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预习”一下死亡

发布时间:2025-08-08 16:40  浏览量:3

最近有一本书,让许多人开始大大方方谈起了「死」。

有人说,在学着给自己买医保的年纪读这本书,既扎心又暖心。

有人说,失去亲人后一直没能释怀,但这本书给了她安慰。

有人将它评为此生必读非虚构,读完第一件事就是开列人生愿望清单。

这本书就是《守在终点的人》。

对于死亡的观察冷静却不冷漠,直白却很温暖,极具人文关怀和知识增量……它带来了余韵悠长的阅读体验,也奇异地改写了我们对死亡的感知。

一部书写死亡的作品,为何能在令人心碎的同时又带来希望?“预习”死亡这件事,什么时候开始、从哪里开始比较好?也许,作者的自述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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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确定,

你所害怕的是死亡?

文/海莉·坎贝尔

你并不是一出生,就知道自己会死。

我认识的第一个真正死去的人是我的朋友哈丽特。我们十二岁那年,她试图从一条涨水的溪流里救出她的狗,结果溺水身亡。我唯一记得的,是我坐在一条长椅上,盯着那口密闭的白色棺材,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一个人在那里,却又不复存在,没有任何具象的东西来证实这一点——把握这种概念对我来说十分艰难、令我沮丧。我想要看看她。我觉得,在失去一个朋友之外,我还失去了其他的什么东西。我感觉有些事物对我避而不言。

| 作者 海莉·坎贝尔

想要看见这件事的全貌,想要理解这件事的实质,却没办法做到——这成了挡在我的哀恸面前的一道障碍。

我们被死亡环绕。死亡栖身于我们的新闻、小说、电子游戏之中,栖身于我们的超级英雄漫画中,在那里,生死可以全凭兴致,每月一次,不断反转。死亡栖身于充斥网络的真实犯罪客的细枝末节之中。死亡栖身在我们的童谣里,我们的博物馆里,我们描绘美丽妇女被谋杀的电影里。

但画面已经过剪辑,记者被砍下的头颅已经被模糊处理,古老歌谣的歌词被“净化”之后,才供年轻一代聆听。

我们听闻人们在自己的公寓之中被烧死,飞机消失于大海,男子开着卡车碾压行人,理解这些却很艰难。真实与想象混杂一处,成了背景噪音。死亡无处不在,但它是隐晦的,或是某种虚构。就像视频游戏中一样,尸体会自己消失不见。

但这些尸体一定去了什么地方。当我坐在教堂里,盯着朋友的白色棺材时,我知道有人曾把她拖出水,擦干身体,将她送到这里;有人曾在我们无能为力的地方照怀过她。

| 理解死亡,别等爱的人离去才开始

全世界平均每小时有六千三百二十四人死去——即每天十五万一千七百七十六人,每年约五千五百四十万人。

每六个月就有超过澳大利亚人口数的人从这颗星球上陨落。

在西方世界里,大多数死者的身后事会在一通电话里被安排好。有人会推着轮床,前来收殓尸体,并把它运往停尸房。如果需要的话,另外一个人会被分配去清理尸体所在之处,它们在那里静静腐烂,直到邻居开始抱怨。这尸体已经在床垫上烧出一个轮廓,就像死于庞贝城火山爆发。

如果没有家属,另一个人将会受雇,前来将逝者的公寓打扫干净,那曾是一个孤独生命所构筑起的全部世界:鞋子,门垫上的订购杂志,到了最后一刻仍从未被翻阅的书籍堆,冰箱里主人去世后仍未过期的食物;要被拿去拍卖的物品;要被拿去丢弃的物品。

在殡仪馆,也许会有一位防腐师来让尸体的死相弱一些,让它更像是睡着了。与他们打交道的事物,我们连目睹都无法忍受——或者我们就是这么想的。我们的天塌地陷是他们的日常。

| 《守在终点的人》目录

我们大多数人和从事这类必需行业的普通人并无关联。他们被远远避开,就像死亡本身一般隐蔽。

我们听说关于谋杀的新闻,但从没听闻过,有人从地毯上刮下血迹,清理墙面上血液喷溅的痕迹。我们从连环车祸旁驶过,但从没听说是谁在高速公路的边沟里,搜寻从汽车残骸中飞出的躯体残片。当有人在门把手上自缢,人们哀悼时并不会想到那些把事件主人公从门把手上解下来的人。

他们是无名者,不被歌颂,不为人知。

死亡,以及以之为业的人,成了我时常思虑的事情,就像一张在岁月里延伸开去的网。他们每日里打交道的事实,是我仅能想象的事物。怪物总是在它的脚步声于通风口响起时最为可怕,但这就是我们所被给予的全部,没有任何坚如真实的根基。

我想知道普通人的死亡是什么样子——不是通过照片、电影,也不是通过鸟儿、猫。

我的计划是去找寻那些每日围绕死亡谋生的人,请求他们为我展示他们的工作,展示他们如何做事——不仅仅去探寻一类产业的机制,更是在他们的工作之中探索我们与死亡的关系如何发挥作用、如何形成他们所投身事业的根基。

| 作者声明:我改变了一些细节,来保护亡者的身份。而生者则如实予以记录。

如果我们将这种重担外包出去,是因为它对于我们来说太难以承受,那么他们是如何与之相处的?他们也是人类。根本不必区分我们和他们。只有我们。

我想知道,我们这样做是否在自我欺骗,对一些基本的人性常识视而不见。生活在这种人为的否认状态之中,在纯真与无知的边界地带,我们是否在培养一种现实不予准许的恐惧?

如果确切知道将发生什么,如果确切看见将发生什么,能否找到针对死亡恐惧的解药?

我想要非浪漫化的、非诗意性的、非神圣化的死亡景象。对于这即将降临到我们所有人身上的事,我想追寻赤裸、平庸的现实。

我不想要委婉的修饰,也不想要好心的人来告诉我,在喝茶和吃蛋糕时再谈论悲伤。我想挖掘根部,再从那里长出我自己的东西。“你怎么能确定,你所害怕的是死亡?”我想把死亡的大小缩减成我可以掌握、可以应对的事物。我想把它缩减成某种人性的东西。

后来,我终于看清了真正的死亡是什么模样,那种“看到”带来的变革之力几乎难以形容。但我也在那里发现了别的东西,在黑暗之中。就像潜水表和儿时卧室天花板上贴的星星一样:你必须把灯关掉,才能看到光芒。

◎ 本文节选自《守在终点的人》,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