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妻子失忆忘了我,我悉心照顾,她恢复后却要离婚
发布时间:2025-08-15 23:27 浏览量:2
声明:本文根据资料改编创作,情节均为虚构故事,所有人物、地点和事件均为艺术加工,与现实无关,图片仅用叙事呈现。本文旨在宣扬人间正义、杜绝犯罪发生!!
妻子失忆忘了我,我悉心照顾,她恢复后却要离婚
那扇门推开的瞬间,空气的成分似乎就变了。
不再是医院里那种混杂着消毒水、药剂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的味道,而是阳光和青草混合的味道,带着刚修剪过的草坪特有的、清冽的汁液香气。
我扶着林舒的手臂,能感觉到她身体极其细微的僵硬。
像一只受惊后被安抚,却依然保持着警惕的猫。
她的目光掠过玄关,掠过客厅,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墙上的挂画,沙发上的抱枕,茶几上那本翻开了一半的杂志。
这些都是我精心布置的。
每一个物件都摆放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
「这是我们的家。」我开口,声音比我预想的要干涩一些。
我清了清喉咙,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更柔和,更自然。
「你看还熟悉吗?」
她没有回答。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客厅中央那架黑色的钢琴上。
琴盖紧闭,光滑的烤漆表面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被切割成块状的阳光,像一池凝固的、沉默的深潭。
「钢琴……」她终于出声,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试探的意味。
「你很喜欢弹琴。」我立刻接上话,像一个准备充分的导游,「尤其是肖邦的夜曲。你说,那些音符像夜晚的露珠,一颗一颗,滴在心上。」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她的脸上依然是那种礼貌的、疏离的空白。
没有欣喜,没有恍然,甚至没有困惑。
就好像我在讲述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别人的故事。
这很正常。医生早就说过,记忆的恢复是一个漫长而不可预知的过程。
不能急。
我对自己说。
耐心,是我现在唯一能给她的,也是唯一能给自己的东西。
我扶着她走到沙发边,让她坐下。
沙发很软,她陷进去一小块,身体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
我转身去厨房,给她倒水。
玻璃杯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触手冰凉。
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端着水杯走回她身边,递给她。
她伸出双手来接,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我的。
她的指尖也是凉的。
我下意识地想用我的手温暖它,但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怕吓到她。
在她现在的世界里,我是一个自称是她丈夫的陌生人。
一个拥有我们过去所有记忆,而她自己却一片空白的,最亲密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一定很奇怪。
就像手里拿着一张只有一半的地图,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完整的路径。
她小口地喝着水,目光依然在房间里游移。
我坐在她旁边,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
我们之间,沉默像一团棉花,塞满了所有的缝隙,安静,却也沉重。
「墙上的照片……」她忽然指着壁炉上方的一排相框。
「是我们的合影。」我立刻说,「这是我们在海边,你非要拉着我去追逐浪花,结果两个人都湿透了,像两只落汤鸡。」
我指着其中一张。
照片上的林舒笑得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海风吹起她的长发,肆意飞扬。
而我,站在她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试图帮她拢住被风吹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但嘴角却清晰地挂着笑意。
那是一个完美的瞬间。
定格了快乐。
她凑近了一些,仔细地看着那张照片。
她的睫毛很长,在阳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笑得很高兴。」她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你那天特别高兴。」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感染力,「你说,你从来没有那么自由过。」
她沉默了。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的杯壁,发出一阵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声响。
我知道,我在她的脑海里,投下了一颗石子。
至于能激起怎样的涟e漪,我不知道。
但我必须不断地投下去。
用我拥有的所有记忆,为她重建一个世界。
一个充满了爱与温暖的,属于「我们」的世界。
午饭我准备得很用心。
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清蒸鲈鱼,只放最简单的姜丝和葱段,最大程度地保留鱼肉的鲜美。
荷兰豆炒虾仁,虾仁要提前用蛋清和淀粉抓匀,这样炒出来才够滑嫩。
还有一盅莲藕排骨汤,小火慢炖了三个小时,汤色奶白,莲藕软糯。
我把菜一道道端上桌,摆好碗筷。
「尝尝合不合胃口。」我说。
她拿起筷子,动作有些迟疑。
她夹起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我看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怎么样?」
「很好吃。」她点点头,很客观的评价,「鱼很新鲜。」
我的心沉了一下,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你以前最喜欢我做的这道菜了。」我说,「每次都能吃掉一整条。」
「是吗?」她抬起头看我,眼神里有一种纯粹的好奇,「我……胃口这么好?」
「当然。」我笑起来,「你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专属大厨』。」
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化解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尴尬。
她也跟着笑了笑,但那笑容很浅,像风吹过水面,没有留下痕迹。
一顿饭,在这样平静但疏离的氛围中结束了。
她吃得很少,每道菜都只是浅尝辄止。
这和我记忆中的她,完全不一样。
但我安慰自己,没关系,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我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
我种了很多花,月季、绣球、还有她最喜欢的白色栀子花。
此刻,栀子花开得正盛,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甜美得有些不真实。
「好香。」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陶醉的表情。
「这是栀子花。」我指给她「你以前说过,它的味道像夏天的梦。」
「夏天的梦……」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几个字。
她走到一丛栀子花前,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那乳白色的、带着丝绒质感的花瓣。
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那一刻,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酸楚。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
可她眼中的神情,却如此陌生。
她不再是我的林舒了。
至少,现在还不是。
她是一个需要被引导、被告知、被提醒的「林舒」。
而我,是她唯一的向导。
我必须做得很好。
不能有任何差错。
日子就在这样小心翼翼的、按部就班的节奏里,一天天过去。
我每天为她准备三餐,陪她散步,给她读她以前喜欢看的书,放她以前喜欢听的音乐。
我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园丁,用记忆的碎片,日复一日地,试图在她荒芜的世界里,重新栽种出一片花园。
我给她讲我们大学时的事情。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你当时在找一本叶芝的诗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我正好从你身边经过,帮你从书架的最顶层拿了下来。」
我给她讲我们刚工作时的窘迫。
「那时候我们租了一个很小的单间,连独立的卫生间都没有。夏天热得像蒸笼,唯一的电风扇,你总是对着我吹。我说我不热,你非说你心静自然凉。」
我给她讲我向她求婚的那个晚上。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准备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最后只能把戒指塞到你手里,问了一句最俗气的话:『你愿意吗?』你当时看着我,什么也没说,就是一直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把我们的相册拿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给她看。
从青涩的校园情侣,到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再到后来一起旅行、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照片里的我们,总是笑着的。
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保留的笑。
她看得非常认真。
手指轻轻地划过照片上那些年轻的、鲜活的面孔,仿佛想从那光滑的相纸上,汲取一些属于自己的温度。
「这个人是谁?」她指着一张大合照里的一个短发女孩问我。
「她是陈静,你最好的朋友。」我说,「你们俩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大学四年,几乎形影不离。」
「陈静……」她念着这个名字,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地搜索着什么。
但还是一无所获。
「她……来看过我吗?在医院的时候。」
「来过。」我点点头,「她工作很忙,在外地,请了假特地飞回来看你的。你当时还没醒,她陪了你一整个下午,跟你说了很多话。」
我说谎了。
陈静确实来了。
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和她的丈夫一起来的。
她们在病房外和我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陈静的眼睛通红,她说:「周哲,你不能这样。小舒有权利知道真相。你不能替她决定她的人生。」
她的丈夫拦着她,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真相?什么是真相?真相就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让她重新面对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是对她好吗?陈静,我爱她,我只想让她好」
那天的争吵,最后不欢而散。
陈静走的时候,留下。
她说:「周哲,纸是包不住火的。」
我当然知道纸包不住火。
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哪怕只能多包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
只要能让她在那个我为她构建的、完美无瑕的壳里,多待就好。
我对林舒说:「陈静说,等你好了,要带你去你们以前最喜欢去的那家甜品店。」
「甜品店……」林舒的眼睛亮了一下,「我喜欢吃甜的?」
「非常喜欢。」我笑起来,「尤其是芒果千层。你一个人能吃掉一整个。」
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像是属于自己的向往。
我趁热打铁。
「等你再好一些,我们就一起去。我陪你去。」
「好。」她点点头。
那个「好」字,她说得很轻,但对我来说,却像天籁。
那是她回到这个家之后,第一次,对未来,对一件我们「共同」要做的事情,做出了回应。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这样告诉自己。
一切都在朝着我期望的方向发展。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天。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停过。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一阵密集的、沉闷的声响。
天空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浸了水的、拧不干的抹布。
这样的天气,总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林舒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
她就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世界,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她的背影很安静,也很孤单。
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我有些担心。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帮她披上一件开衫。
「在想什么?」我问。
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
「没什么。」她说,「就是觉得,这场雨,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了。」
「会停的。」我安慰她,「等雨停了,天气就凉快了。到时候我带你出去走走。」
她没有接话。
过了她忽然说:「周哲,我想弹琴。」
我愣了一下。
这是她失忆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做某件事。
而且是弹琴。
那架被我刻意「遗忘」在客厅中央的钢琴。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提起它,是因为,关于这架钢琴的记忆,并不全是美
但此刻,看着她眼中那一点微弱的、重新燃起的星火,我无法拒绝。
「好。」我说。
我走过去,掀开了厚重的琴盖。
黑白分明的琴键,像一排沉默的牙齿,安静地排列在那里。
我用绒布,仔细地擦拭了一遍,不留下一丝灰尘。
林舒走到钢琴前,坐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做一个重要的仪式。
她伸出双手,轻轻地放在了琴键上。
她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在黑白琴键的映衬下,格外好看。
她闭上了眼睛。
第一个音符,就这样,在寂静的、被雨声包裹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那是一段我从未听过的旋律。
有些生涩,有些断断续续,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蹒跚地探索着前方的道路。
但那旋律之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一种挣扎,一种迷惘,还有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深沉的悲伤。
它和肖邦的夜曲完全不同。
夜曲是浪漫的,是忧郁的,但它的底色是美的。
而林舒此刻弹奏的旋重,它的底色,是破碎的。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
她怎么会弹这个?
这是什么?
是她脑海深处,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在无意识地组合吗?
她弹了很久。
一遍又一遍。
雨声,和琴声,交织在一起。
渐渐地,那段旋律开始变得流畅起来。
那些音符,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手拉着手,汇成了一条悲伤的河流。
在房间里,静静地流淌。
我站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了别人梦境的窃贼,手足无措。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
林舒的手,还停留在琴键上。
她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我看到有晶莹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滑落,一滴,一滴,砸在黑色的琴键上。
无声无息。
「林舒?」我试探着叫她的名字,声音有些发紧。
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轻轻地说:
「我想起来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是我想让她想起的那些,还是……
「我想起来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这首曲子……是我自己写的。」
她转过头,看着我。
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困惑,有痛苦,还有一丝……让我感到陌生的审视。
「周哲。」她叫我的名字,一字一顿,「你告诉我,在我出事之前,我们……是不是准备离婚了?」
轰隆。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紧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她清醒而痛苦的质问。
另一半是,我无法辩驳的,惨白的沉默。
我精心构建的世界,在这一刻,从最坚固的地方,裂开了一道缝。
而那道缝隙后面,是我一直试图掩盖的,真实的,千疮百孔的过去。
我该如何回答她?
承认吗?
告诉她,我们那时候正在闹离婚。我们已经冷战了三个月,分房睡了两个月。你出事的那天早上,我们还因为一件小事大吵了一架。你提着行李箱冲出家门,说你再也不想见到我。就在那个路口,发生了车祸。
不,我不能。
我不能这么说。
那太残忍了。
对她,也对我。
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眼中的探寻和痛苦,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走过去,蹲下身,试图握住她的手。
「林舒,你听我说。」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你刚刚恢复,情绪不能太激动。这些事情,我们……」
她猛地抽回了手。
那个动作,果断而坚决。
像是在触碰什么滚烫的、会灼伤自己的东西。
「你别碰我。」她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你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雨声,雷声,她的质问声。
所有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像一团乱麻,在我脑子里疯狂地搅动。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沙子。
我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看着我,眼神从最初的痛苦和困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变成了失望。
一种深不见底的,彻骨的失望。
「」她轻轻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墙上的照片,是真的。」
「你给我讲的那些故事,是真的。」
「我为你做的饭,是真的。」
「我对你的爱,也是真的!」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或许是心虚,或许是委屈,或许是害怕。
害怕她会就此推开我,回到那个没有我的,属于她自己的,真实但却痛苦的世界里去。
「爱?」她咀嚼着这个字,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近乎讥讽的笑容,「周哲,你所谓的爱,就是把我当成一个洋娃娃,一个没有思想、没有过去的空壳,然后按照你的喜好,为我穿上漂亮的衣服,告诉我我应该喜欢什么,应该讨厌什么,应该拥有怎样的记忆吗?」
「这不是爱。」
「这是控制。」
「这是一种……用温柔包裹起来的,最残忍的绑架。」
她站起身,一步步地,向后退去。
仿佛我是什么会吞噬她的洪水猛兽。
「林舒,我不是……我没有……」我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我不想让你再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不开心的事情?」她反问,「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那些争吵,那些眼泪,那些我们之间无法解决的矛盾,它们和我拥有过的快乐一样,都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共同构成了『我』!你凭什么,凭什么替我抹掉它们?」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你以为你是在保护我吗?不,你是在否定我!你否定了我的痛苦,否定了我的挣扎,否定了那个想要离开你,想要重新开始的,真实的我!」
「你建造了一座看起来很美的金色牢笼,然后告诉我,这里就是天堂。」
「周哲,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她的每,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我无力反驳。
因为她说得都对。
我是自私的。
我害怕失去她。
我害怕她恢复记忆之后,依然会选择离开我。
我选择了一条最简单,也最卑劣的路。
我篡改了我们的过去。
我试图用一个完美的谎言,来留住一个不属于我的人。
我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足够真诚,这个谎言,总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可我错了。
记忆,是无法被篡改的。
爱,也是。
不爱,更是。
那一天,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整个房子里,只剩下雨声。
那场雨,下了整整两天两夜。
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冲刷一遍。
林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我把饭菜放在她的门口,到了第二天,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我不敢去敲门。
我怕看到她那双失望的眼睛。
我像一个被判了刑的囚犯,在客厅里,一遍又一遍地踱步。
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上。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我们过去的事情。
那些被我刻意尘封起来的,真实的记忆。
我们确实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
但那些快乐的缝隙里,也确实滋生了太多的,无法忽视的矛盾和裂痕。
我们有不同的生活习惯。
我喜欢早睡早起,她喜欢熬夜创作。
我喜欢家里整整齐齐,她总是把东西随手乱放。
我们有不同的金钱观念。
我认为钱应该花在刀刃上,她觉得千金难买心头好。
我们有不同的朋友圈子。
我的朋友大多是同事,谈论的是工作和股票。她的朋友都是些搞艺术的,聊的是诗歌和远方。
一开始,这些不同,是吸引彼此的火花。
是所谓的「互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火花,渐渐变成了摩擦和争吵的导火索。
我们都试图改变对方,让对方变得更像自己。
但我们都失败了。
我们谁也不肯妥协。
沉默代替了争吵。
疏离代替了亲密。
家,渐渐变成了一个只是用来睡觉的旅馆。
我们成了同一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甚至不记得,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对彼此说「我爱你」了。
那三个字,好像随着我们之间消磨殆...的热情,一起蒸发在了空气里。
直到她提出离婚。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灿烂。
她坐在我对面,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她说:「周哲,我们离婚吧。」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错愕。
就好像,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当它真的来临时,我还是无法接受。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我们已经不快乐了。」
是啊。
我们已经不快乐了。
这是一个多么简单,又多么无法辩驳的理由。
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冷战,争吵,收拾行李,摔门而出。
以及那场,改变了一切的车祸。
当我在医院里,看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毫无生气的她时,我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害怕。
我害怕她会就此离开我。
不是离婚协议书上那种冷静的、程序化的离开。
而是,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
那一刻,所有我们之间的矛盾、争吵、怨怼,都变得微不足道。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她能活下来。
只要她能活下来,我什么都愿意。
后来,她活下来了。
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医生说,这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久的。
在她睁开眼睛,用那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一个念头,像一颗罪恶的种子,在我心里,悄然萌发。
如果……
如果她永远都想不起来呢?
如果,我可以趁这个机会,把我们之间所有不好的东西,都抹掉呢?
如果,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
它疯狂地生长,盘踞了我的整个心脏。
我开始了我那场,精心策划的,自欺欺人的「爱情修复计划」。
我以为,我是在救赎她,也是在救赎我们这段濒临破碎的婚姻。
现在想来,我不过是在满足自己那可悲的,不肯放手的占有欲罢了。
雨停的时候,是第三天的黄昏。
夕阳从云层的缝隙里透出来,给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橙红色的光。
林舒的房门,开了。
她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衣服,是她自己的。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裤。
而不是我为她准备的那些,温柔的、居家的连衣裙。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却异常的平静。
平静得,让我心慌。
她走到我面前,站定。
「周哲。」她说,「我们谈谈吧。」
我们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还是那个位置,但这一次,我们之间,没有了抱枕的距离。
也没有了沉默。
「我想,我大概都想起来了。」她开口,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所有的事情。」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任何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看着我,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尽管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几个字,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了一下。
「一定要这样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嘶哑,「林舒,我承认我做错了。我骗了你。我照顾你的这段时间,我的心意,难道都是假的吗?我们之间,就真的,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吗?」
「周哲,你照顾我,我很感激。」她说,「真的。如果没有你,我可能……」
她没有说下去。
「感激,不是爱。」
「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因为那场车祸,也不是因为我失忆。而是,我们从根本上,就不是一路人。」
「失忆前的我,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恢复记忆的我,不想再推翻那个决定。」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准确的词。
「我不想,再回到那个让我觉得窒息的壳里去了。」
「我需要找回我自己。那个喜欢熬夜,喜欢乱放东西,喜欢买一堆没用的东西,喜欢和朋友聊一整晚诗歌的,不完美的,但真实的我。」
「而那个我,注定无法和你生活在一起。」
她的声音很冷静,很理智。
没有指责,没有怨恨。
就像一个医生,在冷静地,宣读一份无法更改的诊断报告。
我看着她。
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我忽然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
我爱的,或许只是我想象中的,那个符合我所有期待的,完美的「妻子」的形象。
而当真实的她,与我的想象,发生冲突时,我选择的,不是去理解和接纳,而是去改造和修正。
当改造失败后,我又利用她的失忆,试图去「重塑」。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问过她,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啊。
我有什么资格,去挽回呢?
我连我们之间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都一直没有搞清楚。
「好。」
我说出了那个字。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同意离婚。」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干瘪了下去。
而林舒,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轻松和喜悦。
她的眼圈,慢慢地,红了。
「周哲。」她看着我,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还有……」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没有抛弃我。
谢谢你,用你的方式,保护过我。
虽然,那方式是错的。
但我知道,你的初衷,或许,真的是爱。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
但我都听懂了。
我们之间,终于有了一次,真正的,坦诚的交流。
虽然,这次交流的代价,是彻底的告别。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
因为没有财产纠纷,也没有孩子。
我们平静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阳光有些刺眼。
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我送你吧。」我说。
「不用了。」她摇摇头,「陈静在等我。」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陈静靠在一辆车旁,正在朝我们挥手。
「我……之后会搬走。」我说,「房子留给你。」
「不用。」她还是摇头,「房子是你的。我会自己找地方住。」
她把一串钥匙,放在我的手心。
是这个家的钥匙。
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像是在提醒我,一切都结束了。
「周哲。」她最后看了我一眼,「保重。」
「你也是。」
她转身,朝着陈静的方向走去。
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消失在车流里。
我一个人,回到了那个,曾经被我称之为「家」的地方。
推开门,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甚至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气。
可是,这个房子,空了。
我走到客厅中央,那架黑色的钢琴前。
我伸出手,轻轻地,掀开了琴盖。
黑白分明的琴键,安静地,看着我。
我想起了那个雨天,她坐在这里,弹奏那首属于她自己的,悲伤的旋律。
我想起了她流着泪的侧脸。
我想起了她看着我时,那双失望的眼睛。
我想起了她说:「这不是爱,这是控制。」
我慢慢地,在钢琴前坐下。
伸出手,学着她的样子,把手指,放在了琴键上。
我一个音符也不认识。
我只是,胡乱地,按下去。
一声,两声。
不成调的,刺耳的音符,在空旷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
像一声声,迟来的,无力的哀鸣。
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眼泪,无声地,浸湿了衣袖。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城市里的灯火,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像无数双,漠然的眼睛。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那个,没有了她的,陌生的世界。
我知道,我失去她了。
这一次,是永远地。
我用一场自以为是的深情,上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独角戏。
感动了自己。
也彻底地,失去了,我唯一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