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她主动找军长生崽,没想前世的冷面军官,竟夜夜缠着要孩子

发布时间:2025-08-05 11:52  浏览量:2

“现在才后悔,晚了点吧?”

意识如坠入深潭,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漫长时光的锈蚀铁钉,狠狠扎进唐嘉茵的耳膜。

是她那个只存在于记忆里的前夫。

这怎么可能?

她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声音,还是在千禧年的跨年夜。他以高级将领的身份,通过电波向全国人民致以新年问候。那声音沉稳如山,却也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响。自那以后,他们的人生轨迹再无交集,已是整整二十年。

看来,人死之前,真的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唔……”

喉咙里溢出一声破碎的呻吟,她正想从这场荒诞的梦境中挣脱,颈侧却猛地传来一阵湿热的触感,被唇舌啃咬的感觉清晰得让她头皮发麻。一个毛茸茸的发顶抵着她纤细的颈窝,男人滚烫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像蒸汽一样源源不断地传来,蒸得她头昏脑涨。

唐嘉茵倏地睁圆了双眼。

这不是梦!

一个结实的男性身躯,正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她!

她如今快四十岁了,一张脸被刀疤毁得面目全非,蜷缩在由公厕改造的四合院小屋里,浑身散发着馊味。在这寒冬腊月,她连一件御寒的旧军大衣都买不起,一米七的个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到底是什么人饿疯了,连这样的她都能下得去口?

“别……别碰我。”

唐嘉茵的声音细若蚊吟,她极力压抑着颤抖,生怕一丁点的反抗都会激怒这个不知身份的男人。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动作竟然真的停了。

只听他用一种淬了冰的冷淡语调开口:“知道了。明天就去办手续,登报离婚。”

离婚?登报?

这个声音,这种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真的是靳北章!

她竟然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他们那段短暂婚姻的开端?

老式台灯在墙壁上投下一圈昏黄摇曳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樟木箱子和廉价雪花膏混合的气味——这股独属于八十年代筒子楼的陈旧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狠狠拽回了现实。

她真的回到了1981年,她和靳北章婚姻的起点,也是她悲剧人生的开端。

唐嘉茵僵硬地转过头,视线里,靳北章正在穿一件白衬衫,随着他的动作,线条分明的腹肌在衣角的遮掩下惊鸿一瞥。她的目光有些涣散,艰难地在他的脸上聚焦。

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双狭长的瑞凤眼,鼻梁高挺,一双薄唇因刚才的情欲而显得格外饱满。在那个崇尚浓眉大眼、国字脸的年代,靳北章的相貌算不上“根正苗红”,却自有一股清冷禁欲的英气,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性。

当初的婚姻本就是一场没有感情的交易,婚后他总是冷着一张脸,这让唐嘉茵愈发觉得他嫌弃自己,从而不愿靠近。就连那屈指可数的几次亲密,他也都浅尝辄止,从未真正要过她,这对一个女人而言是莫大的侮辱。

可如今,在经历了后半生的磋磨与苦难后再次见到他,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却将她紧紧包围。

……

靳北章很少被唐嘉茵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情形下。

她的唇瓣刚刚被他吻过,呈现出一种粉嫩的润泽,带着被吮吸过的饱满。配上她雪白的肌肤、微乱的自来卷长发和被扯开的衣领……像极了那些禁书封面上的油画女神。

又纯又欲。

饶是自制力过人的靳北章,此刻也觉得喉头发干。

他停下穿衣的手,抬眸看她,用最斯文的腔调,说着最混账的话。

“唐同志,看够了?还是说,后悔了,想在离婚前……亲自‘验验货’?”

闻言,唐嘉茵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猛地垂下头,露出一截雪白脆弱的后颈。

她这副模样,却让靳北章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窜得更高了。他还以为她能把抛弃自己这件事做得理直气壮,毫无愧疚呢!原来她也会心虚?

靳北章忽然单膝压上床沿,一股清新的皂角香混合着他灼热的鼻息,扑面而来。

唐嘉茵下意识地向后缩去。

“现在知道躲了?”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嘲讽,“当初拿着婚书,闯我述职大会的胆子呢?”

1981年,唐嘉茵刚满十八。父母兄长早已远走高飞,只给她留下些带不走的老物件。她用几块银元跟家中老仆换了个身份,在乡下隐姓埋名六年,才躲过了那段人人自危的岁月。可她不甘心一辈子当个农女,便翻出了唐家与靳家早年定下的婚书,单枪匹马杀到了四九城。

靳家老爷子重信守诺,认下了这门亲事。可靳家是何等门楣,谁愿意娶一个身份不明、从乡下来的女人?人人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无奈之下,唐嘉茵打听到靳北章是靳家年轻一辈里最有前途的,便心一横,直接闹到了他的述职会上。

而现在,她清楚地记得,靳北章马上就要出事了。

前世,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听信了他那个“青梅竹马”的挑拨,以为是自己的成分问题连累了他,于是在今晚提出了离婚。偏偏她还端着可笑的架子,把话说得不清不楚,摆出一副是她甩了靳北章的姿态。

靳北章见她久久不语,一个字都吝于给予,眼中的温度彻底冷了下来,仿佛凝结成了冰。

他松开手,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扣上衬衫扣子,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疏离。

“唐同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他的声音将唐嘉茵飘散的思绪拉回现实,她一抬头,正对上他眉骨阴影下那双仿若淬了冰的瑞凤眼。

靳北章真的只是嫌弃她吗?如今回想,以他后来表现出的担当,似乎并不至于。否则,他当初根本不会碰她。

无论如何,她需要这段婚姻!至少现在需要!她要揪出那个害了她一辈子的罪魁祸首!如果可以……和他好好过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下一秒,她不顾一切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没有补充的,我不离了。”

靳北章的身体瞬间僵硬,他冷着脸,大手钳住她的腰,想将她推开些许:“婚是你要结,离也是你要提。现在又反悔,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唐嘉茵仰着头,从他背后探出脸来,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老公。”

话音落下,靳北章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从脖颈烧到了耳根。结婚至今,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明明是她逼的婚,每次亲近时却都沉默得像个等待献祭的受害者,搞得好像是他强迫了她一样。

现在,她竟然这么大胆。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心头那股被压抑的怒火,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个干净。

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呢?当初她拿着婚书闯进他单位,个子不小,却瘦得像根豆芽菜。用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声音说着最咄咄逼人的话,他当时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靳北章定了定神,声音缓和了些:“婚姻不是儿戏,你想清楚了?”

听他这口气,似乎也不是非离不可。

唐嘉茵立刻从床上跪坐起来,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他:“逼婚是我不对,但我们已经结婚了,这是事实。只要你不跟我离,我一定对你负责到底。”

靳北章被她这番话逗笑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女人要对男人负责的。

“哦?那你打算怎么负责?”

唐嘉茵犹豫了一下,葱白的手指颤巍巍地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我们生个孩子,算不算负责?”

这话如同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靳北章全身的引线。

燥热从胸口一路向下腹蔓延,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强行咽下了一声险些失控的闷哼。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他仿佛能听到自己身体里血液奔流、子弹上膛的声响。

他刻意板起脸,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沙哑:“如果我非要离呢?”

唐嘉茵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风吹熄的烛火。

果然还是伤了他的心吗?也是,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还在人家危难关头提出离婚,无异于落井下石,换谁也受不了。

她沉默着,默默地咬住了下唇,直到唇色发白,长长的睫毛也垂了下来,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半晌,那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吴侬软语才幽幽响起:“那……我就回吴江的桥洞里住去。”

这话像一根看不见的细针,不偏不倚,轻轻扎在了靳北章的心尖上。

眼看她就要缩回手,他猛地反手攥住,将她纤细的手掌握在自己滚烫的掌心。

之前不碰她,一是觉得刚结婚,她对自己横眉冷对,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二来是她年纪还小,身子骨又弱,他不忍心让她这么早怀孕受苦。

可现在,小姑娘都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骄傲,主动要给他生孩子了。

还忍?

再忍就不是男人了!

靳北章长腿一跨,高大的身躯便将唐嘉茵完全笼罩在身下,他俯身凑近,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充满了能轻易勾走人魂魄的雄性荷尔蒙。

“抱着我。”

话音未落,一个带着侵略性和急迫感的吻便狠狠地压了下来。唇上的力道带着要将她吞吃入腹的凶狠,手上的动作却意外地克制而温柔。他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一手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将她缓缓放倒在床上……

唐嘉茵哪里经受过靳北章这般猛烈的攻势,没几下呼吸就乱了套,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被他榨干,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发出无声的抗议。

“唔——”

她发出一声幼猫般的呜咽,伸手去推他的胸膛。然而这点力气对靳北章来说,无异于挠痒痒。他甚至没感觉到被推拒,还以为他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媳妇儿今天热情似火,又是撒娇又是主动抚摸他……

唐嘉茵真的要憋死了!

腰被他死死压着,腿脚却还能动弹,她胡乱地蹬踹起来,一脚不偏不倚地踢中了床头柜。

“咣当——”

柜子上的搪瓷杯应声落地,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靳北章的动作猛地一顿,正疑惑地要起身,房间的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北章!你怎么能跟嘉茵动手——”

是婆婆白羡芸!

唐嘉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费力地朝门口看去——只见婆婆穿着一身棉布睡衣,脸上原本带着的责备,在看清屋里情景的瞬间,凝固成了瞠目结舌的震惊。

“妈!您进来干什么?”

靳北章的耳尖瞬间红透,声音也立刻变得正直无比,仿佛刚才那个充满侵略性的男人不是他。

“我、我听见你们房里有动静,我以为你……”白羡芸的脸也涨得通红,语无伦次。

“没事了,您快去睡吧。”

靳北章的脸烫得厉害,连露出来的胸膛都泛着一层薄红。再说下去,他整个人恐怕都要自燃了。

白羡芸赶紧退了出去,飞快地关上门。门外似乎还传来了公公靳卫国低沉的声音。

“瞧你,我就说没事……”

看来,二老在门外听了有一会儿了。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能拧出水。

靳北章低头看了眼身下的唐嘉茵,她正急促地呼吸着,素白的小脸此刻红晕未散,面带桃色,像雨后初绽的桃花。撞上他的目光,又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移开。

这一下,靳北章是真有点下不去手了。

唐嘉茵鼓足勇气,小声问他:“要、要不……我们先睡觉?”

反正婚是不离了,有些事,来日方长。

靳北章顿了一下,沉沉地应了声“嗯”,然后翻身下床,在她身边直挺挺地躺了下来。

……

夜色深沉,白羡芸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看到的一幕,脸颊也跟着发烫——瞧瞧,那都是什么姿势!平日里看这两个孩子跟陌生人似的,怎么关起门来动静闹得那么大,跟打架似的激烈?

丈夫靳卫国被她惊动,侧身抱住她,打趣道:“你操这份闲心干嘛?反正你也不喜欢她。”

“我不喜欢她,不代表我能看着她吃亏啊!北章是部队出来的,下手没个轻重,万一真把人家姑娘给弄伤了,我心里能过得去?”

靳卫国摸了摸妻子的头发,笑了:“你也瞧见了,咱儿子怕是疼她还来不及呢。”

白羡芸又叹了口气:“其实,离了也好。这丫头做事没章法,想一出是一出,以后还不得把家里给闹翻天?”

“家里本来就要翻天了,不怕她闹。”靳卫国的声音沉了下来,“等给爸过完寿,上面这面子就算给足了,咱们家就得灰溜溜地滚出这家属大院喽。”

白羡芸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我怎么听你这意思,还挺得意呢?”

“嘿嘿,”靳卫国心态倒是好,“能救回我老师一条命,丢个职务算什么?就是可惜,连累了北章。”

白羡芸的语气软了下来,有些惆怅:“爸也不帮你……”

“他帮不了,这么大一家子人呢。我这一家被撸到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唐嘉茵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上辈子和靳北章离婚后,她被骗、被欺辱、被毁容……千禧年之后,大概是冻死在了那间由公厕改的小屋里吧。

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绝不会让自己再落入那般凄惨的境地!

正理着思绪,房门被敲响了。

“嘉茵,醒了吗?吃早饭了。”

是婆婆白羡芸的声音。唐嘉茵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摸了摸身边,早已没了靳北章的踪影。

她慌忙应道:“醒、醒了!我马上就来。”

饭桌上,人已到齐,公公靳卫国和靳北章因为停职的缘故都在家。一家人沉默地吃着饭,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反倒冲淡了唐嘉茵心中的尴尬。

吃完饭,她刚要收拾碗筷,靳北章却叫住了她。

“不用收拾,你跟我来一下。”

回到房间,靳北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精心包裹的东西递给她。

“给。”

唐嘉茵愣愣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妈给你的。”

她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竟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

这镯子种水极佳,虽未到顶级的玻璃种,但那一抹淡雅的春彩(紫色)和一缕鲜活的翠绿交相辉映在高冰的底子上,一看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靳北章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却只在她眼中看到了紧锁的眉头和不知所措。

“你别有心理负担,”他看出了她的顾虑,主动开口解释道,“这东西不值钱,妈就是看你没什么首饰,拿给你戴着玩的。”

唐嘉茵缓缓抬眼,视线细细描摹着他英俊而冷淡的脸。

在前世那段短暂的婚姻里,她只知道这个男人说一不二,却从不知他还有如此体贴的一面。这是以为她从乡下来,不识货,特意说这话来让她安心吗?

“我用不着首饰,靳同志,你还是还给白阿姨吧——”

“靳同志?”

听到这个称呼,靳北章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眼神也冷了几分。

分明昨晚还知道喊老公的。

他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给你了,就是你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唐嘉茵一个人对着手里的镯子发愣。她能感觉到他突然的冷淡,却一时摸不着头脑。

手里的镯子像个烫手山芋……等等,这好像不是错觉,是真的在发烫!

唐嘉茵吃惊地低头看着镯子,它的颜色、质地都没有任何变化,却真的在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温热!她下意识地用力捏了捏,下一瞬,眼前的景象斗转星移,熟悉的房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浓雾。

她试探着动了动,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在,只是被浓雾完全遮蔽,唯有握着镯子的右手清晰可见。这镯子仿佛有什么神力,能让周围的雾气自动避开一小圈范围。

这是哪里?她还能回去吗?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升起,眼前的浓雾便瞬间散去,房间熟悉的陈设又回来了。

匪夷所思!她似乎能凭借这个镯子进入另一个空间!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白羡芸换了一身淡雅的棉布旗袍,正站在门口,她的眼神先是落在唐嘉茵手里的镯子上,随即温和地开口:“北章给你了啊,先收好。你要是没事,咱们一道去收拾收拾新房子。”

唐嘉茵一愣:“搬家?”上辈子,她根本不知道还有新房子的事,提了离婚就直接从这个家属大院离开了。

“你靳叔叔没了职位,不好再占着大院的房子。”白羡芸的语气依旧客气,但少了几分疏离。

……

从宽敞明亮的大院,到胡同深处的小院,不过是两个街区的距离,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青砖院墙上爬满了斑驳的爬山虎,一家人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看到的是一个杂草丛生、遍地狼藉的院子和三间布满灰尘蛛网的平房。

白羡芸叹了口气,也没吩咐唐嘉茵,自己拿起抹布就开始擦拭蒙尘的家具。靳北章父子则默默干起了搬运重物的体力活。

唐嘉茵看屋里插不上手,便主动走到了院子里。后世为了生存,她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收拾这么一个院子,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妈,您到荫凉地儿歇会儿。”靳北章将一只擦干净的小马扎搬到屋檐下,朝屋里喊道。

白羡芸擦着汗走出来,本想看看唐嘉茵是不是在偷懒,结果一出门就直接傻眼了——方才还满是碎瓦烂木头的院子,此刻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青砖地面还泛着水洗过的湿润痕迹,显得格外清爽。

“白阿姨,”墙角传来唐嘉茵的声音,她直起腰,指尖还沾着新翻的泥土,“这些老竹椅骨架还结实,擦擦还能用,您看要不要留?”

原本堆满破烂的墙角,此刻竟被她收拾出了一片空地,还摆上了一把颇有古意的藤椅,旁边堆放着整理好的可用杂物。

靳北章不知何时站到了院中的石榴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他就那么看着阳光下的唐嘉茵,薄汗浸湿了她的额发,金色的光线仿佛能穿透她雪白的肌肤,整个人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晶莹剔透的美玉。

“这院子……是你一个人收拾的?”白羡芸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嗯,我看院子挺大的……”唐嘉茵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汗。

靳北章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然而白羡芸比他更直接地表达了震惊:“嘉茵,你可太能干了!这院子我光看着都头疼,我屋里还没擦完呢,你就全弄好了!”

她对这个儿媳妇的印象,在这一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打扫什么呀!快过来歇会儿!”白羡芸一把拉住还要继续干活的唐嘉茵,满眼都是赞许,“脏活累活都让你干完了,还要男人做什么?”

闻言,唐嘉茵下意识地看向了靳北章。

树影下,他汗湿的短发泛着冷光,衬得脖颈上突起的青筋愈发野性。察觉到她的目光,靳北章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淡淡开口:“你去休息,剩下的我来。”

唐嘉茵没再争,刚准备搬个马扎坐到婆婆身边,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踩踏枯叶的清脆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甜美的声音。

“北章哥!”

一声清脆甜美的呼唤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也让唐嘉茵的心,跟着“咯噔”一下,猛地沉了下去。

第4章 那是我老婆,不是什么帮工

象牙白蕾丝衬衣在日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截及膝白裙,小羊皮皮鞋——是个笑容阳光又温柔精致的姑娘。

与烙在唐嘉茵骨髓里的得意笑容逐渐重合。

唐嘉茵死也不会忘了她——林傲雪。

靳北章的青梅竹马。

当初正是她故意传了让自己误会的消息,导致二人离了婚。

后来也是她假意跟自己拉近关系,给自己介绍涉外酒店服务员的工作,导致她被客人下药拍下不雅照,公审被剪了阴阳头上了报。

那双表面温暖拥抱她的手,却把通向靳北章的最后一道生门,关得密不透风,让她求生不得,苦苦在四九城里挣扎——

其心可诛!

唐嘉茵愣神之时,白羡芸已经起身迎了上去。

“小雪,你怎么找到这来了?真是大姑娘了,好久不见又漂亮了。”

“白阿姨,好久不见,我可想你们了!”

林傲雪也迎过来,用甜软的声音撒娇,轻轻抱住白羡芸。

两人松开后,她也没回是怎么找来的,只是含情脉脉地看了眼靳北章,“北章哥。”

靳北章淡淡点了头。

眼神却不自觉飘到唐嘉茵那去了。

小姑娘刚做完活,身上沾着灰尘草屑,灰扑扑的。

不知何时垂下了头,头发也跟着一缕一缕耷拉下来,露出对比明显的雪白后颈——有点儿像只草料里钻出来的没精打采的垂耳兔。

想揉揉。

林傲雪脸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

北章哥这是在干什么?

跟她打招呼这么冷淡,可是看那个乡巴佬的眼神却这么热切?

“北章哥,这位是你们家新请的帮工吧?”

林傲雪把带来的陶瓷高端饭盒放在了一旁,径直朝唐嘉茵走去,甚至还“友好”地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林傲雪,跟北章哥一起长大的朋友。”

唐嘉茵抬头看着她,没动。

林傲雪便“好心”提醒道:“这叫握手,是一种礼节。”

“我是乡下来的,不是地下来的。”

唐嘉茵的回应,冷不丁就是这么一呛。

全场静了下来。

靳北章挑了下眉——小兔子咬人了。

林傲雪反应过来,赶紧朝唐嘉茵挤挤眼。

“真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表达我的友好。”

真是好一副温柔无辜的面容啊。

唐嘉茵深吸一口气,不想莫名其妙生事,免得显出她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随即转身进了堂屋。

没记错的话,前世二人已经见过面了,她对林傲雪的印象还很不错。

若是她没重生回来,此刻应当是顺着林傲雪的话说下去,跟靳家撇清关系——不过,也没这个可能。

前世她提出离婚,靳北章丝毫没有挽留,第二天她就搬走了,哪还有今儿来打扫新居卫生这一出。

“北章哥……她怎么直接走了?”

林傲雪故作无措地看着靳北章。

靳北章将眼神从唐嘉茵的细弱的背影上收了回来,微蹙着眉头,冷淡道:“那是我老婆,不是什么帮工。”

闻言,林傲雪忍不住紧咬了后槽牙。

说出来的话依然温柔,充满了歉意,“真对不住,我看她那身打扮,实在没敢那么想……”

气氛有些冷,白羡芸便打起圆场,“小雪,没事儿啊,你给阿姨带了什么?”

两家人熟悉,白羡芸也就没客气,过去提起了陶瓷饭盒。

林傲雪顺势转移话题,甜笑着,“阿姨,我给你和北章哥带的绿豆甜汤,冰镇过了,可爽口了。”

说着话,她就转头又看向了靳北章。

白羡芸赶紧招呼靳北章,“过来啊,小雪专程带的。”

“妈你喝吧,我进去看看。”

白羡芸愣了下,看啥?

还能看啥?

看媳妇儿呗。

“哦……行,那你叫她一块儿出来喝。”

靳北章也没看林傲雪脸色,迈开大长腿径直走了进去。

唐嘉茵没躲懒,正蹲着擦桌脚。

靳北章看见这一幕心又软乎乎的。

唐嘉茵嫁进来没多久就生了场流感,住了一星期院才好,家里之前还有阿姨,也用不着她做什么。

没料到身板这样细弱,干起家务这般麻利。

“小唐。”

唐嘉茵抬头看过去,眼里还有看见林傲雪而感到委屈的水汽。

委屈这样的情绪,但凡女人愿意表露出来,就没有男人看不明白的,真不明白也是装瞎。

靳北章刚软下来的心又莫名其妙揪起来了,连走向她的步子都不自觉快了几分。

唐嘉茵却已经调整好情绪,轻声细语道:“咋啦,靳同志。”

靳北章也顾不上这个称呼了,“你休息吧,出去喝点儿绿豆汤,剩下的都不做了。”

“不去。”

一秒犹豫也没有,唐嘉茵脆生生说出口。

靳北章一听,有气啊?他好心好意——

他心里刚生起半分不满,可是忽然怔住。

本来小姑娘还算好好的,但是林傲雪来了以后,情绪变化再明显不过了……

想到这,他故意挑着这方面说:“人家辛辛苦苦做了带来的,你不喝一口?”

“她再辛辛苦苦也是给你带的,我无福消受。”

看着小姑娘咬牙切齿的表情——他的想法不是确凿了吗?

靳北章心里甚至生出了些许隐秘的欢喜。

不过靳北章那点儿对女人的敏感让他意识到不能再逗了,小姑娘语气越来越冷了。

靳北章赶紧开口,“我跟她不熟。”

“青梅竹马还不熟?”

他一本正经,“从小到大我就没跟女人熟过。”

唐嘉茵皱了皱小鼻子,“骗人,你跟白阿姨不熟吗?”

“连我妈的醋你都要吃?”

“我、我没吃醋!”

唐嘉茵瞪大眼睛,胡说八道,她吃什么醋。

她一点儿也不吃醋!

本来就骗人,什么从小到大,还有那么多女性长辈呢——本来就骗人!

靳北章才不信,他忍着笑,平静问:“不吃醋你生什么气啊?”

听见这话,唐嘉茵后槽牙紧咬,林傲雪是什么样的人,或许谁都不清楚。

又或许,她只会对挡了自己路的人狠毒。

对别人当然是一副温柔娴静的好姑娘模样了!

就算说了,靳北章也不会信。

唐嘉茵皱着眉,“反正我不喜欢她。”

头一次见面就不喜欢,不是吃醋还能是上辈子的仇人?

“那我叫她走了。”

“啊?”

唐嘉茵惊讶地看向他。

“她是外人,你不喜欢她当然叫她走了,你惊讶什么。”

靳北章反而有些奇怪地看了唐嘉茵一眼,然后把她手里的抹布拿走出去了。

唐嘉茵简直像在做梦。

前世她哪有这待遇?

靳北章不怎么碰她,两人连对话都少,她但凡主动一下像是能要他命一样的弹开,更别说有这种维护的行为了……

唐嘉茵犹豫了下,小跑跟上去,却又没敢露头,只是躲在阴暗处默默地窥伺。

“林傲雪你回去吧,饭盒有空我找人给你送回去。”

第5章 我让你走,跟我老婆没关系

靳北章往廊下一站,整个人像棵挺拔的白杨树,生生将林傲雪和旁边的白羡芸遮去大半。

唐嘉茵躲在半开的老式木框玻璃门后,透过门缝,仍能看见林傲雪的侧脸。

她四十五度地抬头,眉梢显出几分忧郁,微微睁大眼,鼻翼细弱地快速翕合,粉饰过润泽唇蜜的嘴巴微张。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好,流露出纯情小白花的美丽和无辜感。

“北章哥,我、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白羡芸当即朝儿子嗔怪道:“北章,就算小雪跟咱们是多年的交情,你说话也不能这么直愣啊。”

说完又对林傲雪道:“小雪你别生气啊,北章肯定没别的意思……”

林傲雪错开白羡芸的眼神,又低下头,碎发散落看不清面容,便多了几分朦胧的柔美,只听她声音略带些软糯的哭腔,“没事的阿姨,可能是我让嫂子误会了吧。”

“啊?这跟小唐有什么关系……”

“嫂子还在那看呢,肯定是我刚刚进门说的话让她误会了,我真没有别的意思。”

闻言,白羡芸疑惑地往屋里看了看,门后的阴影里,只看得见一片晃动的衣角。

这让她心里有几分复杂情绪。

听见林傲雪的话,唐嘉茵下意识地就躲了,退几步才发现褪色的红漆门槛硌得脚底生疼。

回过神来,顿时满脸苦涩。

本来她跟林傲雪的出身就没法比,更何况她是逼嫁进来的。

而林傲雪跟靳家那么多年的感情……

再听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吧。

“你想多了,我让你走,跟我老婆没关系。”

靳北章接话,看着林傲雪皱眉。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惊起层层涟漪。

唐嘉茵宛若石化,不再后退。

白羡芸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

而林傲雪猛地抬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的蕾丝。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看着靳北章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老婆?

他真把那个乡下来的身份不明的女人当老婆?

靳北章喉结滚了滚,眼神冷漠,“我们家如今的情形,你父亲没让你避讳些?以后还是别来了。”

林傲雪猛地站起身,“北章哥,我不怕这些!再说了,要是靳爷爷真的不管你们了,起码别人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也会——”

她说着,忍不住起身想要去拉靳北章的胳膊。

却见他迅速后退一步,眉峰紧紧蹙起。

“请吧。”

场面越来越尴尬,白羡芸不得不拉过林傲雪的胳膊,将饭盒也提了上来,将她拉到门外。

“小雪,咱们家出的这事,确实也不光彩,北章说的那些话虽然难听了些,也是为你好,之前是阿姨没考虑周全——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往后要是还有机会,咱们再来往。”

林傲雪知道再说下去没有意义。

只要她愿意,以后,有的是机会。

于是林傲雪红着眼睛,轻轻点头,“我知道了阿姨,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羡芸回院子里,就看见靳北章朝屋里走。

“你小子,站住!”

她冲过去,把靳北章拉远离了堂屋,“干什么呢?好端端的,给人家小姑娘脸色看!”

靳北章一脸疑惑,“她算什么小姑娘,跟我一年的吧?”

“不是——你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呢?人家小雪也没惹你!”

“我也没惹她,叫她走不是为她好吗?”

看着靳北章一脸平静说这话,白羡芸犹豫了下,“不是小唐跟你说什么了?”

“她能跟我说什么。”

“哦……”

“你们休息吧,剩下的我来。”

收拾完新居,菜市场还没关门。

白羡芸有点儿犹豫,实在是之前也没怎么干过活,现在这点儿劳动量都算超标,现在也没帮工了,回去还要自己做饭。

靳卫国看出老婆的想法,“我看今天就别做饭了,咱们一起去饭店吃点儿,回来的时候还能去潘家园儿遛遛弯,看看老爷子生日准备个什么礼物好。”

听见靳卫国的话,白羡芸当然高兴。

她笑眯眯地问儿子儿媳,“那就一起去饭店吃点儿?”

唐嘉茵迟疑了下点点头。

林傲雪离开后,她就没敢跟白羡芸说话,谁知道林傲雪背后说了什么呢?她又没法解释。

可是现在看来,婆婆似乎也没受影响。

一家四口去饭店,这个点儿还没到饭点,人不算多。

白羡芸拉着唐嘉茵到黑板前,“今天打扫卫生,你辛苦了,看看想吃什么?”

唐嘉茵看着满黑板的菜名,“我——”

“先说好,你是大功臣,必须点个肉菜。”

白羡芸笑眯眯的看她,好像已经把她心里的想法都看透了。

因此唐嘉茵不由得脸上一红,“阿姨你点吧,我不知道什么好吃,你点的肯定都好吃。”

这话说得人舒服,白羡芸一想,小姑娘乡下来的。

饭店的菜, 也就当初摆酒的时候唐嘉茵吃过一顿,那天还可忙,她肯定没记住。

“那咱们点只烤鸭,再要一菜一汤,行不行?”

“行。”

婆媳两人在黑板前点菜,靳卫国跟靳北章父子坐那没动。

“你今天把林家的小姑娘轰走了?”

靳北章犹豫了下,“嗯。”

这跟他和白羡芸的说法可完全不一样。

“为啥啊?”

“她故意羞辱小唐。”

靳卫国便笑了,“还以为你小子是根木头,没想到你都懂。”

“别告诉妈,反正林傲雪对她确实不错。”

靳北章淡淡道。

就好比一个人是坏人,但是她也有对别人好的时候,受过她好的人,总不会跟受过她坏的人是一样的感受。

硬说会起反效果。

婆媳关系好不好,是看男人怎么做的。

“我说这干什么,不过你跟小唐……”

“咳——”

靳北章打断了父亲的话,看着携手回来的婆媳二人,起身说:“妈,你们喝不喝汽水?我去商店买。”

“我不喝,你问问你媳妇儿。”

白羡芸使着眼色继续助攻,“小唐,你要不跟北章一块儿去商店呗,看看有什么想喝的,叫他给你买。”

唐嘉茵赶紧摆手,“不用不用!等会儿有汤!”

她不去,白羡芸也不好硬撮她去。

美美吃完一顿,四人就如当初来吃饭时说得那样,去了潘家园儿。

在里头没逛到一圈,白羡芸就累了。

他们夫妻俩哪是过来挑礼物的,给老爷子的生日礼物早就准备好了,不至于在这里头淘。

掏出兜里一把钞票,白羡芸直接塞给了唐嘉茵,“小唐,你跟北章再逛逛,有什么想买的自己买。”

“阿姨!不用的!”

唐嘉茵简直都惊慌失措了。

前世白羡芸一直对她不冷不热,怎么现在也没发生什么,却好到她受宠若惊了……

第6章 你只管花就是

“你放心,北章是没工作了,但是咱有家底,你只管花就是,不要有心理负担。”

说罢,白羡芸竟然拉着靳卫国走了!

唐嘉茵福至心灵,忽然有点儿懂白羡芸的想法了。

这莫不是怕她嫌弃靳北章,所以安她的心?

唐嘉茵转手把钱递给靳北章,“这钱——”

“你拿着,我这也有,不够再说。”

说完,靳北章也从兜里掏出一卷大团结,塞给了唐嘉茵。

唐嘉茵眼睛都睁圆了,这、这跟她想象的生活怎么完全不一样的?

手里拿着钱也太不合适了,这年头的治安还不算好呢。

唐嘉茵赶紧把钱团起来,要塞回靳北章手里,可是他根本不接,两人争执之下,靳北章一手就握住了唐嘉茵的手。

“给你了就是你的。”

太熟悉了这话。

早上才说过。

想起那个翡翠镯子,唐嘉茵也知道没法把钱塞回去了。

她有些尴尬地看着被靳北章握住的手,悄悄红了耳朵。

有些飘忽的想着——男人的手真大,她还能感受到靳北章指腹的薄茧,手掌脉动的心跳。

而靳北章看着小姑娘纯情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有占人便宜的嫌疑,松手松得利落,眼神也收回的很轻快,但是心里黏糊糊的。

唐嘉茵后知后觉地把钱塞进裤子口袋,指头紧紧贴着,生怕钱会掉了。

“靳同志,我们要不也回去吧?带着这么多钱,我害怕。”

靳北章低头看她,“还没买到礼物呢,要不逛两圈再走?”

上辈子她也没去成靳老爷子的生日宴,不过对于这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唐嘉茵心存感激。

因为以她的身份和老人的地位,他分明是可以不认的。

“行,那看看能不能买到东西。”

随意走进几家店,唐嘉茵都没有细看的兴趣,她有家族底蕴,小时候见的用的都是真东西,对于名品还是有些见解的。

然而这一路过来不光地摊上全是仿制品,哪怕店里有几个真货也都是民国晚清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要送给靳老爷子还是太掉价了。

走进第四家店,老板并未如之前三家一样热情招呼,只是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睛看报。

柜台的玻璃展柜蒙着层薄灰,里头错落摆着翡翠扳指、鎏金簪子、各色铜制摆件,在暖黄灯泡下泛着温润的光。

唐嘉茵自顾自地用目光搜寻着展柜里的玩意儿,忽然一个铜胎画珐琅的鼻烟壶入了眼。

她没敢贸然拿起来,只是抬头看向老板的方向,指节轻叩玻璃柜台,“老板,货能拿着看看吗?”

“看哪个?”

老板应声抬头,推了推圆框老花镜,一把合上报纸,露出模样。

藏蓝色马褂外头套着洗旧的的确良衬衫,后脑勺还拖着根油光水滑的小辫。

这副满清遗老做派搁在八十年代,倒比店里的古玩更稀罕。

“这个鼻烟壶。”

听见这话,老板起身过来了,往玻璃柜上铺了块厚棉布,又铺了块黑布。

“你拿着看吧。”

鼻烟壶就手握大小,通体黄色,缠枝牡丹的花瓣层层叠叠,用的是正宗的珐琅彩料,在灯光下流转着蜜蜡般的光泽。

只是这器型过于周正,釉面崭新得几乎能照见人影,这种精美的程度,给人感觉倒像是新仿的 “老物件”。

柜台面前有俩小马扎,她直接拉起靳北章坐了下来,“靳同志,我得好好看看。”

俩胳膊搁柜台杵着,手就这么放布上认真看起了鼻烟壶。

靳北章是不懂这些的,他只是从善如流地坐下来,假装没事儿干,时不时盯着认真鉴宝的唐嘉茵。

侧脸也很好看。

夕阳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她鼻尖镀上层金边。

那对圆眼微微眯起,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微翘的唇瓣抿着,泛着淡淡的粉色,倒比鼻烟壶上的牡丹更鲜活,很好吻的样子……

就是有点儿干。

“还要看一会儿吗?”靳北章喉结滚动。

“嗯。”

但这货不对劲。

唐嘉茵拿在手里就觉得微热,跟早上拿翡翠的感觉差不多,她得好好验证下自己的猜想!

“我去买两瓶汽水,你在这等我。”

“行。”

说话的时候,唐嘉茵也很认真,头都没抬。

靳北章走了,老板瞅唐嘉茵半天不说话,就问:“小丫头,你到底懂不懂?看半天了,别是光看不买吧?”

唐嘉茵好脾气的笑笑,“您不是说能拿着看吗?”

“看归看,你得说道说道。”

“康熙那会儿的洋瓷,您说对不对?”

老板便笑了,“还真懂。”

“您出个价呗,我走这一路,就看见这么个好东西,咱们都诚心做个买卖。”

说不上多好,但是也不错。

要是没送成礼物,放个二十年,得翻好多倍了,也值钱。

“我出什么价,你说个价,能卖就卖,不能拉倒。”

文玩这行就这样,东西值多少钱,都是看买家的眼力。

水分大着呢!

老板这么说了,唐嘉茵也懒得跟他拉拉扯扯,“这样吧,您这要么给我腾个空房间,我去认真看几分钟,确定没问题了,这鼻烟壶我五十买下。”

五十,普通工人接近两个月的工资。

而这个鼻烟壶是不值的,但奈何唐嘉茵心里焦焦的想试试那个莫名其妙的空间呢?

老板很稀奇地问:“还要个空房间?”

“对,就在你这,很快的。”

说着,她故意掏出兜里一大把钞票,抽了五十拍在桌面。

反正靳北章等会儿就回来,她才不怕。

老板也是有见识的,料想这小丫头不知道哪个流派出来的,鉴宝方式独树一帜不想被人看见。

再加上财大气粗给的价有诚意,他便将唐嘉茵引到内室,“你看吧,等会儿我来敲门你就出来。”

“好嘞!”

门关上,唐嘉茵立马紧握住发热的鼻烟壶,心里想着空间,随即真的进入了空间。

只是这鼻烟壶似乎连她整只手都没法显出来。

驱散雾气的范围还没翡翠手镯大。

看来空间可能是以物品的价值来决定能驱散多少雾气的。

五十给太高了,这鼻烟壶还是有点儿问题。

不等老板敲门,唐嘉茵便出去了。

既然买家开了价,就没有再讨价还价的道理,她把鼻烟壶放黑布上,“您给包上吧。”

“老板,这个怎么卖?”

店里一个年轻女客眼神一下被吸引过来了。

老板赶在唐嘉茵开口之前笑呵呵说:“这位给了五十。”

“那我五十一,卖给我。”

唐嘉茵简直被逗笑了,就加一块钱,恶心谁呢?

第7章 我没教过你这种不懂规矩的废物

“我钱已经付了。”

唐嘉茵指着桌面的五张大团结对女客道。

女客涂着红指甲的手指戳了戳桌面,上下扫视着唐嘉茵,最后定在她磨破的袖口上,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付了钱又怎么样?钱在桌上又没进老板口袋,这年头谁先拿到手就是谁的。”

她从鳄鱼皮钱包里抽出六张崭新的大团结,“啪”地拍在玻璃柜上,“我出五十五,老板,做生意讲究个价高者得吧?”

老板乐呵呵地看着她俩,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女人一副洋气模样,却可以看出穷人乍富的感觉,唐嘉茵扯了唇角讥讽地笑,“你的家教连先来后到的基本原则都没有教过你吗?或者,你没家教。”

那女人却越发气焰高涨,“就你这寒酸样,也不照照镜子,这玩意儿是你能玩得起的?跟我讲先来后到,真是下j的穷鬼。”

唐嘉茵冷静地看着她,“我什么样跟你无关,我先买了,你要是想要,也得从我手上买走。”

“我呸,想得美,”女人毫无规矩地直接拿起鼻烟壶,“就六十,老板不用找了!”

说着,她便扭身摇曳生姿地要离开。

“把东西放下。”

低沉的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

靳北章手里攥着两瓶橘子汽水。

他大步跨过门槛,气场瞬间镇住了整个店铺。

女客被吓得手一抖,鼻烟壶险些脱手。

她打量着靳北章,色厉内荏道:“你谁啊?这是我和她的事!”

“我是她男人。”靳北章眼神冷得像腊月的冰碴,“现在,把东西放回去,道歉。”

女客越看靳北章越觉得眼熟,像他这样高大有气场的人不多见。

“你、你是不是政委大院的人?”

女人突然声音弱下来。

“关你什么事?”

靳北章独特的冷让女人想了起来,“哎呀,靳先生,真是误会,我们见过的!早知道这是你夫人,我也不夺爱了。”

她讪讪地回身,又把鼻烟壶放回去,伸手去拿自己的六十元钱。

靳北章没去理会,径直走到唐嘉茵身边,把冰凉的汽水塞进她手里:“以后这种事,往大了闹,别忍着——我兜得住。”

唐嘉茵心里的微愠一下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