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俄博梁雅丹 火星遗落在地球的诗

发布时间:2025-08-06 03:17  浏览量:1

俄博梁雅丹 火星遗落在地球的诗

文|阿武(青海)

车轮碾过当金山口的碎石路时,仪表盘的海拔数字还在往上跳。

青甘环线的旅程已过半,从青海湖的湛蓝到茶卡盐湖的雪白,从翡翠湖的碧色到南八仙的赭红,一路向西的风景总在颠覆想象,直到俄博梁的轮廓从地平线升起,才真正懂得 “荒凉” 二字可以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车队在戈壁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手机信号早已消失在百公里外的小柴旦湖。

向导老杨说,俄博梁是柴达木盆地的 “魔鬼城”,也是整个青甘环线上最野的一段路,没有明确的边界,只有风蚀出的万千雅丹,在海拔 3000 多米的高原上站成迷宫。

车窗外的景象渐渐变了:起初是低矮的土丘,后来是林立的岩柱,最后竟出现了如城堡、如巨兽、如尖塔的形态,阳光把它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大地正在晾晒亿万年的心事。

“看那些岩层的纹路,” 老杨指着窗外一座倾斜的雅丹,“这底下藏着俄博梁的身世。” 亿万年的侏罗纪,这里还是一片烟波浩渺的古湖,泥沙与矿物质在湖底层层沉积,形成了厚厚的湖相地层。后来青藏高原隆起,古湖干涸,裸露的岩层成了风力的 “雕刻场”—— 西北风带着沙粒,年复一年啃噬着岩层的薄弱处,硬岩成了孤傲的尖顶,软岩成了凹陷的沟壑,偶尔的暴雨则顺着裂隙冲刷,在岩壁上刻出纵深的褶皱。如今脚下的每一块石头,都是风与水写了亿万年的日记。

正午时分,车队停在一处相对平缓的雅丹群。

推开车门,热浪混着风沙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土腥味。往深处走了百十米,手机的指南针开始乱转,这里的强磁场能干扰电子设备,向导说,早年连科考队都曾在这里迷路。

雅丹的形态愈发奇特,有座岩柱顶端顶着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像巨人托着的宝珠;有片雅丹群排列成弧形,风穿过时会发出呜咽的声响,当地人叫它 “魔鬼城”。我摸了摸身旁一块雅丹的侧壁,指尖能触到密密麻麻的凹痕,那是沙粒经年累月打磨的痕迹,坚硬的岩石竟被揉出了类似皮革的柔软质感。

“小心脚下的石膏晶。” 老杨弯腰捡起一块半透明的晶体,阳光下泛着冰棱似的光泽,“这是古湖蒸发时留下的,说明这里曾经比现在湿润得多。”

远处的雅丹群在烈日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金黄、赭红、灰黑交织在一起,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突然想起前几日在青海湖边看油菜花的情景,那时的风是软的,带着花草香;而这里的风是硬的,带着棱角,刮在脸上像细沙在打磨皮肤 ,青甘环线的奇妙就在于此,前一刻还是江南般的温柔,下一刻便跌入西北的苍劲。

傍晚时分,车队找到一处背风的雅丹坳口扎营。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雅丹的影子被拉得像没有尽头的绸缎,远处的 “狮身人面像” 雅丹披着金纱,轮廓竟与埃及的奇迹有几分神似,只是它的 “鬃毛” 是风蚀出的褶皱,“面孔” 是岩层天然的纹路。老杨生起篝火,火星在暮色里跳着舞,他说俄博梁的夜晚才是重头戏。

当最后一缕阳光沉入地平线,星星突然从墨色的天幕里涌了出来。没有城市光污染的干扰,银河像一条发光的绸带,从雅丹群的头顶横贯而过,连牛郎星的银辉都能照见脚边的沙粒。

我坐在一块平整的岩面上,听风掠过雅丹的声音,忽远忽近,像谁在耳边读诗。老杨说,这里的星空和火星很像,只是火星的大气更稀薄,星星会更亮更密。“你们看那片雅丹,” 他指着远处的黑暗,“像不像火星探测器传回的照片?”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黑黢黢的岩柱在星光下露出模糊的轮廓,竟真的有几分外星地貌的诡异感。

深夜的风带着寒意,裹紧外套时,指尖触到衣袋里白天捡的半片陶片 ,青灰色的胎质上还留着细密的绳纹,老杨说这大概是丝绸之路商队留下的。

他们曾沿着这条线穿越荒漠,俄博梁是必经之地,雅丹的阴影是他们躲避烈日的屋檐,岩层里渗出的泉水是救命的甘露。风穿过陶片的破口,发出细微的鸣响,像在重复千年前的驼铃。

第二天清晨,车队继续穿越俄博梁。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雅丹上,那些沉默的岩柱突然苏醒过来,金黄的光线顺着褶皱流淌,像给大地镀了层金。

驶出雅丹群的那一刻,回头望去,俄博梁的轮廓渐渐模糊在戈壁的尽头,那些风蚀的岩柱、神秘的星空、远古的陶片,都成了青甘环线上最锋利的记忆,它不像青海湖的温柔,也不像茶卡盐湖的诗意,它是粗粝的、原始的,带着大自然最本真的力量,在你心里刻下一道永远不会褪色的划痕。

车轮再次碾过碎石路时,老杨打开了车窗,风带着沙粒灌进来,打在脸上还有些疼。

青甘环线的旅程还在继续,但俄博梁的荒芜与璀璨,已经成了这段路上最难忘的碑铭, 毕竟,不是每段旅途都能让你在地球的褶皱里,窥见火星的诗意。

作者:阿武

文作者简介:

阿武(Ayyub,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一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肖狗天秤座B型血的我,是一个很有文艺范的老清新,更是个颜控重症患者,对于时尚感和美感强烈的事物无法抗拒。有些清高,也有着世俗的烟火气,喜欢热闹也喜欢清静。《西宁表情》微刊特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