案上,又宝贝似的捡起来检查。
"江左盟......"穆青咬牙切齿地摩挲着罐身上的缠枝纹。他记得这个梅长苏,琅琊公子榜榜首,据说智计无双。可再厉害又如何?不过是个短命的书生,也配......
"小王爷?"管事战战兢兢地唤道。
穆青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把罐子捏出了裂痕。他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去,把去年南境进贡的苦丁茶找来。"
茶香氤氲中,梅长苏看着面前墨汁般浓黑的茶汤,嘴角微抽。
"苏先生怎么不喝?"穆青笑得人畜无害,"这可是南境特有的好茶,清热去火,最适......"
"青儿。"霓凰轻声打断。
就这一声,穆青立刻蔫了。他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却仍偷偷用余光瞪梅长苏。
"无妨。"梅长苏竟真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而后对霓凰笑道:"令弟......很有趣。"
有趣?穆青气得差点跳起来。这人什么意思?当他是什么?街边杂耍的猴子吗?
"苏某此番入京,还要多仰仗小王爷照拂。"梅长苏说着,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霓凰立刻命人取来狐裘,穆青却注意到,那书生披裘衣时,指尖在姐姐腕上轻轻一按——那是穆家军传递暗号的手法!
"姐......"穆青刚开口,就被霓凰一个眼神止住。
"你先回去。"姐姐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与苏先生还有要事相商。"
穆青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嘴里发苦。不是因为这该死的苦丁茶,而是他突然意识到,姐姐和那个梅长苏之间,似乎有着他无法介入的默契。
夜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穆青站在檐下,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琅琊榜·穆青传》(续)
雨下了整整三日。
穆青斜倚在醉仙楼二层的栏杆上,指尖转着空酒杯。楼下说书人正讲到"霓凰郡主血战青冥关"的段子,惊堂木一拍,满堂喝彩。
"小王爷,司马家的人往这边来了。"亲卫低声道。
穆青眼皮都没抬:"腿好了?看来上次下手轻了。"
酒杯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穆青抬眼,看见言豫津不知何时坐在了对座,正冲他挤眼睛:"听说前日梅长苏在穆府待到亥时才走?"
"咔嚓"一声,酒杯裂了道缝。
"豫津,"穆青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酒液,"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去查查这个梅长苏的底细。"
言豫津摇着扇子笑了:"巧了,我正要说这个。你知道苏哲是谁吗?"他压低声音,"十二年前,赤焰军少帅林殊的化名。"
穆青的手顿在半空。
雨声忽然变得很响。他想起姐姐书架上那本翻旧的《赤焰战纪》,想起每年冬至她都会独自去梅岭方向祭奠,想起前日梅长苏看姐姐时那个眼神——根本不是初见的陌生,而是历经生死后的克制。
"不可能。"穆青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林殊死在梅岭了。"
言豫津把玩着玉佩:"那你解释解释,为何梅长苏对穆家军的暗号了如指掌?为何他一个江湖人,却熟知赤焰军的战术?"
楼下突然传来喧哗。穆青探头望去,只见司马雷带着家丁围住个卖唱的小姑娘。他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花生米屈指一弹——
"啊!"司马雷捂着膝盖跪倒在地。
穆青正要跃下楼,余光却瞥见巷口闪过一道青影。梅长苏撑着伞站在雨里,身侧的飞流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糖油粑粑。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家的打手突然调转方向朝梅长苏扑去。穆青的心猛地揪紧,却见飞流像只雨燕般掠出,三两下就把人撂倒在积水里。
梅长苏弯腰对那卖唱女说了什么,小姑娘破涕为笑。他转身时似有所感,抬头正对上穆青复杂的目光。
隔着雨幕,梅长苏对他颔首示意。伞沿的水珠串成帘子,穆青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想起姐姐说过的话:"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备马。"穆青突然起身,"去苏宅。"
苏宅的梅花开得正好。
穆青闯进书房时,梅长苏正在誊写什么,见他来了也不惊讶,只是轻轻掩上宣纸:"小王爷淋雨了。"
"你究竟是谁?"穆青单刀直入。
梅长苏笑了笑,从案头取出一物推过来——是半块残缺的玉佩,纹路与霓凰随身佩戴的那块严丝合缝。
穆青的手开始发抖。他认得这玉佩,是父亲在世时亲手所琢,姐姐的那半块刻着"凰",而这半块本该刻着"殊"。
"不可能......"他声音发颤,"林殊哥哥已经......"
"青儿长大了。"梅长苏轻声道,用的是十二年前的称呼,"上次见你,还只有这么高。"他比划了个高度,手腕上的火寒毒疤痕若隐若现。
雨打在瓦片上,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穆青突然想起很多事:小时候林殊哥哥带他骑马,故意让马跑得很快,吓得他哇哇大哭,最后又变戏法似的掏出糖人哄他;姐姐总在冬至对着北方发呆;梅长苏看他时那种长辈般的纵容......
"为什么不告诉姐姐?"穆青红着眼睛质问。
梅长苏望向窗外的梅树:"一个面目全非的林殊,怎么配得上光芒万丈的霓凰郡主?"他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何况......我活不长了。"
穆青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跳起来老高:"放屁!你知不知道姐姐等了你十二年!"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梅长苏的脸色白得吓人,整个人摇摇欲坠。飞流突然从梁上翻下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对不起。"穆青颓然坐下,"我......"
"帮我个忙。"梅长苏擦去唇边血迹,"别告诉她。"
暮色渐浓,雨停了。穆青走出苏宅时,看见天边挂着一道彩虹。他想起小时候林殊哥哥说过,彩虹是阵雨给天空的道歉。
"小王爷?"亲卫小心翼翼地问,"回府吗?"
穆青翻身上马:"去军营。"他得找蒙挚打听火寒毒的事,还得查查琅琊阁有没有续命的方子。至于姐姐......他望着穆府的方向,胸口发闷——
原来这世上最痛的,不是自己受伤,而是看着至亲之人彼此折磨,却无能为力。
《琅琊榜·穆青传》(续)
穆青在蒙挚的练武场外徘徊了整整三日。
每当他想开口询问火寒毒的事,眼前就会浮现梅长苏咳血的模样。那个曾经在梅岭雪夜里把他扛在肩头逃命的少年将军,如今竟虚弱得连剑都提不动。
"小王爷有心事?"蒙挚收剑入鞘,汗水顺着铠甲边缘滴落。
穆青盯着校场边的沙盘——那是赤焰军当年在梅岭的布阵图。他突然抓起一把红沙,任由细碎的砂砾从指缝间漏下:"蒙大统领,如果有人明知必死还要回来,是为了什么?"
蒙挚的瞳孔骤然收缩。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穆青看见这位禁军统领的手在微微发抖,铁甲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为了......"蒙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活着的人,不必永远活在谎言里。"
夜风卷起沙尘,迷了穆青的眼睛。
穆王府的书房亮着灯。
穆青轻轻推开门,看见姐姐正在擦拭那柄从不离身的青冥剑。烛火在她眉眼间跳跃,将那道从额角延伸到下颌的伤疤照得格外清晰——那是三年前南楚刺客留下的。
"又去找蒙挚比武了?"霓凰头也不抬地问。
穆青盯着剑刃上的寒光,突然道:"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林殊哥哥还活着......"
"铮——"
青冥剑脱手坠地,在青砖上撞出清脆的声响。霓凰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指节泛白。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十二年前那场永远下不完的梅岭大雪。
"他死了。"霓凰弯腰捡起佩剑,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亲眼看见谢玉的箭射穿他的铠甲。"
穆青看见姐姐的手在剑穗上无意识地摩挲——那是用赤焰军旧战袍的丝线编的。他突然想起梅长苏腕间也系着类似的绳结,只是颜色已经褪得发白。
"要是他没死呢?"穆青固执地追问,"要是他回来了,却不肯相认......"
霓凰猛地抬头。烛光下,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是能剖开人心:"你见到谁了?"
穆青的喉咙发紧。他想起梅长苏说"别告诉她"时眼里的恳求,想起飞流戒备的眼神,更想起那个雨日里咳在帕子上的鲜血。
"没有。"他听见自己说,"只是......做了个梦。"
霓凰的眼神渐渐软下来。她伸手抚过弟弟的发顶,就像小时候那样:"去睡吧。"
穆青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自语:"我也常梦到他......说他冷。"
五更鼓响,穆青翻出府墙。
苏宅的角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黎纲提着灯笼,像是早已料到他会来:"宗主在药房。"
浓重的药味呛得穆青眼睛发酸。梅长苏披着单衣坐在药炉前,正往沸腾的汤药里加一味腥红的粉末。火光映着他凹陷的脸颊,像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这是朱焰草。"梅长苏突然开口,"能暂时压制寒毒,但会折寿。"他抬头笑了笑,"不过对我而言,反正也没几年好活。"
穆青一把夺过药勺:"你疯了吗?琅琊阁明明有更温和的方子!"
"来不及了。"梅长苏轻声说,"誉王已经起疑,夏江的暗探盯上了穆王府。"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你得带霓凰离开京城。"
药炉咕嘟咕嘟冒着泡。穆青看着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的人,怎么也无法把他和记忆里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重合。
"凭什么?"穆青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凭什么要我来替你收拾残局?你知不知道姐姐这十二年是怎么过的?她每年冬至都......"
"我知道。"梅长苏打断他,"正因如此,才更不能相认。"他掀开衣袖,露出布满狰狞疤痕的手臂,"这样的怪物,怎么配站在她身边?"
窗外传来打更声。穆青突然想起小时候玩捉迷藏,林殊哥哥总爱躲在梅树上。有次他找了整整一天都没找到,急得直哭,最后是姐姐提着灯笼,在最高的那株梅树上发现了睡着的少年。
"你总是这样。"穆青红着眼睛笑了,"以前躲起来让我们找,现在又要我们假装找不到。"
梅长苏怔了怔,忽然也笑了。笑着笑着就开始咳血,暗红的血渍在白衣上晕开,像极了当年梅岭的雪中红梅。
穆青夺门而出时,听见药罐被打翻的声音。他没有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心软,就会忍不住告诉姐姐真相。
晨雾弥漫的街道上,穆青策马狂奔。风吹得眼泪止不住地流,他想起梅长苏说"来不及了"时的眼神,想起姐姐擦拭佩剑时的侧脸,更想起蒙挚那句"让活着的人不必永远活在谎言里"。
拐角处突然冲出一个人影。穆青急勒缰绳,马匹人立而起——
"小王爷这是要去哪儿?"言豫津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巧了,我刚从琅琊阁得了本奇书,说是能解天下奇毒......"
《琅琊榜·穆青传》(续)
琅琊阁的密信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
穆青盯着信笺上"火寒奇毒,天下至寒"八个字,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案上敲击——这是他在姐姐身边养成的习惯。言豫津带来的医书摊在桌上,密密麻麻的小楷间,有几行朱笔批注格外刺眼:"以命换命,七日为期。"
"你当真要这么做?"言豫津难得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这法子凶险得很。"
窗外传来巡夜更声。穆青想起今早去苏宅时,看见梅长苏在教飞流写字。那孩子歪歪扭扭写下"林"字时,梅长苏眼里的水光。
"备马。"穆青突然起身,"去芷萝宫。"
静妃的茶室氤氲着药香。
穆青跪坐在蒲团上,看着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妃手法娴熟地碾碎一味味药材。她的衣袖拂过青瓷药碾时,露出腕间一道陈年箭疤——那是十二年前梅岭血战的见证。
"小王爷深夜造访,就为了讨教药理?"静妃的声音像她的茶一样温润。
穆青将琅琊密信推过案几:"求娘娘救一个人。"
烛花爆响。静妃的目光在信笺上停留了很久,久到穆青以为她要拒绝时,忽然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长得真像你父亲。"
药碾声重新响起。静妃从博古架最深处取出一只紫檀木匣:"这是当年宸妃姐姐留下的冰续草,天下至阳之物。"她指尖轻抚匣上花纹,"但要救人,需以血为引。"
穆青解开护腕,露出手腕上狰狞的刀疤:"我的血可以吗?"
静妃的眼神变了。她忽然抓住穆青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早就试过了?"
"上个月在军营,"穆青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蒙大统领说我的血能暂时压制寒毒。"
茶室陷入死寂。窗外竹影婆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暗痕。静妃的手在发抖,药香里混进一丝血腥气。
"傻孩子......"静妃的声音哽咽了,"你们穆家的人,怎么都这么傻......"
穆青想起父亲战死前,也是这样笑着对部将说"保护好我的孩子们"。他忽然明白静妃为何深居简出二十年——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记住那些不该被遗忘的人。
五更时分,穆青揣着药包翻出宫墙。
晨雾中,一道青影立在街角。梅长苏披着狐裘,脸色比雾气还白。他脚边蹲着飞流,正用树枝在地上画小兔子。
"果然在这里。"梅长苏咳嗽着笑了,"小时候你偷溜出宫,总要经过这条巷子。"
穆青的鼻子发酸。他记得七岁那年,自己就是在这个墙角被林殊哥哥逮到,那人也是这样笑着弹他脑门:"再乱跑,小心被狼叼走。"
"苏先生认错人了。"穆青硬着心肠说,"我是去......"
"见静姨。"梅长苏打断他,"求冰续草。"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在发抖,"青儿,别做傻事。"
飞流突然跳起来,警惕地盯着巷口。穆青转头看去——是姐姐!
霓凰郡主一袭戎装,腰间佩剑在晨光中泛着冷芒。她的目光从梅长苏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穆青手中的药包上:"解释。"
一滴冷汗顺着穆青的脊背滑下。他下意识看向梅长苏,却见那人垂着眼帘,长睫在苍白的面容上投下阴影,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姐,我......"
"郡主。"梅长苏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令弟是为在下求药。"他抬起脸,眼神陌生得让穆青心头发冷,"江左盟愿以三座码头,换穆王府袖手旁观。"
霓凰的剑"唰"地出鞘半寸。穆青看见姐姐的手在抖——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好一个江左梅郎。"霓凰的声音比剑锋还冷,"你以为我弟弟是什么?交易的筹码?"
梅长苏笑了。那个笑容残忍得不像他:"郡主以为,令弟为何频频接近在下?"他缓步上前,在穆青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抽走药包,"不过是想借江左盟的势力,在云南自立为王罢了。"
药包落地。冰续草散了一地,被晨露打湿。
穆青的拳头比思绪更快。他一拳砸在梅长苏脸上,看着那人踉跄着撞上墙壁,嘴角渗出血丝。飞流像头小豹子般扑来,被他反手制住。
"林殊!"穆青怒吼,"你他妈就是个懦夫!"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时间仿佛凝固。霓凰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梅长苏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嘴角的血迹红得刺目。
晨雾散尽,第一缕阳光照进小巷。穆青看见姐姐缓缓蹲下身,指尖颤抖着触碰梅长苏腕间的旧绳结——那是赤焰军独有的编法。
"小殊......"霓凰的声音轻得像梦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梅长苏闭上了眼睛。一滴泪划过他染血的面颊。穆青突然明白,有些谎言,终究敌不过十二年的刻骨相思。
《琅琊榜·穆青传》(续)
穆王府的祠堂里,三柱清香袅袅升起。
穆青跪在父亲灵位前,听着身后压抑的啜泣声。姐姐已经这样跪了一整天,从清晨在巷子里认出林殊开始,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而那个被认出来的人,此刻正躺在偏厢的榻上,由晏大夫施针救治。
"他骗我......"霓凰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说要带我放风筝......"她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半块玉佩,指节泛白。
穆青默默递过帕子。他想起小时候姐姐教他认星图,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那时她指着北方最亮的一颗说:"那是林殊哥哥。"而现在,那颗星星坠落人间,却已经面目全非。
"姐。"穆青轻声说,"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霓凰猛地抬头,眼里的血丝让穆青心头一颤:"够?"她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知道火寒毒发作时有多痛吗?你知道他每天要喝多少药才能维持呼吸吗?"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十二年......他一个人熬了十二年......"
祠堂的门突然被推开。蒙挚风尘仆仆地闯进来,铠甲上还带着晨露:"宫里出事了!夏江告发靖王私藏赤焰逆犯,陛下命我......"他的目光落在霓凰泪痕斑驳的脸上,声音戛然而止。
穆青的心沉到谷底。他早该想到,夏江那条老狐狸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去安排车马。"穆青起身时带翻了蒲团,"姐,你带林殊哥哥从密道走,我去找言侯......"
"不必了。"
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梅长苏——不,现在该叫他林殊了——扶着门框站在那里。晏大夫的药箱敞开着,十几根银针还插在他颈后的穴位上。他的脸色白得像纸,眼神却亮得惊人。
"夏江要的是我。"林殊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带着气音,"蒙大哥,烦请你如实禀报陛下,就说......"他咳嗽起来,唇边溢出鲜血,"就说逆犯林殊,前来投案。"
霓凰的剑"铮"地出鞘,横在蒙挚颈前:"你敢!"
蒙挚没有躲。这位禁军统领红着眼睛跪下:"末将......遵命。"
穆青看着姐姐的剑尖在发抖。他突然明白蒙挚为何应得如此干脆——只有把林殊送进天牢,才能让梁帝暂时放松对靖王的怀疑。这是一步死棋,却也是唯一的活路。
所有人都愣住了。
"穆小王爷涉嫌包庇逆犯,"穆青扯下腰牌扔在地上,笑得像个无赖,"难道不该一并收押?"
林殊的眼神变了。穆青在他眼里看到了十二年前那个纵马飞驰的少年将军——那时候林殊总爱揉乱他的头发,说"我们青儿长大了肯定是个英雄"。
"胡闹!"霓凰厉声喝道。
穆青走到姐姐面前,忽然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姐,记得我十岁那年偷你的兵符吗?"他咧嘴一笑,"其实那次,我是想带兵去梅岭找林殊哥哥。"
霓凰的眼泪夺眶而出。
穆青起身拍拍膝盖,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再说了,天牢的伙食可比苏宅强多了。"他转身勾住林殊的肩膀——那肩膀单薄得让他心头发酸,"走吧,林殊哥哥。"
晨光透过窗棂,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蒙挚红着眼睛在前引路,林殊的脚步虚浮却坚定,穆青扶着他的手臂,小声抱怨着:"等你好了,得教我赤焰枪法......"
霓凰站在原地,手中的青冥剑映着朝阳。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父亲说过的话:"穆家的儿女,可以流血,但不能低头。"
祠堂外,梧桐叶落了一地。
《琅琊榜·穆青传》(终章)
天牢的石壁渗着水珠,在黑暗中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穆青枕着手臂躺在干草堆上,数着头顶裂缝里爬过的蚂蚁。隔壁牢房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时断时续,像一盏将熄的油灯。
"林殊哥哥,"他突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七岁那年,你教我凫水的事吗?"
咳嗽声停了停。
"记得。"林殊的声音透过石墙传来,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抱着我的腰不肯撒手,害得我们俩一起沉进湖里。"
穆青咧嘴笑了。月光从狭小的气窗漏进来,照在他脏兮兮的脸上。入狱三日,夏江来提审了七次,每次都用浸了盐水的鞭子招呼他。但比起林殊受的刑,这点皮肉伤根本不算什么。
"那时候你说......"穆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泛起腥甜,"说等我及冠了,就带我去猎雪狼......"
脚步声由远及近。穆青立刻噤声,装作昏迷的样子。铁链哗啦作响,牢门被粗暴地踢开。
"装死?"夏江的靴子碾上他的手指,"穆小王爷不是挺能说吗?"
穆青透过睫毛的缝隙,看见夏江身后站着个意想不到的人——誉王。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皇子,此刻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本王最后问一次,"誉王俯下身,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梅长苏的真实身份,还有......"他压低声音,"赤焰军的幸存者名单。"
穆青突然笑了。他吐出一口血沫,正正喷在誉王华贵的衣襟上:"殿下身上熏的什么香?闻着像......"他故意吸了吸鼻子,"像棺材铺里的防腐剂。"
鞭子破空而来。
剧痛中,穆青恍惚听见隔壁牢房传来铁链崩断的声音。然后是夏江的惨叫,誉王的惊呼,混乱中有人大喊"逆犯越狱了"。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青儿......"
穆青努力聚焦视线。林殊的脸在月光下白得透明,嘴角还挂着血迹,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亮得像燃烧的星辰。他身后躺着不省人事的夏江,而誉王瘫坐在墙角,裤裆湿了一大片。
"你......"穆青想说话,却被涌出的鲜血呛住。
林殊解下腕间的赤焰绳结,系在穆青血肉模糊的手腕上:"坚持住,援兵马上就到。"他的手指在穆青脉门一按,某种温暖的力量流进四肢百骸,"这是赤炎心法,能暂时护住心脉。"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林殊脸色骤变,把穆青往干草堆深处藏了藏:"别出声。"
"那你呢?"穆青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林殊笑了。那个笑容让穆青想起十二年前的梅岭雪夜,少年将军把他塞进树洞时也是这样笑着说的:"数到一百,哥哥就回来接你。"
"这次不骗你。"林殊掰开他的手指,"我答应过霓凰,要活着回去。"
火把的光亮逼近走廊。林殊整了整染血的衣襟,昂首走向牢门。在踏出阴影的瞬间,他突然回头:"青儿,风筝我做好了。"
穆青的视线模糊了。他看见林殊的背影融入刺目的火光中,听见靖王沉稳的"奉旨提审",更听见远处隐约传来的,穆家军特有的战鼓声。
天窗外,启明星亮得耀眼。
穆青数着自己的心跳,在即将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又回到了云南的草原。姐姐在教他射箭,林殊哥哥在一旁捣乱,父亲摸着胡子微笑。阳光很暖,风里有茶花的香气。
一滴泪滑过染血的面颊。
《琅琊榜·穆青传》后记·茶香
行刑那日,金陵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穆青站在诏狱外的梅树下,看着雪粒落在掌心。太医令说他的伤至少要养半年,可有些事,等不了那么久。
"小王爷。"列战英捧着个乌木匣子走来,"这是......"
穆青接过匣子。里面是半块染血的玉佩,刻着残缺的"殊"字。他想起那日在天牢,林殊把这玉佩塞进他手里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帮我还给霓凰。"
雪越下越大。穆青抬头望向宫墙,忽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霓凰一袭素衣从雪幕中走来,发间只簪一支白梅。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可腰背挺得笔直,就像父亲战死那日一样。
"姐......"
霓凰接过木匣,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裂痕。雪落在她睫毛上,久久不化。
"他最后......"
"很安静。"穆青轻声说,"像睡着了一样。"
远处传来钟声。靖王——现在该称新帝了——正在太庙举行登基大典。穆青知道,那些尘封的赤焰旧案,那些血与火的真相,终将重见天日。
霓凰突然转身走向梅林深处。穆青默默跟上,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他们在最老的那株梅树下停住,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那是七岁的穆青用匕首刻的"林殊哥哥是笨蛋"。
"青儿。"霓凰解下佩剑递给他,"从今日起,云南穆府由你执掌。"
穆青没有接。他望着姐姐眼角的细纹,忽然单膝跪地:"穆府永远只有一位主帅。"雪花落在他肩头,像披了件银甲,"臣,穆青,请郡主回南境。"
风卷起梅香。霓凰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雪地上融出一个个小坑。她弯腰扶起弟弟,就像很多年前那个雨夜,她扶起跌倒在校场上的小男孩一样。
"好。"
回云南那日,穆青在城门外等了很久。言豫津送来一车青梅酒,蒙挚偷偷塞给他半块虎符,连飞流都破天荒地主动抱了他一下。
马车驶出十里亭时,穆青回头望了望金陵城。他恍惚看见有个青衣书生站在城墙上对他挥手,可定睛看去,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看什么?"霓凰问。
穆青笑了笑,将母亲留下的护心镜挂在车辕上:"没什么。"
铜镜在阳光下晃出一道耀眼的光斑,照亮了官道两侧的新雪。远处有牧童在唱《长林曲》,歌声穿过十二年的光阴,飘向梅岭方向。
《琅琊榜·穆青传》外篇·归鸿
云南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
穆青站在廊下擦拭新铸的佩剑,雨水顺着屋檐成串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破阵乐》的调子。亲兵捧着军报匆匆跑来,在积水处滑了个趔趄。
"急什么?"穆青头也不抬,"南楚又闹腾了?"
"不是......"亲兵喘着粗气递上信筒,"金陵来的,八百里加急。"
铜筒上烙着靖王府的徽记。穆青擦净手才接过,筒底却突然"咔嗒"一声掉出个小物件——是半枚残缺的棋子,黑玉质地,触手生温。
军报只有寥寥数字:"苏宅梅树结果,甚酸,可入药。"
剑穗突然断了。穆青盯着那枚棋子看了很久,久到雨水打湿信笺,墨迹晕染开来,像极了那年天牢里蔓延的血渍。
"备马。"他忽然转身,"去药圃。"
药圃的老管事举着油灯,看小王爷疯了一样翻找那些蒙尘的典籍。
"朱焰草......朱焰草......"穆青的指尖在书页间急速穿梭,突然停在某页泛黄的图纸上——那是父亲生前绘制的南境地形图,角落标注着几个小字:"梅岭北麓,七月朱焰。"
灯花"啪"地爆响。穆青想起林殊说过,火寒毒至阴,唯朱焰草可解。而静妃给的医书上却道:"朱焰结果,其酸蚀骨,然以心血浇灌三年,可得一味......"
后边的字迹被血迹模糊了。
雨幕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穆青冲出药圃,看见姐姐立在阶前,蓑衣上的水珠连成银线。她手里握着刚到的第二封信,信纸被攥得发皱。
"青儿,"霓凰的声音轻得像梦呓,"你说人死了......"
穆青夺过信纸。这次是蒙挚的笔迹,力透纸背:"苏宅地窖现冰续丹十枚,制药之法与当年宸妃所遗药方同。"落款处却沾着一点胭脂——是宫里的东西。
夜雨滂沱。穆青忽然笑出声来,笑得眼眶发烫。他摸出那枚黑玉棋子对着灯细看,终于在棋身内侧找到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刻痕——那是赤焰军暗卫的标记。
"姐,"他举起棋子,"你记不记得林殊哥哥说过,他最讨厌下棋?"
霓凰的蓑衣滑落在雨中。
远处惊雷炸响,照亮了药圃角落里一株新发的绿苗。穆青记得很清楚,那是从金陵带回来的梅核种下的,至今未开过花。
《琅琊榜·穆青传》外篇·梅影
冬至的云南没有雪,只有绵密的雨。
穆青推开祠堂木门时,惊飞了檐下一窝燕子。供案上的长明灯晃了晃,照亮最新供奉的那块牌位——"故兄林氏讳殊之灵位"。牌位下压着半局残棋,黑子排成赤焰军的鹰隼阵型。
"就知道你在这儿。"
霓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怀里抱着个酒坛,坛口泥封上烙着苏宅的印记。穆青注意到姐姐的左手一直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个绣了梅枝的锦囊,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什么硬物。
"蒙挚送来的。"霓凰拍开泥封,酒香混着梅香瞬间溢满祠堂,"说是去年埋在苏宅梅树下的。"
穆青斟酒的手顿了顿。他想起金陵那个总爱咳嗽的书生,想起那人说"等来年梅子熟了酿酒给你喝"时眼里的笑意。酒液澄澈,映着他们姐弟二人的倒影,一晃就成了三个。
祠堂外突然传来骚动。亲卫急匆匆跑来,却在门槛处绊了一跤:"报!南境三十里外发现不明军队,打着......打着赤焰旗!"
酒盏"当啷"落地。
穆青抓起佩剑冲出门,却在看到院中景象时僵在原地——
蒙蒙细雨中,一队玄甲骑兵静立庭前。为首之人披着暗红大氅,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那人腰间悬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七颗星辰排列如斗。
"这是......"穆青的剑尖微微发颤。
骑兵们齐刷刷掀开兜帽。每张脸上都带着陈年烧伤的疤痕,每双眼却亮如寒星。为首之人缓缓抬头,一道狰狞伤疤从额角贯穿至颈侧,可那双眼睛——
霓凰的锦囊掉在地上,滚出颗晶莹剔透的冰续丹。
"抱歉,来晚了。"林殊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路上遇到些老朋友。"他指了指身后那些伤痕累累的骑兵,"赤焰旧部,三百二十一人。"
雨丝突然变成雪粒。穆青看见林殊的睫毛上结了霜,看见姐姐的指尖掐进掌心渗出血珠,更看见那些老兵们铠甲下露出的绷带——全是火寒毒特有的青紫色。
"朱焰果......"穆青突然明白过来,"你们用三年时间......"
林殊咳嗽着笑了。他解下大氅,露出心口处一道刚刚结痂的伤痕:"以心血浇灌,可解百毒。"他望向霓凰,"只是这疤,怕是要留一辈子了。"
雪越下越大。穆青看着姐姐一步步走向林殊,看着那人用布满伤痕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突然觉得喉头发紧。他悄悄退后两步,却被林殊叫住:
"青儿,"那人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答应你的雪狼肉干。"
油纸包在雪中散发着热气,分明是刚烤好的。穆青的眼泪终于砸下来,融化了脚边的积雪。他想起很多年前在金陵牢里,自己说"等你好了要教我赤焰枪法"。
"臭小子,"林殊揉了揉他的脑袋,"哭什么?"
雪幕深处,老梅树的枝条突然抖了抖,绽出今冬第一朵红梅。
《琅琊榜·穆青传》尾声·故人来
春分这日,穆青在演武场被摔了第七个跟头。
"力道够了,准头太差。"林殊挽了个枪花,银枪在朝阳下划出流星般的轨迹。他脸上的疤痕淡了些许,只是说话时仍会不自觉地按住心口。
穆青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突然瞥见廊下闪过一抹鹅黄——是姐姐提着食盒来了。他眼珠一转,故意大声呻吟:"林殊哥哥,我这胳膊怕是折了......"
"少来。"林殊笑骂,却还是伸手扶他,"上次装病骗你姐姐炖鸡汤,结果......"
话未说完,一道银光直扑面门。林殊侧身闪避,枪尖挑落了霓凰鬓边的海棠花。
"郡主这是要谋杀亲夫?"林殊接住花朵,指尖在花瓣上轻轻一抚。
霓凰的剑招骤然凌厉:"试试你的身手退步没有。"
穆青盘腿坐在武器架上,抓了把瓜子慢慢嗑。他望着场中缠斗的两人——姐姐的剑如游龙,林殊的枪似惊鸿,兵刃相击时迸出的火星,像极了那年除夕他们在梅岭放的烟花。
"小王爷。"老管家匆匆走来,"金陵来了圣旨,靖王......不,陛下要给咱们郡主赐婚呢。"
瓜子壳卡在了喉咙里。穆青冲到场边时,正看见林殊单膝跪地,枪尖抵着霓凰的咽喉。那人仰头笑得肆意:"末将赢了,郡主可要兑现彩头。"
霓凰忽然俯身。
穆青赶紧捂住眼睛,却从指缝里看见姐姐只是摘掉了林殊发间的草屑。阳光透过他们之间的缝隙,在地上投出交错的影子。
"圣旨到——"
传旨太监的唱喝声惊飞满树麻雀。穆青接过明黄卷轴,眼尖地发现背面有行小字:"苏宅梅子已熟,欠你的酒该还了。"
林殊凑过来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霓凰熟练地拍着他的背,从袖中掏出药丸塞进他嘴里。穆青望着他们交握的手——姐姐的指尖染着凤仙花汁,林殊的腕上系着褪色的赤焰绳结,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的穆王府。
"愣着干什么?"林殊揽住他肩膀,"去地窖搬酒。"
微风拂过庭院,吹散了满地落花。穆青走在最后,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姐姐的裙摆扫过青石板,林殊的枪穗在风中摇晃。他突然想起那个雪夜,林殊说"这次不骗你"。
是啊,终于不用再数到一百了。
《琅琊榜·穆青传》番外·青梅酿
立夏后的第一场暴雨,冲垮了南境驿道的木桥。
穆青蹲在粮仓顶上补茅草,雨水顺着蓑衣往脖子里灌。他望着官道上停滞的车队,突然眯起眼睛——有个青衣人正冒雨蹚过泥泞,怀里紧紧抱着个陶罐。
"飞流?"
少年闻声抬头,雨水顺着睫毛成串滴落。他护着陶罐三两步跃上屋顶,湿透的衣袖甩了穆青一脸水珠。
"给我的?"穆青揭开陶罐封口,浓郁的酒香混着青梅酸涩扑面而来。他忽然记起,今日是林殊和姐姐成婚的第三个月整。
飞流比划了个复杂的手势,又指指北方。穆青辨认许久才明白,这是说林殊在书房发现了他十二年前藏起来的青梅,特意酿成酒送来。
"他还真是......"穆青喉头发紧,"什么都记得。"
雨幕中传来马蹄声。穆青转头望去,看见姐姐一骑白马踏水而来,红衣猎猎如火。她身后跟着整队的穆家军,却不见林殊踪影。
"北燕犯境。"霓凰甩过一卷军报,"你守南境,我赴边关。"
竹简上还沾着墨香,显然是刚写就的。穆青注意到落款处盖着两方印——一方是姐姐的凤纹章,另一方却是赤焰军旧印。
"林殊哥哥呢?"
"在整理沙盘。"霓凰的嘴角微微上扬,"说是要教飞流排兵布阵。"她突然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发顶,"他让我告诉你,地窖第三块青砖下,还有你十岁时埋的'宝贝'。"
暴雨渐歇。穆青望着姐姐远去的背影,突然笑出声来。他记得那个"宝贝"——是当年偷藏的爆竹,本想用来炸鱼,却被林殊发现后重新埋好,说"等你长大再玩"。
飞流好奇地凑过来,沾着酒渍的手指在陶罐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阳光穿透云层,照得满地积水闪闪发亮。穆青抱起酒罐轻嗅,恍惚闻到那年金陵的梅香。
《琅琊榜·穆青传》余韵·归去来
白露那日,穆青在边境哨所捡到个受伤的游侠儿。
那人浑身是血地倒在芦苇丛中,手中却死死攥着半截断剑。穆青命人抬他回营时,军医突然"咦"了一声:"此人经脉中似有冰续丹余效。"
烛火噼啪作响。穆青掀开那人破碎的衣襟,在锁骨处发现道陈年箭疤——形状位置与林殊的一模一样。
"不可能......"他猛地后退半步,打翻了药碗。
床榻上的人就在这时睁开眼。
"穆......小王爷?"游侠儿的嗓音沙哑得可怕,却带着莫名的熟悉,"现在......是哪一年?"
窗外秋风乍起,吹散了案头的军报。最新一封上写着:"北境大捷,霓凰主帅与林参军不日还朝"。
【全文终】
【注】此篇为开放式结局,留给读者想象空间。可理解为:①林殊化身的游侠儿;②赤焰军其他幸存者;③平行时空的交汇。正如梅长苏所说:"世间之大,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也总有意想不到的相逢。"
《琅琊榜·穆青传》最终章·薪火
霜降的黎明,穆青独自登上南境城墙。
他手中捧着两封信——一封是姐姐从北境寄来的家书,信笺上还沾着塞外的风雪;另一封来自琅琊阁,薄如蝉翼的纸页上只有一句话:"赤焰未绝,薪火相传"。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个自称游侠儿的伤者拄着木杖走来,肩上披着穆青给的旧斗篷。晨光中,他锁骨处的箭疤泛着淡金色,像一道未愈的誓言。
"这城墙,"游侠儿突然开口,"比十二年前高了三分。"
穆青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只有参与过梅岭之战的人才会知道,当年的南境城墙曾被炸塌过——这个秘密连靖王都不知晓。
"你是谁?"穆青的声音发颤,"真正的名字。"
游侠儿望向北方,那里有支凯旋的队伍正踏着晨光归来。为首的红衣女将身侧,青衣谋士的白裘在风中翻飞如鹤翼。
"赤羽营第七骑,"他轻声道,"聂铎。"
穆青手中的信笺突然被风吹起,飘向城下正在操练的新兵。那些少年郎穿着改制后的赤焰轻甲,枪尖挑破的露珠折射出七彩虹光。
远处,凯旋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全书终】
【后记】
这个故事始于穆青对姐姐的"怕",终于赤焰精神的传承。从"畏"到"护",从"独"到"众",穆青走过的路,正是每个少年成长的缩影。
而所有未尽的传说,都会在读者的心中继续生长——正如梅长苏所说:"活着的人,要连死去的那些人一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