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花 | 缘如梅香 岁月成诗
发布时间:2025-08-05 09:46 浏览量:2
时光长河奔涌向前,日夜冲刷着记忆的堤岸。然而,总有奇妙的缘分,会在湍急的水流中被悄然截留,沉积于岁月河床之下,如深埋的陈年佳酿,愈久愈显芳醇。我与梅的相遇,便是这窖藏时光的杰作,一朝开启,便醉了流年。
与“梅”的初遇,恍惚定格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某个瞬间。我随意翻开一本尘封已久的存折,指尖不经意间停在扉页底部。一抹小巧工整的鲜红印记——“梅”,宛如寒冬里第一朵含苞的花蕾,在泛黄的纸页间骤然绽放。指腹轻抚,油印的凹凸带着旧物特有的温度,似在无声诉说着什么。只是那时年轻,生活的浪潮汹涌澎湃,无暇细细品味这枚陈旧的印记。它便悄然滑入记忆缝隙,如深秋枯叶,落地无声,踪迹难寻。
命运的丝线,在无声中悄然编织。
二十余载光阴转瞬即逝,当我调职至央媒驻黔机构,缘分的引线早已暗自延伸千里。单位食堂里,每日人声鼎沸,人潮熙攘。我们无数次在这方烟火之地穿行,在嘈杂人声中擦肩而过,如同沙粒随流水匆匆而逝。某个阴沉欲雨的日子,食堂门窗紧闭,暖融融的饭菜香气与人声交织弥漫。她端着餐盘从我身旁走过,素色衣袖轻拂,一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雾,如春日藤蔓般缠绕鼻息,转瞬即逝。又或是某个正午,阳光破窗而入,尘埃在光柱中翩然起舞,隔着几张桌子,她清脆爽朗的笑声突然响起,恰似廊下风铃被暖阳唤醒,叮铃作响,打破了午间的沉闷。这些细碎平常的片段,当时如飘零的落花,毫不在意。却在日后岁月里,被时光一一拾起、串联,化作颈间温润的珍珠,在往昔的幽暗中熠熠生辉。
爱人离世后,生命的寒冬骤然降临,世界仿佛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一片灰白。无数个漫漫长夜,我辗转难眠,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惊觉又是一夜将尽。正当心灵如荒漠般枯寂时,一位深知我境遇的老同事热情地牵起了缘分的红线:“给你介绍个人,你们肯定有缘。”语气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暖。
初次见面是在一间古朴雅致的茶馆。窗外细雨如丝,茶烟袅袅升腾。她身着素雅旗袍,一支古朴木簪斜挽青丝。交谈间,话题如潺潺流水,不知不觉聊到往昔岁月。当各自说起早年经历中的某些模糊地名与机构时,我们惊愕对视——刹那间,存折上那枚小小的红印、食堂里无数次无声的擦肩,这些命运的碎片瞬间拼凑成完整的画面。“竟……竟然是你?!”她的惊呼带着微微颤抖,眼中泪光闪烁,似星光坠入深潭。那一刻,二十余载的时光隔阂轰然崩塌,漫长的错过,在瞬间获得了最圆满的诠释,所有零散的伏笔被宿命感骤然点亮,赋予了前所未有的意义与温情。
去年岁末搬迁,整理旧物时,那本尘封的老存折,赫然从箱底浮现。纸张已泛黄脆硬,如同布满风霜的老人手背。唯有那枚“梅”字印章,依旧鲜红夺目,鲜艳得令人心颤。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温柔地洒在那抹红印上,暖意仿佛穿透纸张,有了生命的温度。恍惚间,我看见二十年前那个翻阅存折、指尖匆匆掠过墨痕的自己,正隔着一整条时光长河,平静地凝视着此刻的我。那些不经意的过往,那些被岁月随意夹在书页里的情节,原来都是命运早早埋下的种子。它们默默沉睡,穿越时光暗流,直到我们历经万水千山,在彼岸渡口相遇,才在交汇的眼神中苏醒,绽放成花。
缘分,恰似寒梅的清韵。初时若有若无,缥缈无痕。却总会在某个雪后初晴的清晨,当你推开窗的刹那,那清冽馥郁的香气便会毫无预兆地扑面而来,直抵灵魂深处最柔软的角落。它从不张扬,只在时光长河中静静流淌,默默相伴。只待我们步履匆匆走过岁月,在某个回眸或低首的瞬间,与早已等候在此的宿命之缘,欣然相认。
如今,每当在书房案头插上一枝新折的腊梅,金蕊在凛冽中悄然吐香,馥郁气息瞬间盈满斗室。我总会在这清冷甜香里,再次看见存折上鲜艳欲滴的红印,看见食堂暖光下无数次无声的擦肩,看见命运那如椽巨笔写下的温柔而坚韧的篇章——它用人生中散落的碎片,在岁月长卷上,谱写出这首悠长、丰盈而绝美的诗篇。
窗内梅香幽幽,诗行无声流淌,浸润了往昔,也温暖着当下。
文/袁堇峰
编辑/赵怡 明雪
二审/姚曼
三审/黄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