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超市购物舅妈推来一车东西要我付我扔下购物车,她喊:我没钱

发布时间:2025-08-08 00:30  浏览量:1

我人生中“破防”的瞬间有很多,但这一次,是在超市那亮得晃眼的灯光下,伴随着购物车轮子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噪音。

舅妈那张笑得像朵花的脸,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我眼前。

“哎呀,薇薇,这么巧啊!你也来买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下。

真的,比在公司厕所里听到老板说我坏话,还让人咯噔。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购物车,“嗯,刚进来,随便逛逛。”

“逛逛好,逛逛好,年轻人就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她热情地拍了拍我的胳膊,那力道,像是要把我这几个月加班熬夜积攒的疲惫都给拍散架。

然后,她顺势把我往旁边一拉,露出了她身后那辆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购物车。

我的瞳孔地震了。

车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硬通货”。

最上面一层,是进口的车厘子和阳光玫瑰葡萄,颗粒饱满,闪着诱人的光泽,一看价格标签,就能让我的心跟着滴血。

中间一层,是各种花花绿绿的零食,薯片、巧克力、坚果大礼包,都是我表弟,也就是她儿子最爱吃的牌子。

最下面,压着两盒精修的牛排、一大块三文鱼,还有几盒看起来就很贵的有机蔬菜。

这哪里是来“买东西”,这分明是准备把超市搬回家。

我还没从这视觉冲击中缓过神来,舅妈已经亲热地把她的购物车往前一推,和我那辆孤零零的空车并排。

“薇薇啊,你看,我这紧赶慢赶地挑了半天,结果出门急,钱包忘带了。现在这手机支付,我一个老太婆也搞不明白。”

她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混合着淳朴与算计的光芒。

“你正好在这儿,先帮舅妈把这个付一下?回头我让你表弟把钱转给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那辆满载的购物车,估摸着没个千八百下不来。

“回头”?

哪个回头?是上一次她从我家“借”走一箱我爸朋友送的海鲜,说“回头”买点水果来换的那个“回头”吗?

还是上上次,她拉着我给她儿子新买的电脑配一套三千多的外设,说“回头”让他自己打工还我的那个“回头”?

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个算盘,噼里啪啦地响着,每一笔,都是一笔烂账。

我深吸一口气,超市里混杂着生鲜和烤鸡味道的空气,此刻闻起来都像是嘲讽。

“舅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今天出门,也没带多少钱。”

这是实话,我习惯了手机支付,钱包里常年只有几百块现金应急,银行卡里的钱,这个月也还得还房贷和信用卡。

舅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了灿烂。

“哎呀,年轻人怎么会没钱呢?你手机里肯定有啊!就用那个什么……扫一下,不就行了?”她指了指收银台的方向,说得理所当然。

仿佛我的手机,连接的不是我的银行卡,而是天上掉钱的聚宝盆。

我被她这种理直气壮的逻辑气得想笑。

是啊,我手机里有钱,但那是我的钱。是我每天挤地铁、改方案、看客户脸色,一个字一个字码出来,一个会一个会开出来的辛苦钱。

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是专门为了给她的“忘记带钱包”买单的。

“舅妈,我这个月手头也紧。”我决定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什么紧不紧的,一家人,说这个就见外了!”她开始用那种“我们是亲戚”的道德高地来压我。

“你表弟最近学习多辛苦啊,天天熬夜刷题,我这个当妈的,不就想给他买点好吃的补补吗?你当姐姐的,不支持一下?”

她说着,还伸手从车里拿起一盒包装最精美的巧克力,“你看,这个牌子,他最喜欢了。你小时候,不也最喜欢吃我给你买的糖吗?”

我愣住了。

她居然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

那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在我五岁那年,她来我家,我妈给了她一大包,她临走时,从包里摸出一颗,塞到我手里,笑眯眯地说:“薇薇真乖,舅妈给你的奖励。”

后来很多年,我妈都拿这件事来教育我:“你看你舅妈多疼你,有好东西都想着你。”

可我妈不知道,那一大包糖,本来就是我爸买给我的。

那一瞬间,新仇旧恨,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我脑子里闪过。

那些被她顺走的茶叶、水果,那些被她“借”去再也没还过的东西,那些她在我爸妈面前夸我“大方懂事”,然后心安理得“薅羊g毛”的场景……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从我心底烧到了天灵盖。

我看着她那张还在絮絮叨叨的脸,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真的,很没意思。

我不想再跟她掰扯那些烂账,不想再跟她争论谁对谁错,不想再听她用那些陈年的、虚假的“恩情”来绑架我。

于是,我做了个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我松开了握着自己购物车扶手的手。

那辆空空如也的车,因为我的放手,孤零零地停在原地,像一个被抛弃的、无声的抗议。

然后,我转过身,一句话也没说,抬脚就走。

“哎!薇薇!你去哪儿啊?还没付钱呢!”舅妈在我身后急切地喊道。

我没有回头,脚步甚至还加快了一点。

穿过一排排货架,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在我眼角飞速掠过,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马上就要到出口了,胜利在望。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几乎要划破整个超市天花板的叫喊。

“我没钱啊!”

那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控诉,仿佛我不是一个拒绝为她买单的外甥女,而是一个抛弃了亲生母亲的逆子。

整个超市,至少是我附近这几排货架的人,目光“刷”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我身上。

有好奇,有探究,有鄙夷。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那一刻,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我没有。

我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

我看到舅妈站在那辆满当当的购物车旁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我,脸上是一种被辜负的悲愤。

她成功了。

她成功地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冷漠无情、嫌贫爱富的晚辈形象。

而她,是那个被无情抛弃的、可怜的长辈。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背上。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我看着她,隔着几排货架的距离,隔着无数人异样的目光。

我张了张嘴,很想冲回去,把那辆车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问她,这些东西,哪一样是她真正需要的,哪一样不是为了满足她儿子无穷无尽的欲望和她自己那点可怜的虚荣心。

但我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超市的大门。

外面的空气,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清新。

我的胸口堵得厉害,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舅妈打给我妈告状了。

果然,我刚掏出手机,我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无缝衔接。

我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妈那熟悉的、带着怒气和恨铁不成钢的嗓音就从听筒里喷涌而出。

“林薇!你长本事了啊!你把***妈一个人扔在超市里,你知不知道她多大年纪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她给你打电话了?”我平静地问。

“废话!她不给我打给谁打?人家哭着跟我说,好心好意给你挑了你爱吃的牛排,想让你带回去尝尝,结果你倒好,嫌她没带钱,直接扭头就走!你的教养呢?我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爱吃的牛排?

我气笑了。

我什么时候爱吃牛排了?我明明对红肉过敏,我妈不是不知道。

这谎撒得,连草稿都不打。

“妈,那车东西,一千多块。不是一笔小钱。”我试图跟她讲道理。

“一千多块怎么了?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一千多块对你来说算什么?你舅妈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表弟要考研,正是花钱的时候,她手里能有几个活钱?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她?”

我妈的语速越来越快,像一挺机关枪,子弹全都打在我的心上。

“一家人,非要算得那么清楚吗?你小时候,你舅妈少疼你了?给你买的零食,给你买的衣服,你都忘了?你现在出息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是吧?”

又是这套说辞。

永远都是“我们是亲戚”,永远都是“你要懂事”,永远都是“你要体谅”。

那我呢?

谁来体谅我?

我每天加班到深夜,累得连晚饭都不想吃的时候,谁体谅我了?

我为了省钱,自己在家做饭,舍不得点外卖的时候,谁体谅我了?

我看着信用卡账单发愁,盘算着下个月的开销时,谁又体谅我了?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

“妈!”我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她那车里,有几样东西是给她自己买的?全是给我那个巨婴表弟买的!阳光玫瑰,车厘子,进口牛排!他考研,就需要吃这些才能考上吗?”

“还有,你总说她疼我,她什么时候疼过我?是把我新买的裙子拿给她女儿穿,还是把我攒了半年钱买的耳机‘借’给我表弟,然后弄坏了连句道歉都没有?这就是你说的疼?”

我一口气把积压在心里多年的话吼了出来,吼得我自己都觉得喉咙发疼。

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

过了好几秒,她才用一种近乎于失望的语气,幽幽地说道:“林薇,你变了。你变得太计较了。”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手里握着发烫的手机,突然觉得好冷。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付出是理所当然,我的拒绝,就是“计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一进门,我就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用抱枕蒙住了头。

我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和脑子里反复回响的我妈那句“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

不变,难道要当一辈子的冤大头吗?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消息。

我拿起来一看,是陈阳,我男朋友。

“到家了吗?今天想吃什么?我下班路上买菜。”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暖流,瞬间融化了我心里的坚冰。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汹涌而出。

我给他打了个语音电话,电话刚一接通,我就泣不成声。

“怎么了宝宝?别哭别哭,出什么事了?”陈阳的声音很焦急。

我一边抽噎,一边把下午在超市发生的事情,以及刚刚和我妈的通话,颠三倒四地讲了一遍。

我以为他会像我妈一样,劝我“大度一点”,劝我“毕竟是亲戚”。

但他没有。

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等我说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吓死我了。”他的语气听起来松快了不少。

“这算什么事啊?”我有点懵。

“这当然不算事了。”陈阳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做得对,我百分之百支持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笑了,“这种事,早就该这么干了。你那个舅妈,说白了,就是被你和你妈惯出来的毛病。你这次不给她刹住车,下次她就能把整个家电城搬来让你付钱。”

“可是……我妈说我太计较了。”我还是有点不自信。

“计较?这不是计较,这是原则。亲戚之间,互相帮忙是情分,不是本分。她不能打着‘亲情’的旗号,对你进行无休止的索取。这不叫亲情,这叫绑架。”

陈阳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里那个死结。

是啊,这是绑架。

用亲情做绳索,用道德做枷锁的绑架。

“别想了。”陈阳继续说道,“你妈那边,也别往心里去。她那是老一辈人的观念,觉得面子比什么都重要。你让她自己冷静冷静。至于你舅妈,以后离她远点就行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你早点回来好不好?”我带着浓浓的鼻音说。

“好,我马上跟老板请假,最多半小时就到家。你乖乖等我,什么都别想,天塌下来有我扛着。”

挂了电话,我把脸埋在抱枕里,哭湿了一大片。

但这一次,是释放,是感动。

原来,被人理解和支持,是这么温暖的一件事。

陈阳真的在半小时内就赶了回来。

他一进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晚上,我俩谁也没心情做饭,点了一份我最爱吃的小龙虾外卖。

我一边剥着虾壳,一边跟陈阳吐槽我舅妈家的那些奇葩事。

“你知道吗,我表弟,都二十三了,在家什么都不干。内裤袜子都得我舅妈给他洗。考研考了三年了,年年都说‘差一点’。我舅妈就觉得是自己没给他创造最好的条件,所以才拼了命地从我们家‘薅羊毛’,去填她儿子的无底洞。”

“我最不能理解的是我妈。”我把一只剥好的虾仁塞进嘴里,愤愤不平地说,“她自己也是被我外婆家那边压榨过来的,她年轻的时候,没少受我那几个舅舅的气。怎么到了我这里,她就想不明白了呢?非要我也走她的老路?”

陈阳递给我一张纸巾,让我擦擦嘴角的油。

“因为在她那个年代,‘家族’的概念比天大。她是被那种观念规训出来的人,所以她也会不自觉地用那种观念来要求你。她觉得,牺牲你一个人的利益,能换来整个大家庭的‘和睦’,是值得的。她不是不爱你,她只是……用错了方式。”

陈阳总是能把问题看得这么透彻。

“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跟我妈断绝关系吧?”

“当然不能。”陈阳说,“但你需要让她明白,时代变了。现在的我们,更注重的是小家庭的幸福和个人的边界感。这件事,你不用急,慢慢来。你今天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明确地表达了‘拒绝’。”

“拒绝的感觉……其实还挺爽的。”我回味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是吧?”陈阳也笑了,“以后要多练习。‘不’字,是成年人自我保护的第一道防线。”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的童年,聊他的家庭,聊我们对未来的规划。

我发现,当我把那些积压在心里的垃圾全都倾倒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我以为这件事会就此告一段落。

但显然,我低估了我舅妈的战斗力。

第二天,我正在公司开会,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个不停。

我瞥了一眼,又是舅妈。

我直接按了静音,没理她。

过了几分钟,微信提示音响了。

是舅妈发来的一长串语音,每条都接近60秒。

我戴上耳机,点开第一条。

“薇薇啊,昨天是舅妈不对,舅妈跟你道歉。我不该在超市那么大声嚷嚷,让你没面子了。”

哟,居然道歉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挑了挑眉,继续听下去。

“但是薇薇啊,你也不能那么不懂事啊。你妈都给我打电话了,把我好一顿说,说我不该给你添麻烦。你说我这心里,多难受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听起来委屈极了。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弟!他压力多大啊,头发一把一把地掉。我这个当妈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就想让他吃好点,喝好点,有什么错?”

“你现在出息了,在外面有自己的家了,就不管我们这些穷亲戚的死活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都忘了吗?”

……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她所有的语音。

总结下来就三点:

一,我错了,但我情有可原。
二,你让我很难堪,让你妈批评我了,我很委屈。
三,你必须继续管我,因为我们是亲戚,因为我“对你有恩”。

这套路,我熟。

先放低姿态,让你心软。然后道德绑架,让你愧疚。最后提出要求,让你无法拒绝。

果然,在最后一条语音的末尾,她图穷匕见了。

“薇薇啊,你弟下个月报个冲刺班,还差五千块钱。你看……你能不能先借给舅妈?等他考上了,找到工作了,马上就还你。”

我冷笑一声,把手机锁屏,扔在了一边。

借?有借有还才叫借。

她家的借,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决定不回复。

冷处理,是应对这种胡搅蛮缠的最好方式。

但是,我显然又一次低估了她的执着。

接下来的几天,她开始对我进行全方位的“轰炸”。

微信轰炸,电话轰炸,甚至还发动了我家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轮番来给我做“思想工作”。

“薇薇啊,你舅妈也不容易,你就帮帮她吧。”

“都是一家人,别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五千块钱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就当是投资你表弟了嘛。”

我感觉自己像被一群苍蝇包围了,嗡嗡嗡地,吵得我头疼。

我把那些不熟的亲戚全都拉黑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一点。

但更大的暴风雨,还在后面。

周末,我妈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必须回家一趟,说是爷爷奶奶想我了。

我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陈阳不放心我一个人,坚持要陪我一起去。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们看看,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开玩笑说。

我心里有点暖,也有点紧张。

我爸妈住的是老式的小区,没有电梯。

我们爬上五楼,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我舅妈那熟悉的大嗓门。

“……哎呀,我说大姐,你就是太心软了。薇薇这孩子,就是被你惯坏了!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以后还能听谁的?”

我握着门把的手,顿住了。

陈阳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别怕”的眼神,然后伸手敲了敲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我妈。

她看到我,又看到我身后的陈阳,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来了啊,快进来吧。”她的语气有点生硬。

客厅里,坐满了人。

我爸,我爷爷奶奶,还有我舅马和舅妈。

哦,对了,还有那个“考研压力巨大”的巨婴表弟,正瘫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往嘴里塞薯片。

看到我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舅妈看到我身边的陈阳,眼睛亮了一下,那种精明的、算计的目光,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哎哟,这就是薇薇的男朋友吧?小伙子长得真精神!”她热情地站起来,要去拉陈阳的手。

陈阳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礼貌地点了点头,“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舅舅舅妈,你们好。我叫陈阳,是薇薇的男朋友。”

我爸和我爷爷奶奶还算客气,点了点头。

我妈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我舅妈一见拉拢不成,便把矛头重新对准了我。

“薇薇啊,你可算回来了。前几天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回啊?是不是还在生舅妈的气?”她一脸关切地问。

我还没开口,我妈就抢先说道:“行了,都少说两句。今天叫大家来,是吃饭的,不是来吵架的。”

“我哪儿是吵架啊,大姐。”舅妈一脸委屈,“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跟薇薇沟通沟通。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做长辈的,也得跟上时代,不能总用老眼光看问题嘛。”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多么开明的长辈。

我心里冷笑,决定静观其变。

饭菜很快就上桌了。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却很诡异。

我妈和我舅妈在厨房和餐厅之间来回穿梭,嘴上说着一些家长里短,但眼神却时不时地往我这边瞟。

我爸和我舅舅,两个闷葫芦,只顾着喝酒。

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只是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

只有我那个表弟,从头到尾,头都没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过,仿佛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我舅妈终于忍不住了,放下了筷子。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那个……薇薇啊,陈阳啊,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来了。

正戏终于要开场了。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没说话。

陈阳也停下了动作,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探究。

“是这样,”舅妈搓了搓手,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你们也知道,你表弟,马上就要考试了。这最后一个月,是冲刺的关键时期。我们给他报了个冲刺班,那个老师,是名师,押题特别准。就是……学费有点贵。”

她顿了顿,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妈一眼。

我妈立刻接话:“你舅妈的意思是,想让你先帮着垫付一下。都是一家人,能帮就帮一把。”

“妈,”我打断了她,“我们今天不是来吃饭的吗?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吃饭归吃饭,正事也要谈!”我妈的脸沉了下来,“你舅妈都开口了,你当姐姐的,就这个态度?”

“大姐你别生气,薇薇不是这个意思。”舅妈赶紧出来打圆场,然后又转向我,语重心长地说:“薇薇啊,舅妈知道,上次在超市,是舅妈不对。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为了你弟弟的前途啊!他要是考上了,将来有了出息,还能忘了你这个姐姐的好吗?”

“是啊,薇薇,”我那个一直沉默的舅舅,也开了口,“你现在条件好,就当是投资了。你弟要是考上研究生,以后找个好工作,你们姐弟俩,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感觉像在看一出蹩脚的舞台剧。

投资?

我为什么要投资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照应?

我需要他什么照应?照应我怎么打游戏,还是照应我怎么啃老?

我还没说话,陈阳突然笑了。

他轻轻地把我的手握在手里,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舅舅舅妈,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舅舅,舅妈,你们说的这个‘投资’,我有点不太明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阳身上。

“我的理解是,投资,是需要看回报率的。”陈阳的语气很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

“表弟今年二十三岁,考研第三年。据我所知,前两次的成绩,离分数线都还有不小的差距。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是基于什么判断,认为这次‘投资’,就一定能有回报呢?是表弟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是那位‘名师’,能给他一份标准答案?”

我舅舅和舅妈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我表弟也终于从手机里抬起了头,恶狠狠地瞪着陈阳。

“你谁啊你?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吗?”

“我是薇薇的男朋友,我们准备结婚了。所以,她的事,就是我的事。”陈阳的目光转向他,平静而有力,“而且,我不是在插嘴,我是在进行一次理性的‘投前分析’。”

“陈阳!”我妈厉声喝止,“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阿姨,我没有胡说。”陈阳转头看向我妈,态度依然恭敬,“薇薇每个月要还三千多的房贷,还有两千多的信用卡。她的工资,刨去这些固定的开销和日常用度,剩不下多少。这五千块钱,对她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作为家人,在向她寻求帮助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体谅一下她的难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亲情,是建立在相互理解和尊重的基础上的。如果只是单方面的索取和绑架,那不叫亲情,那叫吸血。”

“吸血”两个字,他说得很轻,但却像一颗炸弹,在客厅里炸开了。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我舅妈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舅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表弟,则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着陈阳的鼻子。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妈?你有什么资格?”

“我凭什么?”陈阳也站了起来,他的个子比我表弟高出半个头,气势上完全碾压,“就凭薇薇是我女朋友,我不允许任何人这么欺负她。就凭这几年,她明里暗里,给你们家花了不下两万块钱!这些钱,你们还过一分吗?”

“我……”我表弟的气焰,瞬间就熄灭了。

“两万块?”我爷爷奶奶惊讶地看着我妈。

我妈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够了!”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陈阳,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要是真心想跟薇薇在一起,就该懂得尊重她的家人!”

“阿姨,我一直很尊重你们。”陈阳不卑不亢地说,“但尊重是相互的。你们尊重过薇薇吗?你们有关心过她工作累不累,生活压力大不大吗?你们只知道向她要钱,有没有想过,她也只是一个刚工作没几年的普通女孩?”

“你们把她当成什么了?取款机吗?”

最后这句话,陈阳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看着他,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么多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个出口。

终于有个人,站在我身前,替我挡住了所有的风雨,替我说出了所有我不敢说、不能说的话。

我站了起来,走到陈阳身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我的母亲,我的舅舅舅妈,我的表弟。

我用一种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异常平静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阳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不是因为我计较,也不是因为我无情。”

“而是因为,我想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一台只知道付钱的机器。”

“妈,对不起。我可能,真的变成了一个让你失望的女儿。但,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说完,我拉着陈阳,向门口走去。

“林薇!你给我站住!”我妈在我身后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没有停。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我舅妈的咒骂声,也追了出来。

我拉着陈阳,快步走下楼梯,一直走到小区门口,才停了下来。

冬日的冷风,吹在脸上,很冷,但我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滚烫。

我转过身,看着陈阳,什么也没说,只是踮起脚,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

那一晚之后,我的世界,清净了。

舅妈再也没有找过我。

我妈也跟我陷入了冷战,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联系。

我知道,她在等我低头。

但我没有。

我和陈阳开始认真地规划我们的未来。

我们一起存钱,一起看房,一起为了我们的小家而努力。

生活很平淡,但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

大概过了半年,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他说,我奶奶病了,住院了。

我心里一紧,立刻和陈阳赶去了医院。

在病房里,我看到了我妈。

她瘦了,也憔悴了,头发白了不少。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

我走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奶奶的病不严重,只是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

那段时间,我和我妈,还有我爸,轮流在医院陪护。

我们之间,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那件事。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一天晚上,我守夜,我妈给我送来了晚饭。

吃完饭,她坐在我身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开了口。

“薇薇,你舅妈家……出事了。”

我愣了一下。

“你表弟,前段时间跟人出去喝酒,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现在,被拘留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方要求赔偿二十万,不然,就要告他故意伤害。”我妈的声音很低沉,“你舅妈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了,还差十万。她……她来找我了。”

我看着我妈,心里五味杂陈。

“她让我来找你。”我妈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我知道,我不该来。但是薇薇,她毕竟是我妹妹,你表弟,毕竟是我外甥……”

“妈。”我打断了她,“我不会借的。”

我妈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知道。”她苦笑了一下,“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看着她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妈。”我又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

“你借给她了吗?”我问。

她摇了摇头,“我手里,也没那么多钱了。你奶奶这次住院,花了不少。”

我沉默了。

“妈,你别怪我。”我轻声说,“我只是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

“我知道。”我妈的眼泪,掉了下来,“妈不怪你。是妈以前……想错了。”

她擦了擦眼泪,对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早点休息吧。明天,我让你爸来替你。”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没有同情我那个表弟,他那是咎由自取。

我只是,心疼我的母亲。

她被这段畸形的亲情,绑架了一辈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听说,舅妈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赔了钱,才把她儿子捞出来。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们家的任何消息。

仿佛他们,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我和我妈的关系,也在那次医院的谈话后,慢慢地缓和了。

她不再逼我,不再用“亲情”来要求我。

我们开始像一对正常的母女一样,聊工作,聊生活,聊陈阳。

一年后,我和陈阳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我妈那天,哭得很伤心,但也很开心。

她拉着我的手,对陈阳说:“我把我的宝贝女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陈阳郑重地点了点头,“妈,你放心。”

生活,就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

有时候,会遇到险滩和漩涡,但只要你勇敢地冲过去,前面,就是一片开阔和平静。

我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下午,在超市里,舅妈那张扭曲的脸,和我妈在电话里失望的叹息。

但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学会了拒绝,学会了设立边界,学会了爱自己。

重要的是,我身边,有一个愿意和我并肩作战,共同抵御风雨的爱人。

推开窗,阳光正好。

陈阳在厨房里忙碌着,为我们的晚餐做准备。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在做什么好吃的?”

“你猜?”他笑着,回过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想,这大概,就是幸福最真实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