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要买车,我给了他25万,女儿打电话给我:赡养费改成900

发布时间:2025-08-06 21:54  浏览量:1

周宇带着他的未婚妻李娜进门的时候,我正在给阳台那几盆宝贝君子兰浇水。

春天的太阳,暖洋洋的,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给屋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妈,我跟娜娜来看您了。”

我放下手里的小水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迎出去。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我嘴上客气着,眼睛却瞟了一眼李娜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什么燕窝、海参,包装得倒是富丽堂皇。

这姑娘,长得漂亮,嘴也甜,就是眼神里总带着一股子精明和盘算,让我这个跟数字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会计,心里总有点犯嘀咕。

“阿姨,您说的哪里话,孝敬您是应该的。”李娜笑得像朵花,把东西放在玄关柜上,自己换了鞋,熟门熟路得像是回自己家。

我心里“呵”了一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老话,十次里有九次是准的。

果然,茶泡上了,水果也切好了,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寒暄了没几句,周宇搓着手,开了口。

“妈,那个……我跟娜娜,准备下半年结婚了。”

我心里一动,这是好事啊。

我点点头,看向李娜,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那敢情好啊,你们俩也谈了三年了,是该定下来了。”我说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我的那点养老金,该怎么给儿子包个大红包。

周宇看我表情还算温和,胆子也大了起来。

“就是……娜娜家那边,提了个要求。”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

“说吧,妈听着呢。”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

“娜娜家说,结婚可以,但我们得有辆车。您也知道,娜娜上班地方远,每天挤地铁,挺辛苦的。有辆车,以后我们周末回来看您也方便,是不是?”

我眼皮都没抬。

来了,正题终于来了。

李娜在旁边适时地补充了一句:“阿姨,主要是周宇心疼我。其实我辛苦点没关系的。”

瞧瞧,多会说话。

我放下茶杯,看着我这个二十七岁的儿子。

他长得像我,眉清目秀的,就是性子有点软,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主见。当初离婚,他跟着我,女儿周晴判给了他爸。我总觉得亏欠他,从小到大,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结果,好像是给养歪了。

“那你们看好车了?”我问。

周宇一听有门儿,眼睛都亮了,赶紧从包里掏出一本汽车宣传册,在我面前摊开。

“妈,您看,就这款,空间大,安全性高,颜色也好。娜娜特别喜欢。”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

价格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建议零售价28.8万。

我心里那点刚升起来的暖意,“嗖”地一下就凉了半截。

“这车不便宜啊。”我轻描淡写地说。

“落地差不多要三十万出头。”周宇的声音小了下去,“我跟娜娜手上,大概能凑个五六万……”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听懂了。

那个缺口,二十五万,是等着我来填的。

我没说话,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指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在敲打着我的心脏。

李娜的笑容有点僵在脸上,她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周宇。

周宇的脸涨得通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妈……我知道这笔钱不少。但您想,这车是给我们俩买的,也是给您未来的孙子买的。以后有了孩子,没车多不方便啊。再说了,我开着这车出去,谈业务也有面子,对不对?这也是一种投资嘛。”

投资?

我心里冷笑。

拿我的养老钱,给你俩的“面子”做投资?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这套。

想当年,我和他爸老周离婚,我净身出户,带着周宇,住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那时候,别说汽车,我连一辆像样的自行车都没有。每天蹬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车,送周宇去幼儿园,然后自己再去工厂上班。

夏天一身汗,冬天一身霜。

苦不苦?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酸。

可我没觉得丢人。

人穷,不能志短。

我看着周宇,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无力。

是我错了吗?是我把他保护得太好了,让他觉得一切都来得理所当然?

“阿姨,”李娜又开口了,声音柔柔的,“您别怪周宇,他也是为了我们的小家着想。我们也不是说非要您全出,您能帮衬我们多少是多少。我们领您的情。”

这话听着客气,其实是把压力又给我推了回来。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周宇脸上的红色都褪了下去,变成了灰白。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

还能怎么办呢?

是我的儿子。

是我唯一的儿子。

我这辈子,不就图个儿女双全,晚年安稳吗?

“钱,我可以给你们。”我缓缓开口。

周宇和李娜的眼睛,瞬间像被点亮的灯泡,瓦数十足。

“但是,”我加重了语气,“这是我这辈子攒下的养老钱,给你们买了车,我手里就没多少了。以后,你们得给我养老送终。”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特别悲凉。

亲情,一旦需要用这样的话来“确认”,就已经变了味儿了。

“妈!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周宇立刻表态,声音洪亮,“给您养老,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跟钱没关系!”

李娜也赶紧点头:“是啊阿姨,您放心,以后我们肯定好好孝顺您。”

我看着他们俩信誓旦旦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人心隔肚皮,日子还长着呢。

我起身,回卧室,从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我的银行卡。

那里面,有我退休时单位给的一次性补偿金,还有我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点钱,不多不少,三十万出头。

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棺材本,是万一哪天生了重病,不去拖累儿女的底气。

我把卡递给周宇。

“密码是你生日。”

周宇接过卡,手都在抖。

“妈……”他眼圈红了,“谢谢您。”

李娜也站起来,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阿姨。”

我摆摆手,觉得有点累。

“行了,你们去办吧。我有点乏了,想歇会儿。”

把他们俩送出门,我关上门的瞬间,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靠在门板上,半天没动。

窗外的太阳依旧很好,可我却觉得有点冷。

阳台上的那盆君子兰,叶片肥厚油亮,开着橘红色的花,像一团温暖的火。

我养了它十年了。

十年,它从一棵小苗,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总觉得,养花就像养孩子。

你得天天看着,浇水,施肥,盼着它长,盼着它开花。

可花开得再好,终究是盆里的景。

孩子长大了,终究要有自己的天地。

我拿出手机,点开银行APP,看着那个数字,从三十多万,瞬间变成了五万多。

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被人硬生生剜掉了一块肉。

我安慰自己,没事,钱没了可以再赚,虽然我退了休,但凭我高级会计师的职称,找个兼职记账的活儿,一个月也能有几千块。

只要儿子好,比什么都强。

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

第三天下午,我正在厨房里和面,准备蒸点豆包。

电话响了。

我一看,是女儿周晴打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丫头,自从上了大学就留在了外地,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平时我们也就是逢年过节发个微信,像这样特地打电话过来,很少。

我赶紧擦干手,接了电话。

“喂,晴晴?”

“妈。”周晴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哎,闺女,怎么想起来给妈打电话了?吃饭了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点。

“吃了。”周晴顿了一下,然后直奔主题,“我听说,你给周宇二十五万买车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消息传得真快。

肯定是周宇那个大嘴巴,在他俩的家庭群里炫耀了。那个群里,有我,有他俩,还有他爸老周。

我跟老周离婚快二十年了,早就不联系了,但为了孩子,还留在这个名存实亡的群里。

“是……是有这么回事。”我有点心虚。

电话那头,周晴沉默了。

那沉默,像一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我的心上。

“晴晴,你听妈说,”我急忙解释,“周宇他要结婚,女方家里的要求,妈这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周晴打断了我,声音里带了一丝嘲讽,“所以,你就把你的养老钱都给他了?”

“也不算都给了,妈还留了点……”

“留了五万多,是吗?”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妈,我不想跟你争论你偏心不偏心的问题,这事儿从我记事起就存在,我已经习惯了。”

周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的胸口,又闷又疼。

“我今天打电话,就是想通知你一件事。”

“从下个月开始,我爸给你的赡养费,会从每个月两千,改成九百。”

“什么?!”我失声叫了出来。

手里的面团,“啪”地一下掉在案板上,沾了一层白色的面粉。

赡养费?

我跟老周离婚的时候,法院判的是,他每个月支付女儿周晴的抚养费,直到她十八岁。

根本没有什么给我的赡养费!

那两千块钱,是老周前几年生意做得不错,良心发现,说是看我一个人不容易,主动提出来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补助”。

我当时没要。

我觉得,离婚了,就该断得干干净净。

是女儿周晴劝我收下的。

她说:“妈,这是他欠你的。你替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他给你这点钱,理所应当。”

我这才收了。

可这钱,我一分都没动过。

我给周晴单独办了一张卡,每个月都把这两千块钱存进去,想着等她结婚的时候,给她当嫁妆。

这件事,我谁都没告诉。

我以为,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能为远方的女儿,做的唯一一点补偿。

可现在,她说什么?

要把两千,改成九百?

为什么是九百?

这个数字,像一个奇怪的符号,在我脑子里盘旋。

“周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都在发抖,“那钱,妈一分都没动,都给你存着呢……”

“我知道。”周晴的声音依旧平静,“那张卡,密码是我的生日,我查过了。”

“那你为什么……”

“因为九百,是我当年大学每个月的生活费标准。”

周晴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我尘封多年的记忆。

我愣住了。

是的,九百。

当年周晴考上外地的大学,我送她去学校。临走前,我塞给她一沓钱,告诉她,每个月给你打九百块生活费,省着点花。

不是我不想多给。

那时候,周宇刚上高中,正是花钱的时候。补课费,资料费,还有男孩子无休止的球鞋和衣服。我一个人,实在是捉襟见肘。

我记得,当时周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我以为,她懂我的难处。

我以为,她是个懂事的孩子。

可我忘了,懂事的孩子,只是把委屈和不甘,藏得更深而已。

“周宇上高中的时候,一个月零花钱就是八百,对吧?”周晴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是的。

“我上大学,远离家乡,一个月九百。他在家,吃你的住你的,一个月八百。”

“妈,你算过这笔账吗?”

“你给他买最新的手机,因为他们班同学都有。我用着你淘汰下来的旧手机,用了四年。”

“你给他报上万的补习班,因为怕他考不上好大学。我申请了助学贷款,每个假期都去做兼职,因为我怕你负担太重。”

“现在,他要结婚,你眼睛不眨地给了他二十五万。”

“而我,从下个月开始,决定只‘孝敬’你九百块钱。”

“妈,你看,我比你公平多了,对不对?”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像是叹息,又像是冷笑的声音。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在耳边响着,我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厨房里,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飞舞着细小的尘埃。

案板上的面团,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弃的婴孩。

我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滚烫。

委屈。

心酸。

还有一种被彻底否定的愤怒。

我偏心?

我承认,我对周宇,是倾注了更多的精力。

可那是因为,他从小就在我身边!

他发烧,是我半夜背着他去医院。

他跟同学打架,是我去学校给老师赔礼道歉。

他青春期的叛逆,是我熬着夜,一遍遍跟他谈心。

而周晴呢?

她跟着她那个当甩手掌柜的爸。

老周那个人,除了给钱,什么时候管过孩子?

我每次打电话过去,问周晴的情况,老周都说:“好着呢,吃得好睡得好,学习也好,你放心吧。”

我相信了。

我以为,女儿没有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她那么独立,那么坚强,从小就不用我-操-心。

我甚至还觉得有点欣慰。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哪有什么天生的坚强独立?

不过是没人撑腰,只能自己咬着牙,把所有的苦都咽下去。

我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周晴的话,像一把刀,把我们这个家庭看似和睦的表皮,割得鲜血淋漓。

什么儿子女儿,什么一碗水端平。

在现实面前,都成了笑话。

我的心,像是被泡在又酸又涩的柠檬水里,又胀又痛。

晚上,我做了一桌子菜。

红烧肉,糖醋鱼,都是周宇爱吃的。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带着李娜,过来吃饭。

周宇在电话里挺高兴,说:“妈,车我们看好了,就那款白色的,交了定金了,过两天就能提车了!”

“好,好。”我应着,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七点钟,门铃响了。

周宇和李娜,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

“妈,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快进来,洗手吃饭。”

饭桌上,我没提周晴的电话。

我只是不停地给周宇夹菜。

“多吃点,看你瘦的。”

“娜娜也吃,这鱼做得不错。”

周宇和李娜吃得很开心,两个人一直在聊那辆新车。

聊车牌要选什么号,聊脚垫要买什么材质,聊周末要开着车去哪里兜风。

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耳朵里。

我看着周宇那张兴奋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是我养大的儿子吗?

他只关心他的车,他的面子,他的小家庭。

他有关心过我这个掏空了养老钱的妈吗?

他有关心过那个远在千里之外,连生活费都要靠自己去挣的妹妹吗?

一顿饭,吃得我食不知味。

等他们吃完了,我收拾了碗筷,给他们泡了茶。

然后,我坐在他们对面,开口了。

“周宇,今天下午,你-妹-妹给我打电话了。”

周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李娜也停下了喝茶的动作,抬眼看我。

“她……她说什么了?”周宇问,有点结巴。

“她说,”我一字一句,说得特别慢,特别清楚,“从下个月开始,你爸给我的那笔钱,改成九百了。”

周宇愣住了。

“九百?为什么是九百?”

“因为,那是她上大学的时候,我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

我看着他,把周晴在电话里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说,你在家吃住,一个月零花钱八百。她一个人在外地,一个月九百。”

“她说,你用最新款的手机,她用我淘汰的旧手机。”

“她说,你上着上万的补习班,她靠着助学贷款和兼职,读完了大学。”

“现在,你买车,我给了你二十五万。”

“所以,她决定,每个月‘孝敬’我九百。”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可我知道,我的心里,正掀起惊涛骇浪。

周宇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

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的李娜,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茶杯,像是在研究那几片漂浮的茶叶。

“周宇,妈问你,”我盯着他的眼睛,“你觉得,你-妹-妹-做得对吗?”

周宇的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

“妈……我……我不知道她过得这么苦。我以为……我以为爸会给她很多钱……”

“你爸?”我冷笑一声,“你爸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他除了给钱,什么时候管过你们?他给周晴的,永远是‘标准’的抚养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怕多给一分,都便宜了我这个前妻。”

“我……”周宇说不出话了。

“你不知道?”我提高了音量,“你们在一个家庭群里,她大学四年,每个假期都在朋友圈里发做兼职的照片,你没看见吗?她拿了多少次奖学金,在群里分享,你没看见吗?你只看见了她毕业后,进了一家好公司,拿了不错的薪水,你觉得她过得很好,是不是?”

“你觉得她不需要关心,不需要爱护,因为她看起来,比你强大,比你能干!”

“可你忘了,她也是个女孩子!她也会累,也会委屈!她只是,没有地方去说!”

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心疼,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我这辈子,没在孩子面前这么哭过。

离婚的时候没有。

被工厂辞退的时候没有。

生病做手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也没有。

可现在,我忍不住了。

周宇彻底慌了神。

“妈,您别哭啊……我错了,妈,我真的错了……”

他站起来,想过来扶我,手足无措。

李娜也站了起来,脸色煞白。

“阿姨,您消消气,这事……这事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买车……”

“不怪你。”我止住眼泪,看着她,“你没有错。你想过好日子,你想有辆车,这都是人之常情。”

“错的是我。”

我看着周宇,也看着李娜。

“是我这个当妈的,太失败了。”

“我以为,我拼尽全力,给我的儿子最好的生活,就能弥补他缺失的父爱。”

“我以为,我的女儿足够坚强,不需要我过多的关爱。”

“我以为,我一碗水端平了。可我的心,早就偏到太平洋去了。”

“我今天才明白,我的爱,给错了方向。我的付出,养出了一个心安理得的索取者,也逼出了一个满腹委屈的记账员。”

客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周宇,”我看着他,“那二十五万,是我给你的。我不会要回来。”

周宇猛地抬头看我。

“但是,从今天起,这个家,要立个新规矩。”

“第一,这套房子,是我婚前财产,是我唯一的住处。以后,写的是我的名字,谁也别惦记。”

“第二,我手里的这点钱,是我的养老钱,救命钱。以后,除了我生老病死,谁也别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分。”

“第三,你们兄妹俩,都成年了,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以后,你们的人生,自己负责。我不会再无条件地为你们托底。”

“至于养老,”我顿了顿,觉得心里那块大石头,好像轻了一点,“你们愿意养,我心怀感激。你们不愿意养,我也不强求。我自己有退休金,也能动,大不了,以后去养老院。”

我说完这些话,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

但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像一直压在身上的那座大山,终于被我亲手推开了。

周宇和李娜,都愣住了。

他们大概从来没想过,一向温和、有求必应的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妈……”周宇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别这样说……我……我会孝顺您的……”

“孝顺?”我看着他,“等你什么时候,能真正明白‘孝顺’两个字的含义,再来跟我说吧。”

“等你什么时候,能主动给你-妹-妹-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等你什么时候,能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靠掏空你-妈-的-养老钱,去撑起你的‘面子’和你的‘小家’。”

“到那时候,你再来跟我谈孝顺。”

我站起身,不想再看他们。

“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

我在想周晴。

我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

她比周宇小两岁,却比周宇懂事得多。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她总是先让给哥哥。

我给她买新衣服,她总说,旧的还能穿,别浪费钱。

我一直以为,这是她天性善良。

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她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的“偏心”,所以用“懂事”来讨好我,来争取一点点可怜的关注。

而我这个粗心的母亲,却把她的懂事,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

第二天一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身份证和剩下的那张银行卡,去了火车站。

我要去找周晴。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见我。

我也不知道,我该跟她说些什么。

道歉吗?

“对不起”三个字,太轻了。

根本无法弥补我这二十多年来,对她的亏欠。

可我必须去。

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

有些结,必须当面解开。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南方的城市,空气潮湿而温热,和北方的干冷完全不同。

我按照周晴毕业时留给我的地址,打了个车。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新的小区,环境不错。

我站在她家楼下,却迟迟没有勇气按响门铃。

我怕。

我怕看到她疏离的眼神。

我怕她把我拒之门外。

我就那么站着,像一尊雕塑。

站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腿都麻了。

小区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

“妈?”

我猛地回头。

周晴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手里拎着一袋水果,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她比视频里看起来,更瘦了一些。

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像个真正的都市白领了。

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四目相对,我们都愣住了。

还是她先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她走过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我来看看你。”我的声音干涩。

“看我?”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看我死没死吗?”

我知道,她在说气话。

我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晴晴,对不起。”

我说出了那句最苍白,也最无力的话。

周晴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别过头,不看我。

“先进来吧,外面蚊子多。”

她打开楼宇门,我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

电梯里,空间狭小,气氛压抑。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一丝疲惫的气息。

她的家,不大,一室一厅,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里面塞了几件衣服。

“你……要出差?”我没话找话。

“不是。”她把水果放在茶几上,给我倒了杯水,“我辞职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工作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辞职?”

她那份工作,是毕业后过五关斩六将才找到的,在大公司,待遇很好。

“不想干了,太累了。”她淡淡地说。

我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是不想干了。

她是被那个家,伤透了心。

那个电话,那句“赡养费改成九百”,是她最后的宣泄。

宣泄完了,她大概也觉得,没意思透了。

所以,她想逃离。

逃离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也逃离我们这个让她失望的家。

“晴晴……”我走过去,想拉她的手。

她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妈,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把那句话收回去吗?”她看着我,眼神锐利,“是怕周宇心里有负担,影响他开新车的好心情吗?”

“不是!”我急忙摇头,“我不是为他来的,我是为你来的!”

我从包里,拿出那张我存钱的银行卡,放在她面前。

“晴晴,这是你爸给的钱,我一分没动。还有我这些年,偷偷给你攒的一些,都在里面。密码是你的生日。我知道,这些钱,弥补不了什么。但是,这是妈的一点心意。”

周晴看着那张卡,没有动。

“我不要。”她说。

“为什么?”

“因为,我不需要了。”她抬起头,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破碎的骄傲。

“妈,你知道吗?我上大学的时候,看到室友们,一到周末就跟男朋友出去逛街,买新衣服,吃大餐。我很羡慕。”

“我也想谈恋爱。可是我不敢。”

“因为谈恋爱,要花钱。”

“我的九百块生活费,交了班费,买了学习资料,剩下的,只够我每天在食堂吃最便宜的饭菜。”

“我怕我生病,因为我没钱去医院。”

“我怕同学聚会,因为我凑不出那份AA制的钱。”

“所以,我只能拼命学习,拿奖学金。我只能去做兼职,去发传单,去当家教。”

“我告诉自己,没关系,等我毕业了,工作了,能赚钱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后来,我真的工作了。我有了自己的收入,我可以买我喜欢的衣服,吃我想吃的东西。我甚至,可以每个月,都给你和我爸,寄一些钱。”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生活了。”

“可是,你给了周宇二十五万。”

“那二十五万,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它提醒我,无论我多努力,多优秀,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管你要钱的儿子。”

“它让我觉得,我这二十多年的努力和懂事,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的声音,一直在抖。

我的心,也跟着一起,碎成了千万片。

“对不起……晴"晴,真的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所有的解释,在她的痛苦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走吧。”她突然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晴晴……”

“我求你了,妈,你走吧。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找个安静的角落,自己待一会儿,行吗?”

她哭了。

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无声的哭泣。

肩膀一抽一抽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开始,还挣扎了一下。

后来,就不动了。

任由我抱着她,放声大哭。

我们母女俩,就这么在客厅里,哭成了一团。

把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隔阂,和思念,都哭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没有走。

周晴也没有再赶我。

她给我收拾了客房,拿了新的被褥。

躺在陌生的床上,我却睡得异常安稳。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我用她冰箱里现有的食材,给她做了一顿早饭。

小米粥,煎鸡蛋,还有两样爽口的小菜。

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

她起床的时候,看到餐桌上的早饭,愣了一下。

“快吃吧,尝尝妈的手艺,退步了没有。”我笑着说。

她没说话,默默地坐下来,拿起筷子。

吃着吃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吃完早饭,她说:“妈,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

我们沿着小区外面的江边,慢慢地走着。

江风吹来,带着水汽,很舒服。

“我本来,已经买好了去西藏的机票。”她突然说。

我心里一惊。

“我想去一个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把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掉。”

“那……现在还去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她说,“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治愈我的,不是风景,而是爱。”

“如果连我最亲的妈妈,都不能给我这份爱,那我跑到天涯海角,心里也还是个孤儿。”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眼泪,再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晴晴,”我哽咽着说,“妈错了。妈以后,会改。”

“我会学着,怎么去爱你。”

她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

然后,她笑了。

像雨后的天空,清澈,明亮。

“好啊。”她说,“那我,也学着,怎么去原谅你。”

“不过,”她话锋一D转,带了一丝狡黠,“那九百块钱的‘赡养费’,我可不收回。就当是,给你个教训。”

我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好,好,就当是教训。你这个鬼丫头!”

我伸出手,想像小时候一样,去刮她的鼻子。

她没有躲。

阳光下,我们母女俩,相视而笑。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厚厚的冰墙,正在一点点地融化。

我在周晴那里,住了一个星期。

我们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逛街。

我给她讲我工作时遇到的奇葩事,她给我讲她公司里的八卦。

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把过去二十多年,缺失的对话,都补了回来。

我才知道,她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因为对方觉得她太“穷”,太“要强”,分了手。

我才知道,她工作后,有好几个同事追求她。但她都拒绝了,因为她害怕,怕自己处理不好亲密关系。

我才知道,她那么努力地工作,不是为了钱,只是想证明,没有我,她也能过得很好。

听着这些,我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被刺痛。

我这个母亲,当得有多失职。

临走的前一天,我把那张存着二十五万的银行卡,又拿了出来。

“晴晴,这钱,你必须收下。”我态度坚决。

“这不是补偿,也不是施舍。”

“这是,妈妈给女儿的,一份底气。”

“妈希望你,以后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可以不用考虑对方是穷是富。因为你自己,有足够的资本。”

“妈希望你,在面对工作的时候,可以不用委曲求全。因为就算辞职了,你也有足够的生活费。”

“妈希望你,活得更潇洒,更任性一点。”

“因为你,值得。”

周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她接过了那张卡。

“谢谢妈。”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一开门,就看到周宇和李娜,坐在我家的客厅里。

茶几上,放着一串车钥匙。

看到我,周宇“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妈,您回来了?”

他的表情,很憔-悴,胡子拉碴的,像是好几天没睡好。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换了鞋,走进去。

“妈,”周宇从兜里,也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我面前,“这是那二十五万。车……我们不买了。”

我有点意外。

“怎么不买了?定金不是都交了吗?”

“退了。”旁边的李娜开口了,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定金损失了一点,不过没关系。”

“为什么?”我看着他们。

“因为您说得对。”周宇低着头,声音很小,“我不配。”

“我不配开这么好的车,更不配用您的养老钱,去充我的面子。”

“妈,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想起小时候,您带着我,住在那个小黑屋里。冬天没有暖气,您就把我搂在怀里,给我暖脚。”

“我想起我上初中,为了给我买一双名牌球鞋,您去给人家通宵做账,熬得眼睛通红。”

“我想起……”

他说不下去了,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妈,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妹妹。”

“我给她打电话了。我跟她道歉了。”

“她说……她不怪我。”

“她说,她只希望我,以后能真正地,像个男人一样,扛起自己的责任。”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有欣慰,也有心疼。

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的儿子,好像,终于长大了。

我没有去接那张卡。

“钱,你们拿着。”我说,“但是,不是给你们买车的。”

“这笔钱,我算,是借给你们的。”

“你们要结婚,要组建自己的家庭,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你们可以拿去付房子的首付,也可以拿去做点小生意。”

“但是,要写借条。五年之内,连本带息,还给我。”

“我不要你们的利息,你们就把利息,折算成钱,每个月,打给你-妹-妹。”

“直到,你们把这二十五万的‘利息’,都付清为止。”

周宇和李娜,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好。”周宇重重地点了点头,“妈,就按您说的办。”

“我明天就去写借条。”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听起来,有点像电视剧。

但生活,有时候,比电视剧更戏剧。

后来,周宇和李娜,真的没有买那辆三十万的车。

他们用那笔钱,加上自己的积蓄,付了一套小房子的首付。

虽然地段偏了点,面积小了点,但那是他们自己的家。

周宇也像是变了一个人。

工作更努力了,人也变得踏实了。

他不再追求那些虚无的“面子”,而是开始学着,怎么去经营自己的生活。

每个月,他都会准时给我,还有周晴,打一笔钱。

给我的,是“还款”。

给周晴的,是“利息”。

钱不多,但那份心意,很重。

而周晴,也从那家公司辞职后,用我给她的那笔钱,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小的设计工作室。

很辛苦,但她做得很开心。

我们家的那个微信群,也重新热闹了起来。

周宇会分享他装修的进程,周晴会发她工作室的新作品。

偶尔,他们兄妹俩,还会在群里,像小时候一样,斗几句嘴。

我看着手机,常常会不自觉地笑出声。

我还是那个我。

每天,浇浇花,散散步,去菜市场,跟小贩为了几毛钱,讨价还价。

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的心,变得很平静,很踏实。

我知道,我的孩子们,都走上了正轨。

他们不再需要我这个老妈子,为他们遮风挡雨了。

他们自己,已经长成了,可以为自己,也为别人,撑起一片天的,大人了。

真好。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我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着那盆君子兰。

它又冒出了一个新的花箭,含苞待放。

手机响了,是周晴发来的视频通话。

一接通,就看到她灿烂的笑脸。

“妈,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她把镜头一转,我看到了一张按摩椅的图片。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我嘴上责备着,心里却甜得像蜜一样。

“这可不是乱花钱!”她在那头反驳,“这是投资!投资我妈的健康!再说了,我最近接了个大单,赚了点钱,必须得‘孝敬’一下我们家林女士啊!”

“贫嘴!”

我们俩在视频里,笑作一团。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夕阳正慢慢落下,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我想,一个家庭,就像一棵树。

会有风雨,会有摇摆,甚至会有枝丫被折断。

但只要根还在,只要我们用心去浇灌,去修剪。

总有一天,它会重新长出新的枝叶,开出更美的花。

至于那九百块钱的赡-养费?

周晴后来,早就没再提了。

但那件事,像一个警钟,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它时时刻刻提醒我:

爱,不是无条件的给予,也不是理所当然的索取。

爱,是尊重,是理解,是平衡,更是一种,需要终身学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