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家,婆婆只给老公买卧铺,我转身回娘家,顺手把他们票全退
发布时间:2025-08-14 13:07 浏览量:3
“……乘坐K1073次列车的旅客,请到第二候车室候车……”
声音钻进耳朵里,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清。
我的手指攥着三张薄薄的红色车票,指尖的温度,似乎比车票本身的纸张还要凉。
两张硬座,一张卧铺。
日期、车次、目的地,都对得上。甚至连名字,都烫着一层不易察觉的、电脑打印出来的凸起。
一张是我的,一张是婆婆的,还有一张,是给 Jian Chi 的。
Jian Chi 的那张,是卧铺。
中铺。一个不好不坏的位置,不用爬到最高,也不会被过道里来来往往的脚蹭到。一个体面的,可以安睡的位置。
我和婆婆的,是硬座。
连号的,在车厢中段。一个不好不坏的位置,不好到可以看见窗外的风景,也坏不到紧挨着洗手间。
Jian Chi 去买水了,临走前把票塞给我,叮嘱我看好行李。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拥挤的人潮里,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
婆婆坐在我旁边的行李箱上,正低头专注地用手机看着短视频。外放的声音很大,喜庆的音乐和夸张的笑声穿透广播的嗡鸣,在我耳边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她看得很高兴,嘴角咧着,露出两颗镶了金边的假牙。
我把那三张票在手心里摊开,又合上,再摊开。
红色的纸面,在候车大厅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我忽然想起去年。
去年过年,也是这样,在同一个火车站,差不多的时间。
那次 Jian Chi 的公司临时有事,我和婆婆先回去。票是我在网上抢的,两张卧铺下铺,连在一起。我怕她年纪大,坐长途车辛苦,特意调了闹钟,守着放票的时间点抢的。
接到她的时候,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脸上的表情却淡淡的。
她说:“怎么买了卧铺?多浪费钱。我和你,坐硬座就行了。年轻人,要懂得节俭持家。”
我笑着说:“妈,没多少钱,路上十几个小时呢,您休息好才重要。”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火车上,她躺在铺位上,翻来覆去,不住地唉声叹气。
“这被子,一股子味道。”
“枕头太高了,睡得我脖子疼。”
“过道里人走来走去的,吵死了,怎么睡得着?”
后半夜,她索性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我被她的动静弄醒,轻声问她怎么了。
她瞥了我一眼,说:“没事,我就是心疼钱。这一个铺位,够我们买多少斤肉了。你啊,就是不会过日子。”
那一刻,卧铺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火车碾过铁轨的“哐当”声,规律得像节拍器。
我看着她鬓边新添的白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想,她只是节俭惯了。
就像她总说,我买的水果太贵,不如菜市场的应季货;我穿的衣服太花哨,不如纯棉的耐穿。
Jian Chi 总说:“我妈就是那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我信了。
我相信,那些看似挑剔的话语背后,藏着的是一种属于她那个年代的、别扭的关心。
可现在,我看着手里的三张票,那张孤零零的卧铺票,像一根细细的针,扎进了我的眼睛。
原来,不是卧铺不好。
也不是节俭不节俭的问题。
只是,那个可以舒舒服服躺着的人,不应该是我。
婆婆的短视频终于刷完了,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我的视线。
“看什么呢?票拿好,别弄丢了。”她语气平常地说。
我把票递到她面前,让她自己看。
她接过去,只扫了一眼,就把那张卧铺票抽了出来,和另外两张分开,仔细地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然后,她把那两张硬座票递还给我。
“你的,还有我的,收好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排练过无数次。
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或者不自然。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像一块石头,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井里。
J.C.回来了,手里拿着三瓶矿泉水。
“来,妈,喝水。”他把一瓶递给婆婆,又把另一瓶递给我。
他的手指温暖而干燥,触碰到我冰凉的指尖时,他愣了一下。
“怎么手这么凉?”他问。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看着他,看着他那张熟悉的、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脸。
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和关切。
我忽然很想问他,你知道吗?
你知道你的票是卧铺,而我和你母亲是硬座吗?
你知道,这是她亲手去买的票吗?
你知道,在你母亲心里,我和她,是需要坐十几个小时硬座,为你“节俭持家”的人,而你,是那个需要被特殊照顾、需要好好休息的宝贝儿子吗?
这些问题,像鱼刺一样,卡在我的喉咙里。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候车大厅的广播又响了,这一次,是催促我们检票的声音。
婆婆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精神抖擞地说:“走了走了,检票了。”
她率先拎起自己的小包,朝着检票口走去。
J.C.也开始收拾东西,他把两个大行李箱并排放在一起,准备一手拖一个。
“老婆,走了。”他回头催促我。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脚下像生了根,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周围的人潮开始涌动,像退潮的海水,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去。我们成了人潮中的孤岛。
“怎么了?”J.C.终于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放下行李,走到我面前,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映出我自己的脸。一张平静到有些麻木的脸。
“我不走了。”我说。
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J.C.愣住了。“什么?”
“我说,我不跟你们回去了。”我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大了一些。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闹什么脾气?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不回家,去哪儿?”
“我回我妈家。”我说。
“你……”他似乎有些语塞,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走到检票口的母亲,又转回头看着我,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行不行?别在这儿闹,让人看笑话。”
回家?
哪个家?
是那个需要我坐十几个小时硬座才能抵达的家吗?
是那个在饭桌上,婆婆会把最后一块排骨夹到他碗里,然后对我说“女孩子家,少吃点肉,保持身材”的家吗?
是那个我每次精心准备了礼物,都会被评价为“华而不实”,而他随手买的保健品,却能被供上神坛的家吗?
一幕幕画面,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我的脑海里闪过。
那些我曾经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在意”的细节,那些我用“文化差异”“代沟”来解释的瞬间,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和尖锐。
它们不再是孤立的点,而是连成了一条线,一条指向“你不属于这里”的清晰的线。
“J.e.,我们之间,可能真的有点问题。”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有什么问题,比过年回家还重要?”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是啊,还有什么,比他过年回家更重要呢?
我忽然就笑了。
那笑声,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有点涩,有点凉。
“很重要。”我说,“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然后,把我那张硬座票,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抽了出来。
他的口袋很暖,票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你和你妈,回去吧。路上小心。”
说完,我转身就走。
没有丝毫的留恋。
身后,传来J.C.错愕的叫喊声。
“你去哪儿!你给我回来!”
我没有回头。
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售票大厅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脚下的地面,仿佛不再是冰冷的瓷砖,而是一条通往自由的路。
售票大厅里的人比候车室少一些,但依旧嘈杂。
我走到退票窗口,排在队伍的末尾。
前面的人,有的在焦急地打电话,有的在和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争论着什么。
轮到我的时候,我把那张属于我的硬座票,递了进去。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问:“为什么要退票?”
“行程有变。”我平静地回答。
她接过票,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然后把扣除手续费的钱和一张凭证递了出来。
我接过钱,却没有立刻离开。
我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一个念头,像一颗疯狂的种子,在我的脑海里破土而出,迅速长成参天大树。
我为什么,只退我自己的票?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无法抑制。
我的心脏,开始“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一旁,打开了手机上的订票软件。
J.e.的身份证号,婆婆的身份证号,我都记得。
我们一家人的信息,都保存在我的常用联系人里。为了方便,为了我能随时帮他们抢票、订票。
我曾经以为,这是一种亲密的证明。
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
我找到他们的订单。
那张卧铺,那张硬座,安安静静地躺在“待出行”的列表里。
退票按钮,是橙色的,很醒目。
我的手指,悬停在那个按钮上,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和J.e.之间,那根看似坚韧的线,可能就真的要断了。
意味着,这场持续了三年的、我努力扮演“贤惠儿媳”的戏,就要以这样一种堪称狼狈的方式,提前落幕了。
值得吗?
为了一个卧铺座位?
不。
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
从来都不是一个座位的问题。
就像压垮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之前,每一根,每一根,被我忽略,被我忍受,被我强行压下去的稻草。
我想起了我们结婚前,J.e.带我第一次去他家。
那是一个冬天,很冷。
我提着精心挑选的礼物,站在他家门口,紧张得手心冒汗。
开门的是他母亲。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像X光,要把我从里到外扫个遍。
那顿饭,她做了很多菜。
J.e.爱吃的红烧肉,J.e.爱喝的鲫鱼汤,J.e.从小就喜欢的可乐鸡翅。
满满一桌子,几乎没有一个是我爱吃的。
我默默地吃着白米饭,夹着面前唯一一盘素炒青菜。
J.e.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
“尝尝,我妈做的红烧肉,一绝。”
我刚要说谢谢,婆婆就开口了。
“别给她夹,你看她瘦的,跟个小鸡仔似的,哪儿吃得下这么油腻的东西。”
她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但她的眼神,却不是。
J.e.尴尬地笑了笑,把筷子收了回去。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回去的路上,J.e.跟我道歉。
“我妈说话直,你别介意。她其实没恶意。”
“没恶意”这三个字,成了后来所有不愉快的挡箭牌。
她会在我给J.e.买了一件新衬衫时说:“哟,这颜色,显黑。还是我上次给他买的那个蓝色好看,显精神。”
她会在我升职加薪,开心地和J.e.分享时,在一旁凉凉地说:“女孩子家,事业心那么强干什么?早点生个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正经事。”
她会在我周末想和J.e.去看场电影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她腰疼,让他赶紧回去陪她。
而J.e.,永远都是那句话。
“她是我妈,我能怎么办?”
“她年纪大了,你就多让着她点。”
“她就是嘴上说说,你别当真。”
我让了。
我真的让了很多很多次。
我让出了我的喜好,我的事业心,我的二人世界。
我以为,我的退让,能换来家庭的和睦,能换来J.e.的理解和爱护。
但现在我明白了,退让,换不来尊重。
换来的,只会是得寸进尺。
换来的,就是一张硬座票。
它像一个巴掌,响亮地打在我的脸上,告诉我,在这个家里,你永远是个外人。你的辛苦,你的付出,你的感受,都是不重要的。
我的手指,不再犹豫。
我用力地,按下了那个橙色的“退票”按钮。
屏幕上跳出一个确认弹窗。
“您确定要退订吗?”
我点了“确定”。
页面跳转,显示“退票成功”。
四个绿色的字,像是一道赦免令。
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同时,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朝着火车站出口走去。
身后,是J.e.和他的家。
身前,是我自己的路。
我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哪里,但我知道,我必须走下去。
走出火车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像一场无声的烟火。
冷风吹在脸上,有点疼,但却让我觉得无比清醒。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高铁站。”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问:“小姑娘,一个人啊?过年不回家吗?”
我笑了笑,说:“回啊,回我自己的家。”
从这个城市到我父母家,坐高铁只需要两个小时。
我以前很少回去。
因为J.e.总说,过年,当然是要回男方家的。这是规矩。
我曾经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是我妈从小就念叨在我耳边的话。
但现在,我不想再遵守这些所谓的“规矩”了。
高铁站里灯火通明,比刚才的火车站要新,要亮。
我买了一张最近一班车的票。
二等座,靠窗。
坐在候车室里,我给J.e.发了一条信息。
“你和你的妈的票,我退了。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联系我吧。”
我没有说“我们离婚吧”。
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一时冲动就能做出的决定。
婚姻不是一张火车票,说退就能退。
它牵扯到两个家庭,牵扯到太多复杂的情感和利益。
但我需要一个空间,一个不被打扰,可以让我自己好好想一想的空间。
我需要让他,也好好想一想。
想一想,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手机很快就响了,是J.e.打来的。
我按了静音,没有接。
他锲而不舍地打来第二个,第三个。
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最后,他发来一条很长的信息。
“你到底在闹什么?就为了一张卧铺票?我妈年纪大了,我让她坐卧铺有什么不对?你能不能懂点事?我把我的卧铺票给你换,行不行?你现在在哪儿?赶紧回来!”
我看着那条信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读完,只觉得一阵悲哀。
他还是不懂。
他以为,这只是一张票的问题。
他以为,只要把卧铺让给我,问题就解决了。
他甚至觉得,是我“不懂事”。
原来,在他心里,我和他母亲之间,是可以用来“换”的。
原来,所谓的“懂事”,就是要我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不公,还要面带微笑地感谢他的“大度”。
我把手机关机了。
世界,瞬间清净了。
高铁准时进站。
我随着人流走上车,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车厢里很暖和,座椅很软。
我把头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的站台。
有人在依依不舍地告别,有人在满怀期待地张望。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火车缓缓开动。
城市的灯光,在窗外迅速地向后退去,变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晕。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不是在为J.e.哭,也不是在为我那段可能要走到尽头的婚姻哭。
我是在为过去三年的自己哭。
为那个,努力想要融入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家庭,却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自己。
为那个,一次次降低底线,一次次委曲求全,却换不来半点尊重的自己。
为那个,傻傻地以为,只要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的自己。
眼泪很烫,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领上,很快就变凉了。
我没有擦。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让眼泪尽情地流。
就当是,和过去的自己,做一场正式的告别。
车厢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邻座翻书的声音,和远处小孩的几声梦呓。
我的思绪,也随着火车的节奏,飘回了很远的地方。
我想起了我和J.e.刚认识的时候。
那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牛仔裤,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弹着吉他。
唱的是一首很老的民谣。
他的声音很好听,干净,温暖,像午后的阳光。
我就是被那个声音吸引的。
聚会结束后,他主动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他说:“你很特别,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后来我问他,我哪里不一样。
他说:“你很安静,但你的眼睛里,有光。”
那时候,我们真的很美好。
他会为了见我一面,坐两个小时的地铁,横跨整个城市。
他会记得我所有不经意间说过的话,在我生日的时候,送我一直想要的那个牌子的相机。
他会在我加班到深夜的时候,带着热腾腾的夜宵,出现在我公司楼下。
他说:“我不想让你一个人。”
我以为,我找到了那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我们谈了两年恋爱,顺理成章地见了家长,结了婚。
我以为,婚姻,是爱情的延续。
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
婚姻,是另一场修行。
而这场修行里,最大的考验,不是他,而是他的母亲。
我们的婚房,是两家一起出钱买的。
装修的时候,婆婆全程“监工”。
我喜欢的北欧简约风,被她改成了她钟爱的中式红木风。
她说:“年轻人懂什么?红木的,大气,保值。”
我喜欢的开放式厨房,被她砌了一堵墙。
她说:“油烟那么大,不健康,还把家里弄得脏兮兮的。”
我选的浅色沙发,被她换成了深色的皮质沙发。
她说:“浅色的不耐脏,你们年轻人又懒,到时候还不是我来收拾。”
J.e.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最后,他总是那句话:“听我妈的吧,她有经验,她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
这五个字,像一个紧箍咒。
我忍了。
我想,房子只是一个住的地方,只要我们两个人感情好,住在哪里都一样。
可是,当我们的生活,被她无孔不入地渗透时,我发现,我错了。
她有我们家的备用钥匙。
她会不打招呼,就直接开门进来。
有一次,我周末在家休息,穿着睡衣在客厅里看电影。
门“咔哒”一声开了,婆婆拎着菜走了进来。
我当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都几点了,还穿着睡衣?像什么样子!赶紧去换衣服!”
她的语气,像是在训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当时又窘又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躲进卧室,换好衣服出来,她已经像个女主人一样,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冰箱里怎么都是些速冻食品?不健康!我买了新鲜的鱼,中午给J.e.炖汤喝。”
她一边说,一边把我买的那些酸奶、沙拉,都从冰箱里拿了出来,堆在桌上。
“这些东西,又凉又没营养,女孩子家少吃。”
我看着那些被她“嫌弃”的食物,感觉自己的生活,也被她这样粗暴地对待着。
我跟J.e.抗议。
我说:“能不能让你妈下次来之前,先打个电话?能不能让她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J.e.叹了口气。
“她就是这个习惯,改不了了。她也是好心,想来给我们做顿饭。你多理解一下。”
理解。
又是理解。
我到底要理解多少,才能填满他们母子之间那份理所当然的亲情?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害怕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害怕看到她那张写满了“你应该”的脸。
我跟J.e.说,我们搬出去住吧。
我们自己租个小点的房子,离公司近一点,也清净一点。
J.e.的反应很激烈。
“搬出去?你让别人怎么看我?说我不孝顺,把自己的妈一个人扔在家里?”
“她不是一个人,爸不是还在吗?”
“那不一样!我爸一个大男人,哪儿会照顾人?”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无力。
在他心里,他的母亲,是需要他寸步不离地守护的。
而我,这个所谓的妻子,却需要不断地退让和牺牲,来成全他的“孝心”。
我们的争吵,越来越多。
为了他母亲随口的一句话,为了她一个不请自来的行为。
每一次争吵,都像是在消耗我们之间本就不多的情分。
我变得越来越沉默。
我不再和他分享工作上的事,也不再和他讨论未来的计划。
我们之间,只剩下了一些日常的、程序化的对话。
“今天吃什么?”
“我妈说晚上过来吃饭。”
“水电费该交了。”
“我妈已经交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寄居在别人家里的租客。
这个家,是J.e.和他母亲的。
而我,只是一个外人。
高铁到站的提示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两个小时,过得真快。
我拿起背包,随着人流下车。
站台上,吹来的风,带着家乡特有的、湿润的气息。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郁结,都消散了不少。
我没有告诉爸妈我回来了。
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从高铁站打车回家,只需要二十分钟。
车窗外,是熟悉的街景。
新开的奶茶店,翻修过的街心公园,还有那家我从小吃到大的馄饨店,依旧亮着温暖的灯。
一切,都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
我付了钱,拖着行李箱,往里走。
我们家住在三楼。
我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看到了自家厨房窗户里透出的、橘黄色的灯光。
还有隐隐约约的、饭菜的香气。
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我慢慢地走上楼梯。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我的脚步声,一盏一盏地亮起。
像是在欢迎我回家。
我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门。
客厅里,我爸正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我妈系着围裙,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老头子,吃饭了!别看你那报纸了,字比蚂蚁还小,看得清吗……”
她的话,在看到我的时候,戛然而止。
盘子在她手里晃了一下,汤汁都差点洒出来。
“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爸也抬起了头,看到我,惊讶地推了推眼镜。
“囡囡?你怎么……不是说,跟J.e.他们一起,明天才到吗?”
我看着他们俩脸上那份真切的、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关切,再也忍不住,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我扔下行李箱,冲过去,抱住了我妈。
“妈,我回来了。”
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妈被我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盘子也顾不上了,赶紧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然后反手抱住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哭什么呀?”
她的手,在我背上轻轻地拍着,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的怀抱,温暖,厚实,带着一股淡淡的油烟味。
那是家的味道。
我爸也走了过来,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是不是跟J.e.吵架了?别哭别哭,有话好好说。爸给你做主。”
我趴在我妈的肩膀上,把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哭了很久,直到感觉自己都快脱水了,才慢慢停下来。
我妈扶着我,坐到沙发上,又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先喝口水,暖暖身子。到底怎么回事,跟妈说说。”
我捧着水杯,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我把火车站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他们。
从那三张火车票开始,到我退掉所有的票,再到我关掉手机,坐上回家的那趟高铁。
我讲得很平静,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渲染自己的委屈。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说完,客厅里一片寂静。
我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紧紧地抿着嘴,一言不发,但胸口在剧烈地起伏。
我妈的眼圈,红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心疼地说:“我苦命的囡囡啊,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早点跟家里说?”
“我怕你们担心。”我说。
“担心?我们是你爸妈,不为你担心,为谁担心?”我爸终于开口了,声音很沉,“这家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啪”的一声,把报纸拍在茶几上。
“这婚,必须离!我们家的女儿,不是给人这么作践的!”
我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一暖,但还是摇了摇头。
“爸,离婚的事,我想自己做决定。我只是……现在很乱,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我妈拉着我的手,说:“好,不想就不想。什么都不用想。就安安心心在家里住着。这里才是你的家,谁也别想欺负你。”
“对!”我爸也说,“就在家住着!我倒要看看,那个小子,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
那天晚上,我妈给我做了一大桌子我爱吃的菜。
可乐鸡翅,糖醋排骨,油焖大虾,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藕汤。
她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把我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多吃点,你看你瘦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
我爸也给我夹了一块排骨。
“吃,多吃点。在自己家,不用客气。”
我吃着熟悉的饭菜,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关心,感觉自己像是漂泊了很久的船,终于回到了港湾。
晚上,我睡在自己从小到大的房间里。
房间还是老样子,书桌上还摆着我上学时的照片。
照片里的我,扎着马尾辫,笑得没心没肺。
我躺在床上,盖着晒过太阳的、有阳光味道的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是我这几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地板上,亮堂堂的。
我打开了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J.e.的。
还有十几条未读信息。
一开始,是质问和命令。
“你到底在哪里?快给我回电话!”
“你把票退了是什么意思?我妈现在还在火车站等我!你是不是疯了?”
“你赶紧给我回来!别逼我发火!”
后来,语气慢慢软了下来。
“老婆,我错了,行不行?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先回来,我们好好谈。”
“我妈年纪大了,她做事可能确实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知道你委屈,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的情绪。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最后一条,是今天早上发的。
“我到家了。我妈也很着急,她知道你生气了,让我跟你道歉。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了给我买卧铺。老婆,你回个信息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习惯了。
又是习惯了。
一个多么轻飘飘的词,就可以把所有的不公和伤害,都一笔带过。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已经没有了波澜。
我没有回复。
我起床,洗漱,然后走出房间。
我爸妈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看到我出来,我妈赶紧说:“醒了?饿不饿?锅里给你留了早饭。”
我爸指了指茶几上的手机,说:“刚才,你婆婆打电话到我这里来了。”
我愣了一下。“她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拐弯抹角地,先是问你是不是回来了,然后就说,都是误会,说她不知道你会那么在意一张票。还说,J.e.昨天在火车站找了你很久,一晚上没睡,今天早上才坐最早一班车回去的。”我爸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她还说,”我妈接过话头,“让我们劝劝你,别不懂事,大过年的,赶紧回去。她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一家人。
我咀嚼着这三个字,觉得有些好笑。
在我需要被当成“一家人”来尊重的时候,他们把我当外人。
现在,我不想再当这个“一家人”了,他们又开始跟我谈“一家人”的情分了。
“那你们怎么说的?”我问。
“我还能怎么说?”我爸哼了一声,“我告诉她,我女儿现在就在自己家里,哪儿也不去!她受了委含,我们当父母的,得给她撑腰!我还告诉她,有什么事,让她儿子自己上门来谈!别让她一个长辈,在这里和稀泥!”
我妈也说:“对!你爸说得对!这件事,必须让J.e.自己来解决。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我看着我爸妈坚定的样子,心里暖洋洋的。
有家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无比惬意。
我陪我妈去逛街,买新衣服。
我陪我爸去公园下棋,看他和他那些老伙计们“厮杀”。
我去了那家从小吃到大的馄饨店,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荠菜鲜肉馄饨。
老板娘还认得我,笑呵呵地问我:“小姑娘,结婚了伐?老公对你好不好啊?”
我笑着说:“挺好的。”
我没有说实话。
因为我知道,这些善意的关心,不需要用我那些糟心事来回答。
J.e.没有再给我打电话。
他可能,也在等。
等我气消了,自己回去。
或者,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来找我。
我不在乎。
我现在,只想好好享受这段难得的、属于我自己的时光。
大年三十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包饺子。
我爸擀皮,我妈调馅,我负责包。
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喜庆的音乐,充满了整个屋子。
我包的饺子,奇形怪状的,有圆的,有扁的,还有的像个小飞碟。
我爸妈看着我的“杰作”,笑得前仰后合。
“你这丫头,从小动手能力就差。”我爸笑着说。
“没事,丑是丑了点,能吃就行。”我妈安慰我。
我们一边包,一边聊天。
聊我小时候的糗事,聊他们年轻时的爱情故事。
客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们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会是谁?
我爸走过去,通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回头,给了我一个复杂的眼神。
“是J.e.。”他说。
我的心,咯噔一下。
他还是来了。
我妈看了我一眼,问:“让他进来吗?”
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让他进来吧。”
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
我爸打开了门。
J.e.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他看起来很憔悴,胡子拉碴的,眼窝深陷,像是好几天没睡好觉。
他看到我,眼神很复杂。有愧疚,有疲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爸,妈。”他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
我爸没理他,转身回了沙发。
我妈的表情也冷冷的,没有说话。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J.e.尴尬地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来,把礼品放在墙角。
“囡囡。”他走到我面前,轻声喊我的名字。
我没有看他,继续低头包着手里的饺子。
“我知道错了。”他说,“我不该让你受委屈。我妈她……她年纪大了,思想有时候转不过弯,你别往心里去。”
又是这套说辞。
我心里冷笑一声,手上却没停。
“我这次来,是专程来跟你道歉,接你回家的。”他继续说,“我们回家,好好过年,行吗?”
回家?
我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他。
“J.e.,你觉得,我们的问题,只是回个家,就能解决的吗?”
他愣住了。
“那……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反问他,“我什么都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过一种,被当成一个平等的、独立的、受尊重的人来对待的生活。这个要求,很高吗?”
“我没有不尊重你啊!”他急切地辩解。
“没有吗?”我放下了手里的饺子皮,站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在你母亲一次次用‘为你好’的名义,干涉我们生活的时候,你在哪里?在你母亲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和你一起,为你的‘舒适’而牺牲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J.e.,你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她的强势,习惯了她的安排,也习惯了我的退让和沉默。”
“你所谓的‘爱’,所谓的‘家庭’,是以我的委屈和牺牲为前提的。这样的家,我不想回了。”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剖开了我们之间那层虚伪的和平。
J.e.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爸在一旁,冷冷地开口了。
“J.e.,我女儿,是我们家的宝贝。我们从小到大,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我们把她交给你,是希望你能像我们一样,疼她,爱她,保护她。不是让你,让你妈,这么欺负她的。”
“如果你连自己老婆都护不住,那你就不配当一个男人!”
我爸的话,说得很重。
J.e.的头,垂得更低了。
客厅里,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只有电视里,还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着喜庆的歌舞。
过了很久,J.e.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爸,妈,囡囡,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
“过去,是我太懦弱,太糊涂。我总想着,一边是我妈,一边是我老婆,我谁也不想得罪,结果,却把你们都得罪了。”
“尤其是囡囡,我让她受了太多的委屈。”
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囡囡,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不跟妈一起住了。我们搬出去,租房子住。你想把家里装修成什么样,就装修成什么样。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以后,我们的小家,你说了算。”
“我妈那边,我会去跟她好好谈。我会告诉她,你是我妻子,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她必须尊重你。如果她做不到,那我们就少回去。”
“我发誓,以后,我一定把你放在第一位。我一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恳切和真诚。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低姿态的样子。
也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说实话,我的心,动摇了。
我爱他吗?
我想,还是爱的。
如果不爱,我就不会在他母亲一次次的刁难下,坚持这么久。
如果不爱,我就不会在退掉那张票之后,心里还存着一丝不舍。
我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我妈走过来,拉了拉我的手。
“囡囡,别急着做决定。让他先回去吧。你也好好想想。”
我爸也说:“对。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们得看他以后的行动。”
J.e.也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快就原谅他。
他点了点头,说:“好。爸,妈,囡囡,那我先回去了。我等你的答复。”
“这个年,你就在家好好过。等过完年,我再来接你。”
说完,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他带来的那些礼品,还堆在墙角,没有人动。
门关上后,我妈叹了口气。
“这孩子,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我爸却还是板着脸。
“听其言,观其行。别被他几句好话就哄了回去。”
我笑了笑,说:“爸,妈,我知道。”
这个年,我最终还是在娘家过的。
除夕夜,我们一家三口,吃着奇形怪状但味道很好的饺子,看着春晚,守岁到十二点。
新年的钟声敲响时,窗外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声。
我收到了一条J.e.发来的信息。
“老婆,新年快乐。我爱你。”
我看着那条信息,犹豫了很久,最后,回了两个字。
“同乐。”
我没有说“我也爱你”。
因为我知道,爱这个字,很重。
它不应该只是一句挂在嘴边的情话,更应该是一种,落实到行动里的责任和担当。
我不知道,J.e.能不能做到他所承诺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但是,经历过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女人在婚姻里,可以妥协,可以退让,但绝对不能失去自我,不能没有底线。
你的善良,必须带点锋芒。
你的忍让,必须有个限度。
因为,不是所有的退一步,都能换来海阔天空。
有时候,换来的,可能只是对方的得寸进尺,和更深的深渊。
只有当你自己,先学会爱自己,尊重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完整的人来对待时,你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才能拥有,真正平等和幸福的亲密关系。
至于我和J.e.的未来……
那就交给时间吧。
我想,时间,会给我最终的答案。
而现在,我只想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属于我自己的,宁静和自由。
窗外的烟火,还在继续。
一朵一朵,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绚烂而短暂。
像极了,我们曾经的爱情。
但我希望,我们的未来,能像此刻,我身边的这盏灯。
不求多么耀眼,但求,能一直,温暖而明亮地,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