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被贬,夫君将发妻带回府,料我不敢反抗,殊不知我已携嫁妆南下

发布时间:2025-08-16 10:06  浏览量:2

裴砚之藏了三年的发妻,与我爹远戍岭南的一纸诏书,在同一天,一前一后地砸进了我的生活里。

他的人踏进我的院子时,脸上没什么表情,言辞也像淬了冰:“夫人,大人请您移步偏院。”

我抬起头,看见裴砚之正紧紧牵着一个陌生女人的手。他望着我,那张我曾深爱过的脸上,此刻堆满了愧疚与挣扎,仿佛他才是那个被命运辜负至深的人。

“婉月,青青是我的原配,理应住进主院,”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她为我吃了三年的苦,这天大的委屈,我不能再让她受了。”

他身旁的女人,林青青,对我露出一个温婉无害的笑。

裴砚之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七日后,府里会大办宴席,为青青正名。到时……你最好称病回避,也算给自己留几分颜面。”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天大的笑话。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是他的妻?如今我家一朝失势,他就迫不及待地将我踩进泥里,哪里还有半分体面可言?

可我只是扯了扯嘴角,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他们走后,院子里恢复了死寂。我静坐在冰冷的铜镜前,缓缓抬手,从发间取下那支珠钗。那是当年裴砚之倾尽所有,送到我面前的定情之物。如今,它在我眼中只剩讽刺。我随手将它丢进妆台蒙尘的角落,就像丢掉一段发了霉的过去。

既然那份情意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这信物,我便再不沾染了。

桌案上,母亲的加急信还带着温度。她显然已经知道了府中的变故,字里行间满是怕我受委屈的疼惜,劝我别在这里硬撑。

信的末尾,母亲话锋一转,说岭南虽远,却盛产清甜多汁的荔枝。她知道我自小爱吃甜,问我七日后,可愿与他们一同登船南下,去尝尝那里的风物。

我捏着信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脸上却释然地笑了。

起身,我开始将我的陪嫁之物,一件件悉数收入行囊。

三年前,裴砚之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我对他在金殿上的风采一见倾心,求着我爹为我榜下捉婿。那时的他,家境贫寒,几乎是当了全部身家,才换来那支珠钗送到我手上,郑重地许我一生一世。

母亲看我一副被迷了心窍的模样,曾将我叫到房中,叹着气劝我三思。她话说得委婉,却句句在理,提醒我裴砚之寒门出身,心性难测,谁也无法预料他日后平步青云,是否还能始终如一。

可惜,当时的我被那份“倾尽所有”的诚意冲昏了头,半句也听不进去。

后来我得偿所愿,一百二十抬红妆,浩浩荡荡地嫁进了我爹为我们购置的状元府。婚后三年,我们相敬如宾,他身边也无旁的莺莺燕燕,一度被传为京中佳话。在父亲的扶持下,他的官途也确实是节节高升。

犹记得一年前,父亲将他提拔进御史台,他在升迁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回到房中,他抱着我,滚烫的呼吸落在我的颈侧,含混不清地呢喃:“卿卿吾妻。”

我当时只当是醉后的情话,羞得满面通红。

今日方知,他口中念的,从来都是:“青青吾妻。”

我嗤笑一声,自己堂堂丞相嫡女,十里红妆嫁过来,到头来竟是个妾。身份的落差是其一,更让我心如坠冰窟的,是这三年的情分,原来全是镜花水月。母亲当年的劝诫,此刻想来,字字锥心。

罢了,是我自己识人不清种下的苦果,自然也该由我自己咽下。

傍晚时分,天色刚暗,裴砚之竟又带着林青青来了主院。

我正对着嫁妆单子,清点着库房里那些尚未取出的物件。裴砚之视若无睹,直接吩咐下人,将林青青的行李搬了进来,仿佛我已是个透明人。

林青青跟在他身后,一进院子,目光便被那棵桃花树吸引了过去,她惊喜地跑上前,仰头望着满树将绽的花苞。

“砚之,这桃花是你为我种的吗?”

裴砚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随即偏头,对着林青青的侧脸,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知道你喜欢,所以三年前就种下了。”

我假装没听见,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出他亲手种下此树时,对着我念的那句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当时还红着脸,以为那是赠我的情诗。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为今日做着铺垫。

裴砚之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东西收拾好了就自己过去吧,我就不送了。”

我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吵闹,依旧平静:“好。”

“婉月妹妹若是有空,也可以常来坐坐呀。”林青青亲昵地挽住裴砚之的手臂,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这院子太空旷了,人多些才热闹。砚之,你说对不对?”

我转身就走,懒得回答,更不在意裴砚之会如何作答。

林青青的炫耀,裴砚之的偏袒,于我而言,都已无关紧要。七日之后,我将登船远赴岭南,与这一切,彻底告别。

第2章:当街对峙

我搬进了偏院,院里角落生着厚厚的青苔,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冷清的霉味。我没急着收拾住处,只让贴身侍女紫竹清点我的嫁妆。

动静闹得不小,下人很快就去向裴砚之禀报了。他大概以为我是在为父母南下筹措盘缠,竟破天荒地没有过问。

我乐得自在,不多时,一箱箱嫁妆便抬满了偏院。我从中仔细挑选了许多珍玩宝器,径直去了京城最大的珠宝阁“珍宝斋”。长途跋涉,这些贵重之物不易携带,换成轻便的银票才最稳妥。

珍宝斋掌柜与我素来熟识,见我这般阵仗,脸上的笑容像菊花一样绽开,连忙将我请上了二楼雅间。价格很快谈妥,我爽快地签字画押。

谁知下楼时,竟在楼梯口迎面撞上了裴砚之和林青青。两人正言笑晏晏地踏进门来,眉目间的情意浓得化不开。曾几何时,裴砚之也常带我来此,为我挑选珠钗环佩,可如今,他身边的那个人,早已不是我。

裴砚之见到我,倒没什么惊讶。反倒是林青青,一见到他,就立刻摆出与我姐妹情深的模样。

她主动与我打招呼,我只淡淡点头,转身欲走,却被裴砚之叫住。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同,目光如炬,钉在我的发髻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问:“为何没戴我送你的那支珠钗?”

林青青见不得裴砚之的注意力还在我身上,立刻故作惊讶地掩住嘴,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哎呀,婉月妹妹,你莫不是手头紧,把那钗子给当了?”

这话如同一把火,瞬间点燃了裴砚之的脸色。他脸上顿时阴云密布,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的手腕被他抓出了一圈刺目的红痕,他却毫无所觉,只是脸色更加阴沉地质问我:“你当真把它卖了?”

他大概觉得,我变卖他送的定情之物,是在打他的脸,折辱他的颜面。

街上人来人往,我不想在此与他纠缠,便挣了挣手腕,冷淡道:“没卖,放在府里,忘了戴。”

闻言,裴砚之的神色稍稍缓和,正欲松手。

林青青却又假惺惺地开了口:“婉月,你就说实话吧,砚之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丞相大人遭了变故,你若真有困难,可以直接说嘛。再怎么难,也别把砚之送你的首饰变卖了,那毕竟是他的一片心意啊。”

她三言两语,再次挑起了裴砚之的疑心。

他冷眸微眯,直接唤来掌柜,沉声问道:“我夫人方才,可是在此变卖了首饰?”

听到裴砚之脱口而出的“夫人”二字,林青青得意的笑脸僵了一瞬。我不禁觉得讽刺,他昨日才信誓旦旦地说不负发妻,今日这“夫人”二字,又是叫给谁听的?

掌柜一脸为难,眼神在我们三人之间来回打转。

过去,我是丞相嫡女,京中贵女之首,在这里一掷千金是常事。后来嫁作人妇,与裴砚之同来,掌柜对他不过以礼相待,对我却仍是阿谀奉承。如今我爹遭贬,靠山已倒,他自然要巴结新贵裴砚之了。

掌柜不仅如实相告,还把我刚才变卖的那些珠宝首饰,都取了出来。

刹那间,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看着那满盘琳琅的珠宝,林青青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她想当然地以为,这些都是裴砚之送我的。

但裴砚之心知肚明,这些,全都是我的嫁妆。

他心里的滋味一时间五味杂陈,目光落在我被他抓红的手腕上,才骤然松开了手。自林青青进府以来,他头一次对我软了语气。

“没必要变卖嫁妆,裴府还短不了你一口吃的,你需要什么……”

“我的事,就不劳裴大人费心了。”我没等他说完,就冷冷地打断了他。

裴砚之第一次被我如此下了面子,脸色瞬间又冷了下去。

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入夜时分,我揣着厚厚一叠银票回到裴府,却发现偏院的下人被裁撤了大半,晚膳也只送来一碗寡淡的清粥和一碟蔫黄的咸菜。

紫竹气得直跺脚,咒骂那些下人捧高踩低。

我却心知肚明,这背后是谁的意思。

我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紫竹,让她自己去想办法。裴府的这些腌臢事,我已懒得计较。

毕竟,我能留在这里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第3章:你配吗

裴砚之一连两天都没有出现。

我本就厌烦看到他那张虚伪的脸,巴不得他永远别来我眼前晃悠。这两日,我已将大半银票都托紫竹送去了母亲那里。父母得知我愿一同前往岭南,心中既有对我所托非人的心疼,也有对我能当断则断的欣慰。看到父亲身处逆境,却仍在为我忧心,我内疚不已,悔不当初没有听从母亲的劝告。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与紫竹的船票也已备妥,如今只盼着离京之日早些到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天下午,林青青竟独自找上了门。

她身着一袭华丽的礼服,珠光宝气,头上更是插着一支蚌华点翠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流光溢彩。她旁若无人地在我面前坐下,摆足了主母的款待,假意关切道:“婉月,这几日住在偏院,可还习惯?”

我听懂了她话里的嘲讽,面上却波澜不惊:“偏院清静,倚栏听风,再好不过了。”

林青青只当我在嘴硬,眉梢轻挑,故意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对我戏谑笑道:“这步摇是砚之特意为我准备的,宴会那天妹妹不方便到场,不如现在帮我参谋参谋,看看可还妥当?”

她就是专程来刺我的眼的。

我素来不是个急躁的性子,却也忍不下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林姑娘若是喜欢,不妨去我库房看看,”我淡淡开口,“这种成色的步摇,怕是连我那几个檀木首饰箱的箱底都压不上。”

林青青闻言,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猛地起身,气急败坏地伸手拂掉了我桌上的茶杯。“啪”的一声,茶杯落地,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溅到她华贵的礼服下摆,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显然是心疼自己这身新衣裳。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再抬起头时,眼中已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

“婉月,这是砚之为我精心准备的礼服,你怎么能……”

她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身后炸响。

“江婉月!你怎敢欺负青青?!”

裴砚之快步走来,一把将林青青护在身后,对我横眉冷对。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气笑了,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我何时欺负了她?是她自己上门挑衅,见你来了,便故技重施,上演这出娇柔作戏的把戏来陷害我。”

“青青是我发妻,她品性如何,我比你清楚!”裴砚之的语气斩钉截铁,“她向来与人为善,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这礼服是三日后宴会上要穿的,她怎会拿自己的体统来构陷你?”

林青青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此时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砚之,婉月妹妹说的对,都是我的错,你别怪她,你骂我吧。”

裴砚之看着她,眼神里的疼惜更甚,眉目间对我则增添了几分愠怒。

我当真被他这副是非不分的样子气到极致,恼怒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婉月,我留你在府中,已是仁至义尽!若非你嫁给了我,此刻你只能跟着你父亲去那蛮烟瘴地吃苦受罪!你别不识好歹!”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我便怒火中烧。父亲因直言进谏触怒龙颜,几家交好的世族都纷纷下场为父亲求情。而他,身为我的夫君,江家的女婿,却从头到尾未置一词,冷漠地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我当初一意孤行,也要嫁的好郎君。

“不识好歹?裴砚之,我父亲出事以来,你可曾有过一句问候?我江家昔日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的?你欺我、辱我、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我,如今还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你配吗?”

裴砚之似乎想与我争辩,但在对上我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后,竟一时语塞。往日那个对他温顺贤良的江婉月,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他从未见过我这般冷漠决绝的眼神。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短暂地刺痛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麻木。

裴砚之不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语气也冷了下来:“江婉月,你要置气冲我来,别为难青青。我断不会再为了你,委屈她半分。”

“呵。”我回以一声嗤笑,懒得再与这两个人多说一句。

身后,传来裴砚之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明日,我便差人送你去城外的庄子上。你先在那儿待个三五日,等宴会过了,再回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正好,他亲手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离开裴府的机会。从此以后,再也不必见他二人这张令人生厌的嘴脸,我心中,只剩下了愉悦。

第4章:故物蒙尘

紫竹早就将我俩的行囊收拾妥当。那些在裴府添置的日常用物,我一件也没带走。

离开裴府这日,天色尚早。我没有见到裴砚之,而林青青,自从上次自讨没趣之后,也安分了许多,没再出现。

马车缓缓驶出青石巷,我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朱红大门的府邸。门楣上张灯结彩,下人们进进出出,正为了后日的宴席忙碌着,一派喜气洋洋。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回,最终定格在裴砚之将林青青死死护在身后的画面上。

此后,这里的一切,都将与我江婉月再无瓜葛。

我放下车帘,心中默念:此去岭南,山高水长,永不回头。

而在那扇朱红大门之后,裴砚之缓缓走了出来。他看着江婉月的马车消失在巷尾,不知为何,心里像是被猛地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烦闷。

但这感觉稍纵即逝,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在心里告诫自己:青青为他苦守寒窑三年,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不过是让江婉月去庄子上小住几日,自己又有什么可愧疚的?若非她处处针对青青,自己又何至于此?

这么一想,裴砚之心气顿时顺畅了不少。他理了理衣袍,转身朝林青青的院子走去。

进门时,林青青正满心欢喜地试穿着新礼服。那是他昨日为了哄她,特意去云锦阁重新挑选的。这件的款式端庄了些,总算衬得她多了几分主母的气质。

可不知怎的,裴砚之的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了江婉月的身影。她从不需要华裳来衬托,哪怕只是一件素雅的衣裙,也能被她穿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像那广寒宫里的仙子,清绝出尘,遗世独立。

他想得有些出神,直到林青青一头撞进他怀里,才猛然惊醒。

裴砚之被撞得踉跄了半步,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实在有些……鲁莽。

林青青却未察觉他的异样,只娇羞地在他怀中蹭了蹭:“砚之,我好看吗?”

裴砚之压下心中的烦乱,不动声色地应道:“嗯,青青穿什么都好看。”

林青青顺势提出要求:“那夫君可愿为青青簪钗?”

听到“夫君”二字,裴砚之的心又是一顿。他有多久,没听过江婉月这么唤他了?一股莫名的烦躁再次涌上心头。

林青青拉着他在妆镜前坐下,满怀期待地拉开了妆台的抽屉,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崭新的珠宝首饰,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夫君快帮我瞧瞧,后日我该戴哪副头面,才最配这身新衣?”

裴砚之应了一声,伸出的手却忽然顿在了半空中——在抽屉的角落里,一支样式简单,甚至有些朴素的珠钗,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是当初,他送给江婉月的定情信物。

林青青顺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支珠钗。因为太过朴素,她之前竟从未发现过。

裴砚之将珠钗拿了出来,与面前这些精巧奢华的首饰一对比,简直……寒酸至极。可就是这样一支不起眼的珠钗,江婉月却日日都戴着。

林青青见裴砚之这副失神的样子,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体贴地说:“这是婉月妹妹的东西吧?许是搬走时太匆忙,落下了。我待会儿就差人给她送到庄子上去。”

她想伸手去拿,裴砚之却下意识地避开了。

他将那支珠钗收进了自己的袖口。

“无妨,我自会差人送去。后日婚宴还有些事要筹备,我晚些再来看你。”

林青青还想挽留,裴砚之却已经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只能作罢,心里的怨怼却像水里的浮萍,按下去,又猛地浮了上来。

而这些,远在庄子上的我已无从知晓。

后日便要启程了,母亲忙于打点府中事务,今日才得了空闲来看我。我欣喜地迎出门,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回到院中,我便急切地问:“母亲,京中一切可还顺利?”

“怎么?还对那个裴砚之念念不忘?”母亲以为我在打听裴府的事,没好气地拍了下我的手。

我连忙解释:“女儿怎会还记挂他!我是担心父亲,那裴砚之如今如何,与我何干。”

母亲听了,脸上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告诉我,父亲手上还有一件要事待了结。等他忙完,我们一家人,便可在岭南团聚了。

我心中大定,只觉得天光都明媚了许多。

第五章:悔意与缓兵之计

夜色如墨,已是半夜三更。

裴府书房之内,烛火却依旧不知疲倦地跳动着,将一室寂静染上暖红。

裴砚之独坐案前,那份密密麻麻的宴会礼单,此刻在他眼中,竟比千军万马还要耗人心神。

一股浓重的倦意席卷而来,他无奈地抬起那只骨节分明的长手,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

烛影摇曳,映得他深邃的眼眸也跟着忽明忽暗。

宴会迫在眉睫,府中上下千头万绪,江婉月这一走,所有担子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肩上。他不是没想过让林青青分担些许,可她毕竟出身寒微,对京城里那些盘根错节的礼数规矩一窍不通。

他实在是怕她言行有失,闹出笑话,得罪了哪位惹不起的贵人,思来想去,只得自己一力承担。

万籁俱寂,裴砚之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江婉月。

丞相府的嫡千金,端庄贤淑,勤俭持家,掌管中馈更是调度有方,井井有条。府中上上下下,人情往来,她无一不打理得妥妥帖帖,何曾让他费过半分心神?

想到这里,一丝懊恼如藤蔓般缠绕上心头。

江婉月若还在,他只需做个清闲的甩手掌柜,哪里会有这许多烦心事?

他忽然记起了白日里收起的那支珠钗,鬼使神差地,他缓缓从袖中将它取出。

定情信物,她竟然说忘就忘,不带走!

裴砚之心头那股无名火苗,“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他明明知道江婉月早已不在府中,却还是握紧了冰凉的珠钗,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了偏院。

清冷的月亮孤零零地悬在天上。

她今日一走,林青青便迫不及待地将偏院的下人悉数调去了主院,此刻这里四下无人,静得仿佛能听见月光落地的声音。

裴砚之推门而入,借着月色打量房中。

陈设一如往昔,桌椅杯盏皆摆放得一丝不苟。

可独独不见了属于江婉月的私人物品,一丝一毫她曾在此生活的痕迹,都像是被抹去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砚之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划过一丝不解。

不过是去庄子上小住几日,何至于收拾得如此干净,倒像是一去不回的架势。

但这念头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过,快得仿佛是他刻意忽略。

他将珠钗轻轻放在梳妆台上,随即转身,再未回头。

这一夜,裴砚之只觉心中被后悔填满,他后悔不该如此心急地将江婉月送去庄子。哪怕,哪怕是等宴会结束再惩戒她,自己也不至于这般劳心费神。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说出口的话,亦如泼出去的水。

离京的前一天,父亲的挚友陈尚书在府里设宴,为我们一家三口饯行。

我和母亲因此应邀,再次回了京城。

路上,母亲念叨着陈伯母爱吃城南那家的点心,便绕路去买。谁知,刚从铺子出来,竟一头撞上了裴砚之和林青青。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看到我们,裴砚之只是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上前来问候的意思。 我心中冷笑,父亲触怒龙颜被贬岭南,如今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罪臣,他裴砚之害怕受到牵连,早已在朝堂上公开划清了界限。

他这般大张旗鼓地迎娶林青青,不就是为了向所有人展现他撇清关系的决心么?

我索性将脸上的表情敛得一干二净,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站住!”

裴砚之显然被我的无视激怒了,他一个大步,结结实实地拦在了我和母亲面前。

他先是朝我母亲虚应故事地行了个礼,随即转头,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对我说:“婉月,今日你随我回去。”

“日后,我许你平妻之位,与青青平起平坐。你我二人,毕竟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林青青脸色煞白,手里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拧出水来。

而我,只觉得“平妻”这两个字,简直是天底下最讽刺的笑话。

当初是他欺瞒哄骗,让我误以为嫁的是如意郎君,事后又不肯承认我正妻的身份。如今,他又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宽宏姿态,仿佛赏赐一般,要许我一个平妻。

凭什么?他真当自己是什么稀世珍宝,人人都抢着要吗?

“不必了。”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裴砚之的脸瞬间黑了下去。母亲见状,赶忙拉住我的手,压低声音劝道:“婉月,你和砚之终究是三年夫妻,他心里有你,别使小性子了。”

这话似乎取悦了裴砚之,他的神色缓和了些。

他对着母亲一拱手:“多谢岳母体谅。明日家中还有喜事,砚之不能前去送别,还请二老见谅。但请放心,我定会替你们照顾好婉月。”

母亲的笑容并未抵达眼底:“好孩子,我自然信你。等你忙完这两天,便来接婉月回去吧,这两日,我自当好好劝劝她。”

裴砚之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转而牵紧了林青青的手,撂下话来。

“两日后,我派人去庄子接你。”

我不言不语,看着他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就听见林青青那假惺惺的声音传来:“夫君,婉月妹妹好像真的生气了,你方才应该多哄哄她的,她定是一时想不开了。”

裴砚之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让她想。两日想不通,便想三日,三日想不通,便想一辈子,总有一日,她会想通的。”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和母亲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裴砚之恐怕忘了。

当年提亲那日,父亲曾让他亲笔写下过一封放妻书。为的,就是防着有朝一日,他平步青云,宠妾灭妻,也好让我能有个全身而退的后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两天前,父亲在京城处理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拿着那封放妻书,替我将户籍迁回了江家。

而方才母亲那一番伏低做小,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他说两日后去庄子接我?

只怕到那时,我早已离京千里,快到岭南地界了。

第六章:门庭冷落与后会无期

到了陈伯父府上,父亲早已在堂中等候。

只几日不见,他的鬓角竟已染上了霜白。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所有的委屈和心疼在这一刻决堤,我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父亲……”

父亲轻轻拍着我的背,温言安慰:“月儿不哭,此去岭南,未必是坏事。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便能重新开始。”

是啊,前路山高水远,可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待我平复了情绪,快人快语的陈伯母便拉着我的手问:“婉月,裴砚之那小子,当真另娶了?”

我点点头:“不是旁人,是他藏在老家的发妻。”

“呸!”陈伯母当即义愤填膺,“他裴砚之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当初娶了你,借了你江家的势,他哪有今天的高位?”

陈伯父也适时开口:“幸好江兄深谋远虑,当初让他写下了放妻书。对这等薄情寡义之徒,就该断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我,眼神坚定:“月儿放心,改日伯父定上奏一本,参他罔顾礼法,有妻更娶!”

听着这些话,我心中暖流涌动。

陈伯母又转头宽慰我父母:“你们此去也无需太过担忧,我娘家侄儿云岚,正好驻守在南疆。我前几日已修书一封,你们到了那边,他自会多加照应。”

陈伯母的娘家是定远侯府,祖上三代皆为将军。她口中的侄儿,正是侯府次子萧云岚。

成婚前,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只是并不熟络,更不知他早已去了南疆。

我心中想着,尽量不给旁人添麻烦,但面上还是恭敬地谢过了陈伯母的好意。

这顿饯行宴,我们没有逗留太久。明日一早便要去城外驿馆接旨,我们需得提前带着行李,赶去那里住下。

与此同时,裴府的囍烛和红灯笼,点亮了整个夜空。

大喜之日,林青青早早坐在妆镜前,任由裴砚之重金请来的京城最有名的妆娘为她梳妆。厅内,早已坐满了各家官眷夫人,都伸长了脖子,想一睹这位新夫人的真容。

她们实在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天仙人物,能压过当年那名动京城、艳绝雾灵山的相府千金江婉月。

可当林青青盛装出场的那一刻,所有人眼中的好奇都瞬间化为了不加掩饰的嗤之以鼻。

平日里几个与我交好的夫人,更是明里暗里地挤兑了她几句。林青青哪里是这些贵夫人的对手,几句话下来便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捂着脸,哭着跑去前厅找裴砚之。

裴砚之正在同僚间周旋,本就心神不宁,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此刻看到林青青梨花带雨地跑来,他脸色一沉,压着火气让她立刻回房。

他原本指望这场婚宴能风风光光地将林青青介绍给众人,顺便彻底摆脱自己“依靠江家”的名声。

没曾想,效果竟截然相反。

到场的贵客们,不再像往日那般众星捧月地围着他恭维,都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客套,说着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真正热络凑上来的,只有那些官阶比他低的小官。

可官小的,他裴砚之看不上。

官大的,又个个都看不上他裴砚之。

尤其是陈尚书一家,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他忘恩负义,让他颜面尽失。

裴砚之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强烈的悔意,他忍不住想,如果今日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江婉月,场面是不是就不会这般难堪?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城外驿馆,我父亲正从管事太监手中接过那道决定我们一家命运的圣旨,郑重地磕头谢恩。

老公公将父亲扶起,语气莫名地有些语重心长:“江大人,此去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我们一家都心知肚明,“后会有期”,不过是一句客套的场面话。

此去经年,应是后会无期。

但对我们而言,这,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七章:南下之路与一场空

我们一家三口,正式踏上了南下的漫漫长路。

清风卷着柳絮,温柔地拂过我的发梢。我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一草一木,心中百感交集。

还未从离愁中回过神来,一道熟悉的惊呼声在车外响起。

“夫人?您这是要去何处?您不是应该在城郊的庄子里吗?”

我转头看去,竟是裴府的刘管家。他乘坐的马车上,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十坛好酒,想来是为府中的宴席采买的。

我不想节外生枝,便淡淡地敷衍了一句:“我去寺庙为父母祈福。”

“原来如此,”刘管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追问道,“那夫人何时回府?”

我没有回答,径直放下了车帘,权当没有听见。

因为,我不会再回去了。

三年前,我与裴砚之初见。他高中状元,胸戴大红花,走马游街,是何等的春风得意,面如冠玉。我倚在茶馆二楼的雕花栏杆旁,本是看个热闹,却只因那惊鸿一瞥,便赔上了自己。

适我愿兮,一眼万年。

那一眼,误了我整整三年。

还好,只是三年,一切还来得及。

另一边,裴府。

临近正午,宴席即将开始。裴砚之一边招呼着贵客入座,一边示意管家准备开席斟酒。

刘管家却踱步到他身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裴砚之蹙眉扫了他一眼:“有事直说。”

管家微微躬身,低声禀报:“大人,属下今日在城外遇到了夫人,她说要去寺庙祈福……”

一听到江婉月的名字,裴砚之像是赌气一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随她去。”

“你再去后厨催催,吉时快到了,莫要误了我与青青的喜事。”

管家见状,没再多言,躬身退下。

夜深,裴府主院。

林青青压下了白日里受的所有委屈,极尽温柔地为裴砚之宽衣解带。她心中想着,从今日起,她林青青便是这裴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正名”,足以冲淡所有的不快。

然而,裴砚之却始终神情倦怠。

今日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下人们的笨手笨脚,都像一根根针,无情地刺着他敏感的神经。

他忽然觉得,是时候接江婉月回来了。

他捉住林青青正在为他解开衣带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青青,明日我便去将婉月接回来。我知你辛苦,怕你日后操持偌大一个裴府会受累,想让她回来帮你分担一些。”

“冷落了她这两日,也该让她长足了教训。等她回来,定不敢再与你作对了。”

这话如一盆冷水,从林青青头顶浇下。她本以为江婉月再也回不来了,此刻却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夫君想得周到。只是……我怕妹妹心中还有气,夫君此去,只怕她不愿回来……”

“她不会的,她喜欢我喜欢得紧,”裴砚之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笃定,“我只需过去轻哄几句,她便会乖乖跟我回来。”

而此时,千里之外,南下的客船上。

父母亲正张罗着下人将行李搬入船舱。江上夜风微凉,一阵冷意袭来,我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船夫大哥热心地提醒道:“小姐是头一回坐船吧?此行要在船上颠簸半月有余,可千万莫要染上风寒。”

我礼貌地笑了笑,道了声谢。

何止是第一次坐船,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生我养我的故土。

曾经,我此生最期待的离开,是裴砚之许诺过的。他说,等我们都白发苍苍了,他便会放下一切,带我游遍名山大川,做一对无忧无虑的闲散夫妻。

从前每每想起这个承诺,心湖便会荡起圈圈涟漪,满是向往。

而今,只剩一片死寂。

恰似这被江风拂过的水面,看似波澜不惊,却在皎洁的月光下,自有它的光芒。

“小姐,起风了,进船舱去吧。”丫鬟紫竹取来一件披风,为我披上。

我点了点头,最后抬眸望了一眼这无边无际的江面。

此去经年,不知何日能归。但万幸,我还能陪在父母身侧。

我释然地笑了。

裴砚之此刻,应该也得偿所愿,与他的心上人共结连理了吧?

从此,天各一方,山水不复相见。

第八章:人去楼空与放妻书

第二日,裴砚之在为林青青画好了眉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坐上马车,在刘管家的陪同下,前往城郊的庄子去接江婉月。

马车在庄子外停下,有下人正在洒扫庭院。

裴砚之下了车,理所当然地问道:“夫人在何处?带我去见她。”

下人行了礼,脸上却满是诧异:“回大人,夫人前日便已经回城了,眼下并不在庄子上。”

裴砚之眉头紧锁,前日他一整天都在府中为了婚宴细节忙碌,哪里见过江婉月的影子。

“一派胡言!”

他不信下人的话,大步流星地闯进了庄子,从东院找到西院,几乎将每个院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却连江婉月的一丝痕迹都未能寻到。

下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惶恐地解释:“大人,夫人前日真的收拾东西走了,奴才瞧着……那方向确实是回城的方向啊。”

刘管家此时也适时开口:“大人,他们所言,恐怕是真的。”

裴砚之的脚步猛地顿住,懊恼地看向管家。

管家硬着头皮禀报道:“大人,属下昨日就跟您禀报过,在城郊遇到了夫人。当时夫人说是去西郊的凌云寺祈福,可她走的方向……却是往南边去了。”

往南……

裴砚之的心猛地一颤,一个让他惊慌失措的念头破土而出。

他右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指节泛白,却还在心里说服自己:他并未休妻,也未曾和离,江婉月断不可能撇下一切,随她那罪臣父亲去岭南。

往南边走,定然……定然只是去送别家人。

“立刻回城,去江府!”

马车飞驰,很快便到了江府门前。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人去楼空的萧索景象。只有江府的老管家还守在那里,见到裴砚之,脸上再无往日的欣喜热情。

他只是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拜见裴大人。”

仅仅这一句称呼,便让裴砚之心里的那个念头,瞬间坐实了大半。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调转马头,疯了一般朝县衙奔去。

他冲进县衙大门,高声喊道:“来人,我要报案!我要寻我妻子,江婉月!”

县令听闻了事情缘由,反而一脸不解地反问他。

“裴大人,江婉月不是已经与您和离了吗?前日江相还亲自带着放妻书,来为她迁转了户籍。”

“不可能!”裴砚之如遭雷击,厉声反驳,“我从未提过和离!更未写过什么放妻书!”

县令坦然道:“此事皆有记录在册,裴大人若是不信,下官这便带您去查验。”

裴砚之跟着县令来到户房,当他真真切切地看到户籍册上,江婉月的名字已经从“裴府江氏”变回“江氏婉月”时,他的脸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掌重重拍在户册上,怒吼道:“我从未写过什么劳什子放妻书!你们怎可不查验真伪,便随意变更官家户籍?!”

县令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他掌下抽出户籍册,随后又取出了另一份文书,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裴大人这是后悔了?可昨日裴府,不还大摆宴席,另娶新妇吗?”

当看到那封放妻书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笔迹时,裴砚之只觉耳边嗡鸣作响,天旋地转。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年定亲那日,酒过三巡,未来的岳丈大人端坐上首,神情严肃地对他说:“月儿是我的独女,我纵有万般不舍,但她心悦于你,我也唯有成全。”

“今日,你便写下这封放妻书。若有朝一日,你厌倦了她,便将她还给我就是。”

岳父的话言犹在耳,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裴砚之的心脏。

这封放妻书,确确实实,出自他手。

他不愿相信,他不敢相信,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江婉月,竟然真的舍得撇下他,跟着父母去了那不毛之地岭南!

裴砚之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将那纸文书捏碎。

县令见状,一把将放妻书夺回,收好,语气里满是讥讽:“裴大人这下可确认清楚了?我们县衙自然是按章办事,可不敢像某些人那般,离经叛道,率性而为。”

裴砚之闻言,心中的不安与恐慌终于汇成了滔天巨浪,将他彻底吞没。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县衙,凭着本能,踉踉跄跄地想要爬上马背,却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大概是撞到了头,裴砚之只觉眼前一黑。

意识模糊间,他听见周围一片嘈杂:“快来人啊!裴大人坠马了!裴大人坠马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裴砚之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江婉月,她竟这般小气。

她竟然,真的不要他了。

第九章:迁怒与变心

等裴砚之再次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要炸开一般。

他正躺在裴府主院的大床上,林青青坐在一旁,正拿着帕子为他擦拭额头。

见他醒来,林青青立刻凑上前,满脸关切:“夫君,你终于醒了!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裴砚之强忍着剧痛,挣扎着靠着床头坐起,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江婉月呢?她回来了吗?”

今日发生的一切,林青青早在裴砚之被人抬回府时,就从刘管家口中听得一清二楚。她心中不是没有埋怨,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她手里端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那苦涩的气味,仿佛已经提前灌进了她的心里。

她红着眼睛,委屈地劝道:“夫君,江婉月已经跟着她爹娘去岭南了。你们……你们已经和离了,就别再找她了,好吗?”

听到“和离”二字,裴砚之只觉一股气血直冲头顶,他猛地一挥手,将林青青手中的药碗狠狠打翻在地。

“你胡说!我不同意和离,她江婉月就永远是我裴砚之的妻子!我不许她走!”

话音刚落,他脑中便传来一阵阵抽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林青青心中再气,也还是忍不住上前关心:“夫君,这是大夫开的安神汤,你喝了便不会这么痛了。夫君莫要动气,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便是。”

她转身,又重新端来一碗,拿着汤匙,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

裴砚之却看也不看她,一把夺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林青青接过空碗,放在一旁,怯生生地看着他。

裴砚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顿感一阵强烈的失望,口中的苦涩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本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可自与江婉月成婚以来,早已被她无微不至的体贴惯坏了。

以往他若是有个头疼脑热,江婉月定会为他请来京城最好的大夫,喂完苦涩的汤药后,也总会贴心地备好清甜的蜜饯。

他实在无法相信,那个曾经那么爱他的江婉月,竟然真的舍得就这样离开他。

过往的一幕幕,她对他好,对他笑的画面,瞬间塞满了他的脑海。

就在此时,林青青的手不合时宜地探了过来,似乎是想试试他额头的温度。

裴砚之的思绪被打断,一股下意识的排斥感油然而生,他猛地挥手打开了她的手。

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都是因为林青青,都是因为她的到来,江婉月才会对自己心灰意冷,才会一走了之!

他看着林青青的眼睛微微眯起。

昔日那个让他怜惜的娇俏人儿,如今在他眼中,却变得无比碍眼。

裴砚之将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不顺,将江婉月的毅然决绝,将自己所有的难堪与失败,尽数归咎到了林青青的身上。

若不是她急于求成,非要一个名分,江婉月又怎会恰好在江家离京时被赶去庄子,最后一同去了岭南?

林青青第一次看到裴砚之用这样冰冷刺骨的眼神看自己,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见她这副瑟缩的模样,裴砚之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

“婉月定是气我太过宠你。明日起,你便搬去偏院住。这主院,要空出来,等婉月回来住。”

林青青满眼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砚之,江婉月她……她不会回来了。”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说过的,你更爱我,我才是你的发妻……”

“她会回来的!”裴砚之冷声打断她。

他睨着她,眼中满是鄙夷:“林氏,三年的寒窑你都住得,如今这两进的偏院你倒挑三拣四起来了?婉月住得,你凭什么住不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耍的那些小把戏。婉月会走,都怪你!”

说出这句话,裴砚之感觉堵在胸口的那股滞气,仿佛瞬间消散了大半。

林青青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敢相信,昨日还对自己甜言蜜语的男人,今日竟变得如此冷漠无情,还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

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早知今日,她宁愿继续在那寒窑中苦守,也好过此刻被他这般践踏真心。

她早该想到的,裴砚之今日如何对待江婉月,来日便会如何对待自己。

只是,她不如江婉月那般幸运,背后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强大娘家。

如今的她,只能依附于裴砚之,做一株任他摆布的菟丝花。

而这一切,远在千里之外的我,早已无从得知。

我的世界里,只有南下的船,和煦的风,以及陪在身边的父母。

再无裴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