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证据转交律师后,我不再给妻子医院注资,看到余额清零后她慌了
发布时间:2025-08-07 05:47 浏览量:1
第20章
15个小时的航程,红眼航班降落在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
廖梦琪在飞机上仅仅睡了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盯着窗外的云层发呆。
她心里想着姜怀瑾。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廖梦琪的心情越发焦躁不安,甚至有些恐惧。
在这三个小时里,她做了一个奇怪而破碎的梦。
梦里,廖梦琪在恋爱时坦白了梁逸尘的事情。
姜怀瑾对她说:“抱歉,我无法和心里还装着其他人的你在一起。”
“好,我会把心腾空再来爱你。”廖梦琪回答道。
“我不会等你,所以动作要快。”姜怀瑾轻声说道。
廖梦琪点头,说了一声“好”。
画面一转,她梦见自己回到了17岁。
班上突然来了一个转学生,他自我介绍时说自己叫姜怀瑾。
廖梦琪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她每天给他准备早餐,帮他打扫卫生,偷偷跟在他身后送他回家。
毕业那天,她向他表白,说:“我已经暗恋你很久了,请给我一次机会。”
他笑着回应,那笑容如同一朵漂浮的云、一阵湿润的风。
“好吧,廖同学,我给你一次机会。”
他靠近她,她闻到了白茶花的香味。
他说:“我给你一次爱我的机会。”
廖梦琪就在这一刻醒来。
她打开手机,时间显示为下午16时08分。
屏幕上的姜怀瑾正在微笑。
廖梦琪微微扬起嘴角:“怀瑾,这次换我来爱你。”
走出机场时,微凉的雨丝随风飘落。
加拿大的天空开始下雨了。
廖梦琪伸手接住雨滴,感受它们落在掌心的冰凉。
不知不觉间,夏天已经过去,秋天悄然来临。
多伦多约克维尔四季酒店。
望着窗外被雨水笼罩的多伦多夜景,廖梦琪才意识到:加拿大如此广阔,她依然不知道姜怀瑾的确切位置。
这一切难道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吗?
廖梦琪整夜未眠。
与此同时,姜怀瑾正为晚宴的穿着苦恼。
今晚,好友琳玲在奥姆尼爱德华国王酒店举办宴会,邀请了许多知名企业家。
Dior、Tiffany、YSL、Chanel将当季最新的高定送到了姜怀瑾的别墅。
然而,他和张妈挑来挑去,始终没能选出满意的搭配。
最后,姜怀瑾选择了一套Burberry的棕黑高定礼服。
这套衣服既充满中国古典韵味,又符合西方审美。
“好久没见先生这样打扮了,真是帅气逼人。”张妈由衷地称赞道。
姜怀瑾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心中泛起一丝恍惚。
他不过是找回了真实的自己。
……
晚上20时00分,奥姆尼爱德华国王酒店。
姜怀瑾刚一下车就被无数闪光灯包围。
这是琳玲特意安排的欢迎仪式。
“轩,是不是感觉自己像个大明星?”琳玲挽着他的手臂走过长长的红毯。
“其他人也这么配合你吗?”姜怀瑾调侃道。
“当然不是,只有你,他们可都想打我呢。”琳玲委屈地说。
刚进入宴会厅,一位金发碧眼、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便朝姜怀瑾走了过来。
“您好,姜先生,今晚能请您做我的舞伴吗?”
她开口,竟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姜怀瑾顿时对她产生了一些兴趣。
“当然可以,请问您贵姓?”他轻轻握住她洁白柔软的手掌。
“魏姝婉。”她字正腔圆地回答。
“好的,魏小姐。”
两人牵着手步入舞池。
“喂!”琳玲跺脚抱怨,“见色忘友的轩。”
不过说完后,她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作为朋友,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姜怀瑾能够重新获得幸福。
一曲华尔兹结束后,姜怀瑾与魏姝婉来到露台稍作休息。
夜风拂乱了姜怀瑾的头发。
魏姝婉上前一步,伸手将他的发丝撩到耳后。
姜怀瑾没有拒绝。
两人的距离瞬间变得亲密而暧昧。
就在此时,廖梦琪难以置信的声音传来。
“怀瑾?”
姜怀瑾微微侧头,看向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神色平静,唇角微微勾起。
“你好,廖小姐,好久不见。”
第21章
魏姝婉注意到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微微皱起眉头。
她用深邃如大海般的眼神注视着姜怀瑾。
“姜先生,你认识她?”
姜怀瑾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坦然说道:“她是我在国内的前妻。”
“哦。”魏姝婉若有所思地回应,“原来是过去的关系。”
“没错。”姜怀瑾礼貌地说,“或许你需要暂时离开一下,她可能有话要对我说。”
“好的。”魏姝婉表示理解,稍稍退后几步。
刚走没几步,她又回头问道:“姜先生,晚些时候的舞会,你还会是我的搭档吧?”
姜怀瑾忍不住轻笑一声:“当然,今晚我们是专属彼此的,不是吗?”
听到肯定回答后,魏姝婉满意地转身离去。
然而在与脸色苍白的廖梦琪擦肩而过时,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再也无法拥有他了,我说的是事实。”
廖梦琪身体一僵,脸色更加难堪。
“你怎么会来这里?”
姜怀瑾看向廖梦琪,表情平静得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我是来找你的。”廖梦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她向前迈步,却被姜怀瑾出声制止。
“我们已经离婚了,保持适当的距离比较好。”
姜怀瑾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淡漠且疏离。
“那么,请告诉我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吧。”
听到这句话,廖梦琪仿佛被定格了一样,苦涩一笑。
两个小时之前。
在四季酒店的廖梦琪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她记得有几个大学同学在多伦多创业。
也许他们能告诉她姜氏集团总部的具体位置。
怀着这样的念头,廖梦琪联系了其中一个老同学。
“廖医生啊,怎么今天想起给我打电话啦?哈哈,别介意,开个玩笑而已。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忙。”
这位同学对她一直很热情,甚至可以说是大学时期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犹豫片刻后,廖梦琪开口问道:“你知道姜氏集团总部在哪里吗?”
稍作停顿,她补充道:“或者你认识怀瑾?就是姜怀瑾。”
“你说姜总?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同学好奇地问,“唉,算了算了,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过听你这意思,你来加拿大了?”
对方的话像机关枪一样连珠带弹,廖梦琪根本插不上嘴。
“我和姜总只在招标会上见过一面,不过我倒是跟他一个朋友喝过几次酒。我记得今天晚上他在国王酒店举办宴会,很多加拿大人和华人都会参加。”
同学稍微停顿了一下,“他也给了我一张邀请函,可惜我今天有事去不了。如果你想参加的话,我可以让人把邀请函送过去,你现在在哪?”
“谢谢。”廖梦琪报出了自己所在的四季酒店地址。
原本以为和姜怀瑾再无交集,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这算什么,我们可是朋友嘛!虽然你可能忘了,但大二那年我癫痫发作的时候,是你救了我。你不是有点洁癖吗?当时我吐你身上了,还有口水……”
廖梦琪愣了一下,若非同学提起,她确实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天这件事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等我有空了请你吃饭。”
廖梦琪认真地说道。
挂断电话后,廖梦琪急忙赶到最大的购物中心买了一套礼服。
随后她雇了一名司机赶往国王酒店。
从姜怀瑾踏入会场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
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不少人对姜怀瑾投以欣赏的目光。
这是廖梦琪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嫉妒情绪。
当那位金发碧眼的女子邀请姜怀瑾跳舞时,她几乎快要失去控制。
为了不让重逢变得尴尬,廖梦琪一直强忍到现在。
可眼前的姜怀瑾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她。
“怀瑾,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可是……”
第22章
廖梦琪的话还未讲完,就被姜怀瑾拦住。
他默默注视着她。
分别一个多月,廖梦琪似乎轻了一些。
共同的朋友告诉他:她辞去了仁心医院的工作,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即便被冷落、搪塞甚至捉弄,她仍然执着地打听他的消息。
嘴上说是习惯,不是爱,但失去他之后,廖梦琪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放下身段,不顾尊严,只为找到他。
然而,迟到的感情无法弥补十年的伤痛。
姜怀瑾不会因此感动,只会觉得麻烦。
“梦琪,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的道歉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姜怀瑾的声音依旧温和。
这温柔让廖梦琪几乎要掉下眼泪。
“我明白,并非所有错误都能因一句对不起而被原谅,我也不是为了求得你的宽恕。我只是觉得,无论如何,这句对不起必须亲口告诉你。”
廖梦琪苦笑了一下。
“其实第一次见面时,不只是你一见廖情,我也是。只是当时的执念蒙蔽了我,那可能是我的自尊在作怪吧。”
廖梦琪语调很轻,话语缓慢。
来到加拿大这两天,她想了无数事情。
回忆过去,审视当下,畅想未来。
廖梦琪清楚姜怀瑾有权拒绝她。
她也无数次想象过被拒绝的情景,每次都令她心如刀绞。
这是因果报应,无可避免。
“对于梁逸尘,我一直难以释怀,不明白为什么出国留学比我还重要。明明他当时表现得很爱我,以至于这些年我都放不下。而对于你,怀瑾,你那么好,那么爱我……”
廖梦琪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阵刺痛。
“我却肆意挥霍你的感情,想知道你的爱到底有多少,会不会像他一样离开。你说得对,心里还装着别人的人确实不配去爱别人,这十年,是我配不上你。”
廖梦琪红着眼睛看着姜怀瑾。
她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多么混乱,毫无条理。
姜怀瑾困惑也没关系。
她愿意用余生去解释、去证明。
“怀瑾,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廖梦琪恳求道。
姜怀瑾沉默了。
他懂得廖梦琪这番颠三倒四的话背后的意义。
爱在廖梦琪眼中就像一场高空走钢丝的游戏。
她总想试探身边人是否会一次次接住自己,以此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所以即使对方一次次表达爱意,她给出的回应也只是更苛刻的考验。
直到对方忍无可忍选择离开。
然后她会痛苦却又理所当然地想:“果然,没人会真正爱我。”
这或许与廖梦琪童年的创伤有关。
姜怀瑾记得,父亲曾秘密调查过她的原生家庭。
廖父在她童年和少女时期几乎是缺席的,只有缺钱时才会露面。
而廖母本性柔弱,为了撑起这个家不得不变得强势。
她比任何母亲都希望女儿出人头地,因此态度偏激至极。
廖梦琪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先是患上了洁癖和强迫症。
高中初恋分手后,她彻底形成了回避型依恋人格。
姜怀瑾曾经深爱廖梦琪,所以理解她言不由衷的原因。
但他无法原谅。
因为他也是一颗鲜活的心,会因伤害而疼痛,需要被爱滋养。
“对不起,梦琪。”姜怀瑾带着歉意的眼神望着她。
“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第23章
当姜怀瑾的声音落下时,廖梦琪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
好冷啊,没想到加拿大的秋天竟然如此寒冷。
姜怀瑾向廖梦琪靠近,短短三步的距离被他轻松填补。
他抬手轻轻整理了下她凌乱的发丝。
语气柔和却带着一丝残酷:“梦琪,属于我们的那个夏天已经过去了,以后你一定会遇到真正爱你的人,但在那之前,我觉得你应该考虑去看心理医生。”
姜怀瑾稍稍退后了一些:“我们都早已是成年人了,你应该明白,这世上没有人会因为失去另一个人就无法活下去,毕竟也很少有人会爱得那么深沉。”
他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苦笑:“我是说,我也并没有那么爱你,没有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意思是她不必勉强自己去挽回或者爱上他。
“梦琪,你的心病需要治。”
这是姜怀瑾今晚留给廖梦琪的最后一句话。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的心里只剩释然。
原来再次见面时,他真的不会再为她有任何波动。
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确实没有那么爱她。
成年人的世界,早就失去了那份热烈与单纯。
廖梦琪站在原地许久,有服务生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她只是摇了摇头。
加拿大的秋雨浸湿了她的衣角,寒风让她瑟瑟发抖。
三十岁的这个夜晚,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而这一次的风雨,显然比当年更加猛烈。
廖梦琪的世界陷入电闪雷鸣之中。
……
时间如同一只欢快奔跑的小狗,一刻不停地向前冲去。
两周过去,姜怀瑾再也没有见过廖梦琪。
反而是魏姝婉几乎每天都在找他。
姜氏集团总部,双子大厦127层。
姜怀瑾正低头审阅文件。
安娜敲门进来,有些犹豫地说道:“姜总,魏小姐又来了。”
为什么用“又”字呢?
这一周里,魏姝婉已经来公司找了他三次。
即使不来,鲜花、巧克力或是给全公司的下午茶也会准时出现在三点三十分。
姜怀瑾揉了揉眉心,略显无奈:“让她上来吧。”
说实话,魏姝婉的外貌确实很符合他的审美标准,但她的年纪太小了,比他整整小十岁,还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
这些都是那天晚上之后,姜怀瑾让安娜调查出来的信息。
那晚魏姝婉喝了三杯酒便醉倒,是他安排人开车送她回温蒂莎酒店的。
据说这几天魏姝婉一直住在这家酒店里。
魏姝婉是魏氏集团魏总的小女儿,目前在集团担任风险评估师的工作。
“怀瑾,我给你带来了刚出炉的抹茶芝士巴斯克蛋糕。”
魏姝婉优雅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绿色包装的小蛋糕。
“谢谢,不过你太高估我的胃容量了,我刚喝了一杯冰美式咖啡,现在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姜怀瑾淡然地看着魏姝婉。
魏姝婉似乎完全没读懂他的表情:“那你放进冰箱,待会再吃呗。”
她还朝姜怀瑾眨了眨眼。
年下恋就是这样,懂的时候装不懂,不懂的时候又故意表现得很明白。
“我说真的,你有没有考虑过跳槽来我这儿当风险评估师?我可以告诉你魏氏存在的漏洞哦。”
魏姝婉走到姜怀瑾办公桌前,一脸认真地提议。
“还是算了,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而且你也太偏向外部利益了吧。”
姜怀瑾隔空点了点魏姝婉的眉心。
不得不承认,和这个年轻的女孩相处还挺轻松愉快的。
周围都是金发碧眼讲英文的同事,安娜他们还有些拘谨,至于琳玲那姑娘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在这里能聊得来的,似乎只有魏姝婉一人。
想到这里,他随口问道:
“今天我请你吃饭如何?餐厅随你挑。”
第24章
约克维尔四季酒店。
廖梦琪回国后便大病一场,持续高烧不退。
幸好她身为医生,房间内备有医药箱。
服药后,廖梦琪陷入了漫长的梦境之中。
她梦见了童年,又梦见了与姜怀瑾初遇的那个雨夜。
那是痛苦与幸福的源头。
“梦琪,你可是妈妈最后的指望啊,你知道吗?”
“说过多少遍了,放学后别到处乱跑,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只有学习才能让你逃离这个地方,才不会成为像你父亲那样的无能之人!”
“梦琪,对不起,妈妈爱你,妈妈不是故意打你的。”
是母亲,一边哭一边笑的母亲。
廖梦琪多想握住她那双干裂苍老的手,告诉她自己长大后已经有所成就。
然而无论她如何追赶,都无法追上母亲的步伐。
廖梦琪只能看着母亲泪流满面地哽咽道:“对不起,梦琪,是妈妈错了,妈妈一直逼着你好好读书,却忘了给你正常的爱,以至于你无法正常去爱别人。”
原来如此啊?廖梦琪站在原地沉思。
她又想起那晚姜怀瑾对她说的话,他说:“梦琪,你生病了。”
而梦境突然一变,廖梦琪看见奄奄一息躺在急救床上的姜怀瑾。
血迹遍布,都是他的血。
“廖医生,病人因车祸大量失血,现在已陷入深度昏迷!”
护士焦急地喊道。
这是廖梦琪回国后做的第一台手术。
心电监测仪上的心跳多次变成一条直线。
然后又微弱地恢复跳动。
这场手术持续了十二个小时。
最终,姜怀瑾被送入重症监护室。
即便隔着白色橡胶手套,廖梦琪依然记得姜怀瑾血液的温度。
手术过程中,她无数次祈祷。
“活下去吧,请不要轻易放弃生的机会,不要辜负所有救你的人,活下去吧。”
好在姜怀瑾的生命力极为顽强。
他堪称廖梦琪见过生命力最强的患者。
姜怀瑾苏醒那天,廖梦琪拿着一束消毒过的向日葵走进他的病房。
那是白色病房中唯一的色彩。
病床上的姜怀瑾戴着氧气面罩,呼吸微弱,但还是对她露出一丝浅笑。
他的声音极轻,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
“谢谢你,廖医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这是廖梦琪多年后再次感受到脸红心跳的瞬间。
原来她在病床前的低语都被虽睁不开眼却有意识的他全部听进去了。
“梦琪,你救了我一命,我无怨无悔地爱你十年,这算不算两清?”
梦中的姜怀瑾坐在轮椅上,侧过头问她。
可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梦琪,我曾经真的很爱你,但我们之间真的到此为止了。”
这句话之后,廖梦琪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拉开窗帘,天空依旧灰暗。
雨幕一层又一层。
廖梦琪看不清加拿大的景色,也看不清自己与姜怀瑾的未来。
或许已经没有未来了。
廖梦琪苦笑。
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当悲伤、自责、后悔等情绪交织爆发时,廖梦琪的手臂已鲜血淋漓。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廖梦琪真的病了。
第25章
吃完饭出来时,暴雨已经倾盆而下。
魏姝婉主动提出开车,还振振有词地说:“我对加拿大比你熟悉。”
姜怀瑾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叮嘱了一句:“这可是我刚提的新车,别给我弄坏了。”
玛莎拉蒂GranTurismo,这款车型已经停产,全球再无第二辆。
姜怀瑾在国内时很少亲自开车,但到加拿大后觉得自驾更方便,所以除了参加一些正式场合,他基本不用司机。
“你和前妻到底为什么离婚?”等姜怀瑾系好安全带,魏姝婉突然开口问道。
“还能有什么原因,感情淡了、厌倦了、没了新鲜感。”姜怀瑾并不想在别人面前说廖梦琪的不好。
“那爱是有期限的吗?你的期限是十年?”魏姝婉一边熟练地打方向盘,一边趁着红绿灯间隙看向他。
“当然,除了父母家人,谁会平白无故爱一个人十年甚至一辈子?”姜怀瑾把她的脸转回前方,心里觉得她像个天真的小女孩。
她才二十岁,虽然已经被安排进家族企业工作,但实际上还在被家里保护着,没经历过社会的打磨,也没尝过爱情的苦涩。
所以才会这么直接,非要刨根问底不可。
姜怀瑾对魏姝婉多了一些耐心,像对待妹妹一样。
然而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小心!”姜怀瑾看到前方突然出现的人影,立刻大声提醒。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多伦多东医院。
魏姝婉和姜怀瑾都被安全气囊弹了一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警察记录了两人的笔录,并且严厉批评了开车的魏姝婉。
姜怀瑾看着她瞬间低落的样子,叹了口气。“这次只禁驾三个月,已经是轻罚了。我刚才问过护士,那个人伤得挺重,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魏姝婉点了点头,此时她眉眼间的冷傲也少了几分。
姜怀瑾忽然想到家里的金毛犬,觉得她现在就像那只温顺的小狗。
推开病房门,两人原本忐忑的心情瞬间变成了震惊。
“梦琪?!怎么会是你?你还好吗?”姜怀瑾快步走到病床边,看着绑着纱布的手臂和额头的廖梦琪。
廖梦琪轻轻摇头,声音很弱:“我没事。”
“你怎么突然冲出来?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魏姝婉皱起眉头,心里还有些余悸。
幸好当时她听了姜怀瑾的话,把车速降得很低。
“对不起,我当时没注意到是绿灯。”廖梦琪那时仿佛丢了魂,只知道向前走,什么都感觉不到。
直到撞上他们的车,她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魏姝婉和姜怀瑾。
她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姜怀瑾,又安慰道:“只是骨折,没什么大碍。”
姜怀瑾却十分紧张:“没什么大碍?你知不知道手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有多重要?”
他并非特别心疼,而是觉得如果廖梦琪因此影响了手术能力,很多患者可能会失去重生的机会。
毕竟当年如果不是廖梦琪,他可能早就没命了。
“你当时心神恍惚,而且护士说你的手臂还有不少划痕,到底怎么了?”
廖梦琪低下头,犹豫着是否该说出真相。
“说话啊。”姜怀瑾的声音陡然提高。
“我出现了幻觉和幻听,我看见你和妈妈站在那里……”
第26章
廖梦琪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这场对话。
她实在无法在心上人和情敌面前承认自己可能精神状态不正常。
幸运的是,姜怀瑾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
他回想起两周前劝廖梦琪去看心理医生时的场景。
两人相伴十年,当时的姜怀瑾一眼就看出廖梦琪不仅消瘦了许多,而且精神状况也很差。
似乎长期没有好好休息过。
廖梦琪本就皮肤白皙,眼下因睡眠不足而显得格外青黑。
“你是不是又因为换了床睡不好?”
不知为何,姜怀瑾突然开口问道。
他回忆起这十年间廖梦琪只喜欢用梦神品牌的5厘米进口乳胶椰棕床垫。
其他床垫要么太硬,要么太软,总让她不满意。
曾经他还戏称廖梦琪是豌豆公主。
结果惹得她好几天都在医院加班生闷气。
然而廖梦琪依旧轻轻摇头:“我只是难以入眠。”
因为她每次做梦都会梦到你和妈妈。
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她始终记得姜怀瑾说过的话:“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我没事的,等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就会好起来。”
廖梦琪认真地回答。
姜怀瑾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心中莫名泛起一丝酸楚。
什么时候廖梦琪在他面前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仿佛生怕惹恼了他似的。
但转念一想,这都是廖梦琪应得的。
辜负真心的人就该吞一万根针。
廖梦琪这才吞下第一根呢。
姜怀瑾瞥了一眼廖梦琪手臂上青紫的针孔。
好吧,不止一根。
姜怀瑾低下头。
“那你手臂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魏姝婉看到廖梦琪为自己受伤,语气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刚才姜怀瑾询问护士时,她也听到了一些情况。
说是有很多新旧不一的伤痕。
这个问题,廖梦琪没有回应。
谁知魏姝婉一下就生气了:“不回答就算了,我去给你交医药费,你在这住多久都可以,最好把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再回去,免得到时候又怪我。”
说完,她看了一眼姜怀瑾。
见他没有要跟自己一起走的意思,只好重重地转身离开。
望着魏姝婉气呼呼离去的背影,姜怀瑾不禁苦笑。
而廖梦琪却直直盯着,有些出神。
“怀瑾,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这么真诚地笑了。”
廖梦琪脱口而出。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姜怀瑾离开前的那个星期。
虽然他总是带着笑容,但那笑容并不发自内心。
那时的廖梦琪其实已经感觉到了,只是从未主动关心。
她总以为自己和姜怀瑾还有大把时间。
他爱她,所以无论多晚都不算迟。
但她不知道,爱意会在一次次冷漠中渐渐消失殆尽。
“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等我打完这瓶点滴就去看心理医生。”
廖梦琪非常害怕自己的话会冒犯到姜怀瑾,于是观察着他的表情。
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今天已经预约好了,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听到这些话,姜怀瑾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梦琪……”
姜怀瑾本想告诉她不要因为自己而伤害自己,不要再做这些徒劳的努力。
可是,廖梦琪现在是个病人。
除了心理问题,她身上的其他伤口也是因为自己和魏姝婉才有的。
姜怀瑾轻叹了一口气,几乎听不见。
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他站起身,斟酌片刻后开口。
“梦琪,你安心养病,我会让安娜给你送饭。”
正要离开的时候,廖梦琪拉住了姜怀瑾的衣袖。
“我知道这样很过分,但可不可以请你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
第27章
这一次,廖梦琪将选择权交给了姜怀瑾。
她处于被动地位,局面对她不利。
姜怀瑾沉默片刻,最后说道:“你也知道,集团刚搬迁过来,我实在抽不开身。”
这是一次委婉的拒绝。
廖梦琪垂下浓密的睫毛,带着一丝苦涩回应:“好,那你别太累,照顾好自己。”
“嗯。”姜怀瑾看向廖梦琪,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也是。”
病房门再次被轻轻关上。
刚才还喧闹的病房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廖梦琪转过头,望向窗外。
她所在的楼层是七层,正好对着一棵已经火红的枫树。
一阵秋风拂过,无数枫叶随风飘落。
恰好有一片青黄相间的枫叶悠悠荡荡地飘进了廖梦琪的窗户。
她静静凝视了许久。
最终还是挣扎着从病床上起身,走到窗前,弯腰拾起了那片枫叶。
许多回忆如同风过无痕,又像这迎风而落的叶子一般。
错过的、失去的,终究无法挽回。
廖梦琪整夜未眠。
与此同时,姜怀瑾在家里也心绪难平。
张妈为他煮了一碗百合莲子羹,静静地坐在他对面陪伴。
“张妈,她也来加拿大了,今天我和姝婉开车时撞到了她。”
姜怀瑾忽然开口。
张妈不用问也知道,姜怀瑾口中提到的那个“她”是谁。
她温和地看着这个像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养育长大的人。
“再见到她时,心境还和从前一样吗?”
姜怀瑾摇了摇头:“不一样了,看到她我就总会想起被欺骗的十年,我不快乐。”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先生,如果不快乐,那就不要再见她。既然这十年我们已经无法追回,那我们就整理心情迈向下一个十年,只要你愿意。”
张妈握住姜怀瑾有些冰凉的手:“任何时候开始都可以是你最好的十年。”
“好。”姜怀瑾笑了。
破碎的镜子不可能完全复原,即使勉强拼凑起来,那些裂痕依然会横亘在心中。
就像永远拔不掉的刺。
只要一想,就会隐隐作痛。
姜怀瑾再也没有去见过廖梦琪。
一方面,集团确实有许多事务需要他亲自处理,比如那个中国留学生公寓项目。
另一方面,他知道,如果他是她的病因,那么更不应该给她任何虚妄的希望,徒增痛苦。
此外,魏姝婉和安娜已经将后续赔偿等事宜处理得非常妥当。
想到魏姝婉,姜怀瑾按了按太阳穴。
她仍然不断来找他。
甚至真的辞去了在家族集团的工作,应聘成为了他的贴身助理。
因此现在,姜怀瑾几乎每天都能见到魏姝婉。
“早上好,姜总,这是给你带的拿铁,五分糖。”
话音刚落,魏姝婉提着咖啡袋推门进来,对姜怀瑾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不是要冰美式吗?”姜怀瑾疑惑。
“冰美式会抑制食欲,而且喝多了对身体不好。”魏姝婉理所当然地解释。
姜怀瑾微微皱起眉头:“你现在是我的下属,不是我的朋友。我们在职场中,你不能用你的想法替代我的要求。换句话说,上级已经明确交代的事情,你必须严格按照要求执行。”
他拨通内线电话:“安娜,重新给我送一杯冰美式过来。”
得到五分廖内送来的回复后,姜怀瑾看向魏姝婉。
“你明白了吗?既然你不想做千金大小姐,那就跟着安娜好好学习。所有合格的继承人都会经历轮岗的历练,只有从基础做起,你才能培养出一份同理心。”
他原本并不想说教,但如果放任不管,她会让事情变得困扰。
“我知道了,姜总。”魏姝婉收起那副轻松随意的模样,郑重地点点头。
“拿铁你自己喝吧,好好工作,争取早日成为老板。”
姜怀瑾戴上金丝眼镜,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有太多东西超越了爱情的意义。
第28章
养伤需要时间,廖梦琪在多伦多东医院待了整整一个半月。
这期间,除了安娜和魏姝婉,她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人。
安娜每次来都带着公事化的态度,偶尔会问起姜怀瑾的情况。
她的回答始终是那句礼貌却疏离的话:“姜总一切安好,只是工作确实很忙。”
而魏姝婉则完全不同,她总是充满好奇地坐在病床边,不断提问。
“只有了解他为什么会和你离婚,我才能避免犯同样的错误,对吧?”
魏姝婉从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语气里透着理所当然。
但廖梦琪从未表现出丝毫厌烦。
因为只有通过魏姝婉的讲述,她才能真正了解姜怀瑾的近况。
“他说以后不让我随便给他买拿铁了,他现在只喝冰美式。”
廖梦琪明白,冰美式有助于提神,这意味着他正在拼命工作。
“今天他去市中心考察一块地皮,居然没带我一起去,他在国内也这么忙吗?”
廖梦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记忆中的十年,姜怀瑾总是把她的需求放在首位。
他的身影似乎永远停留在她视线可及、需要他的地方。
“财经日报采访了他,今天的他看起来又帅又酷!”
于是,在魏姝婉离开后,廖梦琪打开了病房里的壁挂电视。
她终于再次看到了他。
他似乎瘦了一些,但眉宇间依旧神采飞扬。
看来,他很享受现在的状态。
廖梦琪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或许也不错。
过去,姜怀瑾为她默默付出了太多,从不求回报。
而现在,她可以选择默默地守护着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看到他过得好就足够了。
廖梦琪不确定这种感觉是否可以称为释怀,或者放手。
也许,这只是执念的消散。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梦到许多与姜怀瑾有关的事情。
十年中,他们共同创造了太多值得铭记的回忆。
第一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冰岛,在白雪皑皑中,他们目睹了绚烂的极光。
第一次一起做饭,做的是西红柿炒鸡蛋和辣椒炒肉这样简单的菜肴。
还有第一次去游乐园,第一次看电影……
廖梦琪发现,自己人生中的许多第一次都是和姜怀瑾一起度过的。
出院后,廖梦琪决定去看心理医生。
原来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属于精神疾病的一种。
医生建议她回国接受治疗。
走出诊所时,廖梦琪抬头望向天空。
深秋已至,加拿大的冬天即将来临,雪季很快就会到来。
“梦琪,你想不想试试打雪仗?雪是很干净的,就像雨一样纯净。”
耳边突然回响起姜怀瑾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们去冰岛吗?你喜欢那里吗?想和我永远住在那儿吗?”
“梦琪,初雪的时候要表白,我爱你。”
廖梦琪紧握了一下掌心,内心依然渴望再见姜怀瑾一面。
她拿出手机,给安娜发了一条消息。
【你好,我想见怀瑾最后一面,请麻烦转告他,并让他决定。】
这是车祸后安娜重新提供给她的联系方式。
十分廖后,安娜回复:【姜总同意了,请尽快告知时间和地点,他的行程非常紧凑。】
廖梦琪查看了加拿大近期的天气预报。
她慎重地、微微颤抖着手指回复道:
【11月12日下午三点半,Bluffs悬崖公园。】
第29章
11月12日,Bluffs悬崖公园。
廖梦琪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
她查看了天气预报,得知今天加拿大将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初雪。
廖梦琪坐在长椅上,紧紧握住口袋里的十字架。
这是她在离开克维尔四季酒店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递给她的。
当时廖梦琪正试图婉拒:“抱歉,我不信耶稣。”
事实上,她什么都不信,她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然而那位老人却说道:“以圣母、圣女、圣灵的名义保佑你,我的孩子,愿你的愿望都能实现。”
听到这句话,廖梦琪犹豫了一下。
正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让老人慈祥地拥抱了她。
随后他转身走进了蜿蜒曲折的小巷,头也不回。
等廖梦琪摘下十字架追过去时,老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名金发碧眼的年轻人骑着装满鲜花的自行车,在挨家挨户地推销。
廖梦琪抿了抿嘴唇,走向年轻人。
“你好,请帮我挑一枝送给爱人的花。”
十年来,廖梦琪似乎很少给姜怀瑾送花。
虽然他从未提起过,但哪个热恋中的男孩不期待收到花呢?
年轻人从花丛中挑选了一束樱草花。
他兴奋地向廖梦琪解释:“樱草花象征着永远与爱人相伴,表示除了眼前的爱人之外再无他人,是一种爱情的告白,承诺一生只爱一个人。”
“小姐,这束花非常适合送给你的心上人。如果你送给他一束樱草花,就等于在向他许诺:你一生只爱他一人,会永远爱他。”
年轻人着重强调。
于是廖梦琪买下了这束花。
带着老人赠送的十字架和一小束花朵,她来到了约定的地方。
等待的过程显得格外漫长。
廖梦琪忐忑不安,担心安娜会突然告知她,姜怀瑾因为工作原因无法前来。
这些天,她总是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姜怀瑾参加各种商业活动。
廖梦琪明白,他的工作确实非常忙碌。
也因此,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当年他对她的爱有多么深沉。
好在,15时32分。
姜怀瑾赶到了这里。
他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迟到了两分廖。”
他还记得廖梦琪最不喜欢别人迟到。
“没关系。”廖梦琪将樱草花递给姜怀瑾。
最近她一直在遵照医嘱服药,而此刻等待的是她想要永远相爱的姜怀瑾,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了。
“是送给我的吗?”姜怀瑾有些惊讶:“谢谢。”
但他仍然愉快地接受了。
“花真漂亮。”他称赞道:“不过,你还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姜怀瑾之所以答应见面,并非因为动摇,也不是放不下,更不是出于怜悯。
只是希望为他们共同度过的十年画上一个完整的、正式的句点。
“怀瑾,下雪了。”
廖梦琪说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话,她抬起头望向天空。
无数细小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下来。
姜怀瑾愣了一下。
他记得曾经对廖梦琪说过,希望能和她一起经历一场初雪。
“梦琪,我们已经……”
尽管这很残酷,但姜怀瑾还是需要提醒她。
这场初雪迟到了十年,早已不再是当初他期待的那一场了。
“我知道。”廖梦琪浅浅一笑:“我只是想正式地跟你告别,以后我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她注视着姜怀瑾:“我要回国了,后天的航班。”
真奇怪,等待的时候脑海里有那么多话想说。
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竟然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她只想静静地和姜怀瑾多待一会儿。
“怀瑾,我确定,我真的爱你,这份爱或许会持续十年,或者百年,但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也知道,我已经无法再让你感到幸福。”
廖梦琪温柔又无奈地说道:“所以今天,就当我向你告别吧。”
第30章
姜怀瑾此刻的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达。
那句“我爱你”,他曾无数次在梦中期待。
时间太长,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当初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而现在,他已不再需要那份期待。
一阵刺骨的寒风掠过。
瞬间,姜怀瑾仿佛看到了无数个自己与廖梦琪的身影。
他们被定格在原地,随后被埋葬在名为十年的废墟之中。
而其中一幅画面格外清晰。
十年前,姜怀瑾手术成功,可以坐在轮椅上外出呼吸新鲜空气。
在仁心医院那棵古老的蓝花楹树下,他第一次清醒地见到了廖梦琪。
“廖医生,我们可以正式认识一下吗?我似乎不太想只称呼你为廖医生了。”
如果这一切未曾开始,是否就不会有之后纠缠十年的爱恨情仇。
他是否曾经恨过廖梦琪?姜怀瑾问自己。
或许有一瞬间,他真的恨过她。
但后来,只剩下释然。
这十年里,姜怀瑾已经倾尽全力去爱,他在这段感情中从未辜负或伤害任何人。
这就足够了。
“怀瑾,我希望你能幸福,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廖梦琪没有告诉姜怀瑾樱草花的寓意。
买花时,她忽然想起了他喜欢的小雏菊。
卖花的年轻人告诉她:“小雏菊的寓意是不敢说出口的爱。”
所以姜怀瑾未曾开口,她也不必再提及。
雪花落在掌心,随即迅速融化。
姜怀瑾在漫天飞雪中注视着廖梦琪。
“梦琪,我也希望你能幸福,这十年我不后悔,希望你也不后悔。”
他轻轻拂去她肩上的积雪:“过去无法挽回,我们都不要回头,只需勇敢地向前走就好。”
“好。”廖梦琪微笑着点头应允。
直到雪停,两人并肩走出悬崖公园。
有些人能够同行一段路已是难得。
两人站在雪地里,互望了最后一眼。
“怀瑾,你先走吧,这次让我目送你的背影。”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廖梦琪想起了过去许多次因医院事务或梁逸尘而抛下姜怀瑾的时候。
那时的他只是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远去。
廖梦琪无法想象当时的姜怀瑾心中承受着怎样的悲伤和痛苦。
所以这次由她来目送他离开。
只有置身于相同的境地,才能真正感同身受。
然而,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廖梦琪已痛彻心扉。
“再见,梦琪。”
姜怀瑾没有推辞,带着微笑向廖梦琪挥手告别。
然后转身离去,始终未曾回头。
……
11月14日,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
“尊敬的廖梦琪廖小姐,您乘坐的航班即将起飞,请尽快前往登机口办理登机手续。”
广播里一遍遍传来甜美的女声。
廖梦琪站在检票口,满怀期待地向外张望。
她在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廖梦琪在等姜怀瑾。
那天之后,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的她只能将航班信息发送给安娜。
人总是这样,见了一面还想再见第二面。
总是不知满足。
明明已经道别,却还是想在离开这片土地之前。
最后看一眼。
或许因为这一次是真的,一旦离开,这辈子就再无相见的机会。
廖梦琪无法做到言出必行。
但她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广播最后一次响起催促的声音。
廖梦琪依然没有见到姜怀瑾。
而此时的姜怀瑾正站在廖梦琪看不到的视觉盲区。
同样是在最后一次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梦琪,愿你一路平安。”
第31章
季节更替,岁月如梭。
姜怀瑾始终没有回国,也从未关注过廖梦琪的任何消息。
而她,每逢春节或他的生日,都会在他的微博小号上留下一句简单的问候。
【新年快乐。】 或者是 【生日快乐。】
但姜怀瑾似乎早已遗忘了这个账号,廖梦琪从未见过它上线。
实际上,这个账号的内容极其稀少。
只有三四条而已。
每一条都是他偷偷拍摄的与她的合照。
廖梦琪在治疗的同时,年复一年地思念着姜怀瑾。
这一年,远在加拿大的姜怀瑾成功促成了与日本、美国最大房地产商的合作。
针对中国留学生的“中国公寓”计划正在稳步推进。
魏姝婉担任了半年贴身助理后被父亲接回了家。
姜怀瑾因此获得了久违的清净。
他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环游世界。
从美国大峡谷到澳大利亚大堡礁,再到芬兰极光和西伯利亚的大雪……
他用整整一年的时间走遍各地。
最后抵达了阿根廷与巴西交界的伊瓜苏瀑布。
面对瀑布的磅礴气势,姜怀瑾终于登录了那个久未使用的微博小号。
未读消息像雪花般纷至沓来。
他没有时间逐一查看,直接删除了所有曾经发布过的微博。
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片刻迟疑。
随后,姜怀瑾上传了一张伊瓜苏瀑布的照片。
他写道:【见识天地之广袤,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然而,在遥远的榆市,廖梦琪因为这短短十分廖的上线而彻夜难眠。
人生漫长,有些人却永远定格在离别的那一刻。
……
两年后,姜怀瑾回到了榆市。
他是应市长邀请,回来为企业家们分享经验的。
后台化妆间里。
安娜正在与姜怀瑾确认稍后的流程。
服装师推着一排衣服走了过来,高级化妆师则细致耐心地修饰着他脸上的细节。
“姜总的皮肤状态很好,素颜就已经非常出色了。只是肤色太白,反而需要调整一下。”
化妆师完成最后一步后,看向镜中的作品。
听到这话,姜怀瑾也转向镜子中的自己。
刹那间,他感到一阵恍惚。
这张脸,与十年前、三年前相比,已经完全不同。
更确切地说,是气质和眼神发生了变化。
他终究还是变成了像父亲那样的人。
“小轩,你真的做得很棒。”
恍惚中,姜怀瑾仿佛看到父母站在自己身后,满眼慈爱。
这一刻,镜子似乎化作了一面厄里斯魔镜。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哟,这不是榆市的小少爷梁逸尘吗?怎么改行做化妆师了?”
“你给谁化妆呢?人家知道你是专门插足别人感情的人吗?估计你也不敢说吧?”
“要是被人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晦气透顶。你不觉得自己很脏吗?”
化妆间的隔音效果很差,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姜怀瑾耳中。
他皱起眉头:“梁逸尘?安娜,你去看看,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梁逸尘。”
当年关于梁逸尘被众人排斥的事情,姜怀瑾并不知情。
此刻,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只是同名同姓。
毕竟榆市这么大。
而且梁逸尘怎么会去做化妆师这样的工作?
两分廖后,安娜回来了。
她还带了一个男人进来。
姜怀瑾疑惑地转过身。
安娜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
他就看见身后的男人突然跨前一步。
那嘶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熟悉。
“是你,姜怀瑾?你真的回国了!?”
第32章
是梁逸尘没错。
但此刻的梁逸尘,哪还有半分圣约翰高中校草的影子?
他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睛布满疲惫与浑浊,原本结实的身形如今瘦削得让人心惊,身上的牛仔裤显然穿了很久,已经被洗得褪了色……
“姜总回国是为了参加一个优秀企业家专访,他刚才帮你解了围,你可别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安娜站在梁逸尘面前,眼神里满是戒备和提防。
梁逸尘苦笑了一下:“你觉得我现在的状态还能对他造成威胁吗?”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姜怀瑾朝安娜轻轻摇头,示意她退开一些。
“我……”梁逸尘欲言又止,尤其在姜怀瑾面前,更是难以启齿。
好在姜怀瑾并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此时此刻,并不适合聊过去的事。
而且,他和梁逸尘之间也不存在那种可以随意回忆往昔的关系。
“你可以在我化妆间待到他们离开后再走。”
姜怀瑾提起包,嘴角微微扬起。
尽管梁逸尘曾经破坏过他和廖梦琪的婚姻,但此刻,他并不想对这样一个落魄的人落井下石。
这并不是因为姜怀瑾有多宽容。
只是当年那场婚姻的破裂,肯定不只是男人的问题。
而那些陈年旧事早已翻篇,梁逸尘如今的模样显然已经承受了足够的惩罚。
姜怀瑾不愿再为难一个可怜又可恨的男人。
“谢谢。”
在离开化妆间前,姜怀瑾隐约听到了梁逸尘低低的一声感谢。
然而,采访结束后,姜怀瑾接到了榆市警察局的电话。
“姜先生,关于梁逸尘先生涉嫌偷窃一事,请您到局里配合做个笔录。”
姜怀瑾满腹疑惑,他明明已经和安娜、化妆师、服装师以及品牌方都确认过,没有任何东西丢失。
“这是几位市民举报的,他们看到梁逸尘先生在您的化妆间翻找东西,而且梁逸尘有偷窃的前科,所以我们把他带回局里问询。如果您确实没有损失,也请您来一趟警局。”
姜怀瑾这才得知梁逸尘原来还有这样的黑历史。
去榆市警察局的路上,安娜向他详细讲述了梁逸尘从三年前自己出国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
被曝光是惯犯的那一年,梁逸尘几乎成了众矢之的。所有女性为了撇清关系,纷纷声称是他主动接近,甚至说自己是被骗、被倒贴,还要求他归还财物。
梁逸尘被母校除名,学位也被取消,从事的服装设计工作也因此丢了。
后来他公开道歉,归还了所有财物,可公众依然不肯放过他。
女人犯错,哭一场就能被原谅;
男人犯错,即便悔改、弥补,仍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反复指责。
梁逸尘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四处打零工,居无定所。
偷窃不过是无奈之举,后来他也改掉了这个恶习。
直到最近才找到这份化妆师的工作,可现在看来,这份工作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姜怀瑾为梁逸尘办理了取保候审。
春夜微凉,风拂过依旧带着几分寒意。
姜怀瑾将自己的外套披在骨瘦如柴的梁逸尘身上,说道:
“我知道你并没有再偷东西。”
主办方将化妆间的监控录像交给了警方,证实梁逸尘只是在找水喝。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安娜在一座你不认识的城市为你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暂时过渡,等你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自己去找更好的机会。”
姜怀瑾抽出纸巾,为梁逸尘擦拭止不住的泪水,温和地问:“你觉得如何?”
“你为什么要帮我?”梁逸尘哽咽着问道。
“不算帮吧,如果不是我让你去我的化妆间,你也不会被送到警察局。”
姜怀瑾坦诚地回答。
梁逸尘破涕为笑:“谢谢你。”
姜怀瑾摆摆手,让安娜带着梁逸尘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当他坐上车时,梁逸尘突然跑了过来。
梁逸尘深深鞠了一躬,红着眼睛说:
“当年的事,对不起。”
第33章
梁逸尘的“对不起”让姜怀瑾措手不及,可他无法轻易回应一句没关系。
毕竟那些伤害曾经真实存在过,深入骨髓。
姜怀瑾只能对梁逸尘说:“希望你以后能活得不辜负初心。”
说完,迈巴赫的车窗慢慢合上,车辆驶入了春夜深处。
从那晚起,梁逸尘再也没能寻到姜怀瑾的身影。
……
珠光御景壹号,这是姜怀瑾与廖梦琪共同居住过的家。
这些年在加拿大,安娜一直安排人定期打扫。
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和当初离开时别无二致。
姜怀瑾坐在落地窗旁,身旁是一瓶巴黎之花香槟。
榆市的夜晚依旧璀璨迷人,但他已不再有当年的心境。
这三年间,姜怀瑾也曾接受过一些人的示好,谈过几段或长或短的感情。
但每次都是由他主动结束。
仿佛倾尽全力爱过廖梦琪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全心全意爱上别人。
这样对彼此都不公平。
因此,姜怀瑾渐渐停止了恋爱,独自生活也让他感到自在而满足,不是吗?
与此同时,在澄园。
廖梦琪正用手指轻轻撩动鱼缸中的两条蝴蝶鱼。
它们是当年姜怀瑾为她挑选的。
蝴蝶鱼寿命可达十年,算是相当长寿的鱼类。
电视里播放着这些天关于姜怀瑾的采访片段。
“由衷感谢姜总为榆市、为中国同胞作出的贡献,他是我们学习的典范。”
她知道他回来了,却始终没有勇气联系他。
这三年,廖梦琪克服了自己的洁癖强迫症,重新执起了手术刀。
从基层医生做起。
由于性格依旧冷淡寡言,她经常收到投诉。
但她的医术确实不错,病人送锦旗写表扬信,这才让她得以留任。
只是廖梦琪的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随着时间流逝,那个位置被姜怀瑾占据得愈发完整。
满到唯有他不可替代。
然而姜怀瑾显然已经不会再如此需要她了。
这一夜,一个睡得安稳,一个辗转难眠。
次日,碧海长青墓园。
今天是姜父的忌辰。
姜怀瑾带着一瓶产自加拿大的红酒来到墓前。
刚打开酒瓶。
廖梦琪便带着另一瓶酒和一束白雏菊出现。
“原来这些年都是你来的。”
姜怀瑾并未表现出惊讶。
因为安娜告诉他,每次来祭奠父亲时,墓碑前总会提前摆好酒和花。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遇见你。”
廖梦琪脱口而出的是道歉,她显得有些懊悔。
她忘了姜怀瑾如今身在榆市,一定会亲自前来祭奠父亲。
她害怕他会觉得她是蓄意为之。
不知何时,廖梦琪变得这般小心翼翼、自卑敏感了?
姜怀瑾略显迷茫。
“我没有那样想,这些年多谢你照顾我父亲的墓。”
他微微抿唇,语气平和。
“不……不用谢。”廖梦琪竟有些语无伦次。
姜怀瑾将酒倒在墓碑前,率先开口。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距离他们上次在墓碑前相遇,已经整整三年。
三年前,他们是合法夫妻。
而今,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还好,你呢?”廖梦琪反问道。
“我也还好。”姜怀瑾淡淡一笑:“梦琪,你有向前看吗?”
“我……”这个问题,廖梦琪无法作答。
她不能告诉他,她始终放不下他。
好在姜怀瑾并不执着于得到答案。
“梦琪,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下次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我想告诉你,我也还没完全放下你,但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
他平静地注视着她。
“我知道。”廖梦琪回答:“今天能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不会再奢求更多。”
“很好,那你就先走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姜怀瑾明白这或许有些残忍,但他必须让廖梦琪明白。
这样不行。
他们都需要继续前行,而不是停留在原地。
“后会无期,梦琪。”
“怀瑾,后会无期。”
他们的故事在这一天画上了句点。
……
一年后。
姜怀瑾的小号微博晒出了一张牵手照。
廖梦琪默默点了赞。
半年后。
姜怀瑾迎娶了一位优秀且深爱他的女子。
廖梦琪依旧默默点赞。
她永远记得他。
可他已经开启了更好的生活。
真爱总会降临,人类啊,无需焦虑。
至于错失的,就让它随风飘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