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敬意

《最后的敬意》

文/东方雅念

阳光终于穿透了窗棂，洒落于祖父搁在角落里的旧物上。一只粗陶碗安静地呆在角落里，碗壁歪斜不平，触手处布满了细密的微痕，碗边还突兀地缀着一块深色的补丁，仿佛就是那被岁月蚀刻了的印记，尽数地凝于这朴拙的器皿之中了。我不觉伸手轻轻抚过那补丁，指尖下传来的凹凸感，竟令心头莫名微颤。

祖父见我的目光凝于碗上，便缓步的走来，微微笑着说道：“这碗是我当年学做陶器时捏的，手艺实在稚拙，烧出来便裂开了纹。可你祖母却舍不得丢，亲手用旧布仔细糊好，又涂上了一些金漆固定。”祖父的手指轻轻地拂过了那补丁边缘，仿佛触摸着消逝的时光。“她说裂痕不可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

此刻的晨光，正由窗隙渗入，温柔地铺展在了这个碗上，那补丁与碗体原本的粗陶竟然能够是浑然一体了。金漆在光中闪烁着，如泪滴凝结，又似是星辰初醒；光线更是沿着裂缝悄悄的游走，宛如眷恋着每一道的伤痕。我蓦然间便就悟得了：原来缺憾所映照出来的，并非就是残破，而是另一重的完整。这就宛如大地容纳了枯荣，星空从不拒微尘。

我注视着碗上的那道补丁，补丁在光下闪着温润的色泽，与陶土已不可分，恰如爱的本身就具有的能够缝补一切的韧性。是的啊！原来真正的完整，并非天衣无缝，而是用爱包容了那些不完美的裂痕，使破碎处也能折射太阳的光彩。

人世间，哪一件器物敢言无瑕？恰如眼前的这只碗，补丁与金漆的愈合了的痕迹，正是它被珍重地爱过的印记。因为在那缺陷之上，分明映出来了被包容的完整的灵魂。原来我们最深的敬意，原本就应该献予那些透视了缺漏，却还是能够仍然的用目光与双手将我们温柔托起的人们；他们以爱为黏土，把斑驳碎片，捏合成为了独一无二的珍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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