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失忆书生当相公后,他恢复记忆竟是权倾朝野的刑部尚书〉

发布时间:2025-07-20 17:01  浏览量:3

我捡了个失忆书生作相公,他很俊俏,就是有点矫情。

糖醋里脊放多了醋。

「这才多长时间,娇娇就不上心了,果真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咳嗽时没有及时递水。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我缠绵病榻,倒是拖累娇娇寻找第二春了。」

我扶额,大哥,你只是染了点风寒。

恢复记忆后。

得知他是最年轻的刑部尚书,我连夜打包行李跑路。

却被他堵在床头,咬牙切齿道:「娇娇,你知道刑部有多少审问犯人的刑具?」

「你若敢跑,我不介意带你去见识一下。]

还没等我回答,这位向来清冷矜贵的刑部尚书猩红了眼眶,「娇娇,别丢下我。」

1

我赶上了二十一世纪穿越大军。

特别一点的是——我是胎穿的。

穿越第二天,我就呱呱坠地。

彼时的我只是一个小肉团子,不会言,不会跑,亲眼目睹自己被奶娘狸猫换太子。

可怜兮兮的就这样被扔到了乱葬岗。

恰逢我爹进京买猪崽子,顺带把我捡了回家。

每回我爹喝醉总是嚷嚷道:「哪个天杀的,将小奶娃丢在大雪天,不想养就管好下半身的如意棒,再招摇过市,老子给你阉掉。」

老头这话说得不假,他确实是十里八村阉猪的好手,就是不知道阉人怎么样。

开玩笑,我知道他这是心疼我。

当初我被扔到乱葬岗,身上就裹着个单薄的襁褓,小脸冻得苍白,大夫直言没救了,他偏不信,将娶媳妇的家底交代出去,我到底是养活了。

只不过我没告诉他的是,当初我见是一大胡子彪头大汉将我捡去,我自觉放弃了求生欲望。

不要问,问就是,我爹长得太像吃小孩的了。

就这样我们爷俩相依为命。

凭着上辈子吃货的天赋,我将猪肉做得远近闻名。

糖醋里脊、糖醋排骨、四喜丸子、油炸猪里脊、猪肉炖粉条……

天南海北,八大菜系,慕名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几年下来,在这惜福镇站稳了脚跟,倒也攒下不少家业。

不过我爹最近愁容满面,因为我年满十八还未出嫁。

这个朝代十四及笄后,就会有媒婆说亲,十六当母亲的已然不少。

我长得倒也不错,类似于林黛玉般弱柳扶风,恰好是读书人追求的佳人模样。

早年间,总有人爬上我家墙头大声吟唱,甚至还有书生许诺考取功名,定不负卿卿。

我扶额,难道这群人忘了『有辱斯文』这四个大字怎么写。

被骚扰到不耐烦后,我让小厮拉出一头活蹦乱跳的猪,当街表演宰杀。

开水烫毛、放血,开膛破肚,一气呵成。

总算将这些人镇住,绝了要娶我的心。

开什么玩笑,姐姐这辈子可没打算嫁人。

如今我有颜有钱又有闲,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我看上的是树后面的整片森林。

这有什么错,我只不过想给所有男生一个家。

2

进了腊月,猪肉的生意越发火热。

今早我爹将四头宰好的猪绑到马车上,吩咐我将猪肉送去鹿鸣山。

鹿鸣山中全是土匪,早前老头也是其中一员,只不过有了我,就金盆洗手,下山做生意了。

江湖人最讲究道义,逢年过节总会来往送礼。

我驾马车路过鹿鸣山的地盘,瞧见胡子刘带着一群人围着一辆马车。

马车四分五裂,破败不堪。

车旁躺着一个男子,远远看去,一袭白衣,书生打扮。

「啧啧。」

在大雪铺山的天气,穿一身白衣出门的人,不是脑残就是矫情。

我慢悠悠赶着马车往前走去,仔细一瞧,瞬时就呆愣住了。

这书生!长得当真是……真是……够俊俏!

白皙的脸庞,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这,这哪里是人,这根本就是妖精。

真是应了那句诗词——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好看!太他妈好看了!

我疑惑地看向一旁的胡子李。

据我所知鹿鸣山的土匪都是一群有讲究的,向来劫富济贫,从不祸害普通百姓。

胡子李无措地摊开双手,「娇姐,今早大当家料到你会来送肉,雪天难行,吩咐我等在山下,谁知到这儿,就碰上他了。]

我走近书生,发现他胸前外衣上渗着斑斑血迹,伸出手指去探他鼻息,指头一暖,还活着。

招呼人把他架上马车,车上没有剩余空间,只能让他躺在肥猪身上。

寻了寨子一空余房间将他安顿好,叫了山上的跛脚郎中。

他倒是命硬,马车散架成那个状态,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现在还没有醒,是因为天寒地冻,晕了过去。

半炷香的时间,他醒了过来。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这是哪里?你是谁?我又是谁?」

我瞪大双眼,扭头一脸疑问看向跛脚郎中。

经过一番检查,他摸着胡子,意味深长道:「这位公子先前摔下马车时,可能撞到了头部,失忆了。」

「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我急忙问道。

郎中摇摇头,「不好说,少则半月,多则一辈子。」

我眼睛一亮,喜上眉梢,莫不是老天爷可怜我上辈子至今未曾有过男人,特地送我一个。

他头发半束,未曾绾髻,说明没有娶妻。

书生虽然对此感到陌生,但根据我们的谈论听出他自己失忆了。

像是想要努力回想起一切,他双手用力拍打脑袋。

我见此,轻柔地握住他的双手,制止他继续拍打的动作,温柔道:「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没关系的。」

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望过来。

我忍不住抬手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你叫梁二牛,父母双亡,自幼长在鹿鸣山,我姓孟,名娇娇,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二牛靠在床头,掩着唇无力地咳嗽几声,眼中满是戒备,显然不信我说的。

「咳咳,」我清清嗓子,继续一本正经道:「二牛,我们可是有官府盖章的婚约文书在呢!若你不信,我现在就派人取来。」

「你身上还有伤,先躺下休息。]

出来房门,我便让胡子李派人去衙门伪造婚约。

「娇姐,你当真要收了这书生?」胡子李一脸不可置信。

当年我杀猪拒婚的场面太震撼人心,惜福镇就开始传『猪肉西施』是个厌恶成亲的。

我点点头,催促他赶紧去办。

胡子李一脸揶揄,「娇姐,你若是温柔起来,没有哪个爷们可以抵得住!」

3

凭着我爹这些年给官府交的税以及我和鹿鸣山的关系,衙门很快将婚约文书做好。

二牛将做好的文书仔细拿在手中端详,像是要把它看出个花来。

我心中腹诽,小样,这可是衙门正儿八经的官印。

将饭菜端上桌,这可是我趁着伪造文书的空闲时间亲自下厨做的。

不是有句老话讲得好吗?

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

酸甜可口的糖醋里脊让人胃口大开。

我没错过他喉结滚动,连咽口水,都这么性感!

我将筷子递给他,他没有接。

咕~咕~咕~他白皙的脸倏尔挂了一抹绯红,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两个梨涡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我将筷子塞进他手中,「吃吧!这可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

许是饿了太久,一阵风卷残云。

吃得急了,二牛剧烈咳嗽,我忙倒水送到他嘴边,轻柔地帮他扶着背,拿手帕细细地为他擦嘴。

他自己接过水杯,扭头避开了我擦拭的手,我瞧见他的耳朵红红的。

我端起残羹剩碟,准备出门让人清洗,他伸手抓住我的袖口。

「娇娇,你还会回来吗?」

他弱弱地问道。

我一愣,心中欣喜,回过身来,趁此机会捏捏他的脸蛋。

这触感!

忍一天了,早就想试试手感了。

「当然会回来,你大病未愈,我自然不会离开你。」

我飞奔出门,直奔跛脚郎中处。

想问问二牛现在的身体,能跟我洞房吗?

之前在镇上听隔壁翠花洞房时,可把她相公折腾得够呛!

连着给她留了好几天的腰子。

4

山上人多嘴杂,第二天一早,我就驾着马车载二牛下山了。

提前给我爹通了信,这会他正在巷子口等着我们。

老头围着二牛饶了绕,上下打量。

二牛倒是宠辱不惊,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扯着我的袖子将我拽到一旁,「这小白脸,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一张脸还能看得过去,最重要的是他也不能进京赶考,赚个官回来当当!」

「我就是看上他的脸了啊!」

我如实相告。

十里八村别说有长的比二牛这张脸好看的,就是穿越之前,凭这姿色妥妥地吊打奶油小生。

「哼!」

我爹怒其不挣,扫着衣袖转身走了。

如果古代有股票市场,我爹绝对是风投界的先行者。

只不过别人投资生意,他投资未来女婿。

凡是惜福镇的抑或者是路过歇脚的,一穷二白、斯文懂礼,看着像个好男人的,最重要的是进京赶考的学子,我爹都投资,

哦!不!是接济过。

为的就是给我赚个官夫人当当,他也好跟着沾沾光。

只不过无一成功案例,倒有几个落榜回来嚷嚷入赘的,让我爹拿着刀,赶了出去。

我含笑,领着二牛熟门熟路地走进家门。

二牛紧跟其后,进门抬眼扫了圈,院落虽小,倒也胜得干净整洁,西南角有棵柿子树,光秃秃的,挂着小灯笼似的橙柿子,厢房底下还挂着晾晒的柿饼。

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我犹豫道,「我住哪儿啊?」

见他模样白净,神情无辜,我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拉起他的手,走到我的闺房,认真道,「你我是世上最亲密之人,自然要睡在一起啊!这是天经地义的!」

二牛乌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慌乱,怎么办?

他越是如此,我越想欺负他。

趁他不备上前抱住他,亲昵地在他胸膛蹭了蹭。

嗯!胸肌挺壮!

「可是我们每晚都要睡在一起,你要搂着我、抱着我、亲亲我,才能入睡。」

他浑身僵硬,面红耳赤,忍了忍,没忍住,将我一把推开。

「你……」

「我不知羞耻。」

压抑着笑意,替他把话说完。

他冷着脸,胸膛剧烈起伏,「你我虽为未婚夫妻,但未举行成亲之礼,此举不合规矩。」

没搭理他,走到床边,熟稔地坐下,拍拍柔软的床褥,「真的很舒服哦!你确定不要一起吗?」

他瞪了半晌,轻咳一声,落荒而逃。

「哈哈哈!」

我反应过来,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从昨天醒来,他明明一副疏离的态度,却强迫自己接近我的模样。

小样!还治不了你。

5

春节临近,街上的年味愈发浓,到处挂满红灯笼,卖烟花爆竹的小贩沿街吆喝。

下午抽空带二牛扯了几匹布料做成衣,这厮好似偏爱白衣。

这喜庆的日子我怎么会让他如愿呢!

除了白色,其余颜色的料子全要了。

布店老板屁颠屁颠地殷勤着。

这家伙还在生闷气,脸色极臭,和我隔着两尺远。

我笑笑不作声,悠哉地看着老板给他量尺寸——赏心悦目。

男人嘛!

不能惯着。

这个时候,我爹的猪肉铺以及我的小饭馆都是最忙的。

想到做饭的油烟通常对皮肤伤害比较大,又看看二牛那俊俏的小脸。

我将二牛扔给了我爹,让他帮忙收钱打下手。

小饭馆生意红火,进店就看到刘婶忙活。

倒不是吃饭的客人多,而是很多人来买半成品。

我将糖醋里脊,红烧排骨,鲜淋酥肉,梅菜扣肉,酱香红烧肉··做成半成品推出,没想到赚得盆满钵满。

小镇的人大多忙碌了一年,只留年底这几天歇息犒劳自己,所以菜品的分量价格都特别实惠。

眼见日头偏西,我伸伸懒腰,嘱托刘婶关了店早点休息。

看着手里提着的食笼,会心一笑,「罢了,罢了,自己的小奶狗还是得疼疼。」

走到猪肉铺门前,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长龙似的队伍。

平常这个点,猪肉铺早就关门了,今日怎么……

排队的还都是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个个面露羞红,交头接耳。

我跨过人群,走到队伍最前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男子长躯凛凛,宽肩窄腰,白衣胜雪,黑发潦草地扎着,飘飘逸逸,相貌堂堂,微风飘拂,勾人心魂。

眉头平缓,手起刀落,案板上的大棒骨裂成两半。

我吞咽口水,不是被他妖精似的美貌所惑,而是心底有些后怕。

要知道平常我爹砍这猪棒骨,都要撸起袖子,抡起刀子,铆足力气砍下,他却看起来没费多少力气。

不禁想到让我抛却后脑的一件事,二牛这失忆不知道会不会恢复?

什么时候恢复?

这要想起来,发现我骗他,不得也把我砍了。

男子发觉有人看他,抬起头来眼眸不乐,看到我后眉梢带喜。

放下砍刀,跑到我面前,委屈地看看我又瞅瞅这长队的大姑娘小媳妇。

回过神,望着他这双水嘟嘟的小狗眼,这是被她们骚扰地委屈上了。

「娇娇,擦汗!」他撒娇道。

我掏出手帕,仔细为他擦拭额间细汗。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把我丢在这脏兮兮的地方,还让这么多豺狼看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听着他的控诉,我偏过头轻咳一声。

将手中的食笼,递给他,摸摸他头顶柔软的头发。

走进肉铺,瞅见坐着嗑瓜子喝茶的小老头, 抬脚踹了上去。

我一把杀猪刀砍在砧板上,冷笑一声:「各位大婶大嫂、姊姊妹妹,这位是我孟娇娇还未过门的夫婿,等成亲那日定请各位饮杯喜酒,感谢各位光临小店,天色渐晚,就先不打扰各位买肉了。」

说完领着二牛往家走,徒留面面相觑的众人以及嚎叫的我爹。

6

自那天起,二牛说什么也不去肉铺,一是他有洁癖,嫌脏;

二是他不想被那群女人当猴耍。

见我不勉强,我走到哪,他便跟到哪,俨然一个跟屁虫。

一般白天,我都在小饭馆忙活,他就给我洗洗菜,打打下手。

炒菜时,总感觉背后有道凌厉的目光赤裸裸地盯着我,偶尔转头逮住,他露出洁白的小虎牙,粲然一笑。

因为二牛的到来,我家今年的春节相比往年热闹些。

年节一过,我爹便热火朝天地开始张罗我的婚事,见识过二牛砍棒骨,我爹对这个可以继承他衣钵的女婿打心坎满意。

闲来无事,二牛在街上支了个摊,帮附近的人写写信,赚点零钱补贴家用。

对于成亲,他不主动也不拒绝,不清楚抱着什么态度。

望着早出晚归的二牛,我越发蔫蔫的。

这就像你饥肠辘辘时,面前摆着一盘酱肘子。

吃吧!能饱腹但有五成可能被毒得七窍流血;

不吃吧!饿得难受还舍不得。

这一矛盾,直接矛盾到我披上嫁衣,盖上盖头,坐在大红喜床上。房外觥筹交错、谈至兴浓,我心底躁动异常。

如今二牛失忆,我虽救他一命,却携恩图报,意欲骗婚。

见到他时虽是书生打扮,若是家中已有未婚妻,又或者通房小妾成群,我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再者在这个穿衣布料讲究礼法要求的时代,初见他时那身白衣,布料上乘,身份绝不是普通人。

若有一天,他想起一切,秋后算账,我这就是自掘坟墓。

真是被美色眯了眼,常言道:留得小命在,不怕没男人。

打定主意,掀开盖头,朝门口走去。

趁着天色已晚,大伙正好喝高了,放走二牛正合适,再不济明天背上被逃婚的名声。

正欲开门,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来人正是二牛,他脸颊挂红,步伐蹒跚。

不会喝大了吧!

这可怎么走?

刚想上前搀扶,就被人一把拽入怀中,不待我反应,一只大手擒住下巴,低头吻了下来。

反应过来,我挣脱双手,向外推拒他的肩膀。

「你喝多了,冷静一点。」

抬眼看去他眉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底一层雾气。

突然想到上妆时,我爹的老相好孙姨说要送我一份大礼,难不成她给二牛下了虎狼之药。

男人见不配合,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像麻袋似的把我扛在肩上,向大床走去。

砰的一声,我被丢在大床上,随后厚重的身躯直接压过来,将我双手举过头顶。

「清醒一点,否则你会后悔的。」我试图将他弄醒。

无奈男女力量相差悬殊,他像揉面一样,把我在床上揉来搓去,只留我声声惨叫。

7

半晌,云雨初歇。

我瘫在床上,浑身的骨头像被人打断重塑般酸痛,连抬起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睡着的男人很乖,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垂落。

我偏过头,怒瞪罪魁祸首。

倏尔,男人睁开猩红泛着血丝的双眸。

毫无准备,倒是被他吓得一惊。

尴尬间,我扯扯嘴角,苦笑道:「醒了?睡得可还好?」

啊—

不要误会,这声惨叫是我的。

再睁眼我已然趴在了地砖上。

是的!我被这家伙一脚踹到了地上。

我揉着险些断掉的腰,气愤地指着床上一脸茫然的男人,怒吼道:「梁二牛,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男人反应过来扯过一旁的被子护在胸前,裸露的肩膀上布着几道鲜红抓痕,退到墙角,一副八点档泡沫剧被霸凌了的小媳妇模样。

一拳打到棉花上,有劲使不上。

我直接被气得哭了出来,「梁二牛,你丫得太欺负人了,你刚刚如狼似虎,现在还动手打我。」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休了你。」

绝对不承认自己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见我哭狠了,他移到床边,「我不是,你别……」

开口欲说些什么,我哀怨声更大,他一脸颓色地低下脑袋。

许是闹得动静过大,把我爹惊了过来,「你俩年轻气盛,悠着点,懂得细水长流。」

我收了哭声,将头埋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脸见人了。

「知道了,您歇着去吧!」意识到似有不妥,二牛又补充了声,「爹!」

他不知何时爬下床,将我从地上抱起,轻放进被褥中。

「你轻点。」我没好气道。

「别动。」他躺在我身侧,帮忙按揉腰部。

有人帮自己按摩的时候非常舒服,懒洋洋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腰上那只手还没有停,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猝不及防抬头,看到二牛低垂着眼睑的脸,深邃的轮廓被蜡烛蕴得更有味道。

「怎么醒了,」他蹙眉,「哪里不舒服?]

耳朵瞬间耳鸣,心底小鹿乱撞。

「没有。」我别开脸,发现腰好了很多,虽然还有一些酸痛。

「想如厕?」他洞悉地问。

被戳中心思,没说话。

有力的胳膊扶我起来,他的气息靠过来,我的心不受控制又跳了下……

一定是因为气氛太过暧昧,所以我才会三番两次被他蛊惑。

北方多旱厕,味道有些大,一般距离住房稍远。

春暖乍寒,屋外气温有些低,我瑟缩在二牛怀里。

抱着我放在茅厕外,不放心地嘱托道:「小心点,有事喊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叫他走远点,听到脚步远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本来就是被尿憋醒的,已经等不及——直接解决了。

见我出来,迎面走来,拖着我的腰,一把捞起。

「等等,我还没有洗手。」

「别胡闹!待会儿给你打盆水。]

他把我放置在床上后,果真打了一盆水来给我洗……

收拾完所有,他掀开被褥一角钻了进来。

许是精力透支,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8

昨日半梦半醒间,二牛那脚用足了力气,起床还隐隐有些胀痛。

踏出厢房,就见我爹哼着小曲,数着昨日酒席收的礼金。

「不用找了,二牛一早就去摊上了。]

我收回多余的眼神,走到老头旁边坐下,脸色怪异地直视他,「闺女,别这样看爹。」

隔了许久。

「我坦白还不行吗?你孙姨给二牛下药这件事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小两口好。」

声音越说越小,「就是出了点差错,不小心拿了我给咱家猪发情使的药。」

「你们俩的胆子当真是大啊!就不怕把人吃出毛病吗?」

「那药药效比普通药烈些,成分和人吃得差不多,」

他顿了顿,「这两天二牛的身子可能稍虚些,补补过段时间就能好。」

当真是要被这俩活宝气死了。

小老头见我生气,灰溜溜地跑去孙姨家,午饭都不在家用了。

我在家左等右等,眼看晌午饭点都快过了,二牛还没有回来。

无奈收拾妥帖,来到他摆摊的街上。

只见二牛坐得笔直,认真地研磨落笔,面前坐着位二十左右的女子,口中说着什么,脸色带着抹娇红,时不时抬头偷看眼前的男人。

周围绕着一圈双眼含春的女子,可谓是花团锦簇。

我悄无声息走上前,一把夺过他笔下的信笺。

『日日思君不见君,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挑挑眉看向坐着的女人,「魏家嫂嫂,据我所知魏家兄长在镇上帮工,每日都曾归家,未曾出过远门,嫂嫂这是写给哪个郎君?不知道到魏家兄长晓得不?我不介意替你知会一声。」

说完抬眼扫了圈周围的女子,「各位嫂嫂以为呢?」

见众人识趣地离开,我转身问他:「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娇娇,何必生这样大的气?不值当的。」

讲完,他低头收拾着桌上的笔墨,就是不看我,「左右我不过一介浮萍之身,娇娇,你昨日不就已经夺走了。」

得了,这是把下药的事怪在我头上了。

没想到他的气性这般大,整整半月未曾再与我讲过半句话,本来话就金贵,这下直接没了。

每日天一擦亮,起身出门,天彻底黑透,推门回来,当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威逼利诱、好话哄着,依然我行我素,连眼皮都不带掀掀。

不知道的以为我孟家落败了,要靠他那点碎银过活。

连带着上辈子,活了近五十年,从没如此吃力过。

孙姨酿的桂花酿远近闻名,因着这半个月的闹心,拉着她喝了整个晚上。

临走时,顺手牵羊提了一壶。

月上柳梢头,二牛应该回来了吧!

歪歪扭扭,进门,见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发梢滴水,应该是刚洗完澡。

自顾自地坐到桌前接着喝,边喝边絮絮叨叨,「你这人忒没意思,不就是睡了觉吗?我都没有感觉吃亏,你倒好嫌弃上了。」

「你成亲前早出晚归,之后更是如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攒钱跑路······」

「你想走······就大大方方地和我说呗!我又不拦你。」

「需要钱的话,我也直接给你······」

「偷偷摸摸非君子所为!」

我几乎要喝晕了,嘴里的话自己往外蹦,昏昏沉沉,过不了脑子。

想到什么,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梳妆匣旁,打开最里面的格子,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一些家当,你拿走吧!」

「如今惜福镇外兵荒马乱,你多些钱财傍身也好。」

见他不伸手接着,走过去,塞到他怀里。

「你为什么半夜喝酒?」二牛问道。

「······」我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我心······心里有点难受。」

他似是不信,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娇娇也有心里难受的时候?」

还以为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呢!

「嗯!」许是喝醉了,没了往常的盛气凌人,软绵绵地应:「我找你道歉来的,对不起。」

男人一怔。

「二牛······不对,你应该不叫二牛。」

「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我是骗你的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异常真诚地开始道歉,「我不应该趁你失忆骗你成亲,对不起嘛······」

「对不起······」

「······」

「对不起对不起······」

按理说,道歉这件事绝对不该是喝醉进行,但无奈酒壮怂人胆嘛!

「行了!」他扶住快要站不稳的我,「娇娇,闭嘴」

不依不饶。

折磨得他满脑子都是我的哼哼唧唧。

沉默了几秒钟,我慢慢凑近他,手指一点点爬上他的脸,温柔怜惜,「你身上那么多的疤痕,临近心口处的一道那么深······」

「以前的你肯定很危险,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留下来好不好?」

「我会对你很好的。」

他身上的疤痕还是我新婚夜那晚发现的。

触目惊心。

二牛任我捧着他的脸,鬼使神差地没有动,冷静地问:「你要怎么对我好?」

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再也不会让你受伤,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

见他毫无防备,我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冰凉的吻,转瞬离开。

本该冰凉刺骨的夜晚,他偏偏满身燥热,心几乎要烧起来了。

二牛僵在原地,任由我挂在他身上。

过了许久,抬手摸索着我的脸,深深叹气,「娇娇,你让我如何是好?」

他将我抱上床榻,我顺势滚进被褥,伸出手扯着他的衣袖,「二牛,你今晚拿着钱走吧,我不会追究的,如果你不走的话······」

「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啦~」

他起身给我盖好被褥。

「好!那便一辈子不放手,」顿了顿,补充道:「如果娇娇违背承诺的话,我就把你的腿打断,关起来,让你只能见得到我。」

10

因为醉酒事件,我无言面对二牛。对他能躲就躲,躲不过就现场拉个人作陪。

几天下来,没再和他独处过。

我这人喝酒有个习惯,对于喝醉后的糊涂事,只能记得一半。

因此那晚的事,我只记得坦白道歉还有拿钱让他跑路,后面的全部忘了个精光。

他倒是旁敲侧击过,兴许是怕我反悔,问我是否记得那晚的事。

我大手一挥将给他准备的盘缠丢给他,并表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为了显示我的诚意,当晚我就在房中打下地铺,大方地将床让给他。

结果他好像很生气,吹胡子瞪眼,拿鼻孔看我。

唉!

男人心,海底针。

从那日起,他竟一反常态。

将他的摊子支在了我饭馆隔壁,每日与我一同进出。

每每见到我与顾客唠嗑,总是皱着眉头不悦地用眼神谴责我。

搞得我有种前世被年级主任抓早恋的感觉。

这厮甚是无聊,喜欢拉我往后山跑,兴致勃勃地欣赏那片野花海。

瞅着见了没有千次也有百次的风景,我无奈扶额。

随后拿出背篓里的小锄头默默地递给他一只,抬起下巴指指隔壁林子里的竹笋。

嗯!雷雨过后的新鲜笋子就是鲜嫩。

某日,归家时碰到街上卖狗崽的,他便移不动脚步,央求我想要养一只。

我瞧着倒也不错,便答应了。

带回家后,小狗的洗澡、喂食、遛弯全落到了他身上,俨然一个合格的铲屎官。

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晚饭后他总爱缠着我带小狗去遛弯。

怎么可能!

我的人生格言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躺着,让我迈开腿比登天还难。

他欠兮兮地在我耳边讲些个光怪陆离的鬼故事,什么床底有人,背后有人,镜子有鬼。

搞得我现在天黑就怕一个人独处。

最近,许是天气太过炎热,他穿得愈发清凉,洗完澡后,里衣衣襟松松垮垮,裸露大半白皙的胸膛。

我只能闭上眼睛,拉上薄被,口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美色误人!

11

因着二牛近日以来穿得清凉,染了些风寒,遂趁此机会忙里偷闲。

驾着马车前往距离惜福镇最近的一座城——宣城。

没遇见二牛之前,每隔十天半个月,我就要来往一趟。

要说宣城里面最繁华、最好玩的销金窟当属秦宣阁。

因着本地民风开放,里面不仅有男子喜欢的美女好酒,就连那伶人也是一等一的体贴温顺,因而不少女子混迹于此。

「哎!」想起曾几何时潇洒自在,我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打定主意带着二牛在宣城好好逛一番,寻了我常住的客栈。

收拾妥帖,用完午饭,我领他来到宣城最热闹的一条街。

我如数家珍般给他一一介绍着街上的好玩物。

来自西域的毯子、波斯的香膏、南部番国的新奇水果······

宣城虽不大,但因着地理位置优越,来来往往货物运送的必经之路,因而内有乾坤。

他在身后慢慢跟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安静地听我啰唆。

几天前就听他讲想要寻些个好些的笔墨纸砚,正好今天替他置办齐全。

因着上辈子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教育生涯,这辈子幼时我爹替我寻了先生,我只把寻常字混了个眼熟。

并不熟悉这些笔墨纸砚的价格。

「麻烦把你们这上好的笔墨纸砚全部来一份。」

在我知道价格后,已经来不及收回这句话了。

我捂着瑟瑟发抖的钱袋子出了铺子,心底泪流满面,『我的钱钱啊!本来还打算偷偷去一趟秦宣阁,这下好了,只能想想了。』

养小白脸,真费钱啊!

想起刚刚下不来台,二牛憋笑地看着一脸内伤的我,妥帖地将东西拿在手中。

拉起我的衣袖,走到一家金银饰品房。

我疑惑地看向他:「咋了?难不成你还有着女装、戴女饰的癖好?」

说完还不忘捂住我的钱袋子,它们万万不可以再受伤害了。

二牛抬手打了下我的后脑勺,一脸看傻子似的看向我。

「痛!你轻点!」

沉默地将我拉进去。

铺子里的金银饰品眼花缭乱,小时候还总缠着我爹买这些,长大开店后,我嫌弃这些饰品叮叮当当,累赘得很。

他走到一堆银簪子前,仔细挑选,过了好久才选出一只水滴形镂空带个小铃铛的簪子。

走到我面前,簪到发髻上,后退几步,点点头,一副满意模样。

店家站在旁边拍马屁似的夸赞我戴这只簪子好看,客官眼光不错,我们二人十分相配。

他从袖口中掏出银钱递给店家,看起来心情很高兴

我摸到发髻间的发簪,小巧玲珑,虽然不贵重,但这好像是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收到异性送的礼物。

内心不禁泛起圈圈涟漪。

等等——

这好像不重要!

「你钱哪来的啊?用得我给你的跑路盘缠?还是偷偷藏的私房钱?」我眨巴着眼睛问他。

他抬手摸摸我发顶,无奈道:「我每天也并不都是闲着,这是我给人写信挣的钱。」

听此内心暖暖的,同时也感慨小白脸写信真挣钱!

12

刚要出铺子,迎面走来一位仙气飘飘的白衣女子,身侧跟着位衣着不菲臃肿的老嬷嬷。

我记忆向来不错,见过一面的人下次打照面也认得。

这位老嬷嬷我总感觉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愣愣地站在原地打量她。

「小姐,小心台阶。」

「有劳奶娘。」

两人搀扶在一起,看起来感情不错。

二牛见我呆愣住,关切地问我:「怎么了?难不成是认识的人,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我摇摇头表示不用。

模样熟悉,声音也熟悉。

只不过印象中的声音不似这般温柔,是狰狞、愤恨、嫉妒、嘶哑的。

一瞬间我像被雷击中般,她不就是十几年前将我狸猫换太子的老妇。

她口中称呼「小姐」的白衣女子很有可能是当年替换我的婴儿。

我大口喘着气,内心有些慌乱,二牛将我搂在怀中,「是不是不舒服?」

内心安慰自己,已经过了十几年,她不可能认出我。

不是我胆小,是有口说不清,狸猫换太子这事本来就荒唐,如果是现代社会还有 DNA 鉴定,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法子证明。

更何况对方看起来达官显贵,若是挑明,我不过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甚至可能牵扯到老爹。

我点点头,「突然有些头痛,没力气。」

本意不想多做纠缠。

见我脸色苍白,二牛神情紧张地抱起我,「我带你去找郎中。」

刚要夺门而出,白衣女子激动地拦住我们去路:「宣郎,我终于找到你了。」

女子标准的瓜子脸,长长的睫毛下卧着两颗眸子,像会说话的仙子一般,眼底含泪,每一忽闪,都像抓住旁人的心,忍不住怜惜她。

更何况现在的她神情悲愤。

「宣郎,我是夕儿啊!你的未婚妻啊!」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抱着旁的女子,我才是你未婚妻啊!」

我浑身像被冰封住似的,内心有一瞬间得疼。

不会吧!

最不能接受的结果发生了!甚至复杂了一万倍!

这个叫夕儿的女子抢了我的身份,我抢了她的未婚夫,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一只手牢牢地把住门边,拦住去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宣郎,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我心底有些羞愧,又有些难过。

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胃里翻江倒海,几乎下一刻就要吐出来。

小腹隐隐作痛。

二牛面漏不悦,语气有些凶狠,「走开,否则我不客气。」

女子上前抓住二牛的手臂摇摆,「你怎能如此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长时间?」

这一摇摆,我硬生生地咽下要吐的感觉,难受地哼出声。

二牛伸出手臂,将她推开,大跨步地飞奔去药铺,「别着急,娇娇,我们一会儿就到,你等等。」

嘴里说着别着急,他却步伐有些紊乱。

我抬眸望着他隐约冒出细汗的下巴,心想如果那个叫夕儿的女子说的是真的,没有认错人,那我是不是毁了一段好姻缘。

刚刚某一刻,我以为二牛要抛下我。

13

医馆一到,二牛着急地将郎中拽到我面前,「帮我娘子瞧瞧,他胃里不舒服想吐。」

白胡子郎中闭上眼睛摸脉,时而皱起眉头,时而舒展。

许久。

「恭喜这位公子,你家娘子这是有喜了,不舒服是因为有些劳累,胎气不稳。」

「啥?」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抓着郎中的袖子,急切地让他再诊治一番。

二牛像被定住一般,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沮丧。

我急得快哭了,我怎么能有喜呢!我不能啊!

郎中有些不知所措,他出师这么些年,诊治了那么多喜脉,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局面,郎君呆愣,娘子狰狞。

二牛反应过来,有些欣喜,将郎中的衣袖解救出来,转身抱住我,「娇娇,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爹了。」

我从震惊中还未走出来。

娃啊!你爹失忆了,还有个未婚妻,看起来之前感情不错,你娘我算是个见色眼开的小三,那你就是个私生子。

算了,还是别生下来了。

生下来我不仅没多少家财让你继承,还送一套你理不清的亲疏关系。

我这边打定主意,二牛那边跟着郎中开药,仔细问着他注意事项。

哎!现在多高兴,恢复记忆多失望。

我本想走着回客栈,结果他非不让,抱着我,小心翼翼,走得极慢。

脸上挂着笑,时不时笑出两声。

娃啊!你爹傻了,像二愣子似的,你可真可怜!

14

临近客栈,发现门口站着一群侍卫。

叫夕儿的白衣女子已经等候多时。

找来的速度还真快!

我挣扎着从二牛怀中出来。

那个夕儿好像哭了很久,眼圈红红的,目光粘在二牛身上。

我有眼色的准备上楼,回避这个场面。

见我离开,二牛也在后面紧紧跟着。

我喟叹一声,转身,「不管怎样,这事关你的身世,既然有人找上门,你总要去瞧瞧!」

「你不用跟着我,折腾了一天了,正好有些累,我回房间休息会。」

「如果她们讲的是真的,你可以随意做决定,不要把我和孩子当成包袱,若是你未婚妻介意,或者如有必要······」

「我可以不要这个孩子,毕竟他的存在本来就是错误。」

听我讲完,二牛的眉头皱着极深,脸色很差,扣住我的手,拉下脸哄道:「生我的气可以,不要把气撒到孩子身上。」

「我不一定是她们要找的人,就算是,又怎样!」

「娶谁做娘子,我自己说了算。」

15

拉着我走到白衣女子的那桌,落座。

「不久前我跌落马车受了些伤,现在不记得以前的事,你怎么证明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他开门见山道。

「你失忆了!」女子震惊道。

二牛点点头。

「你叫杜若卿,字谨宣,是京城杜家人,现任刑部尚书。去年临近腊月,你出门办案,从此便毫无音讯,我一直在等你回家过年。」

「我叫林夕儿,京城礼部尚书嫡女,我们自幼青梅竹马长大,两家在我们小时候就定下婚约。如果你没有失踪,我们已经成亲了。」

「我就算认错人,也绝对不会看错你腰间的那半块玉佩,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说着从脖颈间拉出另外半块莲花纹路的玉佩,「这本是一块玉佩,是你当初将它一分为二。」

「你说就算走到天涯海角,看到它也会想起我。」

我记得很清楚,捡到二牛时,他腰间便挂着那半块玉佩,是个雕刻的鲤鱼。

两块玉佩正好能合到一起,鲤鱼戏莲花。

二牛收回玉佩,没有重新挂回腰间,反而握住我的手,「抱歉,我已经娶妻,娘子待我极好,没有要换的打算。」

林夕儿见此,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杜若卿,你就算失忆了,怎能如此辜负我,我等了你十几年。」

转而恶狠狠地瞪向我,「你一个乡野村妇,如何能配得上清风朗月的他,只有我林府嫡女才可以。」

见她如此激动,老嬷嬷眼疾手快地护住她,安慰道:「小姐,冷静。」

「杜公子这是被外面的狐媚子蛊惑了,回京城我们找杜老爷杜夫人撑腰。」

「更何况你是林府唯一的小姐,这等乡野货色难登大雅之堂,入不了杜老爷杜夫人的眼。」

「就算杜公子执迷不悟,到时直接将这狐媚子杖毙就妥了,总之他不娶你是万万不能的。」

她这话是说给我听,也是说给二牛听的。

二牛神色有些阴霾,淡漠至极的双眸中没有任何感情,「你们说我是刑部尚书,那应该清楚动了不该动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走,上楼。」二牛二话不说,将我拦腰抱起。

「天色有些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惜福镇。」

「不理这些疯子。」

16

「乖,趁热把药喝了。」

我坐在床榻上,皱着眉头看着碗中黑色的汤药。

「按照话本中的戏码,此时碗中应该盛着的是堕胎药。」我开玩笑道。

二牛手掌放在小腹上,笑着看向我,无辜道:「我才舍不得呢!这里面可是我的宝贝。」

「讲真的,你就真的不想回去?」

「刑部尚书,那么大的官,泼天的富贵;还有貌美的未婚妻。」

他放在我腰上的手收紧了一圈,低下头在我的颈窝处蹭了蹭,开口道:「不想。」

「我不信,成亲那段日子你天天想着往外跑,就连现在衣柜中还放着你打包好的行李。」

「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另外衣柜中的不是行李,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一掌拍在他的手背上,「别摸了,再摸现在也就豆粒大小,摸不出花来。」

接着道:「你现在是这样想,等恢复记忆心疼你的娇弱未婚妻,到时杀了我的心都有。」

他收回手,神色镇定,「绝对不会,如果有那一天,我就先杀了我自己,替你下去探路。」

我浑身僵了僵,喉咙发紧,假意玩笑道:「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17

这夜我窝在二牛怀中,睡到半夜燃烧的火焰照亮半边天空,浓浓的黑烟涌入鼻腔。

二牛将我叫醒,塞给我浸湿的手帕捂住口鼻,扶着我向外走去。

推开房门,客栈走廊涌入好几拨黑衣人,拿着刀,向我们走来。

二牛一边护着我,一边和黑衣人周旋,我从未晓得他的身手这样好。

火烧得噼里啪啦,火势越来越大,烟雾也越来越浓。

有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目露凶光地朝我杀了过来。

我捡起地上的黑衣人掉落的刀,咬咬牙,杀猪般,三两下解决了对方!

这群黑衣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他娘的,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白天的小白莲支使的。

二牛见黑衣人下意识不敢伤他,放开了手,砍向他们。

不一会儿,黑衣人全部倒地。

他的衣袍被鲜血浸湿,脸上挂着贼人溅起的血,杵着刀,猩红着眼朝我笑。

笑个屁!都什么时候了还笑!笑这么瘆人,吓着你娃怎么办!

我骂了句脏话,用刀砍开地上燃烧的木头,走到他身边。

他闭上眼,浑身脱力,倒在我怀中。

我怀抱住他,温温热热、黏黏糊糊的血液蹭在我手中。

他背上挨了一刀,疼得他昏过去太阳穴也直抽抽。

我费力地拖着他,将他拖到一楼。

火烧得太大,燃烧的房梁倒塌下来。

我趁机将他推出客栈大门,跌坐在地上,被浓烟熏得口鼻火辣辣地疼。

隔着熊熊燃烧的房梁,贪婪地望着他。

喃喃道:「你是翱翔在九天的白鹭,这么好的你怎么能拘泥在此,秉公执法、建功立业才是你的去处。」

「我们的相遇本来就是场意外,去找你喜欢的人吧!」

18

林夕儿急匆匆跑来,查看地上躺着的杜若卿,见还有气,招呼人将他抬起。

站起身来,嗤笑着望向我,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我迎向她的目光,笑得开怀坦荡。

早就料到,她带着人守在客栈外,今日若大火烧不死我,出去也会被她杀死。

我将发髻上的银簪拿下,丢在地上。

毕竟是他第一次送我的礼物,还有些舍不得呢!

转身在林夕儿震惊的目光中,朝火光走去。

她以为我会向她求救,跪下来让她饶我一命,我孟娇娇就算死腰杆也挺得直直的。

19

更何况我根本就不会死。

亏得我前十几年生性风流,去秦宣阁时总爱在此处落脚,时间长了,和店主处成兄弟,自然知道旁人不知的密道。

醒来看到着火时,就猜到林夕儿的目的了。

杜若卿一旦醒来肯定会回来找人,我将银簪子丢到客栈,等他发现时,自然误会我早已葬身火场。

杜若卿若是永远不恢复记忆,那林夕儿和他这辈子都没有可能;若是恢复记忆,他们之间也永远存在隔阂,是林夕儿的心狠手辣葬送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她林夕儿占了我的身份,对我痛下杀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20

夜半,街道上空空荡荡,这个时辰已经闭市,一个鬼影都看不见。

摸着黑我好不容易找到尚香书苑,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人应声,「你且等等,三更半夜的是谁啊?」

打开门,林青木看见蓬头垢面的我吃了一惊,「你这是?」

「说来话长。」

他忙将我拉进去,拴上门闩,狐疑的目光在我身上转来转去,「你莫不是去秦宣阁钱不够,被人打了出来。」

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怪惹人生疑,笑了笑,「大木头,我好饿,有吃的没?」

「家里就剩这些饼子了,你先吃着,明天我出门给你买旁的吃的。」

我用力咬着干硬的饼子,咳嗽两声,「倒霉催的,我钱袋子被小偷摸跑了,搞成这个样子。」

见我神色自若,丝毫不心虚,他叹了口气,「你啊!要不是去秦宣阁寻伶人,能被人偷钱袋子吗!」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迟早得在这上面吃点亏才收心。」

「今晚现在我处住下,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我点点头。

林青木和我算是青梅竹马,四岁那年,我爹初初落脚惜福镇,买的就是他家房子的前院,也就是现在住的宅子。

从小带我上树捉鸟、下河摸鱼。可以说我出落成现在这样,他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家中有个寡母供他读书,我爹见其可怜,隔三差五地照顾他们生活。

当然,林青木这棵窝边草我爹自然不会放过。算起来,他是我爹第一位风投对象。

只不过三年前寡母去世,林青木便来了宣城做教书先生,一边讲课一边备考功名。

21

这天晚上我睡得并不好,梦境断断续续,耳边感觉总能听见什么声音,第二天眼角沉沉,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你喜欢吃的荠菜馅的包子,刚出锅的。」

「你知道我买包子时听说什么了吗?宣城来了一个大官,好像姓杜,是刑部的官员。」

「噗!」我差点没被粥呛死。

林青木嫌弃地看着我,「你慢点吃,又没人给你抢。」

随后又自顾自地讲:「听闻他性格阴沉,手段狠辣,掌管京城诏狱,百种酷刑,凡在他手下的犯人,没有一个敢不说真话。」

「不过他最近好像在找什么人,被他盯上的人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嗓子眼都要跳出来了,后背有些发凉,心底打怵,应该发现不了吧!

吃完早饭,当机立断,我借了林青木几两银子,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换上林青木的衣衫,用灰将自己涂黑几个度,快步朝城门方向走。

虽说城中多了士兵巡逻,但城门口审查倒像平日般松散。

递上路引,乖乖地回答守城军爷的问题,「走吧!」

我大喜,拿回路引,脚下生风过儿关卡,忽然间,一声高喝自前方传来,「把城门关上,今日不许任何人进出。」

22

一阵疾风,我眼前闪过一抹飞快的身影,男人一袭白衣,头戴玉冠,头发高高竖起,精致的脸庞毫无表情,高贵又冷漠。

我几乎是在看到杜若卿那张脸时,马上低下头,移开视线,心中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怎么感觉今日的他好陌生,和从前给我的感觉不同。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我没死的?

骏马的马蹄停在眼前,杜若卿高高坐在马背上,眸光炽热,气势逼人,「抬起头来。」

「嗨!好久不见」我微微扬起脸庞,心虚道。

他猩红的眸死死盯住我,一字一句道:「好、久、不、见,娇、娇。」

我被硬拽上马,手腕像被套了个钳子,钻心得疼。

骏马疾驰,片刻工夫,到了一处陌生的宅子。

杜若卿连拉带拽把我拖进房间,毫无怜香惜玉地把我丢到床上。

他的目光朝我射来,严厉且炽热。

我心虚得压根不敢看他的脸。

「银簪子、密道、尚香书苑,娇娇可真聪明啊!」他冷笑,嗓音沙哑,「不仅把林夕儿算进去了,连我也不落下。」

我不断往角落里缩,「你你你······别这样,我害怕。」

「怕?你还知道怕?」被他紧紧按在柔软的床上,慢慢贴近我耳边,滚烫的呼吸都要把我给点着了。

「你这种眼神谁看了不怕!」我湿漉漉的目光对上他漆黑的眼瞳。

缓了缓,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那你是想让我想起来还是想不起来?」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管哪种结果反正都没有好果子吃。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软下声音,「不要气了好不好?」

「昨晚把你送出去之后,大火将房梁烧得砸落下来,我根本就没办法出去,再说了就算出去林夕儿的人也不会放过我。」

「更何况她和你十几年的感情,等你恢复记忆,肯定会厌弃我,我还不如还她个清净,现在就走了呢!」

杜若卿的暴怒被安抚下去不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处,深呼吸几许。

过了好久,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谁说会厌弃你,这不没有厌弃啊!」

「你真的恢复记忆了。」我有些吃惊。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他轻柔地摸摸我的小腹,「有没有闹你?」

「没感觉。」我实话实说。

22

「大人,你要的东西送来了。」侍卫恭敬地在外问道。

「拿进来。」

我好奇地看着,一个是他藏在衣柜中的包袱,另一个是一个大箱子。

他解开包袱,漏出里面的信件。

一脸高深莫测地看向我,「过去的十几年,娇娇可真忙啊!」

这里面一部分是我爹投资女婿写得契约,另一部分是秦宣阁伶人给我写的情信。

我咽咽口水,不好意思道:「年少轻狂,遇到你之后我不都改了吗?」

「再说你不也是如此,只许官洲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还有理了」他浅浅一笑,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我压根没见过林夕儿几面,那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一直以为只有半块。」

「至于那婚约估计是我父亲口头约定,不过他不重要。」

说完走到大箱子旁,掀开满满一箱子铁制的刑具。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弱弱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想和娇娇分享一下我认为好玩的玩具。」他笑得像个温柔贵公子。

变态啊!拿刑具当玩具。

「这只是诏狱中刑具的冰山一角,待有机会带你去那儿瞧瞧。」

我拨浪鼓似的摇头。

「不用怕,若娇娇不再跑,自然用不到这些。」他安抚地揉揉我的发顶,将我圈在怀中。

心底泪流满面,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捡他,让他冻死在雪里。

果真应了那句话,路上的男人轻易捡不得。

23

后来我托杜若卿陪我去见林夕儿奶娘。

「你当真不认得我?」

奶娘唾了一口,「不要脸的狐媚子。」

我笑出了声,「我是狐媚子,林夕儿又是什么货色?不过是只假借身份的狸猫。」

「你忘了?我就是那个当年被你扔在雪地里的婴儿。」

「你胡说,夕儿才是林府的嫡出大小姐。」她目漏震惊,当年的事她做得很隐蔽,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

杜若卿心疼地抱住我,一阵后怕,如果没有老爹捡到我,我们就不可能遇见了。

证明林夕儿是假的林府嫡女这件事,我做难如登天,他可是信手拈来,一点没有心慈手软。

我调笑他,一点都不念旧情。

结果被他按在床上好一番磋磨。

这厮没恢复记忆以前是闷着骚,现在是明着骚。

后续的结果是,我并没有认亲,因为林府既想要亲生女儿,也不舍得放弃养了十几年的林夕儿。

不过在刑部尚书的宣传下,林夕儿的名声也坏得差不多了。

24

婚后半年,我早产下一名男孩。

生产那天有些难产,吓得刑部尚书满头大汗,一直嘟囔道:「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我无奈笑道:「你忍得住吗?」

25

林若卿番外

我失忆了,一个叫孟娇娇的女子告诉我,我叫梁二牛。

这个名字真俗气。

她说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见她颜色俏丽、身调前凸后翘,不得不感慨自己眼光真好!

她似是以为我不信,差人去拿我俩的婚约。

明明十几年的婚契,纸张却如此崭新,官印也是新盖的。

本来信,这下彻底不相信了。

肯定有阴谋!

担心打草惊蛇,我假意扮乖巧。

她脸皮真厚,不知羞,总爱调戏我,却又对我很好。

真的有些看不透她。

我本意不做追究,在成亲当晚离开。

结果谁知被下了药,迷迷糊糊和她在一起了。

醒来的我有些惊慌,但身上的畅快感令我十分餍足。

我深深叹了口气,心道只能对她负责了。

当晚她睡着之际,我越发委屈,伸出手掐住她的脖颈。

她的脖颈很细,一只手就能环住,明明用力就可以掐死她这个累赘,看着她安静地睡颜,却于心不忍。

后来我生了半个月的闷气,她换着花样地哄我,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某天她醉醺醺回来,哭着和我道歉,说要对我好,心疼我。

我都心动了,结果第二天酒醒她竟然忘了。

我有些后悔那晚怎么没掐死她,这样就不能惹我生气了。

这个女人真的很迟钝,我明里暗里地暗示她,我愿意留下来,和她过一辈子,结果她倒好,直接打地铺。

去宣城时,碰到林夕儿,也说我是他未婚夫。

不过我下意识地排斥她。

她没有我娘子漂亮,也没有她身材好,更何况娘子都有我的娃娃了。

谁知我没同意,这个心肠恶毒的丑女人竟然派人刺杀我们。

幸亏我娘子机智,不然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很生气,将她和她那个奶娘一起关了起来。

许是那晚场面太过血腥,刺激得我恢复记忆。

我娘是艺馆中的官女子,卖艺不卖身,被我父亲辜负,有了我。

但杜家家室严苛不许我娘进门,在我九岁那年逼死我娘。

我恨他们,因着杜家一直未有男孩降生,遂将我领回去。

娘临死时说:「宣儿,答应娘,这辈子做个无心无肝,冷清的人,且不可以情为食,莫把自己的心交出去。」

我谨遵娘的嘱托,孤孤单单过了二十多年。

遇到孟娇娇在我意料之外,不过我不想放手。

得知她没死时,我心有余悸,差点失去她。

又知她假死脱逃后,我很愤怒。

在没见到她人前,是真的想过在她身上使手段,让她这辈子再也不敢想逃跑的事情,真正看见她后,那些可怕的念头全部消失了。

幸而上苍待我不薄,我的娇娇是一个值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