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竹马高中退婚书紧随而来 我不理他 揣着金子直奔千里外的边城故里
发布时间:2025-08-05 16:51 浏览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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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供竹马苦读三年,他高中状元。
京城喜报方至,退婚书紧随而来。
“姜愿,你我已殊途,赠黄金百两,速离京城。”
他甚至带着施舍:“或可暂居城外,待日后招你入府为婢,也算全了情分。”
我不理他,揣着金子直奔千里外的边城故里。
归乡路途寂寞,我顺手捡了个落魄的哑巴少年,只因他模样极好。
乡亲们见我似衣锦还乡,纷纷登门说媒。
身后一路沉默的少年猛地攥紧我衣袖,眼尾泛红,嘶声吼道:
“娘子...要我,我...什么都能学。”
01
他居然不是哑巴?当众喊我娘子,这小子还挺会占我便宜。
不过,他这一声倒是帮我挡了不少麻烦。
我看着少年那双急得泛红的眼睛,故意拉长音调说道:“哦?
什么都能学?”接着又调侃,“那日夜伺候娘子,也学得会么?”
果然,这少年经不起撩拨,红晕瞬间从耳根蔓延开来。
他躲开我的目光,却又紧紧抓着我不肯松手,从紧咬的齿缝里挤出比蚊蝇声还细弱的声音:“能、能学。”
他那羞涩又倔强的模样,实在让人怜爱。
一旁的媒婆看得目瞪口呆,终于忍不住插嘴:“姜姑娘!
你这又是何苦呢?放着那些能说会道的后生不选,偏偏要养着这个结巴?
虽说他模样俊俏,可日子还长着呢,他连句贴心话都说不出来,往后得多寂寞啊!”
寂寞?我心里暗自嗤笑。旁人哪里知道,他那俊美的模样,哪怕静默不语,也如玉山倾倒般令人心动。
我捡到他时,他正蜷缩在破败的驿站角落,浑身是伤,污泥几乎遮住了他原本的模样。
唯有那双眼睛,清澈得能映出人影,还带着几分懵懂的无措。
就是那一眼,让我动了些不太正经的心思。
反正我孤身一人,捡个模样出众的伴儿,看着也舒心不是?
于是,他成了我的小尾巴。一路相伴,我喂他水、给他饭,还帮他清洗伤口。
他乖顺得不得了,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默默地望着我。
我给他擦净脸后,才发现这污秽之下竟藏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我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努力克制着不该有的欲望,轻声说道:“以后,你就叫阿声,好不好?”
这么俊俏的少年,说起话来肯定好听。
阿声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眼底闪烁着明亮的光。
媒婆还在念叨正常男子的好处。
我收回思绪,嘴角带着笑意,目光坚定地落在阿声身上:“结巴怎么了?我觉得挺好。”
我故意凑近他,连哄带骗地说:“阿声,告诉他们,娘子是不是只要你?”
阿声猛地抬起头,带着初学者的笨拙与认真回答:“要!我……能学!”
我心满意足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夸赞道:“我家阿声真乖。”
媒婆说的“能说会道的后生”,让我想起了京城那位真正能言善辩的竹马——沈弋。
供他苦读的那三年,对我的耳朵来说简直是场灾难。
我起早贪黑,又是贩货,又是做绣活,甚至支个小摊卖馄饨,每一文钱都饱含着我的汗水。
02
可他呢?那张嘴除了念书,就是对我的生意指手画脚。
“姜愿,你这吆喝声太俗气,读书人听着有失斯文。”
“这馄饨馅儿咸了,汤头也没味道,京城的贵人嘴很挑,你这样做生意可不行。”
“贩布?女子抛头露面总归不太好,不如在家做些女红等我……”
他和他那些眼高于顶的朋友,好像生来就懂治国平天下,却唯独不懂人间烟火。
我一直忍着,想着他是读书读迂了,靠着心里那点情分坚持着。
直到放榜前夜,我揣着刚赚的一小袋铜钱,想给他买点好墨,却在酒楼雅间外,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沈兄,你那未婚妻整天满身铜臭味,将来你高中为官,她岂不是会成为你的笑柄?”
“就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沈兄人中龙凤,配这样的女子,实在太委屈……”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握着钱袋的手冰凉。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只听见沈弋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无奈和隐隐的认同说:“她也不容易。
只是,终究不是我的良配。
等我功成名就,自会妥善安置。”
妥善安置?原来我三年的付出,在他和他朋友眼里,是满身铜臭,是上不了台面!
我与他那点残存的情分瞬间被彻底碾碎。
第二天,我找到沈弋。在他故作惊讶的目光中,我平静地说:“你我情分已尽,你还我婚书,赔我黄金百两,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愕,随即露出难以掩饰的窃喜,好像甩掉了一个大包袱。
我看着他那虚伪的嘴脸,差点笑出声来。
现在想来,真庆幸那天在酒楼听到他的话,让我看清了我们之间的差距。
用百两黄金买断这聒噪又虚伪的过往,是我做过最划算的买卖。
现在多好啊,耳根清净,兜里有钱,身边还有个模样俊俏、只会红着脸说“能学”的可爱人儿。
唯一遗憾的是,黄金百两要少了。
打发走聒噪的媒婆,耳根终于清净了。
我和阿声开始收拾这座荒废已久的老宅。
他默默干活,手脚却十分麻利,一会儿爬高擦灰,一会儿搬挪重物。
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浸湿了单薄的粗布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却充满力量的轮廓。
看他这勤快的模样,我又忍不住想逗逗他。
趁他踮脚去够房梁上的蛛网时,我故意凑到他身后,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汗湿的后腰。
说:“阿声真能干,以后谁嫁了你,可就有福气啦。”
阿声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一下,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03
他回头看我,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我的脸,嘴唇动了动,只发出一个不知所措的气音。
看他羞得快冒烟了,我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他。
不过他浑身又脏又湿,实在狼狈。我拍拍手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瞧你这一身脏的,脱下来,我给你洗洗。”说着,我就伸手去解他外衫的系带。
“唔!”阿声惊得瞪大了眼睛,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双手死死护住胸口,脸涨得通红,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咽声。“怕什么?
又不会吃了你。”我笑着逼近他,三两下就把他那件脏兮兮的外衫和里衣脱了下来。
转眼间,少年精瘦的上身就露了出来,皮肤细腻,线条紧实。
他羞得浑身都泛起了粉色,双手紧紧护着仅剩的裤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见他实在窘迫,也就不再勉强,抱着脏衣服去井边清洗。
洗完衣服晾晒时,我顺手把自己换下的一件藕荷色贴身小衣晾在了院子里最显眼的竹竿上。
阿声换好干净衣服出来帮忙收拾院子,一抬头,目光正好落在那件随风轻轻晃动的小衣上。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了,仿佛有火从他脚底烧到头顶,那张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猛地低下头,眼神像受惊的雀鸟一样四处乱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憋了半天,他终于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件小衣,声音又急又涩:“那⋯要…要。”
我憋着笑,一脸无辜地凑近他:“嗯?你要什么呀?”
我故意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眨眨眼问,“要喝水?还是要娘子帮忙干活?”
看着他急得额头青筋都隐隐浮现,嘴唇开合却只能发出更不成句的“啊..啊”声,我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阿声急得原地跺脚,眼见解释不清,干脆放弃了,几乎是落荒而逃,一头扎进了厢房。
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再也忍不住,扶着晾衣杆,笑得直不起腰来。我的阿声,真是个纯情少年郎啊。
之后几天,我在镇上闲逛,看到书院门口贴着告示:【夫子回乡省亲,急寻代课先生十日,专教蒙童习字。】
我眼睛一亮,立刻想到了阿声。
他虽然说话结巴,但那一手字,筋骨清隽,比我见过的许多秀才都要好。
教一群小孩子认字描红,肯定没问题。
我兴冲冲地跑回家,拽着正在默默扫院子的阿声就往书院走,兴奋地说:“阿声,你的机会来了!去书院代课,十天,还有工钱拿呢!”
阿声一听,手里的扫帚差点掉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行…我…说不好话…教不了…”
我板起脸说:“怎么不行?白吃白喝住在我家这么久,真当自己是少爷了?
连这点小事都推脱,难道真想让我养你一辈子,当个吃闲饭的累赘?”
“累赘”这两个字像当头一棒。阿声猛地抬头看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04
他死死咬着下唇,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像个被主人遗弃又责骂的小狗,可怜极了。
我别过脸,硬着心肠不去看他那可怜的模样。
旁边路过的几个乡亲看不下去了,纷纷说道:“姜丫头,话不能这么说啊!
阿声多勤快,把你家上上下下打理得多好!”“就是,人家脸皮薄,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我哼了一声,不为所动,只盯着阿声说:“去不去?不去今晚就别吃饭了!”
阿声身体一颤,通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又倔强地挤出一个字:“…去。”
于是,我半推半就地把他送进了书院。头两天,那里简直像炸开了锅。
一群调皮的孩子怎么会怕这个说话结巴、动不动就脸红的新夫子呢?
阿声在上面紧张得手心冒汗,结结巴巴地念字,下面的孩子却哄笑、做鬼脸,甚至朝他扔小纸团。
他窘迫得满脸通红,眼眶湿漉漉的,却强忍着没有逃走。
然而,事情渐渐有了转机。
阿声虽然不善言辞,但他的字写得非常好,画的小图也栩栩如生。
他脾气很好,不管孩子们怎么捣乱,他从不发火,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安静地看着调皮的孩子,直到对方心虚。
他批改描红非常认真,哪怕是再歪扭的字,他也能找出一点进步,然后笨拙地给予鼓励。
慢慢地,书院里的哄笑声少了,好奇地围着他看他写字画画的孩子多了。
到了第五六天,竟有孩子主动把描红的纸举到他面前,怯生生地问:“夫、夫子…我写得…对吗?”
阿声会弯起眼睛,用力点头,指着某个笔画,结巴但清晰地夸赞:“这…这里…好!”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最后一天放学时,那些曾经最调皮的孩子居然有些舍不得他,围着他喊“夫子”。
我掐着时间来接他,看着阿声脸上带着一丝轻松和温暖走出书院,我打心底里为他高兴。“阿声,快去!找老夫子拿你的十两银子!”
他点点头,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袋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一把接过袋子,感觉重量不对。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半袋子干瘪的枣子、几块黑乎乎的熏肉,还有一小包不知名的山货,哪有什么银子啊!
阿声低着头,像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小兽,小声说:“对、对不起…没…没赚到钱…娘子别…生气…”
他偷偷抬眼看看我的脸色,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未干的泪花。
“我…我还可以去…别的地方…赚钱的…”
我歪着头故意靠近他,问道:“哦?别的地方?比如……?”
阿声的脸颊立刻红了起来。他显然明白了我没说完的暗示。
我以为他会退缩,但他好像下了某种决心,说:“只要…你想…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句话像一块滚烫的炭,烫得我心里一颤。
他太单纯了,根本不明白自己这句话有多重要,不明白他这张脸和这份顺从,在别人眼里会有多诱人、多危险。
他只是笨拙地、毫无保留地,想把他拥有的一切,甚至是他自己,都捧到我面前。
05
我再也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他滚烫的脸颊。
所有逗弄他的想法都变成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傻孩子,我不需要你去别的地方做什么。现在的你,就很好。”
我拉起他的手,把那袋土特产挂在他的手腕上。
“走,我们去跟老夫子道个别。”
老夫子见到我们,尤其是看到阿声,满脸感激。
阿声朝我挤眉弄眼,好像在想怎么要报酬。我笑着和老夫子聊了几句,就拉着阿声走出了学堂。
刚拐过墙角,几个在附近探头探脑的调皮孩子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姜姐姐!夫子给的肉干好吃吗?”
“我们可听话了!没欺负阿声夫子!”“对!阿声夫子教我们认字,我们还帮他赶跑了捣蛋的阿黄!”
“姜姐姐,下次还有糖吃吗?”
我笑着摸出几块饴糖分给他们。“有有有,乖孩子都有!记住啊,以后见到阿声夫子,都要像这几天一样听话!”
孩子们欢呼着跑开了。
阿声站在我身边,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看着他终于反应过来的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拂开他被风吹到脸颊边的一缕碎发。“是啊,小傻子。”
我早就知道夫子很穷,这次代课没有赏银。
我也知道那些调皮的孩子,第一天肯定会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我给他们分了糖,恩威并施。
告诉他们,谁敢欺负我的阿声,以后就别想从我这儿拿到一颗糖!
我眨眨眼,有点小得意地说:“效果还不错吧?
你看,他们不是都被你征服了?”阿声完全愣住了,像一尊精致的玉雕。
过了好久,他才低声问:“为…为什么…?”
我轻轻叹了口气,收起笑容。“因为,阿声,我不能让你眼里只有我。这世上,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
我希望你能走出去,多和人交流,能自己站稳脚跟。
你看,这十天,你做得多好啊。”
我想让阿声知道,他很好,比他自己认为的,要好得多。
没有我,他也能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揪着衣袖,而是第一次,小心翼翼地、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娘子…阿声…不分开…”
06
日子安稳没几天,骨子里那份不安分又开始蠢蠢欲动。
瞧着匣子里日渐减少的金子,一个想法在我脑海中愈发清晰:得去赚钱!
这个想法可不只是为了我自己。
首先想到的,便是阿声。
我曾带他去寻医问药。
老郎中说,阿声结巴并非天生。
更像是受过什么伤害与刺激,一时之间把自己封闭起来。
要是按时服药,耐心调养,假以时日,或许还有康复的机会。
我试着询问阿声的过往,可每次提及,他就像受了惊的小鹿,抗拒地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
看他那副模样,我便不忍心再问。
过去怎样,或许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未来。
治嗓子的药虽说贵,但无论如何都得让他吃。
其次,那退婚得来的百两黄金,既是我们的底气,也是一种束缚。
坐吃山空?
绝不可能!
这笔钱是我和阿声安身立命的根本,必须让它生出更多的“金蛋”。
我指着匣子里剩下的金锭,对阿声说:“瞧见没?咱们的家底就剩这些了。光靠这点钱,可养不了我们一辈子。”
“这钱,先紧着给你抓药。郎中说了,你的结巴能治好,这钱花得值!”
“剩下的,就是咱们用来‘生钱’的本钱。”
我心里盘算好了,我们得有个正经的赚钱营生。
我目光炯炯地看着阿声,说道:“等铺子赚了钱,咱们再盘更大的店面,或者开分号!
到时候,你想买多少书、想学什么本事,都随你!怎么样?”
阿声一直安静地听着。
当我说到他的结巴能好时,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缩了一下。
我试探着问他:“你愿意帮我吗?”
阿声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依旧是那如往昔般的坚定。
07
我把边城那家快撑不下去的布庄盘了下来。
库房里积压着如山的廉价棉布,花色陈旧得都快掉渣了。
我捏着布料,心中早有了主意。
“把这些布,全部给我翻过来重新染色!”
伙计们面面相觑。
我扬起手中的布匹,大声说道:“从今天起,咱们卖‘双面异色布’!”
“正面是沉稳的靛青色,反面是明媚的鹅黄色,一块布能有两种穿法,白天晚上都合适!”
“记住,首日只拿出十匹来卖,价高者得,而且需要预付定金!”
消息一传开,城里顿时炸开了锅。
大家觉得新鲜、好奇,但也引来了同行毫不掩饰的讥讽:“这就是哗众取宠!破布翻个面就想卖高价?”
“姜娘子怕是被那个结巴给带傻了吧?净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看着吧,不出三天就得关门!”
我根本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转身就把难题丢给了阿声。
“阿声,算仔细了!染色的工料成本、新的定价,要保证每匹布的利润翻三番!还有,想办法让顾客多买!”
这段时间,我跟着阿声去菜场,发现他算账很有天赋。
算盘珠子在他指尖下好像活了一样,他根本不用去翻厚重的旧账册,那些繁杂的数字在他脑子里似乎自有条理。
我这边刚把染坊报来的新成本交给他,他那边算盘珠子的声音就停了,修长的手指在纸上快速写下几个数字,然后推到我面前。
紧接着,他又在纸上迅速列出几行字:
“买三匹以上,让利一成。”
“买五匹以上,让利两成。”
“买十匹,另外赠送同色系的绣线一束。”
阶梯式的折扣,简单明了!
用促销的办法刺激批量采购,薄利多销,还能快速清空库存!
我眼睛一亮,忍不住捧起阿声俊俏的脸,说道:“就这么办!”
羞得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抿着嘴唇。
开张第一天,十匹双面异色布就被闻讯赶来的妇人们一抢而空。
第二天,观望的人更多了。
到了第三天,布庄门口竟然排起了长队!
那些原本冷嘲热讽的布商坐不住了,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眼里的不屑渐渐变成了惊疑。
我看着阿声手下的算盘珠子又欢快地跳动起来,忍不住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听到没?
他们在外头骂得越凶,咱们屋里的算盘声就越响!”
阿声手下拨算盘珠子的速度更快了,清脆的“噼啪”声,彻底盖住了门外那些越来越酸溜溜的议论。
阿声,你真是我的福星。
双面异色布这个染色方法,还是我在京城卖布的时候琢磨出来的。
当时我开玩笑似地跟沈弋提过,可他只会嘲笑我胡思乱想。
现在看来,是他目光短浅。
随着布庄的生意越来越好,我又出手盘下了边城一间热闹的茶楼,就因为看中它能汇聚四面八方的商旅,消息十分灵通。
这天,我正在巡视新产业,却撞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08
沈弋,我那位有出息的状元前竹马。
沈弋抬头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带着那熟悉的讥讽口吻说:“姜愿?
拿着我当初给你的百两黄金,居然也学人到这销金窟来附庸风雅了?”
他特意把“给”字咬得很重,好像那百两黄金是多大的恩赐似的。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和他一起的知府千金眼睛却亮了起来。
“姜老板可不是来消遣的,她是这茶楼的东家呢!
我身上这件水云缎,就是姜家布庄新出的料子,一匹都很难买到!”
她的语气里满是推崇。
沈弋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难堪。
我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吩咐小二:“给贵客上咱们店里最顶级的云雾春。”
这东家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沈弋的脸色更难看了,好像吞了只苍蝇一样。
我不想理他,只是一笑了之。
之后我在雅间里看账本,门突然被推开了。
沈弋竟然不顾礼数闯了进来,他反手关上了门,脸上带着一种虚伪的痛心疾首的表情。
“姜愿!你竟然真的堕落得和商人混在一起,操持这种低贱的生意!就算算盘打得再响,满身的铜臭味终究上不了大雅之堂!”
“听我一句劝,趁早收手,找个老实人嫁了才是正经事。
不然的话,整天抛头露面,精于算计,以后恐怕没人敢娶你……”
沈弋这番高高在上、又当又立的规劝和当年一模一样,让我感到恶心。
我放下账本,正准备反驳他。
“娘子!”
一声清脆又带着急切的呼唤在门口响起。
阿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外,他大步走进来,径直挡在我身前,隔开了沈弋那让人不舒服的视线。
沈弋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俊美少年和那声“娘子”给镇住了,脸上满是惊疑地问道:“你……你是谁?!”
阿声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
我知道,他是怕自己一开口结巴,会让我丢脸。
沈弋见他不回答,以为他是在藐视自己,那股憋屈的邪火彻底爆发了。
“放肆!本官可是圣上亲封的御察使!你一个低贱的商人,竟敢如此无礼!”
我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说道:“御察使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商人就低贱了?”
“国库的银子,军队的粮饷,哪一笔不是来自这些所谓的铜臭?
你吃的米粮,穿的绸缎,住的房子,哪一样离得开商人?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们?!”
沈弋被我怼得面红耳赤,正准备发作。
“砰!”一声巨响!
原来是阿声猛地抓起我桌案上那架沉重的算盘,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算珠崩裂,滚得到处都是。
满地狼藉的算珠和阿声那双令人害怕的眼睛,形成了一种让人胆寒的凶悍气势。
就连沈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09
我不想和沈弋多纠缠,拉着阿声就走。
刚走出门口,我就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回头一看,阿声竟然低着头,不管不顾地走出去好远,脚步快得带起了一阵风。
“阿声!”我赶紧追上去。
刚想问他怎么了,却看见他猛地转过身,眼尾红红的,就像抹了最艳丽的胭脂一样。
他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我的衣袖。
“刚…刚那个人…是…是不是…摸…摸你手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好像要确认什么可怕的真相。
我愣了一下,才突然想起刚才沈弋假惺惺地给我递茶时,指尖确实很快地蹭过我的手背!
那点转瞬即逝的触碰,连我都觉得恶心,随后就抛到脑后了,没想到阿声却一直记到现在?
还气成这个样子?
看着他这副又凶又委屈、眼眶红红的还硬撑着质问我的模样,我心里那点无奈瞬间变成了止不住的笑意和更深的怜爱。
这个小醋坛子,生气的点怎么这么可爱呢?
“就为了这个呀?”
我反手握住他紧紧抓着我衣袖的手,说道:“那哪算摸呀?”
我凑到他跟前,仰起脸,说:“我就当是被癞蛤蟆不小心蹭了泥点子,脏死了!”
说着,我还嫌弃地甩了甩手。
阿声紧绷的身体好像放松了一点,但红红的眼睛还是固执地盯着我,好像在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
我顺势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紧闭的、显得有些倔强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就像蜻蜓点水一样,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
阿声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一样,瞬间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一下子从气鼓鼓的小豹子变成了呆头呆脑的傻鹌鹑。
我忍着笑,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带着点哄他的语气说:“你看,只有你……”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点了点他滚烫的脸颊,“……才能这样碰我。别人?想都别想!”
最后四个字,我说得斩钉截铁。
阿声长长的睫毛快速地眨了几下,最后顺从地、甚至带着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刚才那股要把人拆骨头的凶狠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又变回了那个温顺、好哄、只围着我转的少年郎。
我重新拉住他微凉的手,这次他任由我拉着走,还时不时偷偷抬眼看看我的侧脸,嘴角悄悄上扬。
这个小醋坛子,还挺好哄的。
10
为了答谢乡亲们当初对我们的照顾,我决定回乡出资修缮已经破败的祖祠。
阿声坚持要和我一起去,但我考虑到布庄和茶楼需要得力的人坐镇,就哄他留下。
“乖,我去去就回,你帮我看好咱们的‘金山银山’。”
我刚回到镇上,正指挥工匠丈量地基。
只见一顶官轿声势浩大地停在了祠堂前。
轿帘掀开,走下来的正是回乡祭祖的沈弋。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官袍,满脸志得意满的样子。
他迈着步子走过来,嘴角挂着一丝刻薄的笑容:“姜愿,你还是这么忙忙碌碌,操持这些琐碎的事情?”“可惜啊,就算你赚了金山银山,翻翻族谱,你这一支下面,不还是无夫无子的孤煞命格吗?白费力气罢了。”
这话既恶毒又让人伤心。
我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迎着他的目光,嘲讽道:“沈大人官威这么大,回乡第一件事就是翻族谱查我的婚嫁情况?”
“怎么,状元郎的俸禄不够花了,还想兼职当媒婆,替我操心终身大事?”
沈弋被我噎得脸色一僵,那故意端着的官威也泄了几分。
他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朝我走近两步,带着一种试图温和但依旧端着架子的腔调。
“我知道,过去是我对不起你。”
他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我,“那百两黄金……是我薄情。可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没放下你。”
我挑了挑眉,冷冷地看着他表演。
他好像把我的沉默当成了松动的迹象。
“只要你愿意放下这个乡下地方,放下这些……生意,跟我回京城!我马上娶你做贵妾!”
“让你暂时掌管府里的财务,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享受荣华富贵!”
“痴心妄想!”我轻蔑地笑了一声,打断了他这让人恶心的深情告白。
“沈弋,收起你这套虚情假意吧!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欺骗的傻姑娘吗?贵妾?掌管财务?荣华富贵?”
我目光冰冷,一字一句地说:“这些东西,我现在自己就能挣到!而且挣得光明正大,花得心安理得!”
“跟你回去?看你的脸色?靠你过日子?做你那装点门面、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我姜愿还没贱到那个地步!”
沈弋被我骂得脸色铁青。
他强忍着怒火,带着最后一丝不甘问道:“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我看着他,眼神平静,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怜悯。
沈弋,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我不跟他回去,不是因为我还没原谅他。
而是我早就放下了,根本不存在原谅不原谅的问题。
因为,他根本不值得我再浪费哪怕一点点的情绪。
“我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我放不下的人,有我自己亲手挣来的、实实在在的生活!”
“放不下的人?”
沈弋声音突然提高,带着难以置信的轻蔑和嫉妒,“难不成是为了那个结巴?姜愿,你疯了吗?宁愿要一个残废的结巴,也不愿意做我的贵妾?”
11
“何人在我姜氏祠堂这般喧闹!”
许是我们的吵闹扰了清净,族长老爷子拄着拐杖,在几个年轻后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沈弋自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正打算进一步施压。
却被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沈大人!好大的官架子啊!跑到祖宗祠堂前,对我姜氏族女的婚嫁和命格指手画脚起来了?”
沈弋见到族长,立刻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
“老爷子莫要动怒!并非在下多管闲事,实在是姜愿执迷不悟,钟情于一个口不能言的残障之人!只怕会败坏家族血脉……”
他深知族中长老最看重血脉延续,觉得老爷子定会责备我考虑不周。
谁能料到,老爷子翻开手中的账册,手指用力点着上面数额最大的一笔捐项。
“姜愿!捐银五百两!重修祖祠,重塑金身,恩泽全族!”
他声音洪亮,随即手指一转,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指向沈弋。
“你沈状元的大名呢?可曾为我姜氏祖宗祠堂添过一片瓦、捐过一文钱?!”
“噗嗤……”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紧接着,压抑的哄笑声此起彼伏,就像点燃了引线一般。
沈弋那张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脸,瞬间涨得像猪肝一样红。
老爷子不再看沈弋,转而看向我,语气缓和了许多。
“阿愿,你为族里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你的终身大事,自己拿主意就好!祖宗祠堂,只认孝心和善行,不认那些华而不实的官帽子!”
这话,无疑是当众狠狠打了沈弋一巴掌。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在愈发响亮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逃走了。
夜色渐深,喧闹声渐渐散去。
我回到老宅,准备收拾一下休息。
刚推开院门,就看见墙角的阴影里蹲着一个身影,面前燃着一小堆纸钱。
他嘴里正念念有词,声音低沉急促。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沈弋心有不甘,派人来使坏报复?
我顺手拿起门边的柴棍,屏住呼吸,悄悄地靠近。
正要挥下,那人影似乎有所察觉,猛地转过头来!
竟然是阿声!
他显然也被我吓到了,手里还捏着几张未烧的黄纸,看清是我之后,慌乱地想藏起来,结果把纸撒了一地。
我这才听清,他刚才念叨的不是什么咒语。
而是,“孤煞命…鬼…拿了钱,走远点…别缠…我家娘子…”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烧纸钱给谁?什么孤煞命鬼?!”
阿声见我质问,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兽,哽咽着扑了过来。
“他…他咒你…孤煞命…我怕…怕那些…不好的东西…真…真缠上你…”
他仰起脸,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满是后怕和担忧,“我…我烧点钱…求…求它们走…别害娘子…”
我的心瞬间被这既傻气又赤诚的举动触动,又酸又软。
原来他听到了沈弋那句恶毒的“孤煞命”,竟然当了真!
然后自己偷偷蹲在这儿烧纸钱贿赂鬼神,求它们别缠着我?
“傻阿声!”
我又心疼又觉得好笑,伸手给他擦眼泪。
“那都是他胡说八道气我的!你也信?世上哪有鬼……”
“我……我想你了!”阿声突然打断我,紧紧抱着我不放,好像怕我消失一样。
“娘子让我…留在城里…可我…我坐不住…我想…想看着你…”
我一直以为阿声很乖,从来没想过他会偷偷跟我出城,还躲在墙角偷听。
我故意板起脸:“哦?想我?那刚才我和沈弋在祠堂吵架,你怎么躲着不出现?”
阿声听了,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带着浓浓的不安和委屈:“我…我听见了…他说…说让你跟他回京…做…做贵妾…”
他突然又抬起头,急切地看着我,“我怕…万一…娘子真的想跟他走…我…我不知道…该不该拦,我怕…拦了…你会怨我…”
原来是这样!这个傻子!
他不是不想争,不是不想抢,而是怕争抢会让我不高兴,会失去我!
他所有的争抢,都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意愿放在第一位,哪怕自己委屈害怕到了极点,也要躲起来烧纸钱保护我。
“傻透了!”
我再也忍不住,用力把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凉意和纸钱焚烧后的烟火气。
我贴着他冰凉的耳朵,带着笑意和不容置疑的坚定,轻声说:“下次再听到这种话,不用躲着烧纸钱。”
“直接冲出来!”
“用你那把算盘,”
“狠狠地,”
“砸他脸上!”
“告诉他!”
“姜愿是我娘子!谁敢抢,我拆他骨头当算盘!”
“记住了吗?”
怀里的人猛地一颤,随即更用力地回抱我,把脸深深埋进我的颈窝,用力点了点头。
夜风拂过,吹起地上未燃尽的纸灰。
仿佛那些所谓的孤煞命和晦气,真的被阿声用最笨拙却最真挚的方式,烧了个干干净净。
12
祠堂修缮完毕,我和阿声刚回到城中的宅院。
院门便被一群衙役粗暴地撞开,为首的正是沈弋!
沈弋目光紧紧锁住我身后的阿声,厉声说道:“姜愿!
你诱拐顾家子侄顾闻璟,囚禁为奴,供你驱使!苦主家人已将此事告到本官案前!你由我看管,将顾闻璟带走!”
我眉头一皱,当年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阿声,竟然还有家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阿声不顾一切地冲到我面前,用身体死死护住我。
他虽然说话不利索,但那护犊般的姿态和眼中的狠厉,让衙役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沈弋脸色更难看了:“反了!带走!”
阿声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重新按住。
他被强行拖拽出去时,不再看沈弋,而是拼命回头看我,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外。
我斜睨着沈弋:“这就是你的报复?”
“愿愿别怕,顾家只是想找回人。”
“只要你跟我回京,我可以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那个结巴身上。”
沈弋收起官威,似乎在跟我商量。
我冷哼一声,不理他,就像当年抱着钱离开时一样决绝。
肃杀的公堂。
沈弋高坐主审,知府陪坐在一旁。
堂下跪着一对眼神贪婪刻薄的夫妇,据说他们是阿声的叔婶。
哦,现在他应该叫顾闻璟。
“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妇人哭嚎着,“就是这毒妇!诱拐我们家闻璟!我侄子单纯,说话又不利索!这女人肯定是看他好欺负,把他拘在身边当牛做马使唤啊!”
“对对!求大人速速判她重罪!把侄儿还给我们!”男人帮腔,眼神却闪烁不定。
沈弋一拍惊堂木,目光冰冷:“姜愿!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强压下担忧与怒火,挺直脊背。
“沈大人!仅凭这两人的一面之词就草率判案?”
“阿声只是说话慢些,哪里痴傻了?为何不敢听他亲口说?还是沈大人只敢屈打成招,不顾圣上求实明察的旨意?”
沈弋脸色铁青。
阿声被衙役带上堂。
他脸色苍白,身形单薄,但眼神却异常沉静。
踏入公堂的瞬间,他便急切地越过众人,快步走到我身侧,用身体微微隔开我和旁边的衙役。
然后才转过头,像刀一样冰冷的目光刺向那对尴尬又恼怒的叔婶。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草纸,珍重地将它展开,高高举起。
几行歪扭却清晰的字:【顾老三收银五十两整,许王婆带顾闻璟走,从此死生不论,永无瓜葛。】
这是……卖身契?!
阿声竟然是被他叔婶卖掉的,难怪初遇时那么狼狈。
难以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从炼狱般的生活中走出来。
眼见事情败露,叔婶面如土色,瘫倒在地,满脸懊恼。
阿声的目光从那张承载着无尽屈辱的纸上抬起,死死地盯着叔婶。
他第一次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出声,字字泣血:“他们!打!骂!不给……饭吃!”
他猛地指向自己的喉咙,眼中是刻骨的恐惧和滔天的恨意。
“我…我的嗓子!是…是他们!用…滚烫的…热水…烫坏的!怕我叫…叫出声…被…被人听见。”
他口不能言的根源,竟是至亲如此灭绝人性的酷刑!
震惊过后,焚心蚀骨的剧痛和排山倒海的愤怒充满了我的全身。
我猛地转头,“沈弋!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就是你要维护的『公道』?”
13
沈弋脸色煞白,却仍强撑着,“即便如此!怎知不是你花言巧语,诱骗这无依无靠之人?”
“诱…骗?”
一直护在我身边、因愤怒和痛苦而剧烈颤抖的阿声,嘶哑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一步踏前,紧攥的拳头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主审的公案之上!
“咚!”一声闷响,震得案上的笔墨都跳了起来!
他缓缓摊开紧握的掌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
那玉佩的雕工极其繁复精美,中心盘踞着一只貔貅,底座则刻着一个【顾】字。
紧接着,阿声举起玉佩,声音响彻整个公堂:“跟她……我愿的!”
他顿了顿,清晰地宣告:“聘礼……我求娶!”
话音未落,他霍然转身,面向我,毫不犹豫地朝我叩首。
“求娘子……收留……一辈子……”
这一瞬,仿佛有无数烟花在我心底绽放!
我看着阿声跪在冰冷的地上,脊背虽然单薄却挺得笔直。
他是在用他最珍视的一切、用他全部的未来和尊严,为我正名。
什么诱拐,什么囚禁,在他这掷地有声的“我愿的”和这惊世骇俗的当堂求娶面前,都被击得粉碎。
沈弋指着阿声手中的玉佩,语气充满刻薄的轻蔑:“一块玉佩做聘礼?姜愿,你也就只配得上这么寒酸的东西。”
“家…家主印?!”
瘫在地上的顾老三猛地抬起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他旁边的妇人更是连滚带爬地想扑过去抢,状若疯癫:“是我们的!快还给我!”
知府大人离得最近,他仔细端详那玉佩,脸色骤变。
“江南皇商顾氏?这难道是当年富甲江南的顾家?”
他猛地看向阿声,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江南顾家,曾是显赫一时的皇商巨贾。
十年前,家主夫妇意外死于一场蹊跷的大火,留下年仅十岁的独子。
幼子被旁支收养后不久便病亡,顾家产业也迅速被旁支瓜分殆尽,家道中落。
但一直有传闻,顾家主生前曾将一笔足以撼动江南商界的巨额遗产秘密封存,开启的钥匙,正是这枚代代相传的家主印。
阿声便是顾家少主,难怪他算盘打得那么好,经商之道更是无师自通。
而阿声的叔婶早就觊觎这家主印和传闻中的宝藏。
他们折磨他,囚禁他,弄坏他的嗓子,最终将他像牲口一样卖掉,就是为了断绝他继承家业、说出真相的可能。
现在,阿声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顾家最至高无上的信物、那传说中开启宝藏的钥匙,作为聘礼,献给了我。
面对如山的铁证,沈弋再不甘心,也无法翻盘。
阿声,不,是顾闻璟,缓缓站起身来。
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温润的玉佩,轻轻放在我微微颤抖的掌心。
然后,他轻轻拉住我的衣袖:“娘子…我们…回家。”
14
公堂闹剧终于落下帷幕,顾老三夫妇被当众施以杖责之刑,那五百两赔银更是让他们心疼得犹如剜肉一般。
沈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也维持不住御察使那高高在上的架子,几乎是灰溜溜地离开了边城,回京城进行述职。
在他离开之前,倒是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他派人将我布庄里所有的库存货物,不管是什么花色、什么尺码,全部以高价买走。
只留下了一封薄薄的信笺,由掌柜战战兢兢地交到了我的手上。
信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愿愿,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最后帮你一次。沈某并未输,祝你余生一切顺遂。】
那字迹清秀隽永,却隐隐透着一种强撑的疏离和怎么也挥之不去的别扭。
我捏着信纸,望着空荡荡的库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算什么呢?是迟到的补偿?还是不肯低头认错的倔强?
我正摇着头,一个温热的身体就从背后贴了上来,下巴搁在我的肩窝处,带着一股清新好闻的气息,还有浓浓的醋意。
阿声那修长的手指抽走了信纸,只扫了一眼,就闷闷地哼了一声:“娘…子…和…他…的…情…分…挺…深…啊…”
那语调,酸得都能拿来蘸饺子了。
我转过身,捏住他那手感特别好的脸颊。
“小醋坛子又打翻啦?
这哪是什么情分啊,分明是沈大状元输不起,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我凑到他耳边,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说道:“再说了,他有我家阿声长得好看吗?
有我家阿声会赚钱吗?有我家阿声这么爱黏人吗?”
最后这句话,成功让阿声眼底那一丝醋意被羞涩和欢喜所取代。
他低下头用鼻尖蹭着我的颈侧,含糊地说道:“没有,我…最…好…”
风波过去之后,阿声履行了他当初的承诺。
他带我找到了顾家传说中的宝藏。
当沉重的库门被打开,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折射出让人目眩神迷的光芒时,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老天爷啊!我上辈子肯定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不然怎么能随手一捡,就捡到顾闻璟这么一个颜值高得逆天、才华横溢,还自带金山银山的绝世大宝贝呢?
拥有了巨额的财富之后,我们在边城以及周边的城镇大力兴办学堂、广泛设立医庐,造福当地的百姓。
同时,我们把名下的布庄、茶楼、商队进行整合和壮大。
还联合了边城很多受大商行压价之苦的中小商户,成立了边贸联合行会。
当然了,我们再忙也没有忘记人生大事。
在一个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好日子,我和阿声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礼极其隆重,红色的绸带从新宅一直铺到了祖祠。
边城的百姓感激我们办学修路的善举,几乎全城的人都出来了,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阿声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身姿挺拔得就像松树一样,英俊的容颜在喜庆的氛围映衬下更加光彩照人。
他牵着我,走过长长的红绸,每一步都走得特别稳。
在拜天地的时候,他侧头看着我,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浓情与满足。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着,锣鼓声震耳欲聋,乡亲们的祝福声几乎要把屋顶都掀翻了。
那一刻的幸福,浓郁得就像窖藏了百年的美酒。
可是婚后,阿声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本性完全暴露出来了。
这晚,我在书房里趴在桌子上核对货单,看得太入神了,连阿声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发现。
“娘子…喝…茶…”
他端着茶盏慢慢靠近,声音温柔又绵软。
“嗯,放那儿吧。”我头也没抬地说道。
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茶杯不偏不倚,正好打翻在了我的账册上!
墨水瞬间被褐色的茶水晕染开来,糊了一大片!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正蜷缩在破败的驿站角落,浑身都是伤,身上的污泥几乎都把他原本的模样盖住了。
我怎么会不明白呢?
这小祖宗,是嫌我看账不理他,生气啦!
又无奈又觉得好笑,我放下笔,朝他伸出手:“过来。”
阿声立刻就像得到了赦免令一样,乖乖地蹭了过来,熟练地窝进我的怀里。
把脸埋在我的颈间蹭个不停,就像一只爱撒娇的大猫。
“小醋坛子加上小黏人精。”
我揉着他柔软的头顶,故意叹了口气。
他闷闷的声音传来:“账…比…我…好…看?”
我忍不住笑了,捧起他的脸,在他微微抿着的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账本不过是死物,哪有我家阿声万分之一好看呢?”
阿声眼中立刻泛起了笑意,但他好像还不满足,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木匣,塞进我的手里。
我疑惑地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五颗金灿灿、圆润饱满的算盘珠。
每一颗都打磨得十分精致,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他拿起一颗珠子,指了指我手腕上平时常戴的普通木珠手串,结结巴巴地说着,眼神却无比认真。
“珠…是金的,不怕…火烧化…”
我的心瞬间被这既笨拙又珍贵的告白填满了,我笑着取出那五颗金珠,拆下手腕上的木珠链,仔细地把它们串了进去。
我晃了晃手腕,金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故意逗他。
“利息呢?五颗金珠就想把我套牢一辈子?这生意做得也太精明了吧?”
阿声的眼神突然变得深沉起来,突然低下头,温热的唇轻轻含住了我的指尖。
他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炽热的爱意和强烈的占有欲,声音含混地淹没在突然落下的吻里。
“利…息…每…晚…结…”
“账”字的尾音,彻底消失在了缠绵的唇齿之间。
算盘珠响,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只是,我的阿声好像学坏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