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已有科举考试,为何到宋朝才涌现大批“寒门贵子”?

发布时间:2025-08-13 21:33  浏览量:2

《名贤集》里有句话:“寒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意思是,贫寒人家也能走出显贵人物,茅屋里也能诞生三公九卿。王侯将相并非天生尊贵,做男儿就应当奋发图强!

这句话听着鼓舞人心,但如果放在隋唐时期,却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历史学家梁庚尧曾指出,从唐肃宗到唐朝灭亡时期的179位宰相中,出身于名门望族和公卿之家的多达143人,占总人数的近八成(79.88%);出身于中等家族的有22人,占12.29%;真正寒门出身的宰相只有12人,占比低至6.7%。

这种情况在宋朝得到了改变,以《宋史》中列传的北宋人物为例,从宋太祖到宋钦宗时期共1194位社会名流中,出身于名族和公卿子弟的共有279人,占比低至23.36%;中等家族子弟343人,占比28.7%;而寒门子弟高达543人,占比跃升至惊人的45.47%。

同样以科举作为主要选官渠道,为何宋朝寒门子弟的“逆袭”之路,比唐朝要顺畅得多呢?

如果我们看过《西游记》,应该会对这幕场景有印象:唐僧每到一个国家,都会向国王或管事者递上通关文牒,附上一句“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自我介绍。

唐僧的通关文牒,就相当于我们今天的身份证明、简历之类的东西。

而大唐王朝的科考学子呢,也得准备两份至关重要的牒文,第一份是州府开具的“解状”, 这是参加州府考试合格后取得的“准考证”,是进军京城科考的敲门砖。

第二份是“家状”,上面有详细的家庭情况介绍,包括姓名、年龄、籍贯、祖宗三代名讳、父母年龄、报考科目、体貌特征等,最关键的是——家里有没有人做官?任什么官职?

吏部和礼部对这两份材料的审核极其严格。若考生曾在大户人家做过仆役,或者像李白一样出身于“士农工商”中地位较低的商户之家,那么即便家财万贯,也会被无情地挡在科举大门之外。

宋朝则大刀阔斧地拆除了这道出身壁垒。无论你祖上做什么,自身是何等身份(工商杂类等限制大为放宽),只要符合基本条件,统统可以报名参考。更关键的是,宋朝政府深刻意识到教育公平的重要性,推出了一系列的“助学”政策:

比如宋仁宗时期,学子如果交不起住宿费,可以免费暂住在学堂的宿舍里;宋神宗时期,考上中央官学(太学)的贫寒学子,可以每月领取三百文补助,后来甚至涨到了一千文,堪称古代版的“国家助学金”。

当寒门学子终于能安心读书、正常考试,他们展露才华、改变命运的概率自然大幅提升。这是寒门崛起的基础。

仅仅有报名资格还不够,考试本身的公平性才是关键。

在唐朝,有个影响深远的潜规则——行卷。

所谓“行卷”,就是考生在正式考试前,可以精心挑选自己的得意诗文(通常是数百篇中选出的精华),工整誊抄、装帧成册,提前呈送给朝中权贵、社会名流,尤其是可能担任主考官的大人物。目的就是混个脸熟,博个好印象。

比如大诗人杜牧,就在考进士之前创作了几百首诗,然后精心挑选了150首高品质的作品呈送给了考官。

行卷之风的初衷,是担心“一考定终身”,担心考官判卷时无法面面俱到,错过了真正的人才。但是实际操作中,漏洞百出,弊端丛生。

比如有的考生送出的行卷,可能是花重金请枪手代笔的“杰作”,有的是直接抄袭的名家大作,反正古代没有查重软件。晚唐名臣卢钧,就收到过一份自称“原创”的行卷,一看,原来是自己早些年写的。

想想看,如果行卷送到了亲戚、故交或已被“打点”过的考官手中,判卷时“酌情加分”几乎是必然的。

这种“考前公关”的风气,让家世显赫、人脉广泛的公卿子弟,提前锁定了相当一部分进士名额。留给寒门学子的机会,自然被严重挤压。

宋朝统治者深刻认识到唐朝科考制度的弊端,进行了一系列的制度革新:

第一、回避制度: 考官若有亲属应试,必须主动申报回避。南宋更严,规定本地籍贯官员不得担任本地的主考官和监考官。

第二、废除“公荐”: 彻底取消权贵们举荐考生的特权,是骡子是马,咱考场见真章。

第三、锁院制: 考官任命后,从考试开始到放榜结束,必须集体“隔离”在贡院内,断绝与外界的联系,防止泄题或请托。

第四、弥封(糊名)+誊录制: 弥封就是将考生试卷上的姓名、籍贯等信息密封起来(糊名)。弥封制唐朝时虽已出现,但贯彻的不是很彻底,在宋代方成为定制。

但是仅仅弥封,又怕考生在试卷中做记号,和考官“暗通款曲”,于是又实行誊录制度——派专人将考卷统一抄写,减少考生因字迹或“记号”被考官认出来的可能。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极大地压缩了徇私舞弊的空间,让科举考场尽可能回归到比拼真才实学的轨道上。只要考试本身相对公平,无论考题多难、路途多远,都无法阻挡寒门子弟奋力一搏、改变阶层的强烈渴望。

最具代表性的,是公元973年,一位名叫张雍的35岁寒士在开封高中进士的案例。张雍之前因五代战乱沦为乞丐,最艰难的时候,“孑然无衣”,“怀无百钱”,只能靠讨饭为生。

科考恢复后,张雍刻苦攻读,报名参考,终于考上了进士,最后官居尚书右丞(相当于副丞相),是寒门学子逆袭的典范。

张雍都能通过参加科考成为进士,其他寒门学子在阶层流动上的想象空间,自不必多说。

宋朝寒门子弟能大规模“出将入相”,表面看是科举制度公平化的结果,但是深层根源,是整个社会结构的翻天巨变。

从汉朝经魏晋南北朝到隋唐,世族门阀阶层如同磐石一般,牢牢掌控着中华帝国的权力与资源。无论是选拔官员,还是家族婚配,都讲究门第出身,讲究门对户对,社会阶层高度固化。

拿唐朝来说,当时最显赫的七个豪门大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即著名的“五姓七族”),自视甚高,和其他贵族、地主之间界限分明,只在内部联姻,维持所谓的纯正血统。

唐文宗想和宰相郑覃结亲家,让郑覃的孙女嫁给太子做太子妃,郑覃都不乐意,直接把孙女许配给了当时还只是个九品官员的崔某,只因他出身清河崔氏。

连皇帝都撼动了不了世族门阀的位置,寒门子弟的上升空间有多渺茫可想而知。

而随着唐代的灭亡和五代十国时期大规模战乱与社会动荡的到来,数百年来盘根错节的贵族门阀体系被彻底摧毁,他们赖以生存的政治特权和经济基础也土崩瓦解。

正是这场惨烈的社会阶层“大洗牌”,让宋朝进入了一个相对平民化的时代。

归根结底,宋朝能涌现大批寒门宰相,并不仅仅因为他们个人“足够努力”,更深层的原因在于数百年的阶层固化被打破,僵化的门阀世袭制走向终结。

科举制度在相对公平的环境下运行,才使得最底层的才智之士,真正拥有了通过个人奋斗跻身权力巅峰的制度性通道。

一个社会是否具有活力和希望,很大程度上是由这条通道是否畅通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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