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的围城——万里征途(626)
发布时间:2025-05-16 17:57 浏览量:2
原创首发。本故事为虚构。
感谢点赞,评论,转发,关注。
1、
长胜着火,服务员都出来了,但三姐被砸倒。幸亏被人从着火的房子里背出来,要不然性命堪忧。
三姐的腿砸伤了。
三姐被送到医院,周旭和他爸赶到医院,三姐已经送到里面手术。
周旭看着他爸周福财,说不出来的厌恶。
周福财和三姐分开了,他们两人不是离婚,是分开住。
周福财在外面没有女人,三姐在外面也没有相好,但两人就是分开了。
周福财一般情况下是住在工地里。三姐每天在长胜关门之后,就回到家里。
冬天工地都停工了,尤其是元旦,内包也停了,都回家过节。
周福财没地方去,他就回到家里。
回家之前,周福财给三姐打个电话:“我这几天都在家里住……长胜店庆,很忙吧。”
周福财说最后一句话,不是问号,是句号。
三姐说:“你回家住吧,我不回去了。你看着点周旭,别让他到处跑,都上高三了,明年他就考大学,你看着点他学习。”
周福财说:“你儿子不是学习的料,考大学也考不上。”
三姐没好气地说:“考不上也得考,不能让他连高中都没毕业。我让你盯紧点你就盯紧点,放假别让他出去,别跟人家闺女瞎混!”
挂断电话,三姐又往家里打个电话,还是周福财接的。他已经到了楼上。
三姐没好气地说:“我找周旭说话。”
周旭在厨房找吃的。他接了电话,说:“妈,你们店庆,我想去看热闹。”
三姐断然说:“不行,在家消停地复习功课。这里不是小孩来的地方。”
周旭不高兴地嘟囔:“你们大人能去,我就不能去?我也是大人,我都18岁。”
三姐说:“你越长大我越不放心,你好好在家,让你爸给你做点吃的。”
周旭撒娇:“妈,我们同学都有手机了,给我也买一个呗,这样的话,我走到哪你都能找到我。”
三姐有过这个想法,给儿子配个手机,到时候儿子的行踪她全都能掌握。
“行,过了元旦,期末考试要不是最后十名,我就给你买。”
“真的?”周旭高兴地说。
“行了,这面忙呢,明天白天我回去给你送吃的。”三姐说。
三姐挂断电话,担心儿子。
三姐从来不担心丈夫,她心里只挂念儿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周福财之间就没有感情了呢?
一开始,小两口也蜜里调油。
周旭出生不久,三姐到市场卖货,后来她自己开个商店。
她白天卖货,晚上就住在店里。
那时候,周福财半天去干瓦工活,晚上也住在商店里。两人关系挺好的。
几年之后,婆婆去世,公公竟然又找了个女人。
三姐不干了,跑去跟公公作,被周福财打了,一巴掌打掉一个门牙。
三姐对周福财就再也没有热乎气。
三姐倒不是不同意公公娶续弦。
当年,她嫁入周家的时候,公婆就两间房,三姐和周福财住西屋,公婆住东屋。
当年公婆许诺,将来他们老两口去世,房子归三姐一家。
婆婆去世后,房子拆迁盖楼,楼房的房本应该写周福财。
但公公写了他自己的名字,又娶了新媳妇。
那楼房以后就没有三姐一家什么事了。
三姐回去跟公公闹。周福财给了三姐一巴掌,打掉一颗门牙。
大约有五六年的时间,每逢初一早晨,三姐就提着一根棍子到公公的楼上,把房间一顿砸。
也不吵,也不骂,她就是一顿砸。
砸完,她提着棍子下楼,该吃吃该喝喝,心情顺了一些。
要不然她憋气,心难受。
答应她的楼房不算数了,那可是她的楼房,没有全部,也应该有一半,老周家太欺负人。
丈夫周福财还打了她,她恨周福财。
后来,三姐跟艳子经营长胜,挣钱之后三姐买了楼房。
但她心里还是难受。好几次想离婚,可为了周旭都忍住了。
她就熬着,盼着,等着周旭高三毕业,考上个普通的大学,她就立马跟周福财离婚,一分一秒都不等。
经营长胜这些年,她存了不少钱。她有自信跟周福财离婚之后,她的日子会过得要风有风,要水有水。
哪怕没风没水,她也要跟周福财离婚。
她要跟老周家的人一刀两断,永不来往!
元旦这天深夜,艳子喝多了,往死了作葛涛。
葛涛求到三姐:“三姐,你把艳子哄走,她哭叽尿嚎的,两个儿子也跟着哭。”
三姐知道艳子心里憋屈,就说:“六子,艳子心里还有你,你就留下一晚上能咋地?”
葛涛为难地说:“三姐呀,她心里有我还能跟老强扯犊子?”
三姐狠狠地剜了葛涛一眼:“她那不是气你吗?你总说心里有艳子,也没挡住你天天出去跑骚!”
葛涛知道三姐看不上他,他拉下脸求三姐:
“三姐,你就看在长胜的份上,把艳子哄走吧,我今晚要是不回去,家里那个祖宗肯定来长胜闹。”
三姐叹口气:“你就陪艳子一晚上吧,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你就把艳子当外面的女人吧。艳子怪可怜的,跟老强断了之后,外面再没人了,我知道她心里还有你。”
葛涛龇牙咧嘴,跟咽黄连一样苦。
三姐叹息一声:“你走吧,我拦住艳子。”
葛涛起身走了,艳子要去抱葛涛,被三姐拦住。
艳子生气地冲三姐吼:“你怎么帮他呀,六子要是走了就再也不能回来!”
三姐生气地把艳子拖进包房的卫生间里,拍了艳子两个耳光。
她低声地吼:“你长点脸行不行?为个男人低三下四,我看着都生气!那葛六子有什么好的,你把腰板挺直喽,两个儿子看着你呢,你没了那个烂人不重要,你的两个儿子要是瞧不起你,那你后半生都没了!”
艳子如果不喝酒,没事,打落牙齿和血吞。
可她一旦喝多就完了,她开始不停地给葛涛打电话,央求,道歉,咒骂,三件套,一条龙,一样一样地上演。
葛涛没换电话。
他换不了电话,这些年他一直用这个号码联系各种生意。
他手里还有一个电话,但两个电话艳子都知道号码。
三姐叫来小姚,让他把艳子和两个孩子送回去。
李宏伟也过来帮忙。
看到李宏伟,看到小姚,三姐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小姚和李宏伟婚姻幸福,可三姐跟艳子婚姻都不幸。
小姚后来给三姐打电话,说艳子和两个孩子都回到楼上。
三姐给艳子家的保姆打电话,让她给艳子灌点蜂蜜水解酒,又让他照顾好两个孩子。
2、
客人散尽之后,三姐原本要吩咐服务生打扫包房,可这天太累了。
一整天,长胜的所有人都没有消停,脚不沾地地忙着送菜送果盘送啤酒。
她就让众人去休息。
她今晚也喝了一些酒,但没喝到醉的程度。
她和艳子两个人,一定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要不然长胜咋开下去。
虽然葛涛能帮忙解决一些难办的事情,但小打小闹的事情多了,不能总去找葛涛。
自从跟艳子经营长胜,三姐在长胜睡觉,都睁一眼闭一眼,就怕有什么闪失。
地下室的电路混杂,人员众多,更容易出事。
这天晚上,她实在太累了,高跟鞋把脚脖子都磨出泡。
她准备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再收拾。
好像刚一睡着,就感觉浑身热,热得够呛。
就仿佛睡在多年前老屋的土炕上,炕烧得太热,烙得浑身都舒坦。
可是,这炕今天咋烧得这么热,翻个身,还热。
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地喊叫,叫声惊慌失措,都喊破音儿了。
三姐一下子惊醒,鼻子里闻到一股焦糊味。
长胜已经乱了,服务员和服务生大喊大叫,哭爹喊娘。
众人都开始往外面跑。听到喊彼此的名字。
还有人喊:“着火了!”
三姐的心慌乱成一团,她哆哆嗦嗦地往出跑。
都跑出去了,又想起办公室里还锁着一抽屉的钱。
她冲进大厅,冲进办公室,打开抽屉把钱都塞进提包你。
她抱着提包往出跑。
走廊里,大厅里,都是吐着长信子的火舌,都是浓黑的烟,呛得她睁不开眼睛,烧得她皮肤有一股烧糊的肉味。
快走到门口,她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摔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三姐似乎没有意识。
但她还死死地抱着怀里的皮包,那是她和艳子的命啊。没有钱,咋养活孩子!
在医院走廊,要进手术室之前,三姐醒过来,她一脸乌黑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些人陌生又熟悉,但她谁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妹妹和儿子。
她没看到艳子,但看到儿子了。
三姐说:“周旭,妈手里有个提包,你看见了吗?”
周旭抱着提包哭着说:“妈,我拿着呢,你别管这些事,你命都要丢了。”
三姐说:“看好提包,谁也不能动,要交到你老姨手里。”
两姐妹有时也互相揣着各自的心眼儿,但重要的事情不能乱了纲常。
三姐被送进手术室。签字做手术的是周旭。
周福财不是不想签字,是手抖个不停。
周旭从爸爸手里抢过笔,在医生递过来的本子上签了字。
周旭乞求地看着医生问道:“我妈没事吧?我妈没事吧?”
医生说:“等着吧——”
周旭贴着墙根蹲坐在地上,把头埋在提包上哭泣。
如果爸爸妈妈感情要好,妈妈今天晚上一定会回家来住。谁元旦在外面住?
周旭除了恨他爸,也恨他自己。
他要是早一年考大学,甭管考上考不上,爸妈也就离婚了,不用假装在一起。
他很早就发现他爸妈分开住了。
他也看到老姨和老姨夫相处的模式。
老姨和老姨夫虽然打架打得挺凶,但是他们关系好,好到人前就搂脖抱腰,背着人的时候就亲嘴。
哪怕老姨和老姨夫离婚了,老姨夫也把老姨家里安排好,表弟上学,是老姨夫在三小学附近买了学区房,小海才能上三小学。
长胜出了什么事情,只要老姨给老姨夫打电话,老姨夫虽然不出面,但小姚舅舅就会出来帮着摆平。
周旭的爸妈虽然不吵架,但是他们之间冷漠得让人心里发寒。
周旭就想,将来我要是结婚,就对媳妇好,不想对媳妇好,也别娶人家,别耽误人家的一生。
最先到医院的,是李宏伟和葛涛,还有小姚。
那时候,三姐已经做完手术,送到病房。她人还在昏睡中,没有醒过来。
葛涛摸摸周旭的头,低声地说:“照顾好你妈。”
周旭点点头,眼泪也点了下来。
葛涛从包里掏出钱夹子,拿出一沓钱交给周旭。
“医药费我都交完了,你就守着你妈,需要啥就给老姨夫打电话。”
周旭又点点头。
葛涛看着病床旁坐着的周福财,他说:“三姐夫你也别走了,在医院守着。”
也不等周福财答应,葛涛领着一伙人出了病房。
葛涛认定是老强的人干的。就要找人收拾老强。
李宏伟觉得老强不至于因为妹妹的事情翻脸,甚至来长胜放火。
葛涛说:“你不知道,昨晚我和家里那位打起来了。”
葛涛昨晚回家,跟媳妇吵起来。媳妇动手了,他也动手。
媳妇挠了他两把,他打了媳妇一巴掌。媳妇连夜回家了。
葛涛认定媳妇跟大舅哥告状,老强想报复被葛涛撞折的两条腿,就放火烧了长胜。
李宏伟拦住气冲冲的葛涛:
“你听我一句劝行不行?老强不会那么傻,当初他两条腿断了都没报复你,他趁机跟你做交易,他这个人不会干这种蠢事!”
小姚这次也没听葛涛的。他说:“六哥,等消防调查结果下来的,万一不是老强他们呢,再说你媳妇对你挺好,她不能干这事,要是干了这事,你们俩就没有回头路!”
3、
二平便利店开门营业,来买货的说的都是长胜着火的事情。
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三姐外面有人,被人家老婆报复,烧了长胜,还把三姐打了。
还有人说,葛涛为了报复前妻,他放火烧长胜。
甚至还有人说,可能是葛六子以前的仇人回来报复,还以为长胜是葛涛开的,就放了一把火。
静安无心写作,她骑车去了长胜。
长胜再也没有往日的容颜,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房子没有烧落架,但是房子里外都是黑漆漆的,门上挂着锁,贴着封条。
门口再也没有往日的喧哗,豪车一辆都没有。
只有一辆灰扑扑的小吉普,孤单单地停在门前角落里。
静安走过去,才辨认出这是葛涛的第一辆车,212.这辆车竟然没有报废,也是奇迹。
静安给李宏伟打电话。
李宏伟说:“别人都没事,就三姐严重,一条腿摔坏了,大概要躺一些日子。”
静安说:“我刚才去看长胜,里面的东西都烧黑了,损失挺大吧?”
李宏伟长叹一声:“人没出事就是万幸,要是出事了——”
李宏伟没再说。
两人聊了几句,就挂电话。静安心里啥滋味都有。
长胜,会不会就此败落,再也开不起来?
静安骑车去了二平的便利店。
丽丽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白胖胖的佳佳,她在哄孩子睡呢。
丽丽看到静安在门口停自行车,就冲静安摆手打招呼,但没敢出声。
佳佳刚要睡着。
静安也没说话,脚步放轻,走进便利店。
她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多年前,静安走进二平的二手服装店。
门口都是货架子,货架子上挂着丽丽熨好的衣服裤子。
现在,门口也都是货架子,货架子上挂着袋装的洗发水,袋装的速溶咖啡。
一袋袋水果糖,一袋袋干果。
柜台上有关东煮,有烤苞米,烤香肠,褶儿捏得特别漂亮的包子。
货架子后面,搭个简易的厨房。二平在灶子上烧水。
看到静安来了,二平笑着小声地说:“知道你肯定得来,我给你冲袋咖啡——”
有顾客进来,静安说:“二平,你快去招呼顾客。”
二平说:“丽丽能招呼。”
佳佳已经睡熟,丽丽把佳佳放到摇篮里,给丽丽裹紧被子,她去招呼顾客。
丽丽一只手还攥着摇篮车的车把手。佳佳一旦在摇篮里吭叽,丽丽就轻轻地推一推车子。
丽丽熟练的照顾佳佳,熟练地答对顾客。这闺女才20出头,就又当妈妈,又看店。
二平冲了两袋咖啡,端到门口其中一张桌子上。
丽丽答对走了顾客,又拿来两袋干果,一袋是猕猴桃干儿,一袋是腰果。
静安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贵的,要阻止丽丽。但丽丽已经刺啦一下,撕开了袋口。
丽丽往静安手里塞:“小姨你吃啊,算是我请客。”她说着笑了,笑容里还是孩子的天真。
二平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低声地说:“我们丽丽不知道咋回事,跟你可好了,宝蓝也来过,她对宝蓝就不这么亲,她还在宝蓝的店里打过工呢。”
丽丽拿了一片猕猴桃干,递到静安手里,她也拿了一片吃。
“我对兰姨也挺好,但小姨不一样,小姨帮我打过架!”
静安笑了。她很心疼丽丽。
丽丽从松原回来之后,静安去看丽丽,那时候丽丽怀着孕呢。静安给丽丽留下五百块钱。
丽丽生了佳佳,静安又给佳佳留下五百。
看着丽丽一点一点地从泥坑里爬出来,她真的很心疼丽丽。
她就仿佛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从那么不堪的生活里艰难地跋涉。
静安的眼睛落在佳佳睡的摇篮车里。
“谁买的这车子,这么好呢?又漂亮又温馨,佳佳躺在这里可真幸福。”
丽丽回头看着摇篮车里的佳佳,还伸手把车棚放下来。
车胖上挂着蚊帐,蚊帐正好把孩子罩在里面。
天呢,佳佳白胖胖的,粉嘟嘟,咋看咋喜欢。
静安没稀罕够孩子,每次去二平家看丽丽娘俩,都会把佳佳抱起来稀罕一会儿。
有时候去商场给冬儿买衣服,她就会给侄子球球买点什么,看到小婴儿穿的服饰,她也会买给佳佳。
她除了不怎么给自己买衣服,可愿意给别人买衣服。别人把衣服穿在身上,她看着就高兴。
丽丽说:“我在商场看到的,一狠心就买下来。”
静安说:“现在的孩子真幸福啊——”
丽丽在一旁看店,二平跟静安聊起长胜着火的事情。
二平说:“长胜这些年钱也赚够了,这回失火损失可不少,我估摸长胜以后不会再开。”
静安说:“我看见那附近都写着拆呢,估计今年可能要占。”
两人回忆起长胜那段日子。
二平说:“有一次来个女人买货,说是认识我,都在长胜干活,还说起张羽,你还记得张羽吗?”
怎么不记得?张羽以前是葛涛的舞伴。
二平说:“听说她回老家跟丈夫过日子,孩子都考大学了。”
静安说:“当时她好像说她没结婚呢。”
二平笑了:“谁像你我那么傻,说自己是结过婚的?那时候去舞厅讨生活,多数都是结过婚的,为了孩子出来挣命地挣钱——”
丽丽在旁边,两人就没有多说。
速溶咖啡喝着也不错。
静安家里有一罐子咖啡,还有方糖,是顾泽送给她的。
一开始她喝咖啡还提神,后来咖啡就对她不好使,她喝完之后,睡得更香了。
过了几天,就没有人再谈论长胜的事情。
静安给李宏伟打过电话,李宏伟说是调查清楚了,是门外鞭炮引起的火灾,跟老强和老强妹妹没关。
元旦那天晚上,艳子买了一万多元的鞭炮和烟花,在门前放了半个多小时。
鞭炮落下的纸屑堆在一起,还有掉了药捻没有点燃的鞭炮也堆在里面。
那堆高高的纸屑不时地传出鞭炮声。
半夜就起火了,也没人看见,等有人看见火光就来不及了……
4、
这件事,母亲都知道了。
母亲的同学从外地回来,要请母亲等几个好朋友吃饭。
母亲要染头发。就把静安找回来,给她染发。
除了烫发去理发店,染发母亲是舍不得去理发店花钱。
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或者去参加婚宴的时候,母亲才会染一回头发。
这次母亲染头发,是为了迎接老同学。
静安扎着围裙,戴着手套,站在窗前给母亲染发。
母亲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凭静安给她摆弄头发。
母亲轻声地说:“听说那个葛六子开的长胜被烧了,有这事儿吗?”
静安说:“妈,你咋知道的?”
母亲说:“我们在市场开商店,啥不知道啊?你们再没联系吧?”
静安说:“妈,我哪有时间啊,写小说一天忙得就能到你这里看看,再说人家生意越做越大,我跟他扯啥?早都翻篇儿了。”
母亲叹息一声。“你年轻时候比冬儿犟得还邪乎,非要跟葛六子整到一起去,哎呀!”
母亲没再多说,怕静安不高兴。
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母亲跟静安和静禹说话,有点小心翼翼的。
总怕闺女和儿子不高兴。
母亲总觉得自己不老,还年轻,但是,踩凳子到货架上拿东西,明显地腿脚不利索了。
家里住二楼,她上楼都觉得累。
哎,人呢,说老就老了,再也回不到年轻的时候。
年轻时候多好啊,腿脚利索,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啥就干啥。
这要是让母亲重活一回,母亲想,上啥班啊?老早就出来卖货,早就发的稀弄稀弄的。
静安也终于稳定下来,买了楼房,写作还真让她捅咕地挣钱了。
静安再也不做别的工作,每天都闷在家里写作。
每次母亲去,都看到静安家里的电脑开着,桌子上都是静安写的字,列的什么大纲。
床上,沙发上,餐桌上,都是书和纸。
母亲放心了,静安生活稳定,不再出去嘚瑟。
但母亲也有不放心的,她担心静安长年累月地坐着写作,怕她闷坏了。
静安听到母亲的话,笑着说:“我去年不去一趟拉萨吗?今年夏天放暑假,再领冬儿去溜达一趟——”
母亲羡慕地说:“你们轻手利脚的,说走就能走,我和你爸走不了,有商店。”
静安说:“妈,我的电脑能关两天,你的商店也关两天呗。就少挣几天钱。你出去玩,心情不一样啊。”
母亲说:“还有个球球呢。”
静安说:“带着球球一起去旅行。”
说到球球,母亲脸色忽然变了。
“我没跟你说吧?前些天静禹给我打电话,他不是说三月份要回来吗?跟我打电话的意思,就是这次回来要把球球接走。”
对于静禹要回来接走球球,静安有心理准备。
那是人家的儿子,能不接走吗?可母亲非常难过。
“儿子也看不着,孙子也看不着,你说——”
母亲的声音哽咽了。
母亲是不是后悔当初供静禹读大学,读研究生?
要是静禹不读大学,就在母亲身边开店吧?
静安逗了母亲一句:“是不是后悔供静禹读书?”
母亲很坚定地说:“不后悔!静禹要是读博士,我有钱也供他。这一辈我就没读够书。我老儿子喜欢读书就读吧。”
静安说:“你老儿子不在身边,你不难受?”
母亲却说:“那也不能总想自己,不想孩子的前途。静禹喜欢做啥就去做,我可不像你爸,总想让儿子回来。”
静安笑了。“妈,你觉悟还挺高。”
母亲回头白楞静安一眼:“做母亲的不都一样吗?你希望冬儿在你身边没出息?你不希望冬儿考上大学到上海北京去念书,多见见市面?”
静安说:“妈,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
母女两人都笑了。
母亲看了一眼静安,突然看到静安鬓角的白发,她一阵心酸。
这个女儿啊,这一生遭了多少罪?
母亲想说什么,却换了一句话。“静安,你也染个头发吧。染了头发显得年轻。”
静安说:“我成天在家待着,头发白就白了吧。”
母亲说:“你那个男朋友还处着呢?人家不嫌弃你头发白?”
静安淡定地说:“我还没嫌弃他年纪大呢。再说,有没有男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心里就你和我爸,还有我闺女,没别人了。”
静安把自己忘记了。
过了元旦,小说交稿,张编辑很快给静安一份修改意见。
静安一看修改意见,脑袋嗡地一下。
这修改意见也太多了,25万字的长篇,要推翻了重写?这么多意见,咋修改啊?
静安看着那些意见,有很大的为难情绪。
静安渐渐地发现,她自己有长处,但也有短板。
四十不惑,这句话还是有道理。
人生只有经历一些事情,人才会慢慢地长大成熟。
静安知道了自己的长处是什么,那就是写作。
她也知道了自己的短处,那就是遇到问题就躲。
一遇到困难,她脑袋里思考问题的那道门,“啪地”一下,关上了。
这还要从初中说起。
初中时候,静安数学不好,不是一天不好的,是越来越不好。
一开始,静安也使劲地背那些定理,背数学公式。她努力了多次,成绩也不见好。再加上老师的辱骂。
到最后静安就养成一个习惯,就是一看到数学题,她脑子里那道算题的门,就啪地关上了。
后来静安看一些书才懂了一些。其实,那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
那道关上的门,同时也把心里那个孤单无助的自己关在了门里,免得那个幼小无力的自己受到伤害。
她不敢出去,不敢面对问题,不敢面对老师的辱骂,同学的嘲笑,还有对将来的迷茫和彷徨。
静安发现自己的毛病,但事到临头,她还是习惯性地把自己关在门里。
这天,她骑着车子去了老坎子码头,在江边走了一下午。
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放松吧,也许是千里冰封的江面过给了她灵感,也许是镩冰打鱼的人给了她启迪。
静安心里的那道关着门,又缓缓地打开。
她趴着门缝往外面看。
她仔细地琢磨编辑给她的那些意见。那些意见好像也对啊。
不能总是见到困难就躲呀?
当初在初中,数学不好,她就放弃了数学。后来英语不好,她又放弃了英语。
放弃的太多了,整个江山都没了。
现在她就剩下写作这一件事,见到困难她还躲?
躲到什么时候,这困难也没有人能帮她,还要她自己想办法解决。
静安骑车回到家,打开文档又看了一遍编辑给的建议。
这建议太多了,她看得脑子疼。
干脆,把意见打印下来,趴在床上慢慢地看。坐在椅子上看,腰疼。
现在,只要不是在电脑上打字,其他的写作工作,静安都是趴在床上完成。
要是天天都坐在椅子上,她的腰早就累折了。
静安骑车去了一趟师院。师院的复印社便宜,两毛钱一张。
还记得两年前,她跟着师傅师兄到长春写剧本,那个复印社太黑,要了他们很多打印费。
静安到了师院。师院树木成行,学生都放假了。
但操场对外开放,附近的居民到操场运动。
静安找到复印社,复印社还开着。
她坐在椅子上,打开复印社的电脑,登录自己的邮箱,把编辑的邮件打开,再打印下来。
就听到旁边的打印机里嗖嗖地飞出一张张打印稿。
老板把静安的文件用订书器订上,交给静安。
静安骑车回家,万里征途,总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未完待续——
本内容为虚构。
感谢点赞,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