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姨

发布时间:2025-08-12 01:30  浏览量:1

文/丹江洗尘

我们家七十年代在商县泥峪川河边一个村子居住的时候,遇见了同时在村上乡卫生院工作的一个姨,我们都叫她云霞姨。云霞姨是城里人,却在县城西边三十多公里的农村卫生院工作。这是一个比较艰苦的地方。云霞姨所在的卫生院就是给群众看日常疾病,虽然她平时和群众处在一起,但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身上的某种东西与当地农民的不同。

记得云霞姨是一位清瘦但很精神的人。她说话很干练,短发齐耳,说着一口带着商县城里口语的普通话,人有气质,穿衣不起皱纹,仪表端庄不失洋气。她也很热情大方,待人随和。因为我们都不是本地人,都是从外地来的,所以心就近一点,交流就多一点。只是云霞姨是工作分配到这里,而我们是随着父亲的工作而到这里安家落户的。

有了这个共同点后,我母亲就和云霞姨多了一些来往,彼此显得很亲热。经常互相串门,拉家常。有时候我们也相互间分享一些好吃的农家饭,一些生活的日常用品。

云霞姨的老公是一位很健壮魁梧的人,说话声音洪亮,脚步落地有声。据说他还是商洛早期的老革命薛兴军的后人,怪不得有如此的气度。他好像在城里企业上班,平时还和云霞姨两地分居。只是到了周末,才骑着28自行车翻越真正意义的麻街岭,带着一些吃的用的来看云霞姨,然后在乡下度过一个快乐的周末后,又骑车着自行车出了泥峪川,上了312国道,翻越麻街岭回城了。

云霞姨有两个孩子,女孩叫冬冬,男孩叫成成。平时,两个孩子都在城里上学,只是到了放寒暑假,他们就会被爸爸送到妈妈的身边,在农村度过一个快乐的假期。

我小时候也很俏皮,在村上也算是孩子王,经常带着一群小孩钻沟溜渠,下河摸鱼,玩的很嗨。从城里到农村的冬冬和成成,很多事情都没有见过,就加入了我们的队伍,被我带着和一群小伙伴在村里到处玩。

我还能记得冬冬是那种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说话声音脆脆的,像她妈妈那样很麻利,很漂亮的小女孩。成成小一点,有点就像他爸爸,长的肉肉胖胖的一副可爱样子,经常跟在我们一群孩子后面,撵不上我们的脚步,有时候还哭着回家。

那个年代,泥峪川河里的鱼真多。鱼的种类也多,有白条,桃花板,砖鱼子,翘嘴,麻鱼子,绵鱼,精拐子,还有至今我都叫不出来名字的鱼。我经常带着冬冬和一群孩子去河里摸鱼,上树掏鸟窝,在泥峪川河里,在山坡上,留下了我童年的身影。我是个摸鱼好手,一会儿就能在河里摸很多鱼,当我用柳条把鱼穿起来,提在手上,像战场上归来的王,蹦蹦跳跳地回家时,那种感觉是很美的。

那时候生活困难,家里吃的油都不宽裕,所以,父母老嫌做鱼费油,经常是倒一点点油,就像熬土豆南瓜一样,撒一点盐,再弄点霍香叶,然后把鱼倒进去,翻炒,再倒点水盹熟。就这样,我们也吃的津津有味。记得冬冬也在我家吃过这样做出来的鱼。

关于小时候吃鱼的一个记忆老是忘不了。因为逮了鱼带回家父母老是不给做,嫌费油,还嫌刺卡在喉咙后得上医院,担惊受怕。于是,我就和几个孩子商量,我们自己在外做。我给他们分配各自的任务:我负责抓鱼,其它人分别负责从家里带油,带盐,带锅,然后再让带点土豆等东西埋在火里烤熟了吃。我们去到山沟后面的一个隐蔽地方,用三个石头撑起锅,捡来柴火,就开始做鱼。按这样的安排吃了几次,最后有一个孩子因为老吃不到桃花板鱼,就告密了。随后被家人发现,把我们训斥了一顿后我就再也不敢了。从此我再也组织不起来这样的活动了。

记得我们在河里玩耍时,经常要过劽石,农村的孩子很麻利就过去了,而像冬冬,成成这样的城里孩子老是吓的不敢过。我记有一次因为河水涨了,我背着成成过了河,想拉冬冬过河时,她有点害怕,看着河水不敢迈腿。我也就背着她过了河。那时候人们还有点封建,虽然是小孩,他们也开始轰笑,有一个胆大的说我是背媳妇过河,让我压在沙滩上打了一顿。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孩子,一副单纯到可爱的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就是本着一种冲着当孩子王心理,想在城里来的孩子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敢,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好笑。

童年的趣事很多,有些依稀记得,而有些已经模糊。我忘了什么时候,云霞姨的工作调回城里了,也就是随着云霞姨的离开,冬冬就走出了我的生活。直到我慢慢长大,就一直没有见到过这个城里的小女孩。有的时候想起过去的日子,还真的想这个小女孩现在干啥?我以后会不会见到她,见到她会不会认出来。带着这些想法,我们也搬了家,离开了这个村子,回到了距离县城10多公里的老家。

说实话,自从在乡下和云霞姨一家人分开后,我想再也不会见到他们的。没想到40多多年后,我带着母亲在中医医院住院时,竟然见到了他们。而时间的跨度也从70年代,来到了2023年的一个秋天。

我80多岁的母亲,身体还算可以,都是些老年慢病。基本上每年都要住一次医院,做一些调理。这次也不例外,因为老年慢病住进了中医院。有一天,我中午给她送饭时,她显得很激动地告诉我:你云霞姨也在这里住院,她女子陪着,就在隔壁病房,你去看看她。

我实在有点不敢相信,几十年老在脑子里想到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云霞姨比我母亲小,大概就是七十多岁。而四十多年后的今天,两个经常在一起的人,又在医院这个特殊的地方遇见,还有那个一直在我心里不曾走出的叫冬冬的小女孩,竟然也在身边!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年过半百,我们的母亲已经年到暮年,这让我难掩激动,心生感慨,忽然觉得岁月催人老,人生风雨多啊!

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理,走近了云霞姨住的病房。我看到了床头的云霞姨很疲惫,憔悴。她静静的躺在哪里,眼睛打量着身边的人。当看到我来到了她的身边时,身体还是有了反应,用很微弱的声音叫出了我的名字。我看着病中云霞姨清瘦的面容,听到她发出无力的声音,继而想到我记忆中的那个云霞姨时,人生的感叹涌上心头,一时竟不能自己!

回过头来,我的目光和云霞姨身边的那个目光也相遇了。我知道这就是四十多年后的冬冬,享受过人生灿烂,经历过岁月风雨,拥有和美家庭的冬冬。我曾多次幻想过我若果再和她见面了,一定要和她在丹江河边走走,回忆过去,谈谈现在,甚至想到要请她吃个饭,喝杯酒,因为,她是我最早接受到的时尚,是我最早很喜欢的一个小女孩。而当她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倒变得是那样平静,甚至还有了成人的陌生和腼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哪里说起。

这时候,她也叫出了我的名字,我的心里在平静地表情下,已经开始把岁月的记忆拉长,想起了我曾经拉她着她的小手,在乡间小路上玩耍的情景。而眼前,却发现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已经变成这个知性,端庄,眉目清秀的漂亮女人。

我和冬冬几乎没有说多少话,只是留了电话,寒酸了几句后就分开了。直到我母亲出院。云霞姨还没有出院,好像病情还很严重,我在电话里安慰了冬冬,给她一点力量,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啊?

直到有一天,我在办公室因为一些烦心事百无聊赖,心情不好,就拨通了冬冬的电话,问她云霞姨身体怎么样?谁料到她在那边神情很沉重地告诉我:她的精力和家庭实在应付不了,有点疲于奔命的感觉,经过多方考虑,还是把云霞姨送到了市里的一个老年康养中心,平时有护工照管,她有了时间就去看看。

我感受到了她沉重的心情,安慰她以后社会机构养老将是主流,更何况社会机构养老更专业,周到,不要有心理压力。冬冬说她心中的坎一直过不了,很自责,感觉是她把老人抛弃了一样难受。我能理解她的话,感受到她的心情。联想到自己80多岁的老母亲跟着我,还坚强的生活,在照顾老人上,我有时候也感到力不从心,孤独无助,没有给老人更多的无微不至的关照,心中也愧疚难当!

唉,生活中,每一个人都有很多不如意,都很不容易,有很多难处,要给予理解和尊重;每一份感情,恩情都不能孤辜负,都要记在心里,落实到行动上,力所能及的做好自己,少留一点遗憾。

在这里,祝福母亲和云霞姨在以后的日子里,少点病痛,多点心慰。你们的一生已经很好了,不要留有遗憾,儿女一直在你们身边,始终都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