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悄悄给我来电话:妈妈在和别人打架,不让我告诉你,快来救她

发布时间:2025-08-13 00:05  浏览量:2

电话接通时,我正在给一扇清代的老花窗上最后一层木蜡油。

蜂蜡混合着核桃油的气味,温润而安详,像旧时光本身的味道。

手机在木屑和工具间震动,屏幕亮起,跳动着「家」这个字。

我愣了一下。

这是儿子乐乐的电话手表,通常是林晚,我的前妻,用它来联系我。但她从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来。

我擦了擦手,划开接听。

传来的却不是林晚清脆的声音,而是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喘息。

「爸爸?」

是乐乐。

他的声音很小,像一只躲在门缝里偷看世界的小老鼠。

我心里一沉,手里的棉布掉在地上,洇开一团深色的油渍。

「乐乐?怎么了?妈妈呢?」

「爸爸,你快来……」他的声音抖得厉害,背景里有嘈杂的人声,像一锅烧得过滚的沸水,「妈妈在和别人打架……」

打架?

这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耳膜。

林晚?那个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念叨半天,说话从不大声的林晚?

「乐乐,别怕,慢慢说,跟谁打架?在哪里?」

「在……在外公家。是大舅舅……妈妈不让我告诉你,她把我的电话手表藏起来了,我偷偷拿出来的……」

孩子的逻辑混乱,但信息是清晰的。

林晚和她哥哥,在老丈人家里,起了冲突。

「爸爸,你快来救妈妈……」乐乐的声音带着哭腔,最后几乎是哀求。

电话被匆匆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嘟嘟地响着,像一下下敲在我心口的重锤。

我站在原地,工作室里温暖的木蜡油气味,此刻闻起来却有些窒息。

窗外,天色正一点点沉下去,把城市的轮廓剪成一张灰色的剪影。

我抓起车钥匙,连外套都忘了穿,冲出了工作室。

车子驶出地库,汇入傍晚拥挤的车流。

红色的尾灯连成一片不见首尾的河流,缓慢,黏稠,每一秒的等待都像在温水里煮着我的神经。

我用力按了一下喇叭,前面的车纹丝不动。

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我和林晚离婚三年了。

和平分手,没有争吵,没有怨怼,就像两棵并排生长了很久的树,有一天忽然发现,彼此的根系已经不再交错,于是决定给对方更广阔的天空。

我们依然是朋友,是乐乐的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对方过敏史和睡眠习惯的人。

她知道我喝咖啡只加燕麦奶,我知道她对海鲜过敏,但又馋那一口,每次都会偷偷吃一点,然后准备好抗过敏药。

我们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像走钢丝的人,小心翼翼,谁也不愿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体面。

可现在,钢丝断了。

乐乐的哭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我想象的要大。

老丈人住的地方是老城区,路很窄,两边的梧桐树枝叶交错,把天空切割成细碎的几何图形。

我的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巷子口。

下车时,腿有点软。

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我一个哆嗦,才发觉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

巷子里很安静,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桂花香。

老丈人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桂花树,比我的年纪都大。

我和林晚结婚那年,也是这样的秋天,桂花开得满树金黄,风一吹,就落下一阵香甜的雨。

她站在树下,笑着对我说:「以后我们老了,也在这里种一棵。」

我们没有等到老。

那棵说好要种的树,也始终只停留在口头上。

越走近那扇熟悉的木门,心跳得越快。

门虚掩着,透出一条昏黄的光带,将门前的青石板路照亮一小块。

里面传来的不是争吵,而是一种更让人心慌的寂静。

我推开门。

客厅里的景象,像一幅被定格的油画,色彩浓重,气氛压抑。

林晚站在客厅中央,背挺得笔直,像一株迎着风的白杨。

她的头发有些乱,一缕碎发贴在脸颊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在她对面,是她哥哥林涛,一个身材高大,常年在外跑生意而显得有些油滑的男人。

他正烦躁地来回踱步,脚下的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沙发上,坐着他们的父亲,我曾经的老丈人。

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瘦削的身体陷在宽大的沙发里,显得那么渺小。

他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而我的儿子乐乐,正躲在林晚的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我。

看到我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林涛的脚步停住了,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悦和审视。

林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到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窘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疲惫。

「你怎么来了?」她开口,声音沙哑。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走到乐乐身边,蹲下身,把他揽进怀里。

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说:「没事了,爸爸来了。」

乐乐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我站起身,目光扫过林涛,最后落在林晚身上。

「乐乐给我打了电话。」我平静地陈述事实。

林晚的脸色更白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她放在茶几角落的电话手表。

林涛冷哼了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僵持。

「哟,搬救兵了?林晚,行啊你。」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怎么,家里的事,还要一个外人来插手?」

「外人」两个字,他说得特别重。

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

我的目光始终看着林晚。

她在躲闪。

我知道她的骄傲,她从不愿将自己的脆弱和狼狈展现在任何人面前,尤其是我。

「哥,你别这么说话。」林晚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怒气,「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他没关系。」

她转向我,语气生硬:「你先带乐乐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我看着她,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看着她泛红的眼眶。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们还在上大学的时候。

有一次她参加辩论赛,作为反方,被正方的学长驳得体无完肤。

她全程保持着微笑,逻辑清晰地反击,直到比赛结束。

散场后,我看到她一个人躲在后台的楼梯间里,抱着膝盖,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从不让人看见她的眼泪。

过去是,现在也是。

我没有走。

我拉过一张椅子,在沙发旁边坐下,把乐乐抱在腿上。

「我等你们谈完。」我说。

我的态度很明确。

我不插手,但我也不离开。

林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他瞪着我,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公牛。

「你算老几?这是我们林家的事!」

「我是乐乐的爸爸。」我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我儿子在这里受到了惊吓,我有权留下来,确保他妈妈的安全。」

我的声音不大,但客厅里很安静,每个字都清晰地落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涛被我噎了一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晚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坚冰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不紧不慢,仿佛在嘲笑屋子里所有人的焦灼。

我环顾四周。

这间屋子,我曾经那么熟悉。

墙角那盆长势很好的君子兰,是老丈人最得意的宝贝。

电视柜上摆着的黑白全家福,是林晚和林涛小时候拍的,照片里的他们笑得天真烂漫。

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空气中,除了桂花香,还多了一丝尘埃和落寞的味道。

过了很久,林涛大概是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巨响。

「行,既然外人也在这,那咱们就把话说明白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叼在嘴上,刚要点火,看到我怀里的乐乐,又烦躁地把烟塞了回去。

「爸,这房子,必须卖。」

他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喙。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是为了房子。

这栋老房子,是老两口一辈子的心血,也是林晚从小长大的地方。

对她来说,这里不止是砖瓦,是承载了她所有童年和少女时期记忆的容器。

我看向老丈人。

他依然低着头,仿佛没听到林涛的话,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林晚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颤抖。

「哥,我说了,不能卖。这是爸妈的家,爸还住在这里,你让他搬到哪里去?」

「去我那!我那三室两厅,不够他住?再不行,送去好点的养老院,我出钱!」林-涛提高了音量,「你以为我想卖?小军要结婚了,女方家要三十万彩礼,还要市区一套房!我不卖这老房子,我去哪弄钱?我去抢银行啊?」

小军是林涛的儿子,今年二十五了。

「那是你的事,凭什么要卖爸的房子?」林晚也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你儿子结婚,就要牺牲爸的晚年吗?」

「什么叫牺牲?我是让他过得更好!我那是市中心电梯房,不比这破巷子里强一百倍?你就是自私!你就是不想我好!」

「我自私?」林晚气得笑了起来,「林涛,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爸是谁在照顾?你一年回来几次?除了要钱,你还知道什么?」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的内容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揭开这个家庭内部早已溃烂的伤口。

无非是钱,是赡养,是亲情被现实磨损后的不堪。

我抱着乐乐,像一个闯入了别人梦境的局外人,听着这些熟悉的争执。

乐乐在我怀里动了动,小声说:「爸爸,我怕。」

我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别怕,有爸爸在。」

我的声音让他安心了一些,他不再说话,只是把头靠在我的胸口,听着我的心跳。

争吵还在继续。

林涛说他生意周转不灵,急需用钱。

林晚说她可以帮忙凑一部分,但房子是底线,绝对不能动。

「你凑?你拿什么凑?就你那点死工资?」林涛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别忘了,你还带着个拖油瓶!」

他说着,朝我和乐乐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瞬间,林晚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她猛地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是铺天盖地的羞愤和难堪。

我知道,林涛的话,刺中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在意。

真的。

但她不知道。

在她的世界里,这或许是最大的羞辱。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直沉默着的老丈人,在这时,突然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然后,他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向墙角那个布满了灰尘的旧柜子。

他打开柜门,从里面吃力地抱出一个东西。

是一台老式的红灯牌收音机。

红色的木质外壳,漆皮已经斑驳脱落,露出了里面木头的本色。

我认得这台收音机。

是当年老丈人和丈母娘结婚时的物件。

丈母娘去世后,老丈人就再也没碰过它。

他抱着收-音机,走到茶几前,轻轻地把它放下,就像放下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他找来一块抹布,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这台收音机。

林晚和林涛的争吵,戛然而止。

他们都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不解。

「爸,你这是干什么?」林涛忍不住问。

老丈人没有理他。

他擦干净了收音机,然后开始摆弄上面的旋钮。

收音机里发出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像是从遥远的年代传来的回响。

老丈人拧了很久,终于,一个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是一段评弹。

吴侬软语,弦索叮咚,在压抑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又格外安宁。

老丈人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手指在膝盖上,随着评弹的节奏,轻轻地打着拍子。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享受的神情。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镇住了。

林涛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林晚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知道为什么。

丈母娘生前,最喜欢听的就是评弹。

每天下午,她都会和老丈人坐在这院子里,泡上一壶茶,打开这台收音机,听上一段。

那是他们最惬意的时光。

现在,斯人已逝,物是人非。

老丈人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的孩子们,他的选择。

这个家,不能散。

这份记忆,不能卖。

一曲评弹终了。

收音机里又只剩下「滋啦」的电流声。

老丈人睁开眼,看着他的一双儿女。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粗糙而干涩。

「房子,不卖。」

他说。

「你们妈妈……喜欢这里。」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

他或许可以无视妹妹的请求,可以把父亲的沉默当做默许,但他无法反驳一个来自逝者的、无声的抗议。

最终,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一句话没说,摔门而去。

沉重的关门声,像一声迟来的惊雷,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

还有那台仍在发出「滋啦」声的老式收音机。

林晚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她缓缓地坐倒在沙发上,双手捂住了脸。

压抑了很久的哭声,终于从她的指缝间溢了出来。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细碎的、绝望的呜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把怀里已经睡着的乐乐,轻轻地放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给他盖上我的衬衫。

然后,我走到茶几前,关掉了那台收音机。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我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林晚。

她没有接,依旧捂着脸。

我把纸巾放在她手边,然后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静静地陪着她。

我没有说「别哭了」之类的废话。

我知道,她需要发泄。

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工作,生活,一定积攒了太多的委屈和压力。

她就像一个绷得太紧的弹簧,今天,终于在最亲的人面前,断了。

哭了很久,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她放下手,露出一张泪痕交错的脸,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

她拿起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我说,「我只是觉得,你哥太过分了。」

她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他有他的难处。」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只剩下疲惫。

「嫂子前年下岗了,小军的工作也不稳定,一家人的开销都指着他那个半死不活的公司。他也是被逼急了。」

这就是林晚。

即使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也还是会下意识地为别人找理由。

善良,有时候是一种负担。

「但这不是他能逼迫老爷子的理由。」我坚持道。

她没有再反驳,只是低着头,沉默着。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今天,谢谢你。」

「不用。」我说,「我是乐乐的爸爸。」

我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似乎只有这个身份,才能让我的出现,显得名正言顺。

她看着我,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迅速移开。

「很晚了,你带乐乐回去吧。我今晚在这里陪爸。」

我看了看沙发上睡得正香的乐乐,又看了看旁边始终沉默的老丈人。

「我留下来吧。」我说。

「什么?」她愣住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而且,乐乐睡着了,现在弄醒他不好。今晚,我们都留下来。」

我的语气很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林晚定定地看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夜,深了。

老城区格外安静,连车声都听不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我把乐乐抱进了林晚以前的房间。

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

粉色的墙纸,白色的书桌,书架上还摆着她上学时的课本和一些少女读物。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少女时代的味道,干净,清爽,像晒过太阳的棉布。

我把乐乐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小家伙睡得很沉,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我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走出房间,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林晚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什么。

我走过去,看到她在煮面。

锅里热气腾腾,白色的面条在滚水里翻腾。

她往碗里放着酱油,醋,还有一勺红亮的辣油。

「还没吃饭吧?」她没有回头,轻声问。

「嗯。」

「只有挂面了,将就吃点吧。」

「好。」

我们之间,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默契。

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很快就端上了桌。

几根青菜,一个荷包蛋,简简单单,却在这样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暖心。

我吃了一口,味道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咸淡适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酸和辣。

「好吃。」我由衷地赞叹。

她笑了笑,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你还是老样子,口味一点没变。」

「你也是。」我说。

我们默默地吃着面,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碗面下肚,身体和心里都暖和了起来。

林晚收拾了碗筷,我帮她一起洗。

狭小的厨房里,我们并肩站着,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

那种触感,温热,熟悉,又带着一丝陌生的电流。

我们都下意识地躲开了。

气氛,有那么一点点微妙。

洗完碗,我们回到客厅。

老丈人已经回房睡了。

林晚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蜷缩着身体,像一只受了伤的猫。

我也坐了下来,和她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

「以后打算怎么办?」我打破了沉默。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说:「我哥那边,我会再想办法。我还有点积蓄,再找朋友借一点,应该能凑个十万八万的给他。至于房子……」

她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需要钱,可以跟我说。」我说。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抗拒。

「不用。这是我们家的事。」

「林晚,」我看着她,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是离了婚,但我们不是仇人。我们还是乐乐的父母。你的困难,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不想欠你什么。」她的声音很低,但很倔强。

「这不是欠。」我耐着性子解释,「就当我……投资。对,投资。这老房子地段不错,等以后旧城改造,肯定能升值。我算你一股,怎么样?」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精明的商人,而不是一个关心前妻的男人。

她看着我,不说话,眼神里有怀疑,有动摇。

我知道,我的理由很蹩P脚,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让她接受我帮助的方式。

良久,她才轻声说:「让我想想。」

我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夜越来越深。

窗外的桂花香,似乎也越来越浓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聊乐乐最近在学校的趣事,聊彼此工作上的烦恼,聊最近看过的电影和书。

就像一对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只是,我们都刻意避开了那个最核心的话题。

我们自己。

聊着聊着,林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头一点一点的,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看着她熟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还是微微蹙着。

我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我脱下外套,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然后,我走到院子里。

夜凉如水。

月光洒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桂花树上,把斑驳的树影投在地上,像一幅写意的水墨画。

我点了一支烟。

烟雾在清冷的空气中,很快就散开了。

我很少抽烟,只有在心烦的时候。

我靠在树干上,冰凉的树皮硌着我的背。

我仰起头,看着满树细碎的金黄。

那股甜腻的香气,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鼻腔,让我想起很多事情。

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晚,她穿着一条白裙子,站在大学图书馆的书架前,阳光透过窗户,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想起我们第一次牵手,在电影院里,她的手心全是汗,又湿又滑。

想起我们结婚那天,她穿着婚纱,笑着向我走来,眼睛里有星星。

也想起我们离婚那天,我们平静地坐在民政局门口的长椅上,像刚办完一件普通的手续。

「以后,多保重。」她说。

「你也是。」我说。

然后,我们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谁也没有回头。

我们都以为,那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生活不是剧本,没有清晰的起承转合。

那些被我们刻意斩断的线,其实还藕断丝连地缠绕在一起。

因为我们之间,有一个乐乐。

因为我们之间,有十年无法抹去的共同记忆。

我抽完一支烟,掐灭了烟头。

回到客厅,林晚还在睡着。

我没有叫醒她,只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夜,我没有睡。

我就这样坐着,守着她,守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直到天色微明。

第二天早上,我们是被乐乐的笑声吵醒的。

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和外公在院子里玩。

老丈人正在教他打一套很慢的拳,一老一小,动作笨拙,却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林晚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的外套,又看到坐在旁边的我,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你……一晚上没睡?」

「还好。」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昨夜的阴霾,似乎都被这阳光驱散了。

林晚去洗漱,我给乐乐准备了早餐。

简单的牛奶和面包。

我们三个人,加上老丈人,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围坐在餐桌前,吃了一顿平静的早餐。

饭后,我要带乐乐回去了。

临走时,林晚送我们到巷子口。

秋日的阳光很好,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昨天的事,别跟乐乐说。」林晚叮嘱道。

「我知道。」

「我哥那边,我会处理好。你的钱,我不能要。」她还是拒绝了。

我没有再坚持。

我知道她的脾气。

「好。」我说,「但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别再让乐乐打了。」

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乐乐拉着我的手,仰起头,看看我,又看看他妈妈。

「妈妈,你昨天没有打架,对不对?」他小声地问。

林晚的身体一僵。

她蹲下身,摸了摸乐乐的头,眼圈又红了。

「对不起,乐乐,是妈妈不好,吓到你了。」

「妈妈没有和舅舅打架,我们只是……声音大了一点。」

乐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以后不要那么大声说话了,好不好?」

「好。」林晚的声音带着哽咽,「妈妈答应你。」

我看着他们母子,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该走了。

我拉着乐乐的手,转身。

「等一下。」

林晚突然叫住了我。

我回头。

她站在原地,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犹豫,有挣扎,最后,都化作了一句话。

「这个周末,乐乐的家长会,你有空吗?」

我愣住了。

自从离婚后,乐乐的家长会,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去的。

她说,不想让老师和同学觉得乐乐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所以我们总是分开出席学校的活动。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主动邀请我。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神里的期盼。

我点了点头。

「有空。」

她笑了。

那是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明亮。

回家的路上,乐乐坐在副驾上,一直在哼着歌。

车里放着我喜欢的民谣,舒缓的吉他声,流淌在小小的空间里。

阳光透过车窗,在我的眼睑上跳跃。

我忽然觉得,生活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有些结,看似解不开了,但只要你换个角度,换种方式,或许就能找到新的出口。

就像我和林晚。

我们做不成夫妻,但我们依然可以做并肩作战的盟友,做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为了乐乐,也为了那十年无法割舍的过去。

车子开过一个路口,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桂花香。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淡淡的,却钻进了心底。

我想,我工作室里那扇还没完工的老花窗,或许应该雕刻上桂花的图案。

因为,那是我和她故事的开始。

也是我们新的故事,一个正在悄悄生长的,希望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