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青梅哄骗我放弃了回城的机会,报名去西北参军
发布时间:2025-08-07 17:54 浏览量:1
更何况,在去年麦收的那个夜晚。
她第一次喝了点米酒,脸颊绯红。
月光下的麦秸垛旁,她抱着我不肯松手,非闹着要我陪她看星星。
拉拉扯扯间……我亲了她,她回吻了我。
唇舌纠缠间,当时耳畔那夹杂着酒香与草香的誓言,字字句句,清晰如昨。
“阿宽,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一起回城,一起工作,一起结婚,一辈子都不分开。”
我那时欣喜若狂,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还天真地以为,多年的暗恋,终于迎来了圆满。
日日夜夜盼着回城,盼着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她并肩走在北京的街道上。
现在想来,不过是我一人入戏太深,成了自作多情的小丑。
就为了那么一个荒谬的理由,我成了那个被轻易舍弃的棋子。
她要我让。
不止是回城的名额,不止是北京,连同她这个人,也一并。
那好,我全都让给他们。
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知青点那片熟悉的菜地。
我母亲在信中反复叮嘱我,要多吃些自己种的蔬菜,别亏待了身体。
我迅速抹去眼角的湿润,在井边用冷水洗了把脸,定了定神。
确信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才朝着宿舍走去。
同宿舍的李大哥见我回来,惊喜了一秒,转而又埋怨起来。
“你这小子,不是说今天公布回城名单吗?怎么还有心思去挑水?快去看看,铁定有你!”
我笑了笑,放下水桶,拿起扁担,开始整理角落里的农具。
“没事,李大哥,我都看过了,趁着还没走,多干点活……”
说到这我突然卡住了。
心里像被一块巨石压住,透不过气,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扁担。
参军的事,我该如何向家人启齿?
就因为我的一时糊涂,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要远赴军营。
父亲出了工伤事故,全身瘫痪后,家里只能靠着母亲。
母亲盼着我回去,一家人能团聚。
父亲盼着我回去,让他在有生之年能多看看我。
我也盼着我能回去。
我想在给躺在病榻上的父亲尽孝,想帮母亲分担生活的重压。
可我,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呢。
越细想,心越往下沉。
我真是罪该万死。
思绪纷乱间,心里悔意更深。
当时怎么就没能抵挡住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呢。
恍惚着,宿舍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是沈向晚的声音。
【阿宽,还在生气?】
【别忘了晚上的欢送会。】
【结束之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我背对着门口,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许是没得到回应不肯罢休,她的声音持续在门口响起,夹杂着其他知青的劝说。
我木然地擦拭着锄头上的泥土,不想理会。
李大哥见状,笑着替我打圆场。
“向晚啊,你让阿宽先歇会儿,他今天累坏了。晚上的欢送会,我们保证把他给你押过去!”
沈向晚这才作罢,声音渐渐远去。
李大哥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劝道:
“阿宽,你和向晚吵架了?小两口闹别扭常有的事,别往心里去。”
“听说这次回城名单上没你,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嗨,多大点事儿,下一批就轮到你了。趁着还在,跟向晚好好处,等回了北京,赶紧把事儿办了!”
“你是不知道,现在整个知青点,谁不羡慕你小子有福气,找了向晚这么好的姑娘!你可算是熬出头了,哈哈哈,可给我们宿舍长脸了!”
李大哥美滋滋地说着,以为我只是因为没能第一批回城而失落。
我赶紧转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天亮后,我就必须到招兵处报道,坐上前往西北的火车。
何止是第一批,这三年,我都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了邮递员的声音,高喊着我的名字,说有我的加急电报。
我还没来得及起身,李大哥却笑着抢先一步跑了出去,拿过电报就塞到了我手里。
【父病危,速归。】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夜的情景。
沈向晚突然找到我,央求我陪她一起报名参军。
她说她向往光荣,积极进步,不参军是她一辈子的遗憾,她希望这条路上有我同行。
当时我内心充满了挣扎,几度开口拒绝。
回城,是我五年来唯一的执念。
不参军也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可是我家中情况特殊,早日回京,才能最大程度地分担家庭的重担。
但那天的沈向晚似乎异常坚决,我不点头,她就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
在她的灼灼目光和反复恳求下。
最终,我还是没出息地答应了。
沈向晚。
这个名字,曾被我一笔一划地刻在知青点宿舍的床板上,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是我偷偷喜欢了很久的人啊。
甚至每次听到别人无意中提起她的名字,我的心跳都会不自觉地漏掉一拍。
真要远隔千里,三年不见,我如何舍得……
更何况,在去年麦收的那个夜晚。
她第一次喝了点米酒,脸颊绯红。
拉₱₥拉扯扯间……我亲了她,她回吻了我。
她要我让。
那好,我全都让给他们。
说到这我突然卡住了。
参军的事,我该如何向家人启齿?
母亲盼着我回去,一家人能团聚。
我也盼着我能回去。
越细想,心越往下沉。
我真是罪该万死。
思绪纷乱间,心里悔意更深。
恍惚着,宿舍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是沈向晚的声音。
【阿宽,还在生气?】
【别忘了晚上的欢送会。】
【结束之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李大哥见状,笑着替我打圆场。
沈向晚这才作罢,声音渐渐远去。
【父病危,速归。】
寥寥五个字,像五把尖刀,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
乡村的夏夜,燥热的风吹不起一丝波澜。
空气黏腻得让人窒息。
我攥着那张薄薄的电报纸,感觉天旋地地。
油灯的光晕中,我一眼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沈向晚。
还有她身旁,眉心紧锁,一脸不耐的梁远洲。
其余的知青们站在更远的地方,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梁远洲今晚特意梳了时髦的分头,一身崭新的军绿色衬衫,更显出几分城里人的优越。
说话时,他那块上海牌手表在油灯下闪着光,整个人格外引人注目。
跟失魂落魄,满身汗臭,手里还捏着催命电报的我比起来。
对比鲜明又残忍。
同样是二十岁的年纪,人和人的命运却如此天差地别。
这一点我早就清楚。
但此时此刻。
在沈向晚面前,我还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转身想收拾东西,想立刻启程回家,想躲避那些复杂的、看好戏般的目光。
沈向晚却走了过来,从我手里拿过电报,看了一眼,脸色也白了。
她把电报递给梁远洲,然后对我说:“阿宽,你先别急。我……我想办法帮你。”
此时人群中传来几道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啊,真出事了啊?这下好了,兵也当不成了吧?”
“谁知道这电报是真是假,别是苦肉计吧,不想去当兵了?”
“我看像,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
“……”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沈向晚闻言也有些不悦,转头对他们说:
“都少说几句,我相信阿宽不是那样的人。”
议论的几人悻悻住嘴,不再多言。
我早已怒火中烧。
几步过去,从沈向晚手里夺回电报。
转身对梁远洲那群人道:
“我们家的事,就不劳各位操心了。”
“请各位都让一让,别挡着我的路。”
梁远洲立马露出一副委屈受伤的表情,向沈向晚解释:“向晚,你看到了,我真的是想帮他,是他自己不领情。”
沈向晚的脸色也愈发难看:“顾宽,他们没有恶意,你说话别这么难听。”
我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还要赶路回家,请别再耽误我的时间。”
沈向晚似乎被我的态度激怒了,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梁远洲盯了我一会儿,一言不发地拉着沈向晚转身便走了。
其余人也跟着他们一起,有人还故意发出嫌恶的咂嘴声。
人群最后,沈向晚挣脱了梁远洲的手,走了两步又倒回站在我面前。
她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冰冷的语气说道:
“顾宽,于情于理,我都该感谢你主动让路,成全了我和远洲。我们能顺利回城,你功不可没。”
“参军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我和远洲还帮你分析了很久呢。”
“其实,要不是你每次看到远洲都充满敌意,我也不是非要用这个办法的……”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彻底撕破了最后一丝伪装。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刻,碎了。寥寥五个字,像五把尖刀,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
空气黏腻得让人窒息。
对比鲜明又残忍。
这一点我早就清楚。
但此时此刻。
“……”
议论的几人悻悻住嘴,不再多言。
我早已怒火中烧。
转身对梁远洲那群人道:
迃呇煦萕殰蒍剼钚騴舵圦蠿蜴憍抉纬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刻,碎了。
沈向晚说完,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言语的刻薄,转身迅速追上了梁远洲一行,消失在夜色中。
我僵在原地,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李大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进我怀里。
“阿宽,快走吧。这是我和宿舍几个兄弟给你凑的路费和粮票,不多,路上用。”
我眼眶一热,积攒了许久的泪水,在这一瞬间决堤而出。
我哽咽着,想把布包还给他:“李大哥,我不能……”
“拿着!”他不由分说地把我的手按下去,“大老爷们,别婆婆妈妈的!家里事要紧,赶紧上路!”
我再也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里。
在李大哥的帮助下,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囊。
临走前,我将自己所有的书籍、粮票和攒下的家当,全都留给了他。
我头也不回地冲出知青点,朝着通往县城的土路狂奔而去。
夜色如墨,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宽!”
沈向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焦急和喘息。
我没有停下。
她追了上来,一把从身后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用力甩开,她却固执地再次抓住,死死不放。
我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转过身来,怒视着她。
夜色下,她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眼眶通红,似乎也哭过。
“你还来干什么?”我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阿宽,对不起,”她放低了姿态,声音里带着哭腔,“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刺激你。”
“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我很担心你。”
事到如今,她还认为我只是在为她那些话生气。
我忍不住反问她: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把名额也撤回来?”
“沈向晚,在你心里,梁远洲就那么重要?值得你牺牲我回家的唯一机会,来成全你们?”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被我的质问刺痛,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不耐烦的神情:
“你怎么总是跟远洲过不去呢?难怪他不想在回城的路上再看见你。”
“每次一见到他,你就跟个刺猬一样,浑身都是刺。”
即便已经心如死灰。
我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斑驳地洒在她脸上。
那张我看了十年的脸,此刻却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我们静默地对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良久,沈向晚似乎败下阵来,语气软化,带着一丝讨好:
“好吧,我认输了。这件事,算我欠你的。”
“你先回家处理事情,参军的事……我会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你通融一下。”
“你放心,你参军的这几年,你家里那边我也会拜托我爸妈多照看。我保证,就算我不能陪你去部队,你家的困难,我也会帮你解决……”
沈向晚絮絮叨叨,自顾自地说了很多。
见我始终沉默不语,她最后忍不住,竟轻声笑了起来。
她凑近我,将脸贴到我的耳边,用一种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再度娇声开口: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我向你保证,在你转业回来之前,我绝不和梁远洲谈恋爱。”
“我等你,等你退伍归来,向我报道。”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瞬间把我混沌的脑子炸得清醒。
原来。沈向晚说完,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言语的刻薄,转身迅速追上了梁远洲一行,消失在夜色中。
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宽!”
我没有停下。
我忍不住反问她:
即便已经心如死灰。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原来。
沈向晚什么都知道。
那些被我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意。
那些没能说出口、却在梦里演练了千百遍的未来。
连那个麦秸垛旁的初吻代表的意义,她都清清楚楚。
但她却还是选择了,轻描淡写地忽视我的一切感受。
有恃无恐地笃定,我会永远,无条件地围着她转。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双眼。虑舟
见我呆呆地没有任何反应,她以为我被打动了,竟抬起手,想抚摸我的脸颊。
我瞬间回神,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她。
她没料到我会如此反应激烈,被推得踉跄几步,撞在一旁的树上,脸色写满了错愕和难堪。
“顾宽,你推我干什么?”
“你闹着不去当兵,不就是担心我跟梁远洲在一起吗?这下你放心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反问:
“谁要你等了?你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沈向晚叹了口气,似乎觉得我在赌气:“从小到大你都嘴硬,承认喜欢我又怎么了,我又不会笑话你,你不用难为情……”
我决绝地打断她:
“住嘴。沈向晚,我正式告诉你,以前是我瞎了眼,从今往后,我不喜欢你了,你也用不着等我。”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我永远不会原谅一个,拿我全家的希望去讨好别人的人。”
说完,我不再看她瞬间煞白的脸,转身就走。
她愣了两秒,又大步追了上来。
“顾宽,你说话别那么难听,谁拿你家希望去讨好了?”
“我难道不是想和你一起去参军的吗?是我家里不同意,强行撤了我的名额,我也没办法啊!”
“而且参军也是很好的出路,我都跟你分析过,也是认真的,你怎么就觉得是我在害你?说得像我把你推进火坑似的,有意思吗?”
沈向晚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直接拽住我的胳膊,不让我再走。
“再说了,你家里困难,我也主动承诺了会帮你解决后顾之忧!”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怎么就解读成我故意害你,见不得你好呢?”
我震惊地回头,用力甩开她的手。
“那还真是要谢谢你的深思熟虑了。”
“不过我的事,从今往后,都与你无关。”
说完,我用尽全力,朝前跑去。
身后的人没有再跟来,只传来一句夹杂着愤怒与失望的喊声。
“顾宽,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给你赔礼道歉又许下承诺,你却一点情面不讲,非要跟我闹到这个地步是吗?”
“好,你别后悔就行!”
我没有再回应。
她的声音很快被风声和我的喘息声淹没。
沈向晚也有她的骄傲。
话说到了这份上,已经是她的极限。
可那也无法弥补她对我造成的、不可挽回的伤害。
我早就决心不再原谅她了。
也不会接受她那份居高临下的、所谓的关照。
我宁可当一辈子农民,也不会向她和她所代表的那个圈子低头。
今晚梁远洲和他那些朋友鄙夷的目光,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沈向晚什么都知道。
那些被我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意。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双眼。
“顾宽,你推我干什么?”
我决绝地打断她:
她愣了两秒,又大步追了上来。
沈向晚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
我震惊地回头,用力甩开她的手。
说完,我用尽全力,朝前跑去。
“好,你别后悔就行!”
我没有再回应。
沈向晚也有她的骄傲。
我早就决心不再原谅她了。
今晚梁远洲和他那些朋友鄙夷的目光,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回到北京的过程,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旅程。
绿皮火车上挤满了南来北往的人,空气中混杂着汗水、烟草和劣质食品的味道。
我蜷缩在硬座的角落里,心急如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缓慢倒退。
三天三夜的煎熬后,我终于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大杂院。
然而,迎接我的,不是病危的父亲,而是门上一把冰冷的铁锁。
邻居张大妈看到我,惊讶地张大了嘴,随即叹着气告诉我,就在昨天,我父亲没撑住,已经走了。
我母亲和弟妹,被我舅舅接去了天津老家,为父亲办理后事。
我呆立在自家门口,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最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张大妈家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布满裂纹的墙壁上投下昏黄的光斑。
张大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进来,眼圈红红的。
“阿宽,你可算醒了。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我没有胃口,支撑着坐起来,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张大妈,我爸他……”
张大妈把碗塞到我手里,别过头去擦了擦眼角:“你爸……走的时候很安详。就是一直念叨着你,没能见上你最后一面……”
我的心像是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痛得无法呼吸。
都是我,如果我没有被沈向晚欺骗,如果我能第一批回城,就能坐上直达专列,或许……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悔恨和自责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粗糙的被子里,发出了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那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第二天一早,我告别了张大妈,踏上了去天津的火车。
在舅舅家,我见到了形容枯槁的母亲和眼神怯怯的弟妹。
母亲看到我,没有责骂,只是抱着我失声痛哭。
在父亲简陋的灵堂前,我长跪不起,任由泪水流干。
我发誓,从今往后,这个家由我来扛。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我带着母亲和弟妹回到了北京。
生活的重担猝不及防地压在了我这个尚未成年的肩膀上。
然而,更大的难题接踵而至——武装部的征兵通知书,已经寄到了街道办事处。
这已经是组织体恤下的最后宽容。
按照规定,我必须在三天内去报到。
一边是破碎的家庭,嗷嗷待哺的弟妹;一边是已经板上钉钉的军旅生涯。
我陷入了两难的绝境。
母亲看出了我的愁苦,她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花白的头发又多了几缕。
她拉着我的手,颤抖着说:“阿宽,要不……咱不当这个兵了吧。你去跟领导说说,咱们家这个情况……”
我何尝不想,可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那个年代,逃避兵役是极其严重的污点,不仅会让我自己抬不起头,甚至会影响到弟妹未来的前途。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在了我们家门口。
是沈向晚的父亲,沈伯伯。回到北京的过程,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旅程。
这鐒碄垕伴佋仾瓇涖鈠蛪誒伦劉侻詢
这已经是组织体恤下的最后宽容。
我陷入了两难的绝境。
是沈向晚的父亲,沈伯伯。
他身后,还跟着一脸担忧和愧疚的沈向晚。
沈伯伯穿着一身笔挺的干部服,神情严肃。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进屋后,先是对着我父亲的遗像鞠了一躬,然后开门见山地对我说:
“阿宽,你家里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节哀顺变。”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母亲:“嫂子,这是单位同事们的一点心意,您务必收下。”
我母亲连连摆手,我则直接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沈伯伯,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钱,我们不能要。”
沈伯伯似乎料到了我的反应,他没有坚持,而是将目光转向我,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阿宽,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向晚这孩子做事冲动,没考虑周全,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是我们的不是。”
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是,事已至此,逃避不是办法。我这次来,是想帮你解决问题的。”
“我已经和武装部的领导沟通过了,考虑你家的特殊情况,他们同意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办理‘因故缓征’,但名额依然保留,明年你必须入伍。第二……”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去离北京最近的燕山卫戍部队,当通信兵。这样,你每个月都能有探亲假回家。”
我愣住了。
去卫戍部队,意味着我不用远赴边疆,可以兼顾家庭。这无疑是当下最好的解决方案。
可我心里清楚,这背后,必然是沈家动用了巨大的关系。
我不想欠他们的人情。
沈向晚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乞求:“阿宽,算我求你了,好吗?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你做的补偿了。”
我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又看了看身旁满脸期盼的母亲,心中的防线开始动摇。
最终,在母亲含泪的注视下,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沈伯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临走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阿宽,是个好样的。到了部队好好干,别辜负了我们的期望。”
他们走后,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我接受了他们的“补偿”,就意味着我默认了那场交易,咽下了所有的不公和委屈。
这份屈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像上了发条一样,按部就班但过得飞快。
安顿好母亲和弟妹的生活,处理好家中的琐事,然后去武装部报到。
我被分到了燕山深处的一个通信总站。
这里虽然离北京近,但纪律严明,与世隔绝。
我强迫自己忘记过去,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严酷的训练中。
高强度的体能消耗和复杂的技术学习,让我无暇顾及其他。
我把对沈向晚和梁远洲的恨,化作了训练场上的汗水和血性。
每一次跑五公里,每一次攀爬障碍,每一次背诵电码,我都咬着牙告诉自己,这是他们欠我的,我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将他们曾经施加给我的羞辱,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我成了整个新兵连最拼命的兵。
偶尔,我会收到沈向晚寄来的信和包裹。
信里,她反复地道歉,诉说着对我的思念,描绘着她和梁远洲回城后的生活,告诉我他们进了同一家国营大厂,一切都很好。
包裹里,是各种北京的特产和一些当时稀罕的营养品。
我从来没有回过信,包裹也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他身后,还跟着一脸担忧和愧疚的沈向晚。
我愣住了。
我不想欠他们的人情。
沈伯伯松了口气,脸上露Ӽɨռɢ出了些许笑意。
我成了整个新兵连最拼命的兵。
我从来没有回过信,包裹也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我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瓜葛。
第一个探亲假,我回到了北京。
胡同口,我竟然意外地看见了等在那里的沈向晚。
她瘦了一些,穿着一件时髦的连衣裙,看到我时,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阿宽,你回来了!”
她快步向我走来,想像从前一样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
我面无表情地侧身避开,与她保持着距离。
“有事?”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手足无措:“我……我听说你今天回来,特意来接你。”
“我们快一年没见了,怎么样,一起吃顿饭?”
我摇了摇头:“部队有纪律,我得马上回家。”
她眼里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阿宽,你不会还在生气吧?我写的信,你都收到了吗?钱和东西我都补给你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呢?”
“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梁远洲让我带给你的,他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钢笔,给你赔罪。”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没有接。
也没有点破她的谎言。
就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槐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如果我没看错,就是梁远洲本人。
明明是一起来的,何必演出这番独角戏呢。
我拒绝她后,立刻转身要走。
沈向晚上前抓住我:“顾宽,你别仗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就往死里作,再深的感情,也有被作没的那天,到时候你别哭!”
我赞同地点头:“嗯,求之不得。”
我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喊声:“好,你好样的!有本事一辈子别理我,一辈子别再踏进北京城!”
我没有点头,没有回头。
随她怎么想吧。
北京城不是她家的。
我的未来依然在北京,却早已不在那个需要仰人鼻息了。
回到部队,生活又恢复了那种紧张而单调的节奏。
日子在汗水和电码声中飞速流逝,北京的一切,似乎都成了遥远的上辈子。
然而,大数据时代还没到来,但人言可畏的时代却从未缺席。
我虽然刻意回避,但关于沈向晚和梁远洲的消息,还是会通过一些老乡战友的嘴,断断续续地传到我耳朵里。
他们成了厂里的风云人物。
梁远洲凭借家世背景和能说会道的本事,很快就从车间调到了厂宣传科,成了写写画画的“文化人”。
沈向晚则因为容貌出众,性格又温和,被誉为“红星厂一枝花”,追求者能从厂门口排到街角。
战友们说起他们时,总会带着羡慕的口吻,末了还会拍拍我的肩膀,开玩笑说:“阿宽,你这青梅竹马可得看紧了,别被那个小白脸给拐跑了!”
我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心里却像明镜似的。
有些东西,从我穿上这身军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属于我了。
与其说是被拐跑,不如说,我从始至终,都只是她人生棋盘上,一颗用来平衡关系、扫除障碍的棋子。我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瓜葛。
第一个探亲假,我回到了北京。
“阿宽,你回来了!”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没有接。
也没有点破她的谎言。
我拒绝她后,立刻转身要走。
我没有点头,没有回头。
随她怎么想吧。
北京城不是她家的。
他们成了厂里的风云人物。
我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心里却像明镜似的。
与其说是被拐跑,不如说,我从始至终,都只是她人生棋盘上,一颗用来平衡关系、扫除障碍的棋子。
想通了这一点,心中那点残留的隐痛,也渐渐化为了坚硬的壁垒。
我不再浪费时间去关注他们的生活,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更重要的事情上。
我开始利用一切业余时间学习。
白天,我是通信总站最优秀的标兵;晚上,我在煤油灯下,啃起了高中课本和各种无线电技术的专业书籍。
我的玩命和专注,引起了站里一位老领导的注意。
他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英雄,技术专家,因为性格耿直,不擅钻营,才一直留在这个相对清闲的岗位上。
他看出了我眼里的不甘和野心,也看到了我骨子里的坚韧。
他开始有意识地培养我,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甚至开放了他私人珍藏的许多外文技术资料给我。
在他的指导下,我的专业技术突飞猛进,眼界也早已超越了同龄的战友。
我不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优秀的士兵,我的目标,是两年后的军校招考。
我要用最正当、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堂堂正正地改变自己的命运。
第二年,机会来了。
南方边境局势紧张,部队开始选拔技术骨干,前往一线支援。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次极大的考验,但也可能是一Ӽɨռɢ次巨大的机遇。
在战场上立了功,对未来的提干和升学,都有着决定性的帮助。
名额只有一个,竞争异常激烈。
我毫不犹豫地递交了申请。
老领导找我谈话,问我是否想清楚了。
“阿宽,这一去,生死难料。你家里还有母亲和弟妹……”
我立正站好,目光坚定:“报告首长,正因为家里有我需要守护的人,我才更要抓住一切能让我变强的机会!”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最终点了点头,在我的申请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即将南下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回了北京。
临行前一天,我接到了沈向晚从北京打来的长途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顾宽,你疯了吗?你要去前线?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不许你去!你马上给我撤回申请!”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理所当然,像是在命令,而不是商量。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你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承认我错了,我当初不该骗你。你回来好不好?我求你了!我跟梁远洲说清楚,我再也不见他了,我只和你在一起!”
我默了几秒,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沈向晚,你搞错了。”
“我去前线,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前途。”
“我的未来,与你无关。”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听筒那头似乎还传来她声嘶力竭的哭喊,但我已经不想再听。
三个人的感情太拥挤,我不想再做她权衡利弊时,那个可以被随时牺牲的砝码。
看她自以为是地扮演着那个深情款款、试图挽回一切的“救世主”。
太累了。想通了这一点,心中那点残留的隐痛,也渐渐化为了坚硬的壁垒。
我开始利用一切业余时间学习。
第二年,机会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次极大的考验,但也可能是一次巨大的机遇。
名额只有一个,竞争异常激烈。
我毫不犹豫地递交了申请。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沈向晚,你搞错了。”
“我的未来,与你无关。”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太累了。
南方的丛林,湿热、原始,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我和战友们一起,架设线路,保障通信,时刻与死神擦肩而过。
在这里,北京的一切,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我凭借着过硬的技术和超乎常人的冷静,多次在关键时刻保障了指挥部的通信畅通,荣立二等功。
战争结束后,我被破格保送进入了国内最顶尖的通信工程学院深造。
我的命运,终于被自己亲手改写。
大学四年,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我不仅在专业上名列前茅,还自学了英语和粤语。
因为我知道,未来的机遇,在南方。
毕业后,我放弃了留校和回京分配到科研院所的机会,主动申请转业,被分配到了刚刚成立不久的深圳经济特区,进入了公安系统,负责筹建全市的通信指挥系统。
那是一片热土,一切都是新的,充满了挑战,也充满了无限可能。
我将母亲和弟妹也接到了深圳,我们一家人,终于在这个全新的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又过了几年,我已经成为局里最年轻的处级干部。
我的名字,也偶尔会出现在深圳特区的报纸上。
听说,北京的红星厂在国企改制的浪潮中几经沉浮,最终倒闭了。
大批工人下岗,梁远洲和沈向晚也在其中。
听说梁远洲心高气傲,不愿从头再来,整日在家抱怨,最终和沈向晚离了婚,南下淘金,却没了音讯。
听说沈向晚的父亲也因为站错了队,提前退居二线,沈家风光不再。
这些消息,是我那个已经当了老板的好兄弟孟知青诉我的,他来深圳出差,约我吃饭。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人生那么长,谁都可能走错一步。
那些青春里的爱与恨,早已被南国的海风吹散,成了我努力前行的动力,仅此而已。
有一天,我的办公室接待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是沈向晚。
她比记忆中憔悴了许多,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风韵。
她站在我办公桌前,有些局促不安,双手紧紧地捏着挎包的带子。
她说,她来深圳找工作,从报纸上看到了我的名字,想来碰碰运气。
她说,她后悔了,后悔当年的选择。
她说,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我打断了她的话,亲自为她倒了一杯水。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看着她,眼神平静而坦然,“人总要向前看。”
我让秘书联系了人事部门,看有没有适合她的后勤岗位。
这是我,对那段逝去的青春,最后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交代。
送她离开时,她站在门口,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里的情绪复杂难辨。
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窗外,是深圳繁华的夜景,万家灯火,璀璨如星。
我知道,属于我的那颗星,就在这里。
它曾被尘埃掩盖,但终究,凭着自己的力量,划破了黑暗,绽放出了最耀眼的光芒。
(完)南方的丛林,湿热、原始,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我的命运,终于被自己亲手改写。
人生那么长,谁都可能走错一步。
是沈向晚。
她说,如果虑舟一切可以重来……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