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人鱼泪 [完]

11、

我不是傻子。

我只是不想用暴力手段，去欺负另外一个女孩子。

虽然她是人鱼，可我觉得她同人没什么区别。

我听说过其他人对付人鱼的手段。

鞭打，火烤，挖眼，剔骨...

人鱼生性善良，喜欢在大海中救溺水的人。

那些捕捉人鱼的，便在海中假装溺水，等人鱼来救后趁机将她们捕捞。

后来人鱼被抓得多了，就不再救人。

他们又用孩童和动物作诱饵，变着法子欺骗人鱼。

「这可是你逼我的！」

我喉咙说到冒烟，流荧还是不为所动，甚至还无聊到打了个哈欠。

无奈之下，我决定来点狠的。

可还没等我动手，房门便被人大力推开。

陆潮生三两步跑上前，心疼地将流荧一把拥进怀中；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放在家中，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流荧朝我眨了眨眼，随即回抱住陆潮生；

「陆公子，我好害怕。」

「令夫人她，她非要逼我落泪，她，她还」

陆潮生眼眸一暗，扫了眼案板上的菜刀，脸色立刻沉下来。

「陈七娘，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毒妇！」

「我」

「你竟然对流荧这样一个弱女子动手，是我看错了你！」

「我没」

「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12、

我狼狈地被陆潮生推出屋子，果不其然遭到了婆婆的痛骂。

「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

「真是废物一个，我们陆家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嫁过来这么多年，连个蛋都没生！」

我垂下眼眸，拳头在衣裳里用力攥紧。

其实，我以前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那是个玉雪可爱的女孩。

可婆婆说，她们村里有习俗。

如果第一胎是女婴，必须要溺死，好叫那些小鬼知道，老陆家只要男娃不要女娃。

这样，女娃们就不敢再来投胎，以后才能生儿子。

当时我身体虚弱，因为难产，连床铺都下不了。

而陆潮生出去做工，并未在家。

等我拖着病体跑到海边时，女儿那小小的身体已经被浪涛卷得无影无踪。

她那么小，甚至还没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

心头翻涌起滔天的恨意，却又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抚平。

我揉了下被婆婆掐得青紫的手臂，低着头回房。

从那天起，陆潮生将流荧看得更紧。

就连吃饭，都让我端去房中。

只有在给流荧买鱼时，才会不情不愿的出门。

他说那鱼，他要亲自挑选。

我们挑的鱼，不合流荧的胃口。

而且，出门时还会特意把房门锁上。

幸亏那钥匙，我偷偷配了一把。

13、

「我要给你用刑了！我真要用刑了！」

流荧手臂撑在缸沿上，懒洋洋地瞥我一眼；

「嗯，用吧。」

我咬牙，发狠在屋中支起一口小铁锅，开始炒辣椒。

那是我特意去镇上买的魔鬼椒，掌柜得说辣死人不偿命。

掌柜的没有骗我。

一股极为霸道的味道在狭窄的屋里升腾，呛得我涕泪横流。

等我被熏得实在受不住，打开窗户和门通风时，发现流荧毫无反应。

甚至连靠在缸沿上的姿势都没变。

看样子，今天又失败了。

我垂下肩，有气无力地收拾起满地狼藉。

「你在想什么？」

「在想房子被收走以后去哪里住，村尾好像有间破庙」

「哎!」

流荧扶额，深深地叹气。

「这就放弃了？」

「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真的对我用刑？」

我顿住脚步，扭头看向窗外那片蔚蓝的大海。

「如果我对你用刑，你娘，会心疼的。」

流荧怔住。

在我关上房门，准备落锁时又叫住我；

「陈七娘。」

「你听过同心贝吗？」

14、

在深海中有一种通体赤红的贝壳，名曰同心贝。

同心贝的两扇壳瓣，其中有一扇能发出幽幽绿光。

炼药师们将发光的那扇壳瓣，叫做妻壳，不发光那扇，叫做夫壳。

将同心贝的壳瓣磨成粉，吃下妻壳粉的人，会终身听命于吃下夫壳粉的人。

并且爱他如命，不离不弃，生死不渝。

流荧说，吃过妻壳粉的人，她们的血液，可以引来一种长着蓝色翅膀的海蝇。

我觉得她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我和夫君恩爱多年，他对我一见倾心，怎么会给我下什么妻壳粉呢？

不会的。

不会的。

夫君绝不会这么对我的。

我挥手用力驱赶围拢过来的海蝇，觉得这些蓝色的小东西真是刺眼极了。

刺得我眼睛生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流荧还说，要想解除妻壳粉的作用，只需喝下两滴吃过夫壳粉人的血。

可是，我舍不得夫君流血。

他是我的命，是我的一切。

为了他，我从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乡野村妇。

为了他，我和爹娘反目，断绝关系。

为了他，我失去所有亲人，也失去女儿。

我伸出自己枯瘦的手掌，手心长满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手背上，则是数不清的伤疤。

有些是火烫伤的，有些是做饭时不小心切伤的，还有些是在种地时被毒虫咬伤的。

这双手以前是什么样的？

脑海中闪过几幅模糊的画面。

我举着手，给母亲展示刚涂好的粉色蔻丹。

「母亲，好看吗？」

母亲笑着搂住我，柔声吩咐站在身侧的丫鬟；

「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每日都得用牛乳给小姐洗手，洗完以后要用上好的香膏细细擦一遍，一日都不能懈怠。」

我再也站不住，拿起剪刀摸进了陆潮生的房间。

今晚的夜，分外漫长。

15、

再有三日，就到一月期限了。

从王员外处借得银子，只剩下十两。

而流荧，还未落珠。

「不可能！」

「娘，你别想了，这事我自有办法！」

「我不许你打七娘的主意，她是我的妻子！」

婆婆高亢的嗓门似乎要掀翻屋顶；

「什么妻！」

「奔者为妾，她是私奔来的，比妓子都不如，算什么妻！」

「要不卖她，要不卖那条人鱼，你选一个！」

我木着脸坐在院中劈柴。

这柴刀，还是不够锋利。

连柴都劈不利索，怎么劈骨头？

一阵带着腥气的风吹过，眼眶在风中发胀干涩。

眼泪早已在这几日流光。

我皱起眉，放下柴火开始磨刀。

「嘎吱~」

木门推开，婆婆趾高气扬从房内跨步而出，走到我跟前狠狠瞪我一眼。

「儿子，看住这小贱人，别让她跑了。」

「我这就去找人牙子来！」

陆潮生用力攥紧拳头，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低头「嗯」了一声。

「娘，七娘不会跑的。」

16、

「夫君，你要卖掉我？」

陆潮生抿住唇，眼眸中露出几分不忍；

「七娘，你别急。」

「这一切都是暂时的，虽然卖了你，可你仍是我的妻。」

「你放心，等我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来赎你。」

「三日，不，最多七日，我就来赎你。」

「你信我，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心中，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这就是他口中的爱？

将我从云端拖进泥潭，如今，还要卖掉我。

恨意如藤蔓在胸口疯长，搅动着我的每一块血肉。

喉间泛起铁锈味，我死死咬住唇，把所有情绪都掩进眼底。

「好，我信你。」

陆潮生松了一大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他拉住我的手，深情款款望着我；

「七娘，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

「贤妻扶我青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

「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眼前的人影和七年前那张清秀稚嫩的面庞重叠，让我仿佛回到了私奔前一夜。

陆潮生也是这么看着我，对我说；

「七娘，你别怕。」

「我必会待你如珠如宝，不让你吃一点苦。」

「跟着我，你不会后悔的。」

17、

直到傍晚，半个太阳都沉进海中，婆婆才黑着脸回家。

一进家，就立刻将我推到柴门锁上门。

「人牙子明天才能来，今晚可不能让她跑了。」

陆潮生十分无奈；

「娘，七娘不会跑的。」

婆婆压低嗓音；

「我把她卖给了斗兽场，卖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陆潮生脸色大变；

「娘！你疯了！」

婆婆推开他；

「疯什么疯，你以为她还是刚来咱们家时那千金小姐？」

「不卖给斗兽场，谁能开一百五十两银子？」

陆潮生不说话了。

良久，才低叹一声；

「罢了，明日再说吧。」

府城里有个斗兽场。

场主会把貌美的女子精心打扮一番，穿上暴露的衣裙送进场中，和野兽厮杀搏斗，供达官贵族观赏。

进了斗兽场，绝无活着的可能。

所以贫苦老百姓，宁可把女儿卖进青楼，也不会卖进斗兽场。

兽场买不到人，银钱只能越开越高。

我勤勤恳恳伺候这老太婆七年。

便是畜生，也该有几分感情吧？

显然，他们比畜生都不如。

他们，都应该下地狱。

18、

暮色彻底褪去，浓稠的黑裹住整个世界。

这样的夜，最适合杀人。

「绑，绑，绑~」

村上的更钟敲了三下，三更天到了。

按照约定，流荧很快就会来打开我的房门。

陆潮生恐怕不知道，流荧并非人鱼，而是蛟人。

蛟人性暴，嗜杀，喜食人心。

她是蛟人中比较特殊的品种，七彩蛟。

因为长着和人鱼一样的彩色尾巴，被误以为人鱼。

人鱼力气很大，所有被卖掉的人鱼，都会在后脊处刺入一枚特质的银针。

这银针可以封住她们所有的力气，让她们无法反抗逃跑。

流荧告诉我同心贝的情况。

作为报答，我已经在今天早上偷偷拔掉了她后脊处的银针。

蛟人睚眦必报。

今夜，流荧会亲手挖出陆潮生的心脏。

可是我坐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流荧。

而陆潮生的房间，却响起奇怪的动静。

「啊！」

这是，流荧的惨叫声？

我再也按捺不住，用早就藏好的铁棍撬开房门，朝陆潮生房间跑去。

入目处，是一片猩红。

血流得到处都是。

流荧拖着长长的尾巴滚落在地，胸前插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

陆潮生摔在墙角，用力捂着小腹。

鲜血汩汩流出，很快将他白色的中衣染成血色。

见到我，两人同时面色一喜。

19、

陆潮生拼命撑起身体，用尽力气朝我大喊；

「七娘，快，快杀了这蛟人！」

「人鱼泪一颗只值一金，蛟珠可是价值万金！」

「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原来，陆潮生早就知道流荧是蛟人。

他卖掉房子和田地，也不是为了给流荧买鱼，而是为了买毒药。

那毒，就下在流荧每日吃的鱼中。

蛟人生性多疑，为了让流荧放心吃鱼，他这才假装爱上流荧。

这段时间对流荧的痴迷爱恋，全是演戏。

目的，就是为了剖取流荧的蛟珠。

而今晚，便是流荧毒发之时。

陆潮生掐算着时间，准备剖取蛟珠。

没想到我偷偷拔掉流荧背后的银针，让流荧恢复了几分力气。

流荧拼着一口气，抓伤了陆潮生。

如今两人，全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七娘，好姑娘，咱们马上就能过上好日子！」

「那毒只能控制住她一个时辰，七娘，你动作快些啊！」

「等拿到蛟珠，我给你买大宅子，给你雇 10 个，不，100 个丫鬟伺候你！」

真是，吵死了。

流荧突然放声大笑；

「陆潮生，你不是很奇怪我背上的银针为什么会掉落吗？」

「那针，就是七娘拔掉的。」

「那日起床，你以为自己在睡觉时不小心划破了手，其实是七娘割伤你的手放了血。」

「你的同心贝，对她已经不起作用了。」

20、

陆潮生瞳孔猛然一缩，挣扎着想起身，却又无力地摔回地上。

「七娘，我这都是因为爱你啊！」

我从身后掏出把匕首，磨得极为锋利的刀刃在烛火中闪烁着寒光。

我握着匕首，缓慢，却又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陆潮生。

「是吗，将我带来这村子和你过苦日子，受你娘磋磨，是因为爱？」

陆潮生有一瞬间的茫然。

「磋磨？」

「我娘待你挺好的，并不曾磋磨你啊！」

「只是让你做些家务而已，天底下哪个女人不做家事，不孝敬婆婆？怎么能算是磋磨呢？」

「那同心贝是我花光身上所有银钱，才从一个海商手中换来的。」

「如果不爱你，我怎么舍得在你身上用这么贵的同心贝？」

陆潮生的神情，极为认真。

认真到近乎虔诚。

这让我产生了一种可笑的想法。

在陆潮生心中，他是真的爱我。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爱？

流荧听得直翻白眼；

「陆潮生，你真是令人恶心。」

「陈七娘如果不认识你，完全可以过着富家千金的生活。」

「她救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陆潮生不服气，白着脸辩解；

「嫁给我受苦只是暂时的，我早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钱财乃身外之物，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个好男人，才能有一生的归宿。」

「那些有钱公子哥能是什么好东西？成日里沾花问柳，屋里还有三妻四妾。」

「虽然我贫穷，可是我对七娘的爱至真至纯，这些年没有看其他女人一眼。」

「如今七娘美貌不在，我也没有嫌弃她，反正一心想着挣钱，给她更好的生活。」

「我用同心贝，也只是一时糊涂而已，但我对七娘的爱是真的！」

21、

流荧气到全身发抖，扯着嗓子尖叫；

「杀了他！」

「快给我杀了这个脏东西！」

陆潮生苍白如纸的脸，因为激动而隐隐发红。

「不会的，七娘不会杀我的。」

「我们毕竟做了七年夫妻，我不信她对我没有感情！」

「就算没有同心贝，七娘也是爱我的！」

我被恶心的够呛，一把揪住陆潮生的领口,恶狠狠瞪着他。

「陆潮生，救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带着你那恶心的爱，给我下地狱去吧！」

「住手！」

婆婆跌跌撞撞从屋外跑出，一头撞在我背上，将我撞得一个趔趄。

「我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

「竟然敢对自己夫君动手，我要扒掉你的皮！」

这几年的苦力活，让我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千金。

我一脚踢翻她，抓起头发就是两个巴掌。

婆婆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渗出血渍。

陆潮生看得目眦欲裂；

「放开我娘！」

「七娘，夫妻一场，你怎么可以对自己婆婆下如此毒手！」

几巴掌下去，婆婆的表情，从狠厉转为惊恐。

到后来，甚至带了几分哀求；

「七娘，七娘你放了我们母子吧！」

「是我不对，不该卖掉你，可我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22、

「好，我放了你。」

我收起匕首，从墙角抄起一根木棍。

「让你就这么死，确实太便宜你了。」

「我受过的痛楚，你必须也要尝一尝才对。」

对一个母亲来说，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啊！」

为防止婆婆逃跑，我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腿。

嫌她叫得太吵，我脱下她袜子塞进她嘴中。

等做完一切后，发现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陆潮生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你，你不是我的七娘。」

「我的七娘是这个世界上最贤惠温柔的女人，心地善良...」

「你到底是谁？」

多可笑啊。

当日他仅仅是见了我一面，便见色心起。

用卑劣的手段得到我，却口口声声说爱我。

其实，他从来就不曾了解过我。

我一脚踩在陆潮生胸口，抓起他的手；

「你当时，就是用这手给我下的同心贝？」

「啊！」

四根手指应声而断。

流荧嫌弃地「啧」了一声；

「砍错了。」

「你砍的是左手。」

23、

「求你放了我儿子！」

「要杀就杀我吧，别杀我儿子！」

婆婆竟挣开绳索，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朝我挪来。

「七娘，七娘，求求你！」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罪该万死！」

「你杀了我，放过我儿子吧呜呜呜！」

我举起匕首，在陆潮生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刀刺进他胸口。

「放过你儿子？」

「当初，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女儿？」

「她还只是个婴儿，她有什么错！」

「儿啊！」

婆婆捂住胸口，发出一阵绝望的尖啸声后，两眼一番昏死过去。

我突然就改了主意，决定不杀她了。

我要让她就这么活着。

每一天，都痛彻心扉的活着。

陆潮生不甘地伸出手，在空中徒劳地抓了两下。

「七，七娘」

「你，你当真，从从未爱过我？」

我狠狠搅动着匕首，匕首摩擦骨骼血肉的声音让我全身颤栗。

「呸！」

「如果不是因为同心贝，你这样的男人，给我当奴才我都嫌你没用！！」

「恶心的废物，去死吧！」

伸在空中的手颓然垂下。

陆潮生瞪大眼睛，灰柏的瞳孔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和痛楚。

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可真丑。

丑到我想再给他来一下。

24、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流荧轻轻松松就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她胸口的血已经止住，完全看不出刚才还身受重伤。

我惊愕得看着她；

「你，你的伤，你的尾巴？」

流荧满不在乎朝我一笑；

「我是蛟王，区区毒药怎么可能毒倒我？」

蛟人修炼千年以上，是为蛟王。

蛟王可以和人一样正常行走，尾巴收放自如，而且拥有极强的妖力。

可既然流荧是蛟王，又怎么会被陆潮生买回家？

流荧看出我的疑惑，低下头认真盯着我。

「我来这，是为了你。」

「有个小丫头托我问你一句话。」

「你当时，为什么不要她？」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疯长。

我嗓子发干，紧到说不出话，全身的肌肉开始不可控制的颤抖。

「小，小丫头？」

流荧叹气，素来淡漠的眸子中罕见地出现几分柔情。

「是啊，怪我当初心软，在海里捡到个女娃娃。」

「小屁孩长大了，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问我，大王大王，为什么我妈妈不要我？」

「我被她烦得」

25、

流荧闭上嘴，手忙脚乱推开我；

「干什么，你干什么抱我！」

「我可是蛟王！」

我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的腰，整个人都被一种巨大的惊喜笼罩。

我女儿没死！

她没死！

「呜呜呜，流荧，谢谢你！」

「谢谢你，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

流荧怔住，半晌，才犹豫着举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行了，别哭了。」

「你应该谢谢你自己。」

「但凡你对陆潮生有半分心软，你永远都见不到你女儿。」

此时婆婆悠悠转醒，正趴在陆潮生逐渐冰凉的身体边哀声恸哭。

我抹了把眼泪，兴冲冲跑到她身边。

「儿啊，呜呜呜，我的儿子！」

「我女儿还活着，她没死！」

「儿啊，你死了让娘可怎么活啊！」

「哈哈哈，我女儿活着，她健康平安的活着！」

「儿啊，你为什么把娘一个人丢在世上，娘恨不得跟你一起去了，儿啊！」

「是吗，那我这就送你上路！」

心情大好的我，决定不再折磨婆婆。

女儿还活着，这个消息让我可以原谅所有人。

所以，我决定杀了婆婆，给她一个痛快。

「嗬~」

婆婆捂着胸口，一滩鲜红的血迹在她身下缓缓蔓延。

在她充满不甘的眼神中，我笑着站起身；

「不客气，你马上可以去见你儿子了。」

「而我，要去见我女儿。」

半轮火球破海而出，霞光铺天盖地。

全新的一天，开始了。

番外

1、

大家都说，陆潮生家里来了海妖。

妖怪杀了陆潮生和他娘，把七娘吃掉了。

我难受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我心疼七娘。

想到七娘，我就想起自己死去的女儿。

曾经，我也有一个女儿。

她不听我劝阻，要死要活嫁给隔壁村的二流子。

我气她不听话，从她嫁人后就没再联系她。

那二流子成婚后，也像陆潮生一样不干活，还烂赌。

女儿积劳成疾，嫁过去没两年生了场重病。

因为没钱治病，才二十岁就走了。

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后悔自己不该不理她。

后悔自己没有救一救她。

就算她嫁错了人，可她依旧是我女儿，是我的心头肉。

我当初怎么忍心呢？

怎么忍心听到她过得不好，却依旧不去看她一眼？

所以我总是劝七娘。

劝七娘对自己好一些。

劝七娘，离开陆潮生...

可是没想到，七娘也死了。

死了，都死了。

2、

这天家中来了个行商，说我家捕得所有鱼他都要了。

每日只要把鱼挑去镇上的陈记渔行，不管有多少他都要多少。

什么鱼都要，每条鱼都按照市场最好的价格给。

儿子儿媳欢天喜地，直言是祖坟冒了青眼，遇上贵人。

我却心中疑虑。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是贵人还是歹人，可不好说。

那行商在我家用饭，儿子酒量不好，三杯酒下肚就钻到桌下去了。

我去扶儿子，他却把我叫到一边。

「我代小姐，问崔大娘安。」

我茫然。

小姐？

那行商递给我一个榆木盒子。

盒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金元宝，金灿灿的黄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我家小姐，是陈七娘。」

「她如今已经回到陈家，过得很好。」

「她说，谢谢崔大娘这些年的照拂。」

「以后，换她照拂您。」

这金子可真闪啊，闪得人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我抱着盒子，嘴里翻来覆去只会说；

「好，真好。」

真好。

真好啊。

七娘，你活着可真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