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供侄子读完大学,他嫌我穷亲戚,他导师却是我当年的部下
发布时间:2025-08-14 00:34 浏览量:2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在侍弄我那几盆新到的建兰。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陈阳”两个字,我擦了擦手,划开接听。
“喂,小姨。”
侄子陈阳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有点含糊,背景里还有些嘈杂的人声,听起来像是在什么饭局上。
“嗯,吃饭呢?”我把一盆“夏荷”转向窗边,让它多晒点太阳。
“对,跟同学……还有女朋友的家人。”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我笑了笑,没戳破。
“挺好的,多跟人学学。”
“那是,”他清了清嗓子,终于说到了正题,“那个,小姨,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先给我转五千?”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五千。
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我才给他三千,这还是在我们这个三线小城的生活标准里算高的。
“又没钱了?上个月不是才给你打过吗?”
“哎呀,那点钱哪够啊,”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不耐烦,“我现在接触的圈子不一样了,同学、朋友,还有我女朋友这边,人情往来都得花钱。今天这个饭局,说是她表哥从国外回来,我总不能空着手来吧?买礼物就花了一千多。”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再说了,我这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以后有出息吗?现在多投资点在人脉上,以后毕业了才能有好门路。小姨,你得有长远眼光。”
长远眼光?
我被他这套逻辑气得有点想笑。
一个大二的学生,跟我谈起了人脉投资。
我心里有点堵,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想当年,他爸妈,也就是我哥我嫂,因为意外走得早。留下才上小学的陈阳,和他那性格软弱的妈。
我那时候还在北京,一家外企的技术总监,忙得脚不沾地。但凡有空,就往老家跑,生怕这孤儿寡母受了委屈。
后来,我干脆辞了职,回到这个小城,盘下这个店面,开了个茶舍。
一方面是厌倦了“996”的福报,想过点自己的生活。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更好地照应他们娘俩。
陈阳从小到大的学费、补习班、兴趣班,哪一样不是我掏的钱?
他妈一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光是维持日常开销就紧巴巴的。
我从没跟孩子计较过这些。
我觉得,我是他小姨,他是我唯一的亲侄子,我拉扯他一把,应该的。
可现在,他这口气,仿佛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在沾他未来飞黄腾达的光。
“小姨?你在听吗?”
“在。”我回过神,声音有些冷。
“那你快点给我转,这边等着结账呢,总不能让人家女方家掏钱吧?多没面子。”
“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蹿了上来。
面子。
他跟我谈面子。
我看着满屋子的茶香和书卷气,一时间觉得有些讽刺。
这些年,我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云淡风轻,几乎忘了当年在职场上杀伐决断的模样。
结果,倒让这小子觉得我就是个守着个破茶馆、没什么见识的“穷亲戚”了。
我点开手机银行,找到他的账号,输了“5000”,点击确认。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冰冷又机械。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这孩子,是我惯坏了。
那年我哥走的时候,陈阳才八岁。
小小的个子,穿着不合身的黑西装,在灵堂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抱着他,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
我对他说:“阳阳,别怕,以后小姨养你。”
他那时候,红着眼睛,像只受惊的小兽,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我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儿子。
他上学,我比他妈还上心。开家长会,只要我在家,都是我去。
老师都以为我是他妈。
他喜欢航模,我托北京的朋友,给他买最新款的。一套下来,抵得上我嫂子一个月的工资。
他妈心疼钱,说了他几句。
他躲在我身后,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我摸着他的头,跟我嫂子说:“没事,嫂子,男孩子有点爱好,是好事。钱我来想办法。”
那时候,我在北京正处在事业上升期,项目一个接一个,奖金也拿到手软。
我总觉得,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要让陈阳跟别的孩子一样,甚至要比他们更好。不能因为没了父亲,就低人一等。
他考上大学那年,我们全家都高兴坏了。
我嫂子拉着我的手,眼泪就没停过。
“小薇,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们娘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拍着她的背,说:“嫂子,说这些干嘛,我们是一家人。”
陈阳也站在旁边,高高大大的一个帅小伙了,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里的感激是真切的。
我给他买了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最新款的手机,把他送上了去大学的火车。
我以为,我的任务,总算完成了一大半。
这孩子,懂事了,成人了,未来可期。
可我没想到,距离,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自从他上了大学,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每次打电话,除了要钱,就是说他又认识了什么“牛人”,参加了什么“高端”聚会。
言语之间,对我这个守着小茶馆的小姨,渐渐多了些不以为然。
他大概觉得,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泡泡茶,看看书,跟街坊邻居聊聊天,清闲又“没价值”。
他不知道,我这个茶馆,会员制的。能进来的,都不是普通人。
他更不知道,我书架上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绝版书,每一本都价值不菲。
我懒得跟他解释。
我觉得,他还是个孩子,眼界窄,正常。
等他踏入社会,自然会明白,生活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直到那次,他放暑假,带着他那个叫“姗姗”的女朋友回家。
我嫂子提前好几天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那天一定早点关店门,回家吃饭。
语气里,是那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讨好的兴奋。
我懂。
儿子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当妈的,自然是想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我特意去超市买了进口水果,又从我自己的酒柜里,拿了一瓶珍藏的红酒。
那天,我嫂子做了一大桌子菜。
鸡鸭鱼肉,摆得满满当-当。
陈阳带着姗姗进门时,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那女孩长得挺漂亮,画着精致的妆,身上穿的裙子,我一眼就认出来,是某个奢侈品牌的当季新款。
她进门,目光在局促的客厅里扫了一圈,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oping的嫌弃。
但她掩饰得很好,脸上挂着甜美的笑。
“叔叔阿姨好。”她没看我,直接对我嫂子喊了。
我嫂子哎哟一声,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陈阳这才懒洋洋地指了指我:“哦,这是我小姨。”
连个名字都懒得介绍。
姗姗这才把目光转向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被通知的远房亲戚。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还是挂着笑。
“你好,快坐。”
饭桌上,成了陈阳和姗姗的个人秀场。
“妈,我跟你说,姗姗她爸可是上市公司的高管。”
“姗姗,你尝尝这个鱼,我妈做的,家常菜,比不上你家的大餐,你别嫌弃。”
“小姨,你这个红酒,多少钱买的啊?口感有点涩。下次我带瓶好酒回来给你们尝尝,我跟我们导师喝过一次法国酒庄的,那才叫真正的红酒。”
我端着酒杯,轻轻晃了晃。
这瓶酒,是我当年一个法国客户送的,80年代的珍酿,价值六位数。
我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我嫂子在一旁,局促不安,一个劲儿地给姗姗夹菜,嘴里不停地说:“姗姗啊,我们家条件不好,委屈你了。”
姗姗倒是很会说话,嘴上说着“阿姨你太客气了,陈阳对我很好”,但那表情,分明写着“你们知道就好”。
一顿饭,吃得我五味杂陈。
我看着对面的陈阳,他正意气风发地对姗姗描述着他未来的宏伟蓝图。
他说他跟的导师,是业内的泰山北斗,手上有好几个国家级项目。
他说他已经跟导师说好了,毕业就跟着导师干,不出五年,就能在这个城市里立足。
他说得唾沫横飞,仿佛成功已经近在咫尺。
姗姗托着下巴,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我嫂子也是满脸的骄傲和自豪。
只有我,像个局外人。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侄子了。
他不再是那个会抱着我的胳膊,撒娇要航模的小男孩了。
他变成了一个……我有点陌生的,急于证明自己,甚至不惜贬低家人的年轻人。
饭后,陈阳送姗姗下楼。
我嫂子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跟我说:“小薇,你看姗姗这孩子怎么样?家庭条件好,人也长得漂亮,我们阳阳真有福气。”
我把杯子里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嫂子,你觉不觉得,陈阳有点变了?”
我嫂子手一顿,叹了口气。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也是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就是……说话直了点。”
她总是在为他找借口。
“他不是说话直,他是眼瞎心盲。”我没忍住,说了重话。
我嫂子没再接话,只是默默地洗着碗。
我知道,她心里都明白。
只是,儿子是她唯一的指望,她不敢深想,也不敢承认。
那次见面后,陈阳跟我要钱的频率更高了。
理由也五花八门。
“小姨,我们专业要买个新的绘图软件,正版的,三千多。”
“小姨,姗姗生日,我得给她买个像样点的礼物吧?她室友的男朋友送的都是名牌包。”
“小姨,我们导师请几个核心学生吃饭,我总不能穿得太寒酸吧?”
每一次,我都想拒绝。
但每一次,电话那头,我嫂子都会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跟我说:“小薇,你就再帮他一次吧。等他毕业了,有出息了,他会报答你的。”
报答?
我从没想过要他报答。
我只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正直、善良、懂得感恩的人。
而不是一个被虚荣和欲望冲昏了头脑的“凤凰男”。
我开始有意识地减少给他的钱。
他要五千,我给三千。
他要三千,我给一千。
他开始跟我发脾气。
“小姨,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觉得我还没毕业,不会挣钱,就看不起我?”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你那个茶馆,一天到晚也没几个人,是不是快开不下去了?”
“我都跟姗姗说了,以后我挣了大钱,给你换个大门面。你怎么就不能支持一下我的前期投资呢?”
听着他在电话里理直气壮的指责,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真想告诉他,我这个“没人来”的茶馆,一年的流水,够他花一辈子。
我真想告诉他,他口中那些所谓的“人脉投资”,在我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但我什么都没说。
哀莫大于心死。
我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没钱了。”
然后就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茶馆里坐了很久。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那些古朴的茶具上,泛着清冷的光。
我想起了我的前老板,一个很睿智的法国老头。
他曾经跟我说:“薇,永远不要用钱去衡量你和一个人的关系。当你们之间只剩下钱的时候,那这段关系,也就走到了尽头。”
那时候,我不太懂。
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和陈阳之间,似乎就只剩下钱了。
真正的爆发,是在一个月后。
陈阳又给我打电话。
这一次,他要十万。
“小姨,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你一定要帮我!”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我们导师手上有个项目,关于人工智能算法优化的,前景特别好。现在项目进入关键期,需要一笔资金。导师说了,谁能拉来投资,以后这个项目的核心成果,就算谁的。姗姗她爸已经答应投二十万了,我还差十万!”
我听着,觉得有些荒谬。
一个大学教授,搞科研项目,需要让学生去拉投资?
还用“核心成果”当诱饵?
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骗局?
“你们导师叫什么名字?”我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张远,张教授!业内的顶尖大牛!你这种天天守着茶馆的人,根本不懂我们这个领域有多前沿!”
张远?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十年前,我还在北京带项目的时候,手下有个刚毕业的愣头青。
专业能力极强,就是性格有点内向,不善言辞。
我当时很看好他,给了他很多机会,也替他挡了不少事。
后来我离职的时候,他还哭得稀里哗啦,说我是他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导师。
那个愣头青,就叫张远。
会是同一个人吗?
我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个项目,你了解多少?看过项目计划书吗?风险评估做过吗?”我下意识地用上了当年审项目的口吻。
电话那头的陈阳愣了一下,随即爆发了。
“你懂什么啊!跟你说这些你明白吗?你以为还是你那个开茶馆的小买卖呢?这是高科技!是未来!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给不给钱就行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心酸、委屈、愤怒,都达到了顶点。
我辛辛苦苦供他读书,指望他成才。
结果,我成了他眼里,一个什么都不懂、只配掏钱的“穷亲戚”。
而他,拿着我的钱,去追逐一个在我看来漏洞百出的“机会”。
甚至,可能是在被一个我曾经提携过的后辈“割韭菜”。
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我不给。”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决绝。
“你说什么?”陈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说,这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
“林薇!你疯了吗?!”他直呼我的名字,“这可是十万块!关系到我一辈子的前途!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我见不得你好?”我气笑了,“陈阳,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从小到大,我对你怎么样?你现在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项目,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前途,就来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
“你……你就是嫉妒!你嫉妒我年轻,嫉妒我能接触到你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圈子!你就是个守着破茶馆,眼界狭窄的中年妇女!”
“啪!”
我挂了电话。
手在抖,心在疼。
中年妇女。
眼界狭窄。
原来,我在他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得搞清楚,那个张远,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张远。
如果不是,那陈阳很可能被骗了。
如果是……
那这件事,就更有意思了。
我翻出手机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老胡”。
我当年在北京的副手,后来自己创业,做得风生水起。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熟悉的大嗓门。
“哟,林总!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我还以为你得道成仙,不问世事了呢!”
我笑了笑,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切入正题。
“老胡,帮我查个人。A大,搞人工智能的,叫张远。”
“张远?有点耳熟……我想想,”老胡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恍然大悟,“哦!是不是当年跟在你屁股后面那个小张?那个技术宅?”
“可能就是他。”
“行,你等我消息。A大那边我熟,一个电话的事。”
挂了电话,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第二天下午,老胡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林总,查清楚了。A大的张远,就是当年那个小张。这小子,可以啊!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已经是他们学院最年轻的博导了。听说手上有好几个重点项目,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
“他人品怎么样?”我问。
“人品?技术宅,能有什么坏心眼。就是……听说有点急功近利,想快点出成果,评职称。拉投资这事,倒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
我明白了。
张远,还是那个张远。
技术是有的,野心也是有的。
只是,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忽悠”的学生,会是我的亲侄子。
而我,就是他学生口中那个“眼界狭窄”的穷亲戚。
生活,有时候比小说还精彩。
我跟老胡道了谢,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
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台面”。
没过几天,我嫂子找上了门。
她一进门,眼圈就是红的。
“小薇,你跟阳阳吵架了?”
我给她倒了杯茶,淡淡地说:“算不上吵架,只是告诉他,我没钱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孩子,现在就指望这笔钱了!姗姗家已经把钱打过去了,就差我们家这十万。阳阳说,要是这事黄了,姗姗可能就要跟他分手!”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嫂子,为了一个可能会分手的女朋友,为了一个听起来就不靠谱的项目,你就要把我们家底都掏空吗?”
“那不是不靠谱!那是阳阳的前途!”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张教授是大人物!阳阳说了,只要跟紧他,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能搬出这个破房子,过上好日子了!”
我看着她被“好日子”三个字迷了心窍的样子,觉得又可悲又可笑。
“嫂子,你冷静点。你见过那个张教授吗?你知道那个项目具体是做什么的吗?你就这么相信陈阳的一面之词?”
“我相信我儿子!我儿子不会骗我!”
“他不会骗你,他只是蠢。”我冷冷地戳破了她的幻想。
“你!”我嫂子气得说不出话,指着我,“林薇,你变了!你变得冷血无情!你不就是嫉妒我儿子有出息吗?你一个女人,没结婚没孩子,守着个破茶馆,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她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
“说完了吗?说完就请回吧。我的茶馆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嫂子愣住了。
她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她在我面前,一直都是被照顾、被迁就的。
她从来不知道,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她最终还是哭着走了。
临走前,她扔下一句话:“林薇,你会后悔的!等我儿子出人头地了,你别想沾我们一点光!”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片荒芜。
后悔?
我只后悔,没有早点让你们看清现实。
我给老胡打了个电话。
“老胡,帮我个忙。A大下个月是不是有个AI领域的峰会?”
“对啊,业内挺重要的一个会。怎么,林总你要重出江湖了?”
“不,我只是想去见个老朋友。”
“顺便,你帮我以‘远方基金’的名义,跟峰会主办方联系一下,就说我们对A大的AI项目很感兴趣,想在峰会期间,安排一次小型的项目路演和投资洽谈会。”
“远方基金?”老胡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搞了个基金?”
“刚注册的。”我轻描淡写地说。
这个基金,其实是我用我这些年的积蓄和投资收益成立的。
本来是想做点公益,或者投一些有潜力但缺资金的文化项目。
没想到,第一次出手,竟然是为了这么一出家庭闹剧。
“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老胡兴奋地说,“林总,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甘于寂寞的人!”
我挂了电话,看着窗外。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阳,张远。
我们,该见个面了。
AI峰会那天,我穿了一身低调的香奈儿套装。
没化妆,只是简单地挽了个发髻。
我没有从正门进去。
而是通过老胡的关系,拿到了VIP通行证,直接进了后台的休息室。
老胡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林总,你可算来了!一切都安排好了。洽谈会就在隔壁的小会议室,A大那边,校长和几个主要院系的负责人都来了,诚意十足。”
我点了点头。
“张远呢?来了吗?”
“来了来了,就在外面呢。我刚还看见他了,正跟他那几个得意的学生吹牛呢。”
老胡说着,朝外面努了努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透过休息室的玻璃门,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张远。
十年不见,他成熟了不少。
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一副学者风范。
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跟在我身后,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愣头青了。
而在他身边,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的好侄子,陈阳。
他正满脸崇拜地看着张远,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不停地记着什么。
他的旁边,站着那个叫姗姗的女孩。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隆重,像只骄傲的孔雀。
看到这一幕,我突然觉得,一切的愤怒和心酸,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只想笑。
发自内心地想笑。
“走吧,老胡。去会会他们。”
我理了理衣领,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洽谈会的气氛很热烈。
A大的校长亲自主持,对我这个“远方基金”的代表,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几个项目负责人轮流上台,用PPT展示着他们的研究成果。
轮到张远的时候,他显得格外自信。
他讲的,正是那个他跟陈阳提过的“人工智能算法优化”项目。
他从技术背景、市场前景、团队优势等几个方面,把这个项目包装得天花乱坠。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但我知道,他这个项目,有个致命的缺陷。
在算法的底层逻辑上,存在一个悖论。
这个悖论,是我当年带他做第一个项目时,就反复跟他强调过的。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没绕开这个坑。
他讲完后,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掌声。
校长带头鼓掌,笑着对我说:“林总,您看,张教授这个项目,是我们学校的明星项目,非常有潜力。”
我笑了笑,没说话。
张远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他大概以为,这笔投资,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坐在他身后的陈阳,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炫耀和得意。
仿佛在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跟的导师!这就是你永远也接触不到的世界!
我清了清嗓子,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张教授,是吗?”我看着张远,缓缓开口。
“是的,林总。”张远连忙点头,态度谦卑。
“你的项目,听起来很不错。但是,我想问一个问题。”
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在你的算法模型里,关于‘非线性动态规划’的部分,你是如何解决‘维度灾难’问题的?据我所知,你采用的‘蒙特卡洛树搜索’算法,在处理超过一百万次迭代后,会出现明显的效率衰减和结果偏差。这个问题,你的项目计划书里,似乎没有提到解决方案。”
我话音一落,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A大的校长和几个负责人,都愣住了。
他们大概没想到,我这个投资人,竟然会问出这么专业,这么一针见血的问题。
张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这个问题,正中他的要害。
这是他这个项目最大的技术难关,他一直没能攻克。
他本以为,靠着华丽的PPT和一堆专业术语,就能蒙混过关。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被一个看似外行的女投资人,当众戳穿。
而坐在他身后的陈阳,更是直接傻眼了。
他张着嘴,愣如木雕。
他大概根本没听懂我问的是什么。
但他看懂了张远的表情。
他知道,他的“无所不能”的导师,被我问住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没有再逼问。
我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脸色煞白的张远,笑了。
“小张,十年不见,长进了不少。都知道自己出来拉投资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弹,在张远和陈阳的耳边炸开。
小张?
张远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疑惑、难以置信。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的脸,仿佛要从我脸上,找出一些熟悉的痕迹。
终于,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林……林总?”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是……林薇总监?”
我笑了。
“看来还没忘。”
“轰!”
张远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让他当众出丑,掌握着他项目生杀大权的“远方基金”神秘老总,竟然会是十年前,那个一手提拔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老领导!
而陈阳,我的好侄子,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看看我,又看看张远。
那个他引以为傲,奉若神明的导师,此刻,正像个做错了事的学生一样,恭恭敬敬地站在我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而那个他鄙夷不屑,天天嫌弃的“穷亲戚”小姨,此刻,正坐在主位上,云淡风轻地喝着茶,掌控着全场的节奏。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都坐吧,别站着了。”
我放下茶杯,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A大的校长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哎呀!原来林总和张教授是旧识啊!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缘分,真是缘分啊!”
张远这才如梦初醒,拉开椅子,拘谨地坐下。
只是,他再也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把目光,转向了我的好侄子。
“陈阳,你不是说,我一辈子也接触不到你的圈子吗?”
“现在,我进来了。你,有什么感想?”
陈阳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旁边的姗姗,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悔恨。
她大概在后悔,那天在我家饭桌上,那些不过脑子的话。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
我看着张远,语气恢复了当年的严厉。
“张远,关于你项目里的那个技术问题,我给你个提示。回去看看你十年前写的毕业论文,特别是第三章第四节。你当年的思路,是对的。只是,你现在太急了,忘了初心。”
张远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林总……我……”
“行了,别说了。”我摆了摆手,“项目计划书,重新做一份。把风险评估和解决方案,写得详细一点。下周一之前,发到我邮箱。”
“如果方案可行,‘远方基金’,会投。”
说完,我站起身,对A大校长笑了笑。
“王校长,今天就到这里吧。后续的事情,我的助理会跟你们对接。”
然后,我没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老胡跟在我身后,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林总,牛!太牛了!你刚才那几句话,简直帅爆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走到走廊尽头,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小姨!”
是陈阳。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对……对不起!”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错了……小姨……我真的错了……”
我静静地站着。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我脚下投下一片光影。
我突然觉得,很累。
我转过身,看着他。
他哭得像个孩子,满脸的泪水和鼻涕。
像极了八岁那年,在我哥灵堂上的样子。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陈阳,”我缓缓开口,“你错在哪里了?”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你错在,你太急于证明自己,以至于忘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
“你以为,认识几个有钱人,混几个高端局,就能让你高人一等。你以为,贬低自己的家人,就能让你显得与众不同。”
“你错了。”
“真正的强大,不是你认识谁,而是你是谁。是你自身的价值,是你的人品,是你的能力。”
“你嫌弃我开茶馆,觉得我没出息。可你不知道,这个茶馆,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我在这里,过得很安逸,很自在。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而你,我的好侄子,你拿着我给你的钱,去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反过来,还要嫌弃我这个给你钱的人。”
“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笑?”
陈阳的头,埋得更低了。
他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我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行了,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他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脸。
“回去吧。好好想想,你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还有,那个叫姗姗的女孩,如果她只是因为你导师的地位,或者你未来的‘钱途’才跟你在一起,那这样的感情,不要也罢。”
说完,我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这一课,足够他记一辈子了。
回到茶馆,我给自己泡了一壶上好的大红袍。
茶香袅袅,驱散了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
我不是圣人。
说不怨,是假的。
但看着陈阳痛哭流涕的样子,我又觉得,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路走错了,只要能及时回头,就还有希望。
至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或许,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亲密无间了。
但这样也好。
经历过这件事,他会真正地长大。
而我,也该彻底放下“大家长”的身份,去过我自己的人生了。
一周后,我收到了张远的邮件。
新的项目计划书,做得非常详尽。
关于那个技术难题,他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解决方案,思路清奇,让人眼前一亮。
看得出来,是下了苦功夫的。
我在邮件里,只回了两个字。
“可。”
资金很快就拨了过去。
后来,我听老胡说,张远的项目,进展得非常顺利,很快就出了成果,拿了好几个大奖。
他也成了A大最炙手可热的学术明星。
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想请我吃饭,都被我婉拒了。
有些关系,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陈阳,他跟那个叫姗姗的女孩,果然分手了。
听说,是在洽谈会结束的第二天。
分手后,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郑重地跟我说:“小姨,谢谢你。也对不起。”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跟我要过一分钱。
他开始靠自己做兼职,拿奖学金,来支付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放假回家,他会主动来我的茶馆帮忙。
擦桌子,洗茶杯,招待客人。
话不多,但眼神里,多了一份以前没有的沉稳和踏实。
我们之间,很少再提起过去的事。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年春节,他没有回家。
他说他要留在学校,跟着一个师兄做项目,积累经验。
除夕夜,他给我发了条很长的信息。
他说,他现在才明白,脚踏实地,才是唯一的捷径。
他说,他很感谢我,不仅养育了他,更教会了他如何做人。
他说,等他以后有出息了,他要给我开一个全世界最大、最好的茶馆。
我看着信息,笑了。
眼眶,却有点湿。
我回复他:
“茶馆不用你开,小姨自己有。你只需要把自己的人生,过得精彩,过得无悔,就够了。”
放下手机,我走到窗边。
外面,烟花绚烂,照亮了整个夜空。
我知道,那个曾经迷失的少年,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而我,也终于可以,安心地,过我自己的,云淡风轻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