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春情 8

第8章 老同学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林大根已经在地里忙活了一个小时。他蹲在田垄间，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检查刚发芽的黄芪苗。嫩绿的小芽顶着露珠，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脆弱。

"再这么下去，成活率连五成都不到。"大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他掏出笔记本，记下今天的观察情况，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大根！大根！"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田埂上传来。大根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防晒衣的年轻女孩正朝他挥手。晨风吹起她的马尾辫，阳光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林薇？"大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你怎么来了？"

林薇三步并作两步跳下田垄，动作轻盈得像只小鹿："听说你搞了个药材种植基地，特地来投奔你啊！"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不欢迎老同学？"

大根这才注意到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脚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的拜访。

"当然欢迎。"大根接过她的行李，"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没告诉多少人。"

林薇神秘地眨眨眼："我有我的消息渠道。"她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这地方真不错，北坡向阳，土壤湿度适中，种根茎类药材再合适不过了。"

大根挑了挑眉："你还懂这个？"

"那当然！"林薇骄傲地挺起胸脯，"省农业大学药用植物专业，优秀毕业生。"她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看，我连计划书都做好了。"

大根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药材的种植要点、土壤要求、病虫害防治方法，甚至还有市场分析。字迹工整，条理清晰，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这..."大根惊讶地抬头，"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从朋友圈看到你要搞种植基地就开始准备了。"林薇的脸微微泛红，"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爸的药厂又不让我去上班，说女孩子应该坐办公室..."

大根突然想起高中时的林薇，总是坐在教室前排，认真记笔记的背影。那时候她是班长，成绩优异，却从不摆架子，经常帮同学讲解难题。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这么认真执着。

"正好我遇到技术难题。"大根指着那些发蔫的幼苗，"出芽率太低，成活率更差。"

林薇蹲下身，熟练地拨开土壤，捏起一小撮在指尖搓了搓，又凑近闻了闻："土壤消毒不彻底，真菌感染。"她抬头看着大根，"用多菌灵处理过吗？"

大根摇摇头："我想尽量不用化学药剂，保证药材的天然性。"

林薇眼睛一亮："正合我意！"她从包里掏出几个小瓶子，"这是我自制的生物农药，真菌、虫害都能防，完全天然。试试？"

大根接过瓶子，里面是淡绿色的液体，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苦味："什么配方？"

"苦参、雷公藤、薄荷提取物，加上一点特殊的活性菌。"林薇得意地说，"我爸药厂的实验室偷偷帮我分析的成分，绝对安全有效。"

两人蹲在田里，头碰头地讨论着施用方法和剂量，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太阳升到头顶，大根才惊觉已经中午了。

"饿了吧？"他站起身，"回诊所吃饭，顺便给你安排住处。"

林薇拍拍裤子上的泥土："诊所？你住在诊所？"

"嗯，前店后家的格局。"大根拎起她的行李，"我和嫂子住后院。"

林薇的脚步顿了一下："嫂子？就是你哥哥的..."

"对。"大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些，"我哥去世后，一直是我们俩相依为命。"

林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诊所门口，周小梅正在晾晒刚洗好的床单。看到大根带着个年轻女孩回来，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来客人了？"

"嫂子，这是我高中和大学时候的同学林薇。"大根介绍道，"农业大学毕业的，专攻药用植物种植。来帮我们搞基地。"

周小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上前："欢迎欢迎。正好午饭做好了，一起吃点吧。"

林薇甜甜地叫了声"小梅姐"，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小梅。这个传说中的嫂子比她想象中年轻漂亮，身材纤细，皮肤白皙，眉眼间有种沉静的气质，像一株空谷幽兰。

饭桌上，林薇滔滔不绝地讲着大学里的趣事和药材种植的前景，逗得大根不时发笑。周小梅安静地吃饭，偶尔给两人夹菜，像个周到的主人。

"对了，你住哪儿？"大根突然问。

林薇咬着筷子："还没想好...村里有旅馆吗？"

"我们这穷乡僻壤哪来的旅馆。"大根笑道，"要不先住诊所吧，楼上有个空房间。"

周小梅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常："我去收拾一下。"她起身离席，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饭后，大根带林薇参观诊所和后面的药材晾晒场。林薇对每样设备都充满好奇，不停地提问，大根则耐心解答。两人从药材炮制聊到市场前景，越聊越投机。

"你真的变了好多。"林薇突然说，"大学时你那么内向，现在却能侃侃而谈。"

大根笑了笑："环境逼的。开诊所不和人打交道不行。"

林薇盯着他的侧脸，声音轻柔："我一直记得你代表班级参加生物竞赛的样子，那么专注，那么...迷人。"

大根假装没听见最后那个词，转身去整理晾晒的药材。林薇也不纠缠，自然地转换话题，讨论起明天的种植计划。

傍晚，周小梅在厨房准备晚饭，透过窗户能看到大根和林薇在院子里讨论着什么，两人不时发出笑声。她切菜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刀刃在砧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需要帮忙吗？"林薇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吓了周小梅一跳。

"不用，马上好了。"周小梅勉强笑了笑，"你去休息吧，坐了一天车肯定累了。"

林薇却自来熟地挽起袖子："我在家常做饭的。"她拿起一旁的青菜开始清洗，"小梅姐和大根...一直住一起？"

周小梅的手顿了一下："嗯，自从他哥去世后。"

"真不容易。"林薇的声音充满同情，"你这么年轻漂亮，没想过再嫁吗？"

菜刀在砧板上重重地剁了一下。周小梅深吸一口气："没想过。"

林薇似乎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继续道："大根呢？他这么优秀，肯定有不少姑娘喜欢吧？"

"他...一心扑在事业上。"周小梅的声音有些干涩。

晚饭时，大根敏锐地察觉到周小梅的沉默，几次试图把她拉入话题，都只得到简短的回应。林薇则依然热情洋溢，甚至讲起了高中时暗恋大根的往事，惹得大根连连咳嗽。

"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周小梅突然起身离席。

大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你嫂子...很关心你啊。"她意味深长地说。

大根收回目光："她一直这样。"

夜里，大根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起身来到后院，发现周小梅正坐在石凳上发呆，月光洒在她身上，像一层薄纱。

"嫂子，怎么还不睡？"大根轻声问。

周小梅似乎吓了一跳，匆忙擦了擦眼角："就睡了。"她起身要走，却被大根拦住。

"林薇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大根不知怎么解释，"她就是心直口快，没恶意的。"

周小梅摇摇头："她很好，年轻漂亮，又有学问，能帮上你的忙。"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为你高兴。"

大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月光下，周小梅的侧脸显得格外脆弱，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停住了，缓缓收回。

"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周小梅轻声说，转身离去，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第二天一早，林薇就拉着大根去了基地。她带来的生物农药果然有效，那些蔫头耷脑的幼苗竟然挺立起来，叶片也舒展了许多。

"太神奇了！"大根惊喜地说，"这是什么原理？"

林薇详细解释着活性成分的作用机制，两人蹲在田里，头碰头地观察幼苗的变化，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周小梅。

周小梅提着保温桶，里面是她熬了一早上的绿豆汤。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她默默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林薇完全融入了基地的工作。她教村民们科学的种植方法，设计轮作方案，甚至搞来了几台二手的自动化灌溉设备。大根负责药材品质把控和药效评估，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天下午，大根和林薇正在整理药材标本，林薇突然问："你从来没想过和小梅姐...在一起吗？"

大根的手一抖，差点打翻标本瓶："她是我嫂子。"

"又没有血缘关系。"林薇不以为然，"现在什么年代了。"

大根沉默良久，才说："我哥对我恩重如山。"

林薇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呀，还是那么固执。"她话锋一转，"对了，我爸在省药监局工作，可以帮我们打通销售渠道。"

大根惊讶地看着她："你爸是药监局的？"

"副局长。"林薇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别到处说，他这人最讨厌走后门。"

大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了这层关系，基地的发展会顺利很多，但他心里却莫名地有些不安。

傍晚回诊所的路上，林薇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你要小心村长。"

大根心头一紧："怎么了？"

"我昨天去村委会办事，听见他和几个人在说什么采石场账本...还有你哥的名字。"林薇担忧地看着他，"他们好像很紧张那些账本。"

大根的心跳加速："你还听到什么？"

"就这些。"林薇摇摇头，"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我爸帮忙查查。"

大根勉强笑了笑："先不用。可能是我想多了。"

但当晚，大根辗转难眠。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后院，发现周小梅又坐在石凳上发呆，这次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嫂子？"大根轻声唤道。

周小梅慌忙把东西藏到身后，但大根已经看清了——那是哥哥的遗像。

"我...我只是..."周小梅的声音哽咽了。

大根在她身边坐下，两人肩并肩，望着同一轮月亮，各自想着同一个人，却都不敢说出心中真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