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故事：狐婿

一、月夜提亲

乾隆年间，济南府有个姓周的绸缎商，家有一女名唤婉娘，年方十六，生得明眸皓齿，一手簪花小楷更是闻名乡里。这年中秋刚过，周家后花园忽然夜夜有男子身影徘徊，月光下看得分明——青衫磊落，面如冠玉，竟是个翩翩书生。

周员外起初以为是采花贼，命家丁四下搜捕，却连个人影也抓不到。直到三日后，那书生竟径直走到正堂，对着周员外拱手笑道："晚生胡青，久慕令嫒芳名，特来求亲。"

周员外见他穿墙而入，已知是精怪，怒拍桌案："人妖殊途，休要痴心妄想！"

胡青不急不恼，从袖中取出一卷诗稿："员外请看，这是晚生为婉娘所作的《月下词》。若论才学，府中公子未必及我；若论诚心，往来求亲者恐无出其右。"

周夫人在屏风后听得真切，悄悄对丈夫说："这妖怪谈吐文雅，不像作祟的，不如先稳住他？"周员外沉吟片刻，道："我女已有婚约，明年便要嫁与张御史之子，你请回吧。"

胡青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仍笑道："婚姻大事，当看缘分。张公子去年便纳了两房妾室，婉娘嫁过去未必幸福。员外若信得过我，三日后再来听回音。"说罢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梁上。

二、暗生情愫

这三日里，周家上下惶惶不安。周员外一面请了道士在家中贴满符咒，一面催促张家提前婚期。谁知张御史家忽然派人来说，公子上月逛秦楼楚馆染了怪病，婚事须得延后。

婉娘听闻此事，在绣楼暗自垂泪。她本就对这门包办婚姻不满，此刻更觉前路茫茫。夜深人静时，忽闻窗外有人低吟："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婉娘推开窗，见胡青正站在石榴树下，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姑娘不必烦恼，"他抬头笑道，"良缘自有天定。"

"你这妖怪，休要再来纠缠！"婉娘虽口中斥责，脸颊却微微发烫。这几日她偷看过那卷诗稿，字里行间的深情绝非寻常纨绔能及。

胡青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簪，簪头雕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此乃昆仑山暖玉所制，冬暖夏凉。姑娘若不嫌弃，权当是晚生一点心意。"说罢轻轻一抛，玉簪稳稳落在妆台上。

恰在此时，周员外带着家丁赶来，胡青化作一阵风去了。周员外见女儿对着玉簪出神，顿时勃然大怒，将玉簪摔在地上："你若再与这妖怪来往，我便打断你的腿！"

三、步步紧逼

胡青并未因员外的怒斥退缩，反而来得更勤了。他总能在婉娘刺绣时，从窗外递进来几枝新开的梅花；在她读书时，悄无声息地送来一盏更香。府中符咒对他毫无作用，道士们也都被他用些小法术捉弄得狼狈不堪。

一日，周员外正在账房核账，忽闻库房传来惊呼。奔过去一看，只见满箱绸缎都化作了枯叶，而墙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三日不允，后果自负。"

周夫人吓得魂不附体："老爷，不如就依了他吧？"周员外咬牙道："我就不信治不了这妖怪！"他连夜派人去泰山请高僧，谁知派去的人刚出城门，就被一群野狗追得屁滚尿流，回来时浑身是伤。

婉娘得知此事，心中五味杂陈。她既怕胡青的神通，又隐隐有些期待。这夜，她主动推开窗户："胡公子，你若真心待我，便该知礼守节。如此逼迫，与强盗何异？"

胡青闻言，对着婉娘深深一揖："是晚生孟浪了。但我修行五百年，只为体验人间真情，姑娘若肯给我机会，我定当护周家一世平安。"

婉娘低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做不了主。"

"那我便去求父母成全。"胡青说罢，竟径直走向周员外的书房。

四、斗法惊变

周员外见胡青闯进来，当即抽出墙上的宝剑："我与你拼了！"胡青侧身躲过，朗声道："员外若肯应下这门亲事，我愿以千年内丹为聘，保周家富贵三代。若不应，三日后济南府将有瘟疫横行，周家首当其冲。"

正在僵持之际，泰山高僧带着两个徒弟赶到。"妖孽休得猖狂！"高僧手持紫金钵盂，口中念念有词。胡青冷笑一声，张口吐出一团白雾，瞬间将整个书房笼罩。待雾气散去，众人发现自己竟站在城外乱葬岗上，而高僧的钵盂里装满了骷髅头。

"雕虫小技。"高僧面不改色，从怀中取出一串佛珠，挥手掷出。佛珠化作金环，将胡青牢牢困住。胡青却丝毫不慌，笑道："大师可知我是谁？"

话音刚落，金环忽然寸寸断裂。高僧大惊失色："你是天狐？"

胡青抚掌道："总算有个识货的。我本是青丘狐帝之子，因思凡被贬人间，修行五百年方得人形。娶个凡间女子，难道还辱没了周家？"

周员外夫妇听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婉娘却忽然开口："我愿嫁与公子，但有三事相求：一要明媒正娶，按人间礼节；二要善待我父母；三要永不伤害无辜。"

胡青喜出望外，对着婉娘深深一拜："谨遵姑娘教诲。"

五、狐婿上门

婚期定在一个月后。胡青果然依诺而行，聘礼从青丘运来，光是各色珍宝就堆满了三间库房。迎亲那日，胡青骑着一匹白狐化成的骏马，身后跟着百十个狐族子弟，个个俊男靓女，引得全城百姓争相观看。

婚后，胡青对婉娘百般体贴，对周家更是孝顺。他用狐族秘术改良了周家的绸缎配方，使得周家绸缎色泽鲜艳，入水不褪色，生意越发红火。只是他每逢月圆之夜，总要独自去城外山中待上一夜，婉娘虽有疑惑，却也不曾多问。

如此过了三年，婉娘生下一个儿子，眉眼酷似胡青，却无半分妖气。周员外夫妇渐渐放下心来，只当多了个有本事的女婿。

谁知这年冬天，济南府忽然来了个云游道士，见到周家大门便驻足道："此宅妖气冲天，必有妖孽作祟。"周员外将他请进门，道士指着胡青留下的一件狐裘道："此乃千年天狐之皮所制，其主人若在人间久留，必遭天谴。"

周员外大惊，忙问破解之法。道士说："需用桃木剑刺穿其心，方能保全家平安。"

六、真相大白

当晚，周员外拿着道士给的桃木剑，悄悄潜入女儿房中。只见胡青正对着月光打坐，胸口隐隐有红光闪烁。周员外咬牙刺去，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

胡青睁开眼，叹息道："岳父何必如此？"

"你这妖怪，骗得我好苦！"周员外怒道。

"我从未欺瞒，"胡青站起身，身上青衫化作五彩狐毛，"我本是被贬凡间的天狐，只因与婉娘有三世情缘，才在此停留。如今期限将满，明日便要返回青丘。"

婉娘早已惊醒，抱着儿子哭道："你要抛下我们母子吗？"

"我在青丘已为你们母子求得仙籍，"胡青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带着它去城外千佛山，自会有人接应。只是此去再难返回人间，你们可愿意？"

周员外这才明白，道士所谓的天谴，其实是胡青的归期。他羞愧难当，跪地痛哭："是我糊涂，差点害了你啊！"

胡青扶起他："岳父也是为了婉娘好。这世间缘分本就短暂，能与婉娘相守三年，我已无憾。"

次日清晨，胡青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去。婉娘抱着儿子，带着父母登上千佛山，只见山顶有辆云车等候，车上坐着几个仙娥。从此，济南府再无周家绸缎庄，只有千佛山的樵夫偶尔会说，月圆之夜，山顶常有一对璧人携子赏月，男子生得面如冠玉，女子明眸皓齿，身边还跟着两个白发老人，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而那云游道士，据说后来被一只狐狸追得掉进了大明湖，再也没人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