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朝鲜人的出行方式仍然落后,特别是农村人,令人心酸
发布时间:2025-08-11 17:21 浏览量:1
清晨六点的平壤街头,金哲秀抹了把流进眼里的汗,挤上那辆漆皮斑驳的小巴。铁皮车厢像个移动蒸笼,汗味、咸菜味和汽油味在四十度高温里发酵。他掏出一枚印着红星的五朝鲜元硬币投进铁箱——折合人民币五分钱,就能从城东晃到城西。车窗全开着,可热风扑在脸上像裹着棉被。"比走路强多啦!"邻座大爷扯着嗓子喊,汗水在他洗得发白的军装上洇出深色地图。
在朝鲜,车轮滚动的速度仿佛停留在上个世纪。平壤人引以为傲的地铁,要钻进地下百米才能抵达站台。我跟着穿灰制服的上班族往下走,越走越凉快,岩壁渗出的寒气钻进骨头缝。"夏天天然冰箱!"大学生李英浩得意地说。可当列车呼啸进站,人群瞬间压缩成沙丁鱼罐头。我的脸颊紧贴前面人的背,后面人的公文包硌着我的腰。24公里轨道网着300万人,每节车厢都像绷到极限的弹簧。
真正的心酸在车轮驶出平壤时浮现。开往南浦的公路旁,七十三岁的朴阿妈妮背着柴捆在尘土里蹒跚,影子在烈日下缩成小小一团。经过她身边时,司机猛按喇叭,老人慌忙退进田埂,惊飞一群啄食的麻雀。"要是牛车顺路就捎一段,"司机摇头,"可牛都在合作社犁地呢。"
自行车在朝鲜农村堪比奢侈品。在黄海北道的村庄,我遇见推着"永久牌"自行车如捧玉器的崔大叔。车身缠着防刮的布条,钢圈亮得能照见云彩。"娶媳妇那年用三头猪换的!"他掏出发黄的绒布擦拭座垫,像在抚摸初生婴儿。十二岁的儿子眼巴巴望着:"爹说等我考上区里中学,就教我骑车。"
最震撼的相遇发生在咸镜南道。当那辆冒着白烟的怪物从山坳转出来时,我以为穿越到了蒸汽时代。卡车后斗堆满麻袋,驾驶室旁焊着个铁皮炉子,穿胶鞋的小伙子正往里添木炭。"突突突"的声响惊得田里白鹭乱飞,车速比牛车快不了多少。
"这叫木炭车!"随行翻译眼睛发亮,"咱省才分到五辆!"车停稳后,添炭工跳下来,手套冒着热气。司机老金拍着烫手的引擎盖:"烧一炉跑二十里,得备三百斤炭!"他骄傲地展示车斗里的山货:"明天这些蘑菇就能出现在平壤商店!"
我获准爬进驾驶室。没有转速表,没有空调口,挡风玻璃裂着蛛网纹。老金转动钥匙时,整个铁皮箱子都在颤抖。当车子以25码的时速颠簸在田埂上,添炭工小朴忽然哼起歌来。汗水顺着他乌黑的脖颈流进衣领,歌声却轻快得像山涧流水:"木炭车呀突突跑,载着希望过金桥..."
在平壤火车站,我见到另一种"奢侈"。当绿皮火车喷着白汽进站,穿白衬衫的乘务员立正敬礼。硬座车厢里,带鸡鸭的农民小心翼翼把竹笼塞到座位下。对面穿军装的小伙从挎包掏出饭盒,黄澄澄的玉米饼上,竟卧着拇指大的煎鱼。"炊事班给探亲战友特供的,"他掰了半块递给我,"尝尝,河里刚捞的!"
最难忘的是归途那个傍晚。我们的吉普车抛锚在乡道时,暮色中驶来辆牛车。赶车老汉不等翻译开口,就把缰绳系在路边杨树上,从草料袋掏出捆麻绳。"前头三里有修车铺!"他枯瘦的手臂爆出青筋,和我们一起把吉普车拽上板车。老牛不紧不慢迈开步子,板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月光照亮老汉额头的汗珠,他忽然笑起来:"这牛车拉过新娘,拉过公粮,今天拉小汽车,够它吹半辈子啦!"星空下,四个城里人和一位老农并肩坐在草垛上,任凭老牛将我们摇进银河。远处传来木炭车的突突声,两束昏黄车灯刺破夜幕,像给慢行的牛车让路般熄了火。
当网友惊叹"21世纪还有牛车"时,朝鲜农民正用树皮修补轮胎;当都市人抱怨地铁拥挤时,平壤市民为五分钱能穿越半城而满足。在元山见过骑自行车的邮递员,车杠上挂着二十多封信,每经过田埂就摇响叮当的铜铃;在沙里院集市,坐过木炭车来的农妇掀开棉布,露出水灵灵的西红柿——她们管这叫"坐过轿子的金果子"。
回平壤的飞机起飞时,我从舷窗看见蜿蜒的公路。没有车水马龙,只有零星移动的小黑点:可能是背着柴禾的妇人,可能是去邻村换粮的牛车,也可能是突突冒烟的木炭车。突然想起粮站前金婆婆的话:"走慢点好,走得快的容易摔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