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我被母亲忽悠进皇宫照顾长姐的孩子,当晚皇帝抱着小皇子团团转
发布时间:2025-08-08 22:26 浏览量:1
长姐病逝,只留下个未满月的病弱皇子。
爹盯着我,眉头紧锁,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莞儿才八岁,怎么进宫照看皇子?」
母亲素来疼长姐,眼圈还红着,却轻轻拉起我的小手,柔声问:「宫里的点心,比府里做的还甜,莞儿想吃吗?」
我眼睛一亮,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
就这么稀里糊涂,我成了云嫔娘娘。
当晚,皇帝抱着吐奶的小皇子,在殿里团团转,额上全是汗。
太后被我的哭声搅得头疼欲裂,猛地掀了茶盏,咬牙切齿:「哀家怎么还不死?!」
1
我在兰凌殿从晨光微露等到月上中天,皇帝始终没来。
肚子饿得咕咕叫,前胸都快贴到后背了。
早上嬷嬷教的规矩,全被我“狼吞虎咽”地忘了。
我扑到门边,小拳头拍得“咣咣”响:「嬷嬷——我饿!」
门外影子晃了晃,嬷嬷没应声。
我索性蹲在地上,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哭声顺着回廊飘出去,惊得宫门口的宫女们交头接耳。
嬷嬷是母亲特意派来的,知道我性子倔,装聋作哑想熬我闭嘴。
可眼看哭声要惊动四邻主子,她终于慌了,急匆匆推门进来。
「我的小祖宗!」她一把捂住我的嘴,又赶紧松开,生怕真闷出事,「宫里规矩——陛下不来,谁也不能先用膳!」
我扁着嘴,眼泪汪汪:「可我饿得快死了……」
守门的宫女探头,小声劝:「嬷嬷,娘娘年纪小,经不住饿,先吃点垫垫吧,陛下想来也不会怪罪。」
嬷嬷瞪她一眼,压低声音:「你们是嫌吵得不够,才这么说的吧!」
宫女们立刻缩头,齐刷刷退后两步,摇头不语。
我一边抽噎一边想笑,鼻子一抽,竟“噗”地冒了个鼻涕泡。
嬷嬷气得跺脚,转身要出门吩咐厨房:「去给……」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我饿得发慌,探头一看——
月光如水,洒在门外那片明黄的衣角上。
我仰起头,视线顺着龙纹袍角往上爬,终于对上一张年轻却冷峻的脸。
他眉峰微蹙,眼神锐利,像把出鞘的刀。
爹说过,这叫“不怒自威”。
我虽没见过皇帝,但宫里敢穿明黄的,只有一人。
嬷嬷猛地拽我裙角,低声催促:「快请安!娘娘!」
早上教的规矩早忘光了,我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鼻涕泡还在脸上!
腿一软,“扑通”跪地,头埋得死死的。
皇帝愣住,眉头一挑:「是你在哭?朕刚走到墙根,还以为宫里闹鬼了。」
我浑身发抖,蚊子哼哼般挤出一句:「……不是我。」
皇帝先是一怔,随即“噗”地笑出声。
那笑容像春雪初融,瞬间化了眉间的寒霜。
他回头,语气轻松:「哭成这样也不管?朕都听见了——她饿了。去御膳房,端些软烂吃食来。」
嬷嬷一愣,连忙应声,带着宫女匆匆退下。
兰凌殿霎时安静。
只剩我和皇帝,一个跪地发抖,一个负手而立。
我大气不敢出,心咚咚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拖出去砍头。
不多时,御膳房送来热腾腾的粥点。
食盒打开,香气扑鼻。
皇帝没叫我起,只把一碟桂花糕往我这边推了推:「吃吧。」
我抬头,怯怯看他一眼。
原来皇帝,也没爹说的那么可怕。
饿极了,我顾不上礼数,低头猛吃。
米粒沾在嘴角,我舔了舔,正想夹块糕点——
忽然察觉,对面那人一直静静看着我。
我一惊,饭粒猛地呛进喉咙!
“咳咳咳——!”
筷子“当啷”落地,我脸涨得通红,咳得眼泪直流,差点背过气去。
皇帝猛地站起,往后跳了一步,惊道:「怎么了?!」
见我咳得撕心裂肺,他慌了神,扬声大喊:
「来人!快传太医!!」
嬷嬷反应极快,一把将我捞起,掌心拍在我后背,“啪啪”作响。
一盏茶后,我终于喘匀了气,眼前景象由模糊转清,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呛死了,魂儿刚飘进黄泉。
抬眼一看——
面前竟站了一排太医,个个低眉顺眼,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像怕惊了什么。
皇帝杵着下巴,坐在案边,凉凉开口:
「若非嬷嬷说你吃得太急,朕还以为有人给云嫔下毒。」
我臊得满脸通红,一头扎进被褥里,连耳朵都烧了起来。
2
「按宫规,陛下今夜当宿兰凌殿,与娘娘同寝。」
嬷嬷板着脸,说得一本正经。
我和皇帝隔着一张长桌,谁也不吭声。
烛火摇曳,映得影子拉得老长。
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把小皇子抱来给她瞧瞧吧,朕不困。」
他没明说,可我懂。
他嫌我小,我也嫌他老。
长姐待我极好,她走后,这孩子就是我心头肉。
更何况入宫前,爹攥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叮嘱:
「长姐虽去,贺家荣光不能断。」
「小皇子的生母是贺家女,养母,也必须是贺家女。」
嬷嬷抱着襁褓进来时,我忍不住探身去看。
婴儿原来长这样?
闭着眼,安安静静,旁人说娃娃都胖乎乎粉嘟嘟,可他瘦得像片纸,小脸惨白,若非襁褓随呼吸微微起伏,我几乎要以为他断了气。
皇帝接过孩子,动作轻得像捧着一团雪,轻轻摇晃。
眉宇间那股冷硬终于化开,声音也软了:
「这是你长姐的孩子……还没满月,生下来就高烧不退,一场接一场。」
我心头一紧,忽然想起幼时——
我也曾病得奄奄一息,大夫摇头说活不过三日。
是长姐整夜整夜抱着我,贴着我耳边低语:「等你好了,姐姐带你去看萤火虫。」
高烧会死人。
人死了,就再也不能看萤火虫了。
小皇子……也要死了吗?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
还没等我反应,皇帝已慌了神,一把将孩子塞给嬷嬷,自己扑到我面前,手忙脚乱掏帕子:
「又哭了?!」
我摸着脸上冰凉的泪,想着长姐不在了,小皇子也看不到萤火虫了,顿时嚎啕大哭:「他看不到萤火虫了——!」
「谁欺负她了?」
门外忽传来一声冷喝。
环佩轻响,步摇叮当,太后扶着宫女的手走了进来,眉眼冷峻。
皇帝一见她,立刻垮了脸,苦着嗓子喊:「母后您可来了!这贺家姑娘怎么这么能哭!」
太后冷冷扫他一眼,懒得理。
就在这时——
小皇子被哭声惊醒,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四顾。
嬷嬷脸色骤变,还没来得及接,那孩子已在皇帝怀里“哇”地一声嚎了起来!
声音又尖又亮,比府里那只爱学人说话的八哥还响十倍!
我越听越难过,想到他连萤火虫都看不着,哭得更凶了。
皇帝抱着孩子团团转,又是拍背又是哼歌谣,走得满头大汗。
门口宫女们纷纷捂耳朵,缩脖子。
我被太后搂进怀里,她起初还柔声哄:「莞儿不哭,长姐在天上护着你呢……」
可宫里哭声此起彼伏,像打翻了十坛醋。
太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掐住我嗓子眼:「贺莞!再哭一声试试!」
我死死拽住她袖子,鼻涕眼泪全蹭了上去。
她仰天长叹,面目扭曲:「哀家怎么还不死!!」
3
天黑得像墨染,宫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也不知何时昏睡过去。
被嬷嬷摇醒时,天刚蒙蒙亮,热气已从窗缝钻进来。
我眼睛肿得睁不开,被她连拖带拽从榻上拎起,胡乱梳了发髻,塞进宽大宫装,塞上轿辇。
「今日头回给皇后请安,可别睡着了!」
「皇后宽厚,记好礼数便不会出错。」
我迷迷糊糊点头,她才松手。
皇后温婉如水,坐在主位上,声音轻柔:「住得可习惯?」
我磕磕巴巴答了,她听了竟笑出声,又心疼地拍拍我手,赏了一堆东西——
玛瑙珠串、金丝绣帕、玉雕小兔……琳琅满目,闪得我眼花。
怪不得都说,宫里藏着天下最好的宝贝。
我正低头把玩珠子,忽听“嗤”一声轻笑。
嬷嬷立刻压低嗓音:「对面那位是庄妃,陛下表妹,最受宠。旁边那位是宁妃,不爱说话。」
庄妃今日穿了身紫纱裙,明艳照人,比长姐还夺目几分。
那笑声,定是她。
我摸摸脸,又跳下凳子转了个圈,检查衣裳:「我……哪里不干净?」
这回笑出声的,是宁妃。
庄妃立刻瞪她,脸色沉下来。
她看向我,眼神陡然变冷,扬起下巴,声音尖利:
「贺家家训,就是卖女求荣?姐姐死了,就送个黄毛丫头进宫?」
「听说——小皇子也要你来养?」
我坐立不安,庄妃却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你昨夜闹得陛下一夜未眠,早朝迟了半盏茶的时间。」她冷笑一声,「你爹听说是你闹腾的,立刻改口说陛下的不是,变脸可真快!」
皇后轻轻拍案,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庄妃!」
警告之意明显,庄妃撇撇嘴,虽不再言语,但话已入耳。
这些事,我一无所知,也不敢抬头。
宫中除了皇后,无人能越过庄、宁二妃的地位,此刻有了皇后的警示,众人默契地闭上了嘴。
今日首次请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散了。
宁妃不爱说话,总让人不经意间忽略了她的存在。
出启宸宫时,恰巧与她擦肩而过,她面无表情,仿佛幽魂一般飘过,吓得我打了个寒颤。
轿辇从面前经过,华丽装饰中露出一张艳丽的脸,庄妃居高临下地扫了我几眼,语气轻飘飘的:
「宁妃就是个疯女人,少跟她混在一起。」
我不敢接话,她见状冷笑一声,嘟囔着离开:
「八岁的孩子也敢接进来,老牛都不吃嫩草……」
最后一句我没听清,嬷嬷却吓得脸色苍白,大概是骂皇帝的话,不关我的事。
等她走远,我和嬷嬷一起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如释重负。
“好吓人啊。”我说道,忍不住又吸了一口庄妃留下的余香。
4
回到兰凌殿,小皇子已被送了过来。
他小小的身体软绵绵的,抱在怀里时,我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这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入宫的真实感。
爹曾说,小皇子身上流着贺家的血。
为了家族长盛不衰,皇子必须养在贺氏女名下。
我年纪虽小,却是他的亲姨母,最安全的选择。
陛下和太后或许也是这样想的,才同意了这个看似荒唐的提议。
看着他的脸,我想起长姐,心中泛起一丝柔软。
于是,我开始艰难地学习如何照顾孩子。
家里带来的嬷嬷叫杜采薇,是我母亲的心腹之女。
她说家生子最忠心,特意让她跟着我进宫。
每当我在照顾敬儿时手忙脚乱,杜采薇总会插上几句:
「小孩子吃完奶是要拍嗝的。」
她熟练地让敬儿趴在自己肩头,轻轻拍打他的背脊:
「娘娘看清楚了吗?力气要轻一些。」
我仔细观察她的动作,接过敬儿时格外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小小的婴儿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皮肤柔软得像云朵。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用力,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忽然,背上一热——敬儿吐奶了!
「娘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杜采薇急忙从小皇子怀中抢过他,指甲在我脸上划了一下。
我疼得往后退了一步,被后面的宫女扶住。
杜采薇抱着哭啼的小皇子出门,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奶娘和太医呢?快来看看小皇子!」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从前听说过小孩会吐奶,或许是吃得急了些,或是不太舒服。
阿娘教过我,可杜采薇却将责任全推到我头上。
片刻后,堂下跪着三个奶娘,后面站着一群战战兢兢的宫女。
杜采薇抱着小皇子,目光厌恶:
「太医说小皇子体弱,需得小心伺候,都怪这些黑心肝的东西没好好照顾小皇子。」
我忍不住反驳:「也许是他吃得太急了……」
她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轻视和鄙夷:
「夫人交代过,一切以小皇子为重,娘娘这是连夫人的话都不听了吗?」
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应。
杜采薇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婢女们,语气轻飘飘的:
「我是娘娘身边的管事嬷嬷,自然有权教训你们。今天非得让你们长点记性不可。奶娘全都换掉,照顾小皇子的宫女每人扣一个月月俸。」
众人变了脸色,看着杜采薇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心里有些害怕,却又觉得不对劲。
明明她刚进宫时并不是这样的,怎么见到小皇子后,就把我当成伺候小皇子的宫女一样对待了?
她的主子到底是我,还是敬儿?
太后听说了一些风声,特意来看望敬儿时敲打了杜采薇,见她不以为然,便强硬地让我带着小皇子搬进了她的宫里。
在这边,杜采薇终于收敛了一些。
在宫里住了小半个月,陛下说要为敬儿办一场满月宴。
5
敬儿的满月宴由皇后娘娘亲手操持。
她心思细腻,对我也格外关照,不仅赏赐了敬儿许多珍稀物件,还特意为我定制了几套新衣,样式都是我喜欢的。
只是杜采薇似乎不太高兴。
因敬儿早产,身子虚弱,陛下和太后担心大肆庆祝会伤及幼子,故而只办了一场小型宴会,却也十分热闹。
爹娘也来了。
这是我入宫后第一次见到他们,心中激动不已,扬起笑脸便想扑过去:「爹!」
然而,父亲并未看我一眼,径直走向敬儿,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慈祥笑容。
杜采薇则恭敬地将敬儿抱过来,弯腰谄媚:
「小皇子一切都好,奴婢仔细照料着,大人和夫人放心吧。」
母亲和父亲站在一处,与杜采薇围在敬儿身边,仿佛完全忽略了我这个女儿的存在。
我愣在原地,心底泛起一阵胆怯。
回头时,正巧对上庄妃的目光,她眼中似有怜悯,但碍于皇帝在场,终究没有开口。
宴客结束后,臣子不宜久留,我情急之下从后面溜出去,远远看见他们在说话。
见我追来,他们的脸色微微一僵。
父亲率先蹲下身,耐心地替我整理凌乱的衣裳,语气平缓:
「莞儿,你怎么了?」
我想问的问题太多,最想知道的是为何自入宫以来他从未与我说过话,可一张嘴,泪水便夺眶而出。
母亲皱眉,拉着父亲退后一步,语气恭敬却不失威严:
「云嫔娘娘如今是宫中妃嫔,日后需得注意言行举止,小皇子就托付给你了。」
我望着父亲,只见他眸中闪过一丝泪光,随即迅速隐去,只是颔首:
「君臣有别,未免被人抓住把柄,望娘娘谨记。」
那一刻,我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他对陛下的态度——
君臣有别。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亲眷,而是君臣。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我才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无声哭泣。
这场满月宴上人人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唯独我,仿佛失去了某种再也追不回来的东西。
夜幕降临,宫里恢复了寂静。
我因宴席上没吃饱,打算去小厨房让人煮碗面,刚出门便听到树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不知是谁在当家做主,那杜采薇不过是个嬷嬷,竟敢在娘娘面前耀武扬威。」
「你快别说了,我看咱这小主子也是个蠢的,还以为杜采薇是心腹呢。兰凌殿里如今是杜采薇当家了。」
脚步猛地停下,心口那股不安终于化作巨石重重砸了下来。
原来如此……
我自幼便是个笨孩子,父母偏爱长姐,直到她去世才想起我,说是送我入宫,我还以为他们是疼爱我。
如果他们还有其他女儿,或许根本不会记得我的存在。
难怪杜采薇如此嚣张跋扈,定是得了父母授意,全心全意照顾敬儿,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们爱长姐,爱敬儿,唯独不爱我。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娘娘!」
我猛地回头,看见一个宫女连滚带爬跑来,身上沾染血迹,吓得我心跳骤停。
她惊慌失措:「小皇子忽然呕血了!」
敬儿情况危急,太医连夜赶来。
太后住在隔壁,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时,衣裳都还没穿整齐。
太医诊断后,面色凝重:「小皇子是中毒了。」
夜风凛冽,我冻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就在太后眼皮底下出了事,她怒不可遏:「给哀家查!慈宁宫里的人都扣住,哀家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谋害皇嗣!」
明明四周灯火通明,我却感到无比恐惧,全身颤抖不止。
“咣当”一声脆响,瓷器破碎的声音在静谧的宫中格外刺耳。
太后回首,目光如刀,只见杜采薇站在檐下,手中木盘和茶盏摔碎一地,脸色惨白,比我还抖得厉害。
6
杜采薇起初不肯招供,但在太后以全家性命相威胁,并施以酷刑后,她终于断断续续吐露真相。
我坐在一旁,听着太后与皇后讨论,才勉强听懂事情的来龙去脉。
贺家不愿让我和敬儿养在太后膝下,怕日后产生感情,使我们向太后效忠,小皇子不再属于贺家。
因此,他们让杜采薇给我下毒,企图制造出是我自导自演的假象,借此让太后厌弃我们。
陛下脸色阴沉:「杜采薇,你把毒下在哪里了?」
皇后望着我的眼神满是怜惜,轻轻叹了口气:
「云嫔每日爱喝一碗羊奶,今日宴席上也备了,毒就下在那奶碗里。」
我脑中“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席间敬儿哭闹,奶娘不在,我顺手喂了他一口。
他吐了,我没再喝,忙着哄他,奶碗被搁在一旁,再没动过。
那毒——本该是我喝下的。
太后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跳起,脸色铁青:
「亲女儿、亲外孙都下得去手?贺家还有没有半点人心!」
我想逃,可双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从前以为他们疼长姐,怜敬儿,如今才懂——
他们谁都不爱,只爱权,只爱势。
陛下怒极,欲彻查贺家。
皇后却轻声劝道:「若牵连过广,日后莞儿与敬儿在宫中,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说‘母族谋逆’。」
陛下咬牙良久,终是压下怒火。
杜采薇当日便被拖去刑场,杖毙于雪地。
血染红了青石,她死前最后一声惨叫,凄厉得连宫猫都四散奔逃。
入秋后,朝廷寻了个由头,将贺家贬为庶民,流放北疆苦寒之地。
他们离京那日,太后带我远远站在城楼高处。
风卷黄沙,贺家车队如一条灰蛇蜿蜒北去,马车破旧,仆从衣衫褴褛。
敬儿好奇地扒着栏杆张望:「姨母,他们在搬家吗?」
我望着他清澈的眼睛,心口一揪:「长姐……若知道我害你没了外祖父母,会怪我吗?」
太后将我轻轻揽入怀中,手掌抚过我的发丝,声音低柔,像极了长姐夜夜哄我入睡的语调:
「以后,你和敬儿的家,就在宫里。」
「你们不是没家的孩子。」
自入宫以来,我日日胆战心惊——
怕养不好敬儿,怕说错话惹祸,怕父母嫌我碍眼,更怕在这深宫中,孤身一人,无人可依。
可此刻,所有的委屈、恐惧、隐忍,都被这怀抱接住。
我伏在她肩头,嚎啕大哭,像要把这些年积压的眼泪全流尽。
7
贺家被贬后,我才从太后宫中搬回兰凌殿。
殿中上下宫人尽数更换,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对我与敬儿照料得无微不至。
再无人敢越俎代庖,也无人敢对我冷眼相待。
宫中孩子本就不多,皇后思忖片刻,大笔一挥,将我编入皇嗣学堂。
从此我日日与皇子公主们混在一处——
爬树掏鸟、下水摸鱼、合伙捉弄夫子,闹得整个皇宫鸡飞狗跳。
太后罚我们抄《女诫》《孝经》,我们边抄边笑,墨汁溅得满纸都是。
光阴似箭,敬儿在我眼皮底下长到了七岁,眉眼渐渐有了长姐的影子。
庄妃脾气依旧火爆,可这些年对我却越来越顺眼。
我渐渐发觉,她嘴上刻薄,实则心软如棉,便也敢常去她宫里讨点心吃。
其余皇子公主更是黏我如胶,恨不得把兰凌殿当自家寝宫,整日吵吵嚷嚷。
太后最爱看孙辈嬉闹,常搬个绣墩坐在廊下,一边绣花一边笑骂:「吵死了!可哀家喜欢!」
兰凌殿,终于热热闹闹起来。
那年冬日,大雪纷飞,京城十里银装。
我蜷在暖被窝里,听宫女低语:「娘娘,外头下雪了。」
懒意上涌,我翻个身,把自己埋进软褥:「皇后娘娘说了,大雪免请安……我不去了。」
敬儿却极守规矩,裹得像个粽子,带着小书童去学堂。
我叮嘱宫女好生照看,便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却是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娘娘!小皇子……小皇子差点掉进湖里!」
我惊得跳起,胡乱披上外袍就往外冲。
赶到前殿,只见敬儿坐在炭盆边,小脸冻得通红,正捧着热茶啜饮,安然无恙。
救他回来的,是宁妃。
自入宫起,她在我眼中便是个幽魂——
不爱说话,眼神空茫,总在黄昏时独自游荡,连宫人都绕着她走。
我强忍惧意,低头行礼:「多谢宁妃娘娘相救。」
宁妃轻轻摇头,目光落在敬儿身上,竟难得柔和:
「冬日湖面薄,切莫莽撞。」
敬儿乖巧行礼,奶声奶气道:「谢宁妃姨母。」
宁妃竟笑了,那笑容像冰裂春水,清亮动人。
我怔住——她原来也会笑?
自那日起,敬儿常去宁妃宫中玩耍。
她竟为他破了例,不再闭门不出,日日往兰凌殿走动。
她教敬儿写字,陪他下棋,偶尔还哼几句我听不懂的西疆小调。
她与庄妃碰面,依旧针锋相对,吵得面红耳赤。
可吵着吵着,竟能并肩坐下,一边斗嘴一边绣花,针线活竟比庄妃还精细。
陛下听闻,笑得前仰后合:「宁妃竟肯为人绣肚兜了?」
那一年,兰凌殿成了后宫最热闹的去处。
除夕夜,宫灯高挂,笑语喧天——
太后抱着敬儿,我倚着炭盆,庄妃和宁妃对坐斗嘴,皇子公主们满地乱窜。
雪落无声,屋内却暖如春。
年后,庄妃传来了喜讯——她有孕了。
这对她来说,是盼了多少年的愿望终于成真。
那日宴席上,她高兴得连吃了两碗饭,脸颊红扑扑的,眼里满是喜悦。
皇后和太后都格外欣喜,特地派了个太医专门照料她。
我也吩咐兰凌殿上下,将所有尖锐物品收起,饮食更是加倍小心。
敬儿好奇地盯着庄妃微微隆起的小腹,歪着脑袋问我:「姨母,宁娘娘肚子里是弟弟吗?」
众人哄堂大笑,陛下更是乐不可支,把敬儿高高举起:「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往后敬儿可就有伴了!」
我也跟着笑,但无意间瞥见角落里的宁妃,心头猛地一沉。
她坐在阴影里,脸色阴郁,目光冰冷地盯着陛下,仿佛藏着无尽的恨意。
这模样让我有些不安。
然而接下来几天的观察,我发现她的冷眼并非针对庄妃,反而对庄妃的饮食、起居格外用心。
每次庄妃入口的东西,她都要亲自检查三遍,甚至宫中用的所有香料,她都会找太医确认是否安全。
我心中疑虑重重,几次旁敲侧击询问宫女们,她们却总是支支吾吾,不肯多说。
夜里,我悄悄去找太后。
太后被我吓了一跳,皱眉道:「大半夜的,哀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我知道太后待我如亲生女儿,便屏退下人,直截了当地问:「宁妃娘娘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总觉得她比庄妃还要担心。」
太后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宁妃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她是恨陛下。」
“恨陛下?”我疑惑不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是天子,后宫女子皆以他为天,谁敢恨他?
太后叹了口气,告诉我一段往事:
陛下潜邸时,有位出身显赫的良娣,那时宁妃已怀有二子,却被这位良娣暗害。
陛下为了稳固势力,压下了此事。直到登基后,才处置了那位良娣。
从此,宁妃心灰意冷,行事愈发乖张,每日顶撞陛下,变着法儿寻死。
因为她知道,嫔妃自戕会连累家族,所以她只能这样发泄心中的怨恨。
宫中人都称她为“疯女人”。
想到宁妃这几天的草木皆兵,我心里五味杂陈。
她是在怕庄妃重蹈她的覆辙。
8
子嗣不兴,宫中对这一胎格外看重。
宁妃比怀孕的庄妃还要忧心忡忡,几乎忘记了两人之前的龃龉。
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日守在庄妃身边,生怕出一点差错。
皇后对此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兰凌殿的欢声笑语也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
直到庄妃临盆那天,紧绷的神经才算稍微放松了些。
我从未见过妇人生产,听着里面的哭喊声,手心里全是冷汗。
宁妃递来一块帕子,脸色苍白如纸,低声安慰我:“太医说一切顺利,不会有事的,别怕。”
皇后亲自守在外头,神情焦虑,坐立不安。
好在这孩子并未让庄妃受太多苦,婴儿啼哭声响起时,外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大家准备进去探望时,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皇后脸色骤变,与宁妃匆匆入内。
敬儿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紧紧缩在我怀里,声音颤抖:“母妃,我害怕。”
我蒙住他的眼睛,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庄妃醒来前,陛下就下令处置了那个孩子,没让她见到。
我只匆匆瞥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孩子的身体明显有些异样。
皇后连忙捂住我的眼睛:“别看。”
但那一瞬,无数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陛下与庄妃曾是青梅竹马,又是他最疼爱的表妹,宠爱无以复加。
可这次之后呢?我不敢再想下去。
庄妃醒来后,陛下只去看了她一眼,态度冷漠,敷衍几句后便匆匆离去,再未踏足她的宫室。
外界传言庄妃生了个灾星,是不祥之人。
那些曾经的恭贺与喜气仿佛从未存在过,一夜之间,门可罗雀。
我整日守在庄妃床前。
她躺在床榻上,像一张薄薄的纸,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她不问孩子的下落,也不提陛下,只是静静地发呆,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那天死去的,不止是那个孩子,还有庄妃的灵魂。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后宫中除了宁妃、皇后和太后偶尔来看一眼,再无人提及宫里还有位庄妃娘娘。
陛下从不过问,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了。
河水奔腾不息,一切都有始有终,唯独庄妃这里的时间凝固了。
9
在我长久陪伴庄妃的日子里,敬儿那边出了事。
陛下考察他的课业时,问起孝道,他一字一句答得认真,陛下展颜微笑,又问起与人相处之道。
敬儿鼓起勇气,说夫妻之间最忌隔阂,请父亲去看看庄妃娘娘。
陛下顿时震怒,呵斥了他,罚他在烈日下长跪。
回寝殿后,风声传来,说陛下有意贬他为郡王,远远地遣到穷山恶水之地。
我正端着一碗滚烫的粥,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一抖,粥撒了一地,顾不得烫伤,急忙去求见陛下。
这些年,大家都在变。
陛下也从当初那个有些冒进的青年变得冷酷专横,不少朝臣因言获罪被贬斥、责罚。
我还记得初入宫时他对我的照拂,也记得他高高举起敬儿带他抓蝴蝶的模样。
可我跪得双目发黑,才终于看见金銮殿的门缓缓打开。
陛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既有被幼子揭穿薄情的恼怒,也有对庄妃生出畸形儿让他蒙羞的恨意,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从前的宽和。
世事如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哪里还是当初的模样?
我想开口说话,却被黑暗席卷。
醒来时,皇后娘娘已经把我带回了她的宫中。
我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看清她脸上的红痕,鼻头一酸。
她没有掩饰,苦笑一声:
「陛下如今连太后的话也听不进去,甚至对我动了手。可怜敬儿那孩子,一片赤诚之心竟被亲生父亲如此糟蹋。」
敬儿还跪在烈日下。
我挣扎着起身,皇后娘娘搀扶着我,劝我不要在这时候去见陛下,先想想如何保住敬儿。
但正午阳光最毒,我等不了。
赶到学堂门口时,敬儿已经不在那儿了。
书童告诉我,宁妃带走了他。
我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跌跌撞撞往金銮殿赶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哭声。
远远望去,一片刺目的红映入眼帘。
我从未见过那么多血。
“云嫔娘娘!您不能进去!”
我在门前被人拦住,里面的哭声几乎要撕裂空气,是敬儿在哭,其余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门忽然开了。
陛下与我对视,越过他,我看见大殿里躺着宁妃,敬儿伏在她面前,哭得喘不上气。
宁妃向来爱体面,即便夏日也不会让鬓发凌乱分毫,衣裳总是干干净净。
可此刻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钗环散落一地,额头血肉模糊,将她的脸和衣裳弄得脏污不堪。
寒意聚拢在心口,我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我抬起头,直视陛下。
他魂不守舍,脸色苍白,面对我的目光,第一次露出了几分愧疚。
他抬起手,神经质地在袖子上擦了擦血迹,嘴唇颤抖:
「朕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撞上了柱子。我没有想发落敬儿的。」
他说“没有”。
于是逼死了宁妃,让庄妃久病不起,让幼子趴在尸首前嚎啕大哭。
自古帝王薄情。
我仓皇退后一步,闭上眼睛,强忍泪水。
那个笑盈盈把孩子递给我看的青年,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江山千古,我只盼他去死。
10
宁妃死前,求陛下饶恕敬儿,求他放过其他人。
她说自己从来不怨他,下辈子再也不愿踏入东宫。
我不知道他对年少亏欠的人还留有多少愧疚,也不高看他对待宁妃和庄妃膝下那三个冤死的孩子的情分。
但她临死前的深情告白,终究让陛下有所触动。
宁妃死后,被追封为皇贵妃,厚葬之礼隆重无比。
陛下甚至与百官争论,执意要在自己百年后与宁妃合葬。
听到这个消息,皇后娘娘手中的针不小心扎进了指尖。
她语气平静:「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沉默不语。
敬儿的命,是宁妃拿命换来的。
我亲手为她操办后事,带着敬儿在她灵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地唤了一声:「母妃。」
她活着时,像宫墙里一道影子,谁也不在意,谁也不愿靠近。
可她一走,那根维系后宫多年的细线,断了。
虚张声势的平衡轰然倒塌。
有关系的、没关系的,全在她死后垮了。
皇后闭门不出,连宫人递茶都拒之门外;
太后搬进佛堂,青灯素斋,再不问宫中事。
最张扬的庄妃,对陛下冷若冰霜。
夜里常赤脚坐在院中老槐下,一根一根地把红绳系在枝头,嘴里喃喃念着祈福的咒语。
风一吹,红绳乱舞,像血滴在空中飘。
宫人背地里说:「庄妃疯了。」
这话从前说的是宁妃,如今,轮到她了。
生生死死,不得解脱。
久而久之,整座后宫,成了一潭死水。
没人争宠,没人说话,连花都懒得开。
陛下封我为云妃,协理六宫。
我不出门,对外称病,只守着敬儿,一日三餐,一灯一书,过着最寻常的日子。
他渐渐长大,褪去稚气,成了三位皇子中最沉稳的一个。
我偶尔提起他父皇,他眼神平静,毫无波澜。
还反过来劝我:「父皇薄情至此,逼得枕边人死的死、疯的疯,母妃莫要心软。」
少年个子蹿得飞快,几年光景,已与我齐肩。
我望着他那张酷似长姐的脸,心头一颤。
最是人间留不住啊。
都变了。
11
次年,陛下选妃。
新人一拨接一拨入宫,个个如花似玉,娇艳欲滴。
他故意带她们在我和庄妃面前晃,想激我妒火。
我只淡淡一笑,敷衍了事。
可当其中一个女子抬眸,眉眼竟与宁妃有七分相似时,我当晚就吐了。
胃里翻江倒海,连水都喝不下。
陛下起初宠爱她,没几日便厌了。
那些入宫不久就被冷落的嫔妃,也曾争斗过,可斗着斗着,便没了力气。
偶有日子艰难的,悄悄来寻我。
我虽不出头,却暗中庇护,让她们不至于饿死冷宫。
宫里又静了。
新人不再入,争斗不再起。
女人们看透了他的薄情冷漠,索性不争不宠,各自安生。
日子如流水,无声无息。
敬儿及冠那年,被立为太子。
第二日,陛下便倒下了。
他案牍劳形,心力交瘁,油尽灯枯。
临死前,召我、皇后、庄妃至床前,气息微弱。
他艰难开口:「朕……总想起东宫时,是你和宁妃吵得最凶。」
「闹得皇后头疼,想尽法子才把你们拉开……」
又转向庄妃,声音发颤:「你是朕最疼的表妹,怎么……走到这一步?」
庄妃冷冷看着他,眼里没有悲喜。
她只记得孩子死后,他厌恶的眼神,像看一块脏布。
她一言不发。
陛下又看向皇后。
皇后端坐如仪,语气平静:「陛下走后,臣妾定辅佐太子,不负所托。」
他茫然眨眼,目光落在铜镜上——
那张苍老、枯槁的脸,是他自己。
他终于懂了。
半生孤家寡人,众叛亲离。
临死前,竟无一人落泪。
他嘴唇微动,喊了我的名字:「莞儿。」
他眼中有期盼,有悔意,等着我回应。
我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
直到他喉头一哽,气息断绝。
12
敬儿登基,本该有两位太后。
我没答应。
只尊皇后为太后。
她早已厌倦宫中是非,也不愿随我们走。
「这宫里,我待够了。」她轻声道,「油灯熬干,多看一眼都是累。」
我和庄妃成了太妃,带着太后,离宫而去,住进行宫。
这是对外的说法。
敬儿送我们出宫,临别时,突然抱住我。
他眼眶通红,喉咙哽咽,却没出声。
这一别,不知此生还能不能相见。
我像小时候哄他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往前走吧,去治理你自己的江山。」
我们抵达行宫后,没停留几天。
收拾细软,隐姓埋名,远赴江南。
又一年春。
听说,那里花开得正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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