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汴京宠儿到南渡孤臣:诗俊陈与义,一枝佛前梅花写尽文人风骨!

发布时间:2025-08-13 07:48  浏览量:2

陈与义是南北宋之交的著名诗人,字去非,号简斋,其一生经历与创作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与义出生于北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 年),其家乡为河南洛阳。他自幼聪明好学,能诗文,早年便以《墨梅》诗受到宋徽宗的赏识。徽宗政和三年(1113 年)登上舍甲科,授文林郎、开德府教授,后历任太学博士、著作佐郎等职。这段时期,他生活相对安稳,诗歌创作多以写景咏物、酬唱赠答为主,风格清新明快。

靖康二年(1127 年),金兵南下,攻破汴京,北宋灭亡。陈与义开始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他辗转多地,历经艰险。这段逃亡经历对他的思想和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使他的诗风发生了重大转变,作品内容更关注社会现实和民生疾苦,风格也变得更加沉郁悲壮。

宋高宗绍兴元年(1131 年),陈与义抵达南宋都城临安,此后在南宋朝廷任职,先后担任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参知政事等职。在南宋朝堂,他虽有一定的政治作为,但南宋朝廷主和派势力强大,他的政治抱负难以充分施展。晚年,他因病辞官,寓居浙江湖州,绍兴八年(1138 年)病逝,享年四十九岁。

他是江西诗派后期的代表诗人,师法黄庭坚、陈师道,又能够突破江西诗派的藩篱,注重诗歌的现实内容和情感表达,学习杜甫诗歌的精髓,以诗歌反映时代风云和社会现实,被后世誉为“诗俊”,与“词俊”朱敦儒和“文俊”富直柔并称为“洛中八俊”。他的诗歌创作对南宋诗坛产生了重要影响,为宋代诗歌的发展做出了独特贡献。

梅花 宋 · 陈与义

一枝斜映佛前灯,春入铜壶夜不冰。

昔岁曾游大庾岭,今年聊作小乘僧。

"一枝斜映佛前灯",起句便见奇绝构思:一枝横斜的梅花悄然映照佛前青灯,既是实写寒梅破腊的清姿,又暗喻佛性点化尘心的禅机。佛灯本象征智慧光明,而梅枝斜映其间,恰似清净佛性与孤高梅魂的相互辉映,在青焰摇曳中构成绝妙意象组合。

次句"春入铜壶夜不冰"转写时间感知的微妙变化。铜壶滴漏本是计时的古雅器具,诗人却捕捉到"春入"这一细腻体验——当梅花绽放时,连计时器中的水都不再结冰,暗示着严冬将尽的生机萌动。这种通感修辞将视觉之梅与触觉之春交融,使无形季节流转化为可感的温度变化,在静谧中透露出生命复苏的律动。

后两句"昔岁曾游大庾岭,今年聊作小乘僧"陡转人事,却与前文意境浑然一体。大庾岭自古为梅乡,昔年游历的繁华记忆与如今"小乘僧"的自况形成鲜明对照。诗人以"小乘"自喻,既表明修行境界尚浅的自谦,又暗合前文佛前梅影的禅意——正如小乘佛教注重个人解脱,此刻独对梅花的诗人,正是在孤芳自赏中参悟生命的真谛。

全诗四句三转:由物及境,由境及时,由时及人,最终在佛灯梅影的静观中达成物我两忘。陈与义通过寒梅、佛灯、铜壶等意象的层叠渲染,将个人际遇升华为普遍的生命感悟,在简淡语言中蕴含着对永恒与刹那、出世与入世的深刻思考。那枝斜映佛灯的梅花,既是冬春交替的信使,也是诗人澄明心境的写照。

樱桃 宋 · 陈与义

四月江南黄鸟肥,樱桃满市粲朝晖。

赤瑛盘里虽殊遇,何似筠笼相发挥。

陈与义这首咏樱桃小诗,以江南初夏的鲜活气息为底色,勾勒出一幅充满生活质感的画卷。"四月江南黄鸟肥,樱桃满市粲朝晖",开篇即以视听通感铺陈季节之美。黄鸟肥硕的体态与樱桃粲然的色泽相映成趣,"满市"二字更将市井烟火气与自然生机交融,朝晖中的樱桃市场宛如流动的宝石铺,每一颗红果都折射着晨光,传递着初夏的丰饶与欢愉。

后两句"赤瑛盘里虽殊遇,何似筠笼相发挥"笔锋陡转,从市井喧哗转入对樱桃本真状态的思考。"赤瑛盘"象征贵族化的精致摆盘,"殊遇"暗指被珍而重之的对待;而"筠笼"则是乡野间常见的竹编容器,"相发挥"三字尤见匠心——竹笼的质朴纹理与樱桃的鲜润色泽相互映衬,反而成就了更动人的生命姿态。诗人通过器物对比,揭示出自然之美往往在寻常相处中愈发鲜活的哲理。

全诗四句间完成两次意味深长的对照:先是市井晨光里集体绽放的樱桃盛景,后是不同容器中个体际遇的微妙差异。陈与义以敏锐的观察力捕捉到,真正的生命光彩不在于被供奉的殊荣,而在于保持本真状态的自由舒展。那些盛放在筠笼中的樱桃,虽无珍盘映衬的华贵,却在竹编的透气孔隙间呼吸着更鲜活的晨曦,这何尝不是诗人对朴素真味的深情礼赞?在北宋末年的动荡时局里,这种对平凡物事本真之美的珍视,恰似乱世中的一缕暖阳。

叶楠惠花 宋 · 陈与义

无住庵中老居士,逢春入定不衔杯。

文殊罔明俱拱手,今日花枝唤得回。

陈与义此诗以简洁笔墨,勾勒出一场禅意与春光的生动邂逅。"无住庵中老居士,逢春入定不衔杯",开篇即塑造了一位超然物外的禅者形象。"无住庵"暗含佛家"无住生心"的修行要义,而"老居士"的自称,既点明主人公的在家修行身份,又以"逢春入定"的悖论情境引发思考——本该生机勃发的春天,修行者却选择"不衔杯"的禁欲式入定,这种刻意疏离尘世欢愉的态度,恰为后文的转折埋下伏笔。

后两句"文殊罔明俱拱手,今日花枝唤得回"陡转意境,以佛教典故为枢机展开妙悟。"文殊""罔明"本是佛教中代表智慧与无明的两位菩萨,在此被拟人化为对花枝无能为力的旁观者。而"拱手"这一谦卑姿态,与末句"唤得回"的生动转圜形成戏剧性对比——原本沉寂的禅心,竟被一枝寻常花枝轻轻唤醒。诗人通过宗教意象的巧妙化用,将禅宗"青青翠竹尽是法身"的即物即真思想,转化为更具烟火气的诗意表达。

全诗四句间完成三重意境跃升:从刻意疏离尘世的禅定状态,到宗教象征物的无力旁观,最终在花枝的鲜活生命力前实现顿悟。陈与义以"花枝"为媒介,揭示出禅修不必拘泥于形式拘束的深刻哲理——真正的觉悟既可在深山古寺中获得,亦能因一枝春色的自然绽放而瞬间降临。这种对生活本真之美的敏锐捕捉,恰似北宋文人"格物致知"精神的诗意延伸,在严谨的禅理框架中,绽放出温暖的人间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