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西藏不仅有美丽的风光——《雪线上的西藏》读后‖刘小革
发布时间:2025-08-13 07:32 浏览量:1
西藏不仅有美丽的风光
《雪线上的西藏》读后
西藏,是我最美的梦境。
西藏,已经有许多人用最美好的词汇反复吟唱。她的景色有“透彻的阳光、清朗的天空、绵延的雪山、博大的静谧、深远的神秘”。(裘山山语)
恰巧在“八一”建军节这天,我读完这部33万字的《雪线上的西藏》。这难道是冥冥之中雪山之神的安排?是的,这本书写的是西藏,但绝不是我梦中的西藏,也不是旅行爱好者们眼中的西藏。这本书写的是雪线上的西藏,准确地说写的是长年坚守在雪线之上的哨所的解放军官兵的生活。有与恶劣自然环境的抗争,有与民族兄弟的友谊、有战友之间的深情,还有官兵们亲人们的付出。
在雪线上的西藏,我们看不见官兵们追寻西藏美景的浪漫,我们看到的是他们驻守祖国边防的坚强。坚守祖国的每一寸土地的信念。
这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雪线上的西藏》,由裘山山、卢一萍、王龙、王甜、杨献平、纪莹6位军旅作家满怀深情地奉献出了《再上高原》《冈底斯的高度》《察隅人物志》《林芝手记》《山南的边关》《雪线风情》6个篇章。
一
作家们讲的故事,也许不轰轰烈烈,但总像一根根刺,扎得我心痛。
是的,如裘山山讲的一个军官的妻儿探亲的故事。在军官开车送妻儿返回的路上,车子因大雪路滑而坠下了悬崖。一个军人的家庭,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埋葬在了雪域高原。我不敢想象,坠崖的那一刻,他们是什么心情。幼小的孩子该是多么的惊惶,母亲该是多么心疼孩子,而那位军官,可能最后悔的是不该让妻儿来探望……这样的故事作家们写了太多太多,我不能一一道来。
是的,雪线上的西藏并没有发生战争,可是,官兵们却从来躲不过极端灾害带来的惨烈牺牲。
卢一萍的那篇《雪崩》,讲的就是这类悲惨事件的典型。
这篇文章首先抓住我的是它的标题。“雪崩”,是我太熟悉的两个字。十多年前,我的文友,一位参加修川藏公路先遣部队的西藏老兵赵先前过世后,我将他的遗作整理、编辑成集,就取名《雪崩》。这似乎太巧合,但也是一种必然。因为在这世界屋脊的冰雪世界,雪崩经常会突然降临。
那么,卢一萍《雪崩》讲述了什么故事呢。
故事发生在中印边境的詹娘舍哨所。这里有几个数据让人触目惊心:海拔4655米、含氧量不到平原的一半、大雪封山半年以上、对面150米是印度的哨所。詹娘舍哨所只有30多平方米,竟还有一半悬空在最高山巅上的一块巨石上。而且这里常年无水无电。冬天取雪化水,夏天爬悬崖到山腰的冰湖背水。
雪崩悲剧就发生一个冬天取水的瞬间。
那年3月,詹娘舍区域连降七天七夜大雪,积雪达4米深。那一天,战士余辉和卫生员王鑫去哨所下山通道15米的地方取雪,化水。突然,随着一阵冰雪崩裂的声音,余晖脚下的雪突然垮塌,他瞬间滚到了300多米的悬崖下。
王鑫立即回哨所报告了班长靖垒垒。靖垒垒马上带领副班长梁波和战士杜江南,杨恒生、赵勇和王鑫去营救余晖。下山通道被积雪封死,他们不顾危险,顺着陡峭的冰雪坡滑到了悬崖下,挖出了受伤昏迷的余晖。
这时,寒风呼啸,乌云翻滚,预示雷暴和暴风雪即将来临。这个区域本是雷区,惊雷可击穿房顶还把地面打一个洞,而且,雷击最易引发雪崩。
班长靖垒垒一马当先背上昏迷的余晖。眼前的陡坡近乎垂直,杨恒生铲雪开路,梁波和杜江南、赵勇一边爬一边将脚下的积雪踩实。他们每往上爬一步就将班长靖垒垒腰上的背包绳往上拖一步。而走在后面的王鑫,用头紧紧顶住班长背上的余晖往上爬……
可是,在离所只约100米时,第二次雪崩发生了,雪崖劈头盖脑地崩塌下来,大家眼前一黑,又被推到了更深的悬崖下。
班长靖垒垒醒过来时,口中喷出一股鲜血。他感觉的腰部受伤了,痛得钻心,却又忍着痛去刨出了其他人。总算一个人不少,但都受了伤。而余晖仍昏迷不醒。他们用背包绳绑着余晖,扶着他拉着他在雪地里艰难前行。余晖清醒后请求班长别管他了,但是靖垒垒说,我们拖也要把你拖回去!
积雪很深,每前进一步都要用尽力气,天色越来越黑。班长靖垒垒果断决定自己留下来照顾余辉,让副班长带其他同志先走。副班长梁波却说,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也坚决要求留下来。最后,在靖磊磊的坚持下,只留下坚决要留下卫生员王鑫,让梁波带领着三位战士先走,为的是脱险后想办法请求上级救援。
梁波他们在艰难地行进一段路后,判断已经不可能回到哨所了,决定改道朝连队茶水电站方向去求救。路上他们不时有人掉进雪坑、冰洞,又抢救出来。前行中每一步都是艰难的挣扎。疲惫、饥饿、寒冷,加上铺天盖地的大雪,梁波眼前一黑,倒在雪地里。他醒过来后,以副班长的身份,命令大家别管他,快去报信。但大家都不忍心离开。
最后,为了大家能活下去,战士杜江南一个人独自往电站方向爬去求救。爬啊爬,他越来越爬不动了,感觉马上就要死了。可是意念告诉他,战友们还等着救援,不能停下来!终于,他看到了灯光,激动得哭了。300米、200米、100米,雪地上留下长长的他磨破手的血迹,最后几十米,他几乎要昏过去了……终于,被电站战友发现了。
其实,从雪崩的地方到茶水电站只有8千米,正常情况只需走1个小时,而杜江南到达时,已经过去了近9个小时。
茶水电站战友立即向营部报告了情况,又顺着渡江南留下的足迹,找到了梁博、杨恒生和赵勇,他们已经昏迷,但总算得救了。
营部得到消息后,营长一边上报团部,一边立即亲自带领20多人赶往茶水电站方向救人。随后团部也派出特务连和附近连队官兵,组织全团大搜救。
可是,由于地形复杂,大雪掩埋了一切踪迹,一支支搜寻分队不断派出把那片地域踏遍了也没找到靖垒垒他们的踪迹。
但部队决不放弃,第四天,终于在一个80多米高的悬崖下找到了余辉。看得出是靖垒垒和王鑫拉着他往前走时,又再次遭遇了雪崩。这里积雪有20多米厚,但部队仍不放弃搜寻,直到第八天上午,才在距离余辉200多米的雪下,刨出了靖垒垒和王鑫。
这一年,班长靖垒垒23岁,卫生员王鑫26岁,战士余辉才17岁。多么年轻的生命啊,却永远终止在雪山之巅。
我不知道他们的母亲,他们的亲人,怎么能承受这锥心的疼痛。我甚至恼怒地想,明明不是人能生存的地方,为啥要把哨所建在这里?有谁来要这破地方呀?可是,我忽然醒悟,就在离詹娘舍哨所150米的山对面,不就有印度的哨所吗?我明白了,我们哨所官兵是在用年轻的生命,坚守祖国的每一寸土地,坚守祖国的尊严!是保卫祖国的信念,把他们煅烧得钢铁般坚硬,是保卫祖国的信念支撑他们把年轻的生命开放成冰山上的雪莲。
我又无意中从网上查到,作家卢一萍还根据他们的事迹创作了一部中篇小说,也取名《雪崩》。小说人物还用了于辉和王鑫的真实名字。这是作家发自内心对英雄们的致敬。
二
雪线上的解放军官兵,不仅保卫祖国边防,他们还把为西藏人民谋求幸福生活,建设边疆当作他们的另一个重要职责。
在作家王龙《原始部落走来的“国防家庭”》中,我们看到解放军怎样把一个落后的原始部落族群带进了现代化的新生活。
这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族群,是西藏地区人口最少的族别,他们隐身在深山老林里,过着刀耕火种,结绳记事的原始生活,被外族轻蔑地称为“穿大耳孔的人”。是解放军解救了他们,是共产党给了他们堂堂正正的族名——僜人。可是,至今他们也只有1400多人。这样一个弱小的族群,旧时代常常受到其他强大民族的欺侮,因此根本不敢与外界的人接触。
1957年,中央为了团结西藏上层集团,提出了六年不改的方针。为服从党和国家民族政策大局,驻藏解放军将大部分调往内地。
得知这一消息后,察隅地区的僜人潮水般涌到撤退连队前行的道路上,跪在解放军面前哭喊:金珠玛米,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呀?小学生抱着战士的腿大哭:叔叔,你们走了我又没书读了!这撕心裂肺的哭喊震撼着解放军官兵的心灵。面对这样的场景,部队党委立即上报西藏军区和总参谋部,最终同意留一个连驻守察隅。
为什么僜人对解放军如此深情?
因为他们知道,是解放军给了他们今天的好日子。
在几年前的1950年,墨脱发生大地震后,察隅地区疟疾肆虐横行。短短的时间里,僜人部落里的男女老少如风中芦苇,一片片倒下。
有一个勇敢的青年不甘心和族人一起等死,悄悄溜下山。他看见解放军背着药箱翻山越岭,为穷苦百姓治病,还给老百姓发放粮食、食盐、衣服。大地震毁掉了200多里的骡马驿道,当地人以为3年也修不好,但解放军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修复了,并架好43座大小桥梁。
这位僜人青年认定这是一支好部队,就找到部队领加入了解放军,为部队做翻译向导,把解放军带进了僜人深山中的家园。
解放军来后,动员僜人走出深山,在下察隅镇的嘎腰村新建家园,僜人才有了现代意义的村庄。在新的家园,解放军帮助他们戒掉了抽鸦片的恶习,成为健康的族群;过去他们只会刀耕火种,解放军帮助他们开垦荒地,教他们种地;过去他们虽然有牦牛,却只知道杀牦牛送鬼,用牦牛比富,而解放军却教会他们用牦牛耕地;过去他们居住茅草窝棚,解放军帮助他们修建木板房;过去他们结绳记事,解放军又帮助他们上学识字……
什么是军民鱼水情?在僜人眼中,他们自己是鱼,而解放军就是水,他们离开解放军就活不下去呀!所以,才出现了僜人痛哭挽留解放军动人的一幕。
解放军当年留下了一个连在察隅,而多年后,嘎腰村僜人和驻地解放军依然共饮一池水,共用一站电。解放军依然从内地引进良种和农业技术,帮助当地群众致富。而当地群众每年收获的第一袋青稞,要送哨所,杀的第一头牦牛,要挑最好的肉送给官兵。
作家王龙让我们欣喜地看到,如今的僜人在国家大力扶持下,飞跃地追赶其他先进兄弟民族,如今也走进了和谐文明的新时代。
当然,其他几位作家也从不同的角度向我们展现了雪线上西藏官兵的多姿多彩的生活。值得我们细去读,去体验。
作者:刘小革(女,中国散文学会、四川省作家协会、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格调》杂志美文专栏编辑。退休前任核工业西南物理宣传部部长。著有散文集《迟到》《有一种痛》。主编四川省散文学会理论部评论文集《读你》、赵先前散文集《雪崩》,参与《路魂》《川黔散文选》等多部散文集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