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不解:我只是说出了世界真实的样子,为何有些人却接受不了?

发布时间:2025-08-13 17:54  浏览量:2

20 世纪 70 年代末到 80 年代初,中国文坛正处于一个新旧交替、思想激荡的时期。经历了特殊历史时期的沉寂与压抑,文学界迫切需要新的活力与突破,西方现代文学思潮如潮水般涌入中国,为国内作家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创作之窗,传统的文学观念和创作手法受到冲击,作家们开始尝试吸收新的元素,寻求属于自己的创作风格。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1979 年,莫言开启了他的文学创作之旅。彼时的他,在创作上还处于摸索阶段,作品中明显带有模仿的印记。莫言曾直言:“知道写这些东西,自己有多么艰难,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没有个人的生命体验在里面。” 这一时期,他的部分作品向部队文学的常见题材靠拢,像是短篇小说《丑兵》,以部队生活为背景,讲述了一位相貌丑陋的士兵在部队中的遭遇与成长,展现了士兵之间的情谊以及人性的复杂,从人物塑造和情节设置上都能看到当时部队文学常见的影子;还有《岛上的风》,描绘了驻岛军人在恶劣环境下坚守的故事,与同时期众多反映军人保家卫国、艰苦奋斗的部队文学作品风格类似。

除了借鉴部队文学,莫言还受到外国文学作品的影响。比如他早期的作品《春夜雨霏霏》,这篇书信体短篇小说以细腻的情感,讲述了一位军嫂对远在海岛当兵丈夫的思念,其在情感表达和叙事结构上,不难发现对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模仿痕迹。当时的中国作家们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外国文学的养分,莫言也不例外,他在阅读外国经典作品时,被那些独特的叙事技巧、深刻的思想内涵所吸引,进而在自己的创作中进行模仿与借鉴 。

这种模仿式的创作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莫言的发挥。由于缺乏深入的个人生命体验,作品在情感的真挚度和思想的深度上有所欠缺,像是没有根基的浮萍,难以真正触及读者的内心深处。文字虽流畅,但缺乏直击人心的力量,情节虽完整,但显得有些平淡无奇,难以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过,这一阶段的模仿与探索是莫言成长路上不可或缺的基石,为他后续的创作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让他在不断的尝试中逐渐找到了方向 。

1984 年,是莫言创作生涯中至关重要的转折点,这一年,他踏入了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大门,开启了一段全新的学习之旅 。这所充满艺术氛围与学术气息的学府,为莫言提供了一个广阔的知识天地,让他得以尽情地汲取文学养分,接受来自不同领域的知识和理念,也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学和优秀的老师,这些都对他的文学观念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

在军艺的学习生活,让莫言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创作者逐渐走向成熟,他开始摆脱早期模仿的束缚,真正地踏上了属于自己的创作之路,童年记忆和农村生活成为了他创作的重要源泉 。他在高密东北乡度过的童年时光,那里的风土人情、一草一木、邻里乡亲的故事,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如今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为他的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 。他将自己对故乡的深厚情感融入到作品中,用文字构建起一个独特的 “高密东北乡” 文学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读者可以感受到浓郁的乡土气息,领略到那个时代农村生活的真实面貌 。

1985 年,莫言发表了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这部作品犹如一颗璀璨的新星,在文坛上闪耀出耀眼的光芒,让莫言一举成名 。故事发生在 “文化大革命” 时期农村修水利的背景下,莫言运用现代派极度夸张与变形的手法,塑造了小黑孩这一独特的人物形象 。小黑孩沉默寡言,却对大自然有着超强的触觉、听觉等奇异功能,他仿佛是一个游离于现实世界之外的精灵,用自己独特的感知方式感受着这个世界 。

小说中,小黑孩从萝卜地里拔来的红萝卜,在他眼中是 “透明的、金色的外壳里包孕着活泼的银色液体”,这个象征着人生美好憧憬的红萝卜,是小黑孩在苦难生活中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与追求的寄托 。而红萝卜映象的出现,依赖于小石匠与菊子姑娘两情相悦走进桥洞时火炉映照下的色彩,以及老铁匠突然唱起的悲怆戏文,红色意味着健康与激情,金色则象征着野性的圣洁,莫言通过这些色彩的象征意义,深入挖掘了人性的复杂和生活的苦难底蕴 。

随后,1986 年发表的《红高粱》更是让莫言声名远扬 。这部作品以抗日战争时期的高密东北乡为背景,讲述了余占鳌领导的民间武装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故事 。小说中,莫言以汪洋恣肆的语言、大胆独特的想象,描绘出一幅幅充满生命力与野性的画面 。那一片如血海般的红高粱,在风中肆意摇曳,仿佛是一群不屈的战士,象征着中华民族的血性与抗争精神 。余占鳌等人物形象鲜明,他们敢爱敢恨、勇猛无畏,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 。

“我爷爷野性十足,‘爷爷年轻时,杀死三个人,放起一把火,拐着一个姑娘,从河北保定府逃到这里,成了高密东北乡最早的开拓者’”,这种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经历,让读者感受到了那个时代人们的豪情与壮志 。在《红高粱》中,莫言对红色的运用达到了极致,红色不仅是红高粱的颜色,更是生命、激情、战斗和牺牲的象征,它贯穿于整个作品,营造出一种激昂悲壮的氛围,让读者深深沉浸其中 。

以这两部小说为代表,莫言的小说大体可以分为 “家族史” 和 “感觉派” 两类 。“家族史” 一脉循着童年记忆追索家族人物的故事传说,从《大风》《石磨》《五个饽饽》等作品中,可以看到莫言对童年记忆的深情回望,这些记忆逐渐培育出他独一无二的家族叙述视角 。在《大风》里,莫言通过对一场狂风中祖孙二人赶车经历的描写,展现了家族传承中的坚韧与力量;《石磨》则围绕着石磨这一家族物件,讲述了家族的兴衰变迁,石磨见证了岁月的流转,也承载着家族的记忆 。

“感觉派” 则以空灵的文笔描摹场景和意象,以《透明的红萝卜》为出发点,发展为《金发婴儿》《爆炸》的意象集聚和感觉爆发 。在《金发婴儿》中,莫言通过对婴儿这一意象的独特描绘,以及对人物内心感觉的细腻刻画,展现出一种神秘而又充满张力的氛围;《爆炸》里,莫言将各种感觉元素交织在一起,如视觉、听觉、触觉等,营造出一种强烈的感官冲击,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 。

然而,到了后期,莫言的创作之路并非一帆风顺,而是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挫折 。1987 年发表的《红蝗》,书写 “食草家族” 历史,作品中充斥着大量奇异荒诞的意象和复杂混乱的情节,莫言试图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探索人性和历史的深层内涵,但却让不少读者感到难以理解 。例如,小说中对蝗虫的描写,它们不再是简单的自然生物,而是被赋予了各种象征意义,与家族的命运、人性的丑恶等交织在一起,这种复杂的象征和隐喻,让读者在阅读时感到困惑 。

同样在 1987 年发表的《欢乐》,描摹落榜生内心感受,小说中语言的艰涩和混乱,以及对人物内心世界过于直白和极端的展现,也让大部分读者难以接受 。两部长篇《天堂蒜薹之歌》和《十三步》同样反响寥寥 。《天堂蒜薹之歌》刺痛现实,以蒜薹事件为背景,揭示了社会底层人民的苦难和无奈,以及社会的黑暗面,这种对现实的尖锐批判,让一些人感到不适;《十三步》则太过前卫,在叙事结构和表现手法上大胆创新,采用了独特的视角和跳跃的情节,打破了传统小说的叙事模式,使得读者在阅读时难以跟上作者的思路 。

这一阶段莫言的创作被视为 “偏锋”,在《透明的红萝卜》之后的作品,很难再见到那种空灵的天然气质,反而成为了小说技法的实验室 。他不断尝试语言的膨胀、叙述视角的变异、“审丑” 的癖好等,这些大胆的尝试虽然展现了他对文学创新的追求,但也让作品在 “难、险、怪、奇” 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语言的艰涩和混乱使得读者在阅读时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理解,这无疑增加了阅读的难度,也让大部分读者失去了阅读的欲望 。

然而,我们不能孤立地看待莫言这一阶段的创作,而应该将其放置在当时的创作语境中 。在八十年代后期,整个文学界都弥漫着一股探索创新的氛围,作家们纷纷尝试突破传统,挑战小说的极限 。莫言的创作正是对先锋潮流的引领,他不计后果地大胆尝试,用各种方法挑战小说的极限,爆炸式的超速创作,使他在先锋作家中占据了先驱地位 。

在 1987 - 1988 年这一时期,莫言的创作呈现出鲜明的 “偏锋” 特色,他如同一位勇敢的探险家,在文学的未知领域中大胆前行,不断挑战传统,尝试新的创作手法和理念 。

在作品内容和主题上,莫言不再满足于传统的叙事方式和情感表达,而是深入挖掘人性的复杂和社会的阴暗面 。以《红蝗》为例,这部作品以 “食草家族” 的历史为线索,展现了家族在漫长岁月中的兴衰变迁,以及人性在欲望、道德和生存压力下的挣扎与扭曲 。小说中,莫言运用了大量奇异荒诞的意象,如铺天盖地的红蝗,它们不仅是一种自然现象,更象征着人类内心深处的恐惧、贪婪和盲目 。这些意象与家族故事相互交织,构建出一个充满隐喻和象征的世界,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不断思考人性、历史和命运的深刻问题 。

又如《欢乐》,莫言聚焦于落榜生的内心世界,以细腻而大胆的笔触描绘了主人公在面对失败和挫折时的痛苦、迷茫、愤怒以及对未来的绝望 。作品中,主人公的内心独白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夹杂着对社会现实的批判、对自身命运的不甘以及青春期特有的躁动与叛逆,这种对人物内心世界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当时的文学作品中是极为少见的 。

在叙事结构和表现手法上,莫言更是进行了大胆的创新 。他打破了传统小说线性叙事的模式,采用多视角、时空交错的叙事方式,让故事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中跳跃穿梭 。在《十三步》中,莫言通过频繁转换叙述视角,从不同人物的角度来讲述故事,使读者能够从多个侧面了解事件的全貌,同时也增加了故事的层次感和复杂性 。这种叙事方式不仅挑战了读者的阅读习惯,也为小说创作开辟了新的道路 。

此外,莫言还在语言运用上进行了大胆的尝试,他摒弃了传统文学语言的规范和束缚,追求语言的自由、奔放和表现力 。他的语言充满了张力和冲击力,常常运用夸张、比喻、象征等修辞手法,营造出独特的艺术氛围 。在《红高粱》中,“奶奶的小脚踩着高粱茬子,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像在咀嚼着脆生生的萝卜”,这样独特的比喻,将奶奶行走的声音与咀嚼萝卜的声音联系起来,既形象地描绘出当时的场景,又给读者带来新奇的阅读体验 。

著名文学评论家朱向前对莫言这一时期作品的评价可谓一针见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成在以极端化的风格独标叛帜,败在极端化的道路上过犹不及;因此,他在创作状态巅峰的极地上和艺术风格的极限上颠覆了自己,也迷失了自己,至今陷入一种失落美学目标的躁动与徘徊之中。” 朱向前的评价客观地指出了莫言这一时期创作的优点和不足 。

创作低谷

时光流转至 1989 年,中国社会发生着深刻的变革,经济的快速发展、文化的多元交融,让整个社会呈现出一片崭新的面貌。然而,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文学却逐渐走向了边缘化 。随着市场经济的兴起,人们的注意力更多地被物质追求和新兴的娱乐方式所吸引,文学不再是人们精神生活的唯一寄托 。曾经热闹非凡的文学界,如今变得有些冷清,作家们的创作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

莫言,这位在文坛上已经崭露头角的作家,也深受文学边缘化的影响,陷入了创作的低谷期 。他后来回忆道:“陷入一种创作的困惑,脑子里似乎什么也没有了,找不到文学的语言了”,甚至一度认为自己 “创作能力已经彻底没有了” 。在这段艰难的时期,莫言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找不到创作的方向 。他看着自己曾经写下的作品,那些充满激情与创造力的文字,如今却像是遥远的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继续前行 。每一次提起笔,他都感到无比的沉重,心中的困惑和自我怀疑如影随形 。他担心自己的作品再也无法引起读者的共鸣,担心自己已经江郎才尽 。

这种困惑并非毫无缘由 。在过去的几年里,莫言凭借着《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等作品,在文坛上声名鹊起,他的创作风格独特,充满了创新和实验精神 。然而,随着文学环境的变化,读者的阅读口味也在发生着改变,他们对文学作品的要求越来越多样化 。莫言之前那种先锋、前卫的创作风格,虽然在文学界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但对于普通读者来说,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和接受 。同时,莫言自己也在不断地探索和尝试新的创作手法和主题,他试图突破自己,寻找新的创作方向 。

在创作低谷期,莫言的内心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他曾经是那么热爱写作,写作对他来说就像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而,现在他却对自己的创作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创作历程,思考自己的文学道路该何去何从 。他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在高密东北乡的生活,那些充满泥土气息的日子,那些朴实善良的乡亲们,他们的故事曾经是他创作的重要素材 。他想,是不是自己走得太远,忘记了最初的创作初心?是不是应该回归到那些最本真的生活中,去寻找新的灵感和力量?

风格成熟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与反思,莫言在 1991 - 1992 年迎来了创作风格的成熟与升华,他的作品犹如历经岁月雕琢的美玉,散发出独特而迷人的光彩 。在这一时期,莫言的语言风格更加成熟自如,不再是早期那种不受控制的肆意宣泄,而是从 “尖锐的对立” 转变为 “温和的对抗”,以一种更加巧妙、含蓄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情感 。这种转变使得他的作品在反讽的运用上更加富有质感,通过不动声色的对比和暗示,揭示出生活中的荒诞与不合理 。

1991 年创作的《怀抱鲜花的女人》便是这一时期的典型代表作品 。这部小说的灵感源于莫言在隧道避雨时的一次偶然经历,他遇到了一位衣着时髦、抱着塑料花的女郎,由此展开了丰富的联想:“假如这个女人抱着一束真花,假如一个解放军干部回来探假,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小说讲述了上尉王四在回家结婚的路途中,邂逅了一位怀抱鲜花、带着一条黑狗的美丽女郎 。王四一时心生狎昵之举,没想到女郎却从此如影随形,无论王四如何道歉、羞辱、威胁或是恳求,女郎始终沉默不语,紧紧跟随 。

在《怀抱鲜花的女人》中,莫言巧妙地运用了反讽手法 。女郎的沉默与王四的窘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构成了强烈的反讽效果 。女郎越是沉默,王四就越是慌张无措,他的种种丑态在女郎的沉默面前被无限放大 。当王四试图摆脱女郎时,他的急切和狼狈与女郎的淡定从容形成了反差,让读者在这种对比中感受到了一种荒诞的意味 。这种反讽并非直白的揭露和批判,而是通过细腻的描写和情节的推进,让读者自己去体会其中的深意 。

同时,小说中设置的怀抱鲜花的女郎这一形象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 。她如同一个神秘的符号,象征着人类内心深处难以言说又无可回避的欲望 。她的出现,打破了王四原本平静的生活,引发了他内心的波澜 。王四在与女郎的相处过程中,内心的欲望逐渐被唤醒,他开始在现实责任与内心欲望之间挣扎 。最终,王四选择挣脱现实责任的束缚,去追求欲望,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毁灭的结局 。这一情节暗示了人类在欲望面前的脆弱和无奈,以及放纵欲望所带来的后果 。

从叙事视角来看,莫言选择了限制性第三人称叙述视角 。这种视角拉开了读者与人物的距离,使读者能够以一种超然的态度审视人物的内心世界 。与之前作品中那种让读者深入人物内心的写法不同,这里读者可以更加客观地看待王四的行为和心理变化 。这种视角的运用,有效地节制了感觉的泛滥,让情节得以更加清晰地展现,同时也为反讽的表现提供了空间 。读者可以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王四的荒唐和可笑,进而对人性和生活有更深刻的思考 。

争议反思

在当代文学的版图上,莫言以其汪洋恣肆的笔触与对人性深渊的冷峻凝视,成为中国首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当他说出 “我只是说出了世界原本的样子,有些人却认为接受不了” 这句感叹时,不仅道尽了文学创作的孤独与坚守,更揭开了现实与认知之间那层微妙的隔膜。这句看似平淡的话语背后,是一位作家对世界本真的执着书写,以及面对争议时的坦然与无奈。

莫言的文学世界里,从不缺乏对 “原本样子” 的赤裸呈现。在《红高粱家族》中,他笔下的高粱地既是英雄儿女挥洒热血的战场,也是欲望与野性滋生的温床。余占鳌与戴凤莲在高粱地里的野合,没有丝毫浪漫化的修饰,却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喷薄;而抗日战场上的厮杀,既有义薄云天的豪情,也有残肢断臂的血腥与恐惧。

《丰乳肥臀》更是将这种 “本真书写” 推向极致。母亲上官鲁氏一生生育八女一子,在动荡的岁月里,她用乳房与子宫承载着家族的延续,也见证了人性的光辉与丑陋。作品中对饥饿、苦难的描写毫不避讳,莫言没有刻意美化苦难,也没有简单评判人物的选择,只是将那个特殊年代里个体的挣扎与无奈铺展在纸上。这种不加滤镜的书写,让习惯了 “温情叙事” 的读者感到刺痛,却也让历史的肌理在文字中愈发清晰。

莫言的 “本真书写” 还体现在对人性复杂性的深刻洞察上。在《生死疲劳》中,地主西门闹历经六世轮回,从驴、牛、猪、狗、猴到最后转世为人,每一次轮回都是对人性的重新审视。他笔下的人物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西门闹既有剥削农民的劣迹,也有对土地的眷恋与对家族的责任感;农民蓝脸一生坚守单干,看似冥顽不灵,却暗含着对个体自由的执着追求。莫言拒绝将人物标签化,而是让他们在欲望与道德、理想与现实的撕扯中展现真实的人性。这种书写方式挑战了读者非此即彼的认知习惯,却也让文学真正成为照见人性的镜子。

为何有些人会对莫言笔下的 “世界原本样子” 难以接受?究其根本,是现实认知与文学真实之间的落差所致。长久以来,人们习惯了文学作品中的 “美化滤镜”,期待看到符合道德规范、满足情感慰藉的叙事。而莫言的文字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现实的伪装,将那些被刻意遮蔽的欲望、苦难与丑陋暴露在阳光下。这种直面真实的书写,让读者不得不直面自身不愿触碰的阴暗面,自然会产生不适与抗拒。正如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中所说:“莫言的作品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融为一体,他创作中的世界令人联想起福克纳和马尔克斯作品的融合,同时又在中国传统文学和口头文学中寻找到一个出发点。” 这种融合了魔幻与现实的书写,打破了读者的阅读惯性,也让接受变得更加困难。

但莫言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创作理念。他认为文学的使命不是粉饰太平,而是揭示真相。“作家就像一个守夜人,在黑暗中点亮灯火,让人们看到世界的全貌。” 他的作品或许没有提供温暖的慰藉,却为读者打开了一扇认识世界与自我的窗口。那些看似 “接受不了” 的真实,恰恰是文学最珍贵的价值所在 —— 它让我们在舒适区之外,重新思考人性、历史与现实的复杂关系。

莫言的创作之路仍在继续,他对 “世界原本样子” 的书写也从未停歇。正如他所说:“我将继续挥动笔杆,为这个时代留下真实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