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追思:在山西插队落户生活了四十二年,他带着农村婆姨回北京
发布时间:2025-08-09 03:32 浏览量:2
我站在北京西站的出站口,手里攥着那张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车票。
四十二年了。
四十二年前,我也是从这个站走的,那时候叫北京站,去山西插队落户。
那会儿我十九岁,心里装着满满的革命理想,觉得广阔天地定能大有作为。
如今我六十一了,鬓角全白,手上的老茧厚得像树皮。
身边的人群熙熙攘攘,都是一脸的匆忙。
我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在想,一会儿秀莲下了车,她会不会被这些高楼大厦吓着?
秀莲是我在山西娶的媳妇。
那是1975年的春天,我已经在晋南的一个小村子里待了两年。
村子叫张家庄,靠着吕梁山脚下,一共就八十多户人家。
那会儿村里条件苦,我住的是一间土坯房,冬天四面透风,夏天满屋子蚊子。
房子是生产队分给我的,说是房子,其实就是三间破窑洞,门板都是歪的,窗户纸一到冬天就被西北风撕得稀烂。
村里的老乡们都挺照顾我,尤其是村长老张,总是怕我吃不惯苦,隔三差五地让我去他家蹭饭。
老张五十多岁,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说话慢条斯理的,从来不跟人急眼。
他有个女儿叫秀莲,那时候十八岁,在村里算是文化人,小学毕业。
她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勤快,性子也温和,最要紧的是,她不嫌弃我这个"城里来的"。
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算真正的城里人。
我爸是个普通工人,在国棉三厂当纺织工,家里条件一般。
要不是赶上那个年代,我可能一辈子也出不了北京城。
我们家住在大杂院里,一家四口挤在两间小平房里,冬天烧煤球炉子,夏天在院子里乘凉。
秀莲第一次跟我说话,是我生病的时候。
那次我得了重感冒,烧得迷迷糊糊的,一个人躺在土炕上,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是秀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来的,还给我熬了柴胡和板蓝根。
"你这城里人啊,就是不经风雨。"她一边给我量体温一边说,"在我们这儿,感冒算个啥?扛一扛就过去了。"
我虚弱地看着她,心里暖暖的。
那种温暖不是因为粥的热气,而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终于有人真心实意地关心我。
"你怎么知道照顾病人?"我问。
"我娘走得早,家里就我一个女娃,什么都得会。"她说得很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就是那一刻,我觉得这个姑娘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说不出来是什么,反正让人踏实。
那天晚上,我躺在炕上想了很多。
想起在北京的时候,邻居家的女孩子们见了我都绕着走,嫌我家里穷,嫌我爸爸是工人。
可是这个山村姑娘,明明我比她更穷,更没有依靠,她却愿意照顾我。
从那以后,秀莲经常来我的窑洞里坐坐。
有时候给我送点她做的布鞋,有时候帮我补补衣服。
她手很巧,做的鞋子特别合脚,针脚密密实实的,穿着特别舒服。
"你别老这么照顾我,村里人会说闲话的。"我有一次这么跟她说。
"说啥闲话?"她瞪着眼睛问,"我爹说了,你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我们得好好待你。"
其实我知道,不是因为村长的话,是因为她心里有我。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春天的风,你感觉得到,但是说不出来。
我们是在1976年结的婚。
那时候村里办喜事很简单,摆两桌席面,请村里的老少爷们吃个饭就算完事了。
我没有像样的新衣服,就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
秀莲也只有一件红色的确良衬衫,是她攒了半年的工分才换来的。
但是那天,她笑得特别灿烂,像田野里盛开的向日葵。
新婚夜里,我们坐在炕头上,她突然问我:"你会不会有一天回北京?"
我握着她的手说:"不会了,我要在这儿扎根。"
其实那时候我心里也没底。
谁知道政策什么时候会变?谁知道有没有机会回城?
但是看着她信任的眼神,我就那么承诺了。
那一夜,我听着外面的狗叫声和远山的风声,心里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1977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取名叫建国。
孩子出生那天,我在医院走廊里走来走去,紧张得要命。
县医院条件简陋,就几间平房,医生也不多。
听到产房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秀莲躺在病床上,虚弱但是满足,她说:"这下你更走不了了。"
我点点头,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看着他皱巴巴的小脸,我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责任感。
这是我的孩子,我的血脉,我要让他在这片土地上好好长大。
儿子长得很快,白白胖胖的,村里人都夸他长得像我。
到了该上学的年龄,问题就来了。
村里的小学只有三个年级,老师也就是村里的一个老知识分子,水平有限。
教室是三间土坯房,冬天生着火炉,夏天闷得像蒸笼。
黑板是用黑漆刷的,粉笔经常买不到,老师就用石灰代替。
我开始担心孩子的教育问题。
"要不,你带着建国回北京上学?"秀莲有一天突然这么说。
我吃了一惊:"那你呢?"
"我就留在这儿,照顾地里的活儿。"她说得很轻松,好像在说明天的天气。
"胡说八道!"我有点生气,"一家人就得在一起。"
秀莲没再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心里在为孩子的前途着急。
那段时间,我心里很矛盾。
一方面,我确实想让儿子接受更好的教育。
另一方面,我又舍不得这个已经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舍不得秀莲,舍不得这些朴实的乡亲们。
1978年,改革开放的消息传到了村里。
村长老张特别激动,逢人就说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我心里也有了些想法,但是一直没敢说出来。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我在北京的老同学小李来信了,说他通过了恢复高考,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
信里他写道:"老兄啊,现在政策变了,你要是想回来,可以试试考大学。"
这个消息像一道闪电,把我劈得七荤八素。
我拿着信,手都在抖。
秀莲看出了我的心思,那天晚上她主动跟我提起这件事。
"你想去考试吗?"她问得很直接。
"我...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心里还是想回北京的。"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我听出了一丝颤抖。
"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急忙否认。
"骗谁呢?"她苦笑了一下,"每次你收到北京来的信,眼睛里都会发光。"
我无言以对,因为她说得对。
但是最终,我还是没有去考试。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忍心。
我不忍心丢下秀莲一个人,不忍心让她在村里承受异样的眼光。
真正让我下决心的,是1985年的一件事。
那年夏天,我的老知青朋友小刘从北京来看我。
他已经回城好几年了,在一家机械厂里当工程师,穿着整齐的中山装,戴着近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小刘看了看我们家的情况,又看了看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建国,拉着我到一边说:"老兄啊,你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孩子都八岁了,再不接受好的教育,将来怎么办?"
我心里明白他说得对,但是嘴上还是硬:"农村有什么不好?孩子能吃苦,能干活,将来也是个有用的人。"
小刘摇摇头:"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讲的是知识改变命运。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再说,你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对得起这片土地了。"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是啊,我对得起这片土地了,但是我对得起儿子吗?
那天晚上,我和秀莲谈了很久。
"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北京。"她很平静地说,"我也知道,建国应该有更好的出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她打断了我,"我嫁给你的时候就想过这一天。你是城里人,迟早要回去的。"
"那你跟我一起走。"
秀莲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一个农村婆姨,到了北京能干什么?给你们拖后腿?"
我握住她的手:"你是我媳妇,建国的娘,去哪里都一样。"
但是秀莲还是担心。
她担心自己不会说普通话,担心不会用城里的电器,担心邻居们会看不起她。
这种担心一直持续了很多年。
我们错过了八十年代的机会,也错过了九十年代的机会。
期间有过几次可以回城的政策,但是每次秀莲都说:"你要是想走就走吧,我和孩子留在这儿。"
我当然不能一个人走。
于是我们就这样一年一年地拖下去,直到建国长大成人,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学院。
孩子争气,毕业后分配到太原的一所中学当老师。
再后来,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调到了北京,在一所重点中学教书。
2010年,建国结了婚,媳妇是个北京姑娘,在银行工作。
去年,他们有了孩子,我和秀莲第一次去北京看孙子。
那是秀莲第一次进城,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高楼大厦。
她像个好奇的孩子,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摸。
在儿子家住了一个月,她慢慢适应了城市生活。
她学会了用电饭煲,学会了坐公交车,学会了在超市买东西。
最让我意外的是,她竟然跟邻居的老太太们聊得很投机。
"城里人也不见得有三头六臂。"回到村里后,她这么跟我说,"人都是一样的,都要吃饭穿衣,都有喜怒哀乐。"
真正的转机出现在今年春天。
国家出台了新政策,允许当年的知青带着配偶子女回城安置。
我们村里还有两个老知青,都开始办手续。
一个是老王,山东人,已经回去了。
另一个是老李,上海人,正在准备材料。
我去县里跑了几趟,把所有的材料都准备齐了。
办事的干部看了我们的情况,说:"老师傅,您这一待就是四十多年,真不容易啊。"
是啊,四十二年。
四十二年里,我看着这个小村子从贫穷落后变成现在的模样。
现在村里通了水泥路,装了路灯,每家每户都有了电视机和洗衣机。
有的人家还买了小汽车,日子过得比城里也不差多少。
我也从一个懵懵懂懂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地道的农民。
我学会了犁地播种,学会了修理农具,学会了看天气预报判断什么时候该浇地。
春天的时候,我在地里种玉米和小麦。
夏天的时候,我在田间除草施肥。
秋天的时候,我收获满满的粮食。
冬天的时候,我在家里编草帽、修农具,准备来年的农活。
但是我不后悔。
这四十二年里,我有了秀莲,有了建国,还有了去年出生的孙子。
我在这片土地上洒过汗水,也收获过粮食。
我跟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处成了一家人,他们的喜怒哀乐我都参与过。
张二狗家盖房子,我去帮忙垒墙。
李三娃结婚,我去当司仪。
老刘头的媳妇生孩子,我半夜里套着驴车送她去医院。
这些年来,村里几乎所有的红白喜事我都参与过。
在这里,我不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知青,而是村里的一分子。
临走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送我们。
村长老张已经八十多岁了,头发全白,走路也不太稳了。
他握着我的手,眼里含着眼泪:"小王啊,你这一走,我们村里就少了个主心骨。"
村里的老少爷们排着队跟我们告别,有的人眼圈都红了。
张二狗说:"王叔,你到了北京别忘了我们。"
李三娃说:"王叔,有空回来看看,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我心里也不好受,眼泪差点掉下来。
秀莲哭得最厉害。
她舍不得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舍不得那些跟她一起长大的姐妹们。
"我这辈子就在这儿待过,离开了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得下去。"她红着眼睛说。
"没事的,"我安慰她,"咱们到了北京还可以回来看看。"
"我这辈子就认准了你一个人,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她擦着眼泪对我说。
火车进站了。
我看见秀莲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脸上有些紧张,但是更多的是兴奋。
四十二年来,她第一次离开那个小村子,第一次坐这么长途的火车,第一次要来到首都北京。
建国已经在北京工作好几年了,他专门请了假来接我们。
看见儿子,秀莲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
"娘,您看,这就是北京。"建国指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说。
秀莲睁大了眼睛,嘴里发出轻微的惊叹声:"咱们村里要是有这么高的房子就好了。"
坐在出租车里,秀莲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她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问,但是又有些拘谨,不敢大声说话。
"这车跑得真快,比咱们村里的拖拉机快多了。"她小声地说。
"娘,这叫出租车,北京满街都是。"建国在前面解释。
"满街都是?那得多少钱啊?"秀莲吃惊地问。
我和建国都笑了。
"没事的,"我轻声对她说,"咱们慢慢来,慢慢适应。"
其实我心里也有些忐忑。
这么多年没在北京生活,城市变化太大了,我也需要重新适应。
但是我不怕,因为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到了建国给我们租的小房子,秀莲这才放松下来。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是很干净,家具家电都齐全。
她仔细地看着每一样东西,摸摸这儿,碰碰那儿,像个好奇的孩子。
"这个怎么用?"她指着微波炉问。
"这个又是干什么的?"她又指着洗碗机。
建国一样一样地给她解释,她听得特别认真,还不时地点点头。
晚上,我们坐在小阳台上,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城市。
"你后悔吗?"我问秀莲。
她想了想,说:"不后悔。这么多年了,咱们从农村到城市,从年轻到老,最后还是在一起。这就够了。"
我点点头。
是啊,这就够了。
四十二年的农村生活,让我懂得了什么是脚踏实地,什么是知足常乐。
现在回到北京,我也不会好高骛远,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福。
窗外的城市在夜色中闪闪发光,就像四十二年前我心中的梦想一样。
只不过现在,这个梦想里多了秀莲,多了孩子,多了那片让我魂牵梦绕的黄土地。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兜兜转转,最后发现最珍贵的东西一直都在身边。
我握住秀莲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暖,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四十二年前,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北京。
四十二年后,我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北京。
但是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