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朱惠卿有什么故事?
发布时间:2025-08-05 16:56 浏览量:2
朱惠卿,漆器工艺家。
这、就是漆器,在西方人的语汇中,华夏以瓷器名、扶桑以漆器名,然而、与现代社会中大多数喜爱机械制品的人不同,有些人却深知、也不会忘记,漆器是与丝绸齐名、蜚声世界的中国民间手工艺精品,广义上来说、用中国漆作为涂料做成的器具统称为漆器,中国漆又叫大漆,有着一般其它涂料所不及的优良特性,一些漆器在地底下埋藏了几千年,出土后、仍光亮艳丽,完好如新,著名的河姆渡文化遗址出土的一件朱漆木碗、向人们展示了七千多年前我国先民的制作技艺,更为著名的、是马王堆汉墓中发现的大量陪葬漆器,发展到唐宋两代、漆器由奢华而至平实,从宫廷步入民间,《清明上河图》洋洋长卷中也细致入微地描画了当时的漆工铺子,时至元明、巧匠辈出,大器叠现,及清、品种更趋完备,工艺越发精湛,如今、虽然手工艺的魅力常常为现代文明掩盖,但仍然有一些人迷醉于传统手工艺在历史中积淀下来的深沉美感,力图使之在工业文明的今天、再度焕发辉煌,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件漆器作品的设计师朱惠卿、就是其中声誉极隆的一位。
小时候自己很贪玩,也喜欢画画弄弄,鲁迅先生笔下提到过的章回小说前面的绣像、比如《薛仁贵征东》啊、《七侠五义》啊,常常是自己临摹的对象,不过虽然喜欢画画、那时候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一门有几千年历史的古老艺术搭界,1962年、自己十七岁,出于兴趣考进了上海工艺美术学校,分班的时候、被分进了新开设的漆器班,成了首届漆器班的学生,从这个时候起、自己同漆器工艺就结下了“如胶似漆”的缘分。
和漆器艺术结缘、是一种偶然,而凭着美术功底和对古老艺术的兴趣、浸淫其中36年,成为上海唯一一位漆器领域的高级工艺美术师、则就是一种必然了,朱惠卿性格内向、平时沉默寡言,但在这“默默”之中、孕育的却不是“无闻”,1986年、当他年仅41岁时,就已被授予“三级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了,在这条路上、朱惠卿走得踏实稳重,在工艺美校学习的时候、朱惠卿常常去上海漆器雕刻厂实习,毕业后也来到这里、踏出了事业的第一步,从设计员、设计主任到厂长,漆器已不仅仅单纯是年少时对美术的爱好了,它更深地和朱惠卿的生命纠结在了一起,那时正是民间传统工艺美术步履维艰的时刻,然而就像是巨型漆器作品《邮电腾飞》中那蜿蜒的长城和龙身,复兴漆器、复兴民间手工艺的念头却在朱惠卿的心中昂首绵延起来。
传统的漆器制作精致、风格多样,工艺装饰手段也是多样化的,从胎地来说、有木胎,有金属胎,竹胎、陶瓷胎等;从工艺装饰来说、有镶嵌,刻漆,描绘,雕漆等。漆器的风格主要可以分为南北两派,就南方而言、以上海和扬州为代表,风格主要是纤细、灵巧;北方则以北京、天津为龙头,风格粗犷、朴实,传统的漆器在延续了几千年后、为我们奠定了丰实的艺术基础,但是在高速前进的社会中、现代的空间构造,平面布置却与传统形式所传达的艺术信息格格不入,两者之间渐行渐远,如何使这两者的步调积极配合、以渲染出合适的氛围,说得严重一点、就是在当代的手工艺兴亡的关键。
朱惠卿接受的是传统美术教育,有深厚的古典美术功底,尤擅古装人物国画,他取法元代“八十七神仙卷”、明代“永乐宫壁画”、清代任伯年的“群仙祝寿图”和陈老莲的“博古叶子”,讲究线条的流畅和飘逸,而在漆器艺术上、他也并不一味厚今薄古,在承德避暑山庄他考察了古代“二麻五灰”的髹涂工艺,在浙江天台山国清寺佛室中、他又揣摩了清康熙年间刻漆屏风的构图、刻法和设色技巧,对北京故宫珍藏的古代漆器他多次观摩、作了大量研究笔录,他更是潜心钻研了我国漆艺史上唯一流传下来的明代漆艺家黄成所著《髹饰录》。朱惠卿的漆器作品构图突出重点、疏密有致,于严谨中见变化,线条运用比较注意流畅与工整、坚挺与飘柔的对比,善于运用大块黑色与金色作地,并能将黑与白、金与红、深与淡等对比强烈的色彩处理得协调悦目,在继承古典美的同时、朱惠卿也注意到了细节对整体的影响力,在对漆器的画面设计、边框格式、选用材料作了大胆又合理的改变后,这些作品看起来焕然一新,在时代的交响中、如竖琴般淡然,自然,而在朱惠卿心中、那最悠然深远的音符 ,是它。这件作品可以说是自己多年创作、探索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件了,在它的创作过程、设计理念上、体现了自己对漆器艺术的认知,也展示了传统古老的手工艺只要能适应时代需求、同样会焕发出新的魅力。古时候有“应景对制”创作出来的诗文佳作,换用今天的词汇、就是“命题作文”的高分得主,这件《邮电腾飞》就是这样的命题作品。
自己的艺术生涯可以用一个“杂”字来概括,自己搞过漆器设计、做过绘画老师、担任过技术管理工作、做过经理和厂长,现在是上海工艺美术研究所担任所长,上海工艺美术研究所是上海解放后建立的,集合了社会上不少身怀绝技的民间手工艺人,主要是从事工艺美术的创作、理论研究、产品开发等一系列发展传统工艺美术的工作,但是这条发展之路是艰难的,事实上就是保存都很不容易,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对这些“闲情逸致”的东西的确有了较高的兴趣,但是毕竟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自己的“器”,新石器取代旧石器、青铜器取代石器、铁器取代青铜器,而现在、电器成了一切,传统的工艺装饰并不能完全适应现代的空间氛围,然而、光是凭吊流水落花,非但无益于前进、反而会阻碍更新发展的脚步。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朱惠卿无疑是勘破了这个道理,他没有试图把古老艺术原汤原汁地递至万世,而是在古老的肌体中注入鲜活的生命力、与时代一同脉动。
担任上海工艺美术研究所的所长后,为了使上海的手工艺艺术品种得到继承与发展,自己将眼光放到了“现在”,传统与现代并不是绝对的,任何传统的东西都有它现代的一个时期,同样现代的东西也必将成为传统的一部分。古老如漆器,之所以能在长达七千年的历史中传承至今,必然是每一代的工匠、艺人不断推陈出新,适应现实的结果,现在虽然我们面临着冲击,但是由于漆器丰富的装饰工艺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它仍然有着更新续断的契机,这个契机就是市场。但是,正如朱惠卿所说过的,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器”,即使是富于装饰性的工艺品、如果不能悟到适者生存的规律,同样作用于无机物、也还是会空留满腔无奈和遗憾地退出历史舞台,朱惠卿出于一位实干家的敏锐和一位艺术家的独创,成功地将古老漆器的艺术特点与现代的审美观念统一起来,使漆器的装饰性与现代化的空间完美结合,体现了民族手工艺历久弥新的魅力。这件大型装饰壁雕《邮电腾飞》,是应上海市邮电管理局的要求设计制作的,很能体现自己的创作思路,当时的“命题”是用漆器这种艺术形式来表现中国邮电事业的发展道路,漆器和邮电几乎是很难相配的两码事,民间工艺美术的表现对象一般都是人情风物、是一些在时间的流逝中相对较稳定的内容。即使是我正在致力于创新的现代意味的“新漆器”,也是这样,只是外在地应用了新生代的手段,而“邮电的发展”这个主题则非但现代气息浓郁、而且还有一个纵向的脉络问题,在设计的时候、把握住漆器的工艺特点和表现内容,两者的整合性是非常重要的。正如完成后的作品所呈现的,现在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中国通讯事业从远古直至今日的发展轨迹,但使之成为一件艺术品、而不是一幅解说图表的,则是画面上的两条“龙”,蜿蜒的万里长城和大龙票的图案,这两条“龙”将分散的无机的“点”连缀成“线”和“面”,更绝的是、它们与主题契合得丝丝入扣,看似闲闲一笔、个中妙想却令人回味无穷。自己一直认为,作为一个艺术家,广阔的眼界是艺术成就的基石,自己不是一个历史学家,也与集邮爱好无缘,但烽火狼烟的常识和大龙邮票的身份、倒是平时储存在点滴积累的知识库里了,在平时的创作中或许不是常常用到的东西、但是在特定的环境中,就会成为一时之灵感,在设计这件作品时、将传递信息的烽火台和其它邮电发展史的阶段表徵一同作为“点”,就将联结烽火台、又是中华民族象征的长城自然地引入了画面,作为画面的时空线索,而同样代表民族图腾的龙的形象、借助我国第一张邮票“大发票”、呈现在整幅壁雕的中心,成为画面的灵魂。从七千年前的朱漆木碗、到邮电腾飞的壮阔图景,其间所花费的脑力,心力所呈现的想象力和对漆器艺术的痴迷,也可见一斑了,朱惠卿无愧于漆器领域中成就大器的“大器”。
说了这么多,其实自己心里一直有另外一种声音,这声音似乎在印证我、也似乎在对自己进行反拨,那就是关于时尚,关于流行,我们一直津津乐道的变异和求新,换一种眼光来看、也许就是一种稀释、一种流失,时至今日、自己之所以还喜欢研究这些看来已是最为原始的工艺、其心灵最深层的体认,还是在这些最古老的器皿里,自己敢断言,我们在经历了这一轮轮花样翻新之后、那看似最为古朴的漆件中所包蕴着的、真正是博大精深的原始神韵,这一点、自己想不仅是我一个人的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