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身功勋返乡时,撞见当初陪情人随军的丈夫,我果断说:你谁啊

发布时间:2025-08-09 17:53  浏览量:2

1973年,初夏,军区家属院。

黎清沅和她的营长丈夫周烽扬,在外人眼中,是这片军营里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

六年前,周烽扬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对她一见倾心。此后,他对她百依百顺,呵护备至,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然而,无人知晓,就在他们婚姻即将步入第七个年头的这短短四个月里,周烽扬却接连七次,狠狠踩碎了他们之间那看似坚不可摧的信任基石。

第一次,是黎清沅的生日。她满心期待地等在家中,周烽扬却彻夜未归。她寻遍各处,最终在另一个女人的病床边找到了他。他正温柔地哼着童谣,哄着那个女人入睡。面对她的质问,周烽扬才略显不耐地解释:“这是我最好的兄弟阿恺的遗孀,秦雨薇。她孤苦无依,我不能不管。你放心,以后不会了。”一句轻飘飘的“以后不会”,便打发了她。

第二次,黎清沅的父亲突发重病,急需送往卫生院抢救。她心急如焚,四处寻找周烽扬,却杳无音信。当父亲因送医不及时而撒手人寰时,周烽扬正陪着秦雨薇,在电影院里看着新上映的片子。

第三次,黎清沅怀胎七月,意外早产。当她躺在产床上,承受着身体撕裂般的剧痛,最终诞下一个毫无生息的死胎时,周烽扬却在照相馆里,陪着秦雨薇拍摄一套精美的婚纱照。面对她绝望的哭诉,他竟能平静地说:“她跟阿恺结婚那么久,连张像样的婚纱照都没有,我只是帮她完成一个心愿罢了。”

……

第七次,也是最致命的一次。周烽扬竟帮着秦雨薇,硬生生从黎清沅手中,抢走了她为早夭孩子精心挑选的墓地。

那块墓地,是黎清沅跑遍了周边山头,才寻到的一处风水宝地。大师曾断言,若将孩子安葬于此,来世必能投生富贵人家,一生衣食无忧,健康长寿!

可如今,周烽扬却寸步不让地站在秦雨薇身边,语气不容置喙:“清沅,雨薇的父亲已经过了头七,必须尽快入土为安了,耽误不得。”

黎清沅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同样不肯退让半步:“那我的孩子呢?他又该安葬在哪里?”

从前,哪怕她眉梢眼角一丝细微的变化,周烽扬都能敏锐地捕捉到,将她的情绪奉为圭臬,放在首位。

如今,看着她泪如雨下,肝肠寸断,周烽扬却只是蹙了蹙眉,带着一丝敷衍的哄劝:“就这一次,你听话,好不好?”

话音未落,他竟一把将黎清沅推搡到一旁!

黎清沅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脚踝处瞬间传来钻心的疼痛,肉眼可见地肿起一个骇人的大包。

她下意识痛呼出声:“周烽扬!”

然而,周烽扬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径直拿起铁锹,和负责下葬的人一起,一铲一铲,将冰冷的黄土覆盖在秦雨薇父亲的棺椁之上。

“轰隆——!”

天空骤然响起一声惊雷,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脸上的泪水瞬间融入冰冷的雨水,黎清沅的心,却只感受到一种彻骨的、深入骨髓的寒冷。

她看着周烽扬身上那身渐渐被雨水浸透的绿军装,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烽扬,我们……到此为止了。”

这声轻若蚊蚋的低喃,瞬间被滂沱的雨声吞没。

黎清沅也不在乎周烽扬是否听见。她挣扎着,忍着脚踝的剧痛,一瘸一拐地,独自走回了那个曾经充满温暖、如今却冰冷刺骨的家。

五月的天,本该回暖,此刻却冷得让人浑身打颤。

客厅里,她顾不上浑身湿透的狼狈,点燃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她伏在桌上,一笔一划,极其用力地写下了一份离婚申请书。

写完最后一笔,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秦雨薇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黎同志,你还好吧?我……我来看看你。”

她声音温柔,眼底却藏不住那份得意:“那片墓地的事,我和烽扬也不是故意要跟你抢的,只是我父亲……实在等不了了。”

她说着,手轻轻抚上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语气更加婉转:“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很感谢你的……退让。”

黎清沅强压下心脏深处翻涌的刺痛,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沙哑:“你丈夫新丧不久,就如此争分夺秒地抢别人的丈夫,你想要什么,我心知肚明。”

她没再看秦雨薇脸上瞬间僵住的笑容,直接将那份墨迹未干的离婚申请书递了过去。

“我知道你有办法让周烽扬签字。”

秦雨薇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先是震惊,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你……真舍得?烽扬他对你……不也挺好的吗?我听说你们……”

“过去是过去。”黎清沅冷冷打断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现在……是他背叛在先。脏了的东西,我不要。”

即使做出这个决定让她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她的声音也异常平静。

秦雨薇脸上的假笑终于褪去,她不再伪装,接过申请书,转身便离开了。

黎清沅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了很久,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卧室。

一进门,她的目光便被墙上那面挂满勋章的荣誉墙牢牢攫住。

结婚六年,她和周烽扬一起经历了太多风雨,太多荣光。

墙上,第一排第一列那枚略显陈旧的奖章,是周烽扬第一次立功时获得的。

他拿到奖章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奔回来找到她,郑重地将那枚带着他体温的奖章放进她手心。

他说:“清沅同志,是因为心里想着你,我才能得到它。”

那时,他们在一起才七个月。

第二枚奖章,是他们结婚的那一年。

洞房花烛夜都还没过完,周烽扬就被紧急任务召走。等他再回来,已是两个月后。

他脚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却像个孩子一样,捧着那枚崭新的奖章蹦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起誓:“我以军人的荣誉起誓,此生只爱黎清沅同志一人,永远保护她、关心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前六年,周烽扬确实做到了。

可自从秦雨薇的丈夫牺牲,她被周烽扬带回他们这个小家安置起,那些誓言,他似乎就忘得一干二净。

周烽扬依旧对她好,但那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偏爱,而是掺杂了太多其他东西的、面目全非的“好”……

黎清沅用力吸了吸鼻子,将涌到眼眶的酸涩逼退。她沉默地开始收拾所有与周烽扬有关的东西——他送的礼物、两人的合照、他写的情书……一件不落,全部打包,然后决绝地扔进了家属院外的垃圾场。

再回到家,推开房门,周烽扬也回来了。

他显然也是刚进门,手上还提着一个油纸包,看见黎清沅后,脸上立刻堆起惯常的笑容:“清沅,墓地那件事真的是情况特殊,你别生气了。你看,我给我们孩子找了个更好的地方,风水更好!”

他哄着,将手里的油纸包递过来:“喏,我特地跑了趟城里买的,你最爱的烤鸭!你不是一直馋这口吗?”

黎清沅没有伸手去接。

周烽扬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但终究没像以前那样立刻哄她。

他只是把烤鸭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就要往外走。

黎清沅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右手上,分明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渔网袋。

透过网眼,她清晰地看到里面装着供销社里最紧俏、最昂贵的货品——麦乳精、大白兔奶糖、果丹皮、糖水罐头……

甚至,还有一条她曾在橱窗前驻足许久、却始终舍不得买下的天蓝色布拉吉连衣裙!

她知道,这些,都是周烽扬要送去给秦雨薇的。

果然,没过多久,周烽扬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秦雨薇。

“弟妹,”秦雨薇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我是来道谢的。刚刚烽扬给我送了不少好东西,我实在过意不去,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思来想去,只能把这个送给你,你可千万别嫌弃。”

说完,她递过来一个薄薄的信封。

黎清沅接过信封,打开。

里面赫然是她不久前交给秦雨薇的那份离婚申请书。

申请书下方,“周烽扬”三个字的签名清晰而刺眼,笔迹与当年结婚报告上的签名,如出一辙。

​第二章​​

黎清沅死死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签名,心头像是打翻了调料铺,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最终只余下满嘴的苦涩。

这个签名,像一个冰冷的印章,清晰地盖棺定论:秦雨薇在周烽扬心中的位置,早已超越了她这个结发妻子。

既然如此,她不如早日放手,成全他们。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再与他们无关。

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周烽扬却突然走到她面前,带着一丝好奇:“这是什么礼?”

他伸手就要去拿那个信封。

黎清沅猛地后退一步,迅速将信封藏到身后,声音平静无波:“没什么。”

“你有事瞒着我?”周烽扬眉头微蹙,探究的目光落在黎清沅脸上。

黎清沅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讽:“难道你没有吗?若不是我偶然撞见,你跟秦雨薇之间,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周烽扬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坦荡”:“之前的事我都跟你解释过了。雨薇身份特殊,为了阿恺的嘱托,我必须照顾好她。”

“再说了,”他放软了语气,试图像从前那样哄她,“我不告诉你,不就是怕你知道了会生气吗?”

怕她生气?

周烽扬,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因为,我不要你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一旁的秦雨薇突然低声啜泣起来,肩膀微微耸动,“害得你们又吵架了。我不该总是麻烦烽扬的……要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会这么没用……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们因为我闹矛盾……”她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周烽扬立刻转身,心疼地扶住秦雨薇的肩膀,用指腹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雨薇,你怎么能说这种傻话!你有什么错?照顾你是应该的!”

黎清沅不愿再看这令人作呕的一幕,侧身就要绕过他们离开。

周烽扬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清沅,你要去哪?”

“我出去办点事。你……先陪她吧。”黎清沅皱眉,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周烽扬却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我送你,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他转头看向还在抽噎的秦雨薇,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雨薇,你乖乖在家待着,有什么事记得找人去叫我。记住,不许提重东西,不许碰开水壶,外面风大,千万别出门。天黑了就把白炽灯拉亮,别舍不得那点电……”

絮絮叨叨的叮嘱,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周烽扬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黎清沅。

最后,他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麦芽糖,塞进秦雨薇手里:“乖,吃颗糖,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终于,他拉着黎清沅走出了家门。

门口停着那辆熟悉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后座上,不知何时垫上了一层厚厚的褥子,连脚踏板也特意加宽了。

周烽扬朝黎清沅招手,语气温和:“清沅,上来吧。你要去哪?我载你去。”

黎清沅看着他,忽然扯出一个苍凉的笑容:“周烽扬,你对秦雨薇可真好。好得……就像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一样。”

好到让她觉得,过去七年他们所有的恩爱缱绻,都不及这短短几个月的“温情”来得真实。

周烽扬脸色骤然一变,严肃地呵斥道:“清沅!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被人听见了,会传出对雨薇不好的闲话的!”

直到此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依旧是秦雨薇的名声。

“清沅,”周烽扬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安抚,“等雨薇平安生下孩子,我们就能回到从前那样了。”他习惯性地伸手摸向口袋,似乎想掏点什么,最终却空空如也。

从前,他口袋里永远备着几颗她爱吃的糖果。

黎清沅看着他眼中那抹与过去无异的温柔,心底却再也泛不起一丝暖意。

她沉默地坐上后座,手指刚牵住他军装的衣角。

“烽扬——!”秦雨薇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周烽扬瞬间从自行车上跳下,紧张地冲回屋里:“怎么了?雨薇!”

秦雨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咬着嘴唇不说话。

周烽扬立刻转头看向黎清沅,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歉意:“清沅,你先自己去吧。”

“嗯。”黎清沅平静地点点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反正,这后座上的厚褥子,本也不是为她准备的。她坐在上面,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独自一人,朝着婚姻登记机关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天空再次毫无征兆地下起了暴雨。

她没有带伞,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打得皮肤生疼。很快,她就被淋得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四周空旷,连个避雨的店铺都没有。

黎清沅只能咬紧牙关,在暴雨中一路小跑,终于抵达了登记机关。

她小心翼翼地从湿透的衣服里层,掏出那份被保护得还算完好的离婚申请书,递给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同志你好,我要离婚!字已经签好了。”

登记的同志接过申请书,仔细检查了签名和内容,确认无误后说道:“离婚申请书生效。一周后,你拿着这张回执单来领取盖好公章的离婚证明。”

黎清沅将那张薄薄的回执单仔细收好,仿佛握住了通往新生的钥匙。她转身离开了登记机关。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黎清沅的心,似乎也随着雨势的减弱,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窒息。

离开周烽扬的生活,终会雨过天晴的吧?至少,不会再有无休止的委屈和背叛了。

回到家时,客厅里空无一人。

卧室里却隐隐传来周烽扬低沉而温柔的歌声:“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他在哄秦雨薇睡觉。

黎清沅皱了皱眉,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袭来。她转身回到自己那间冰冷的房间,只想倒头睡一觉。

然而这一觉,却睡得昏昏沉沉,仿佛坠入了无边的黑暗。脑袋沉重得像灌了铅,浑身酸软无力。

“烽扬……”她下意识地呢喃出声,回应她的,却是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说笑声。

秦雨薇撒娇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墙壁传来:“烽扬,以后你就是这个孩子的干爹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他教好,成为一个像你一样正直善良的人!”

“当然!”周烽扬的声音带着笑意,无比笃定,“我会帮你一起,把这个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黎清沅听着隔壁其乐融融的谈话声,仿佛能清晰地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未来幸福美满的画面。

那样的幸福,与她黎清沅,再无半点关系了。

她挣扎着想从昏沉中醒来,却因为浑身无力,一个翻身,竟从那张老旧的木架床上重重摔了下来!

“哐当——!”

床头柜上那个陶瓷娃娃被撞落在地,摔得粉碎。

那是周烽扬亲手捏的,照着他们俩的模样。娃娃底座上,还刻着两人一起写下的誓言:

“一手敬礼,一手牵你,不负军队,不负你。”

如今,誓言连同娃娃,都已支离破碎。

碎裂的瓷片深深嵌入了她的手肘,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衣袖。可黎清沅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隔壁的说笑声似乎更大了,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黎清沅忍着眩晕和手臂的伤,默默地将地上的陶瓷碎片一块块捡起,扔进墙角的簸箕里。然后,她拖着沉重的身体,重新爬回冰冷的床上。

她想起当年自己生病发烧时,周烽扬急得在她床边团团转,一个大男人,眼泪竟吧嗒吧嗒掉下来,浸湿了她的掌心。

他哽咽着说:“清沅,你要是真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啊?”

周烽扬……

那么多的誓言,那么多的承诺,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了吗?

黎清沅缓缓闭上眼睛,一滴冰凉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不再挣扎,任由无边的黑暗和疲惫,彻底吞噬了她模糊的意识。

​​第三章​​

黎清沅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眼皮沉重地掀开,视线还有些模糊,便感觉到自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拥着。

“清沅,你还好吗?”

周烽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他用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的温度,语气里满是后怕:“清沅,你怎么生病了也不知道喊我送你去卫生所?你知道我回来看到你那样昏迷不醒,心里有多慌吗?”

黎清沅听着他关切的话语,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昏迷前听到的、他与秦雨薇那温馨的说笑声。一股浓烈的自嘲涌上心头。

就算当时喊了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只要秦雨薇一掉眼泪,他总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她。

黎清沅蹙起眉头,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周烽扬的触碰:“没事了。”

周烽扬却不容分说地再次将她搂进怀里,手臂收得更紧:“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她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失去了所有争辩的力气。

周烽扬却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一如往昔,带着宠溺的口吻:“傻瓜,我难道还不了解你吗?你就是心情不好了。正好,我这几天有假,陪你去公园骑车散散心吧?那里地方宽敞,你不是一直想学自行车吗?”

他说着便起身,不由分说地将黎清沅拉了起来,亲自为她梳头、穿衣。

原本散落的长发,在他手下变成了一个粗大的麻花辫。

黎清沅浑身乏力,也懒得与他拉扯,便任由他摆布。

周烽扬拉着她的手走出卧室,刚走到客厅,隔壁房间的门开了,秦雨薇走了出来。她看着两人,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轻声问:“烽扬,你是要带清沅同志去公园吗?真羡慕你们……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

她那双眼睛,含着期待,直直地望向周烽扬。

周烽扬果断拒绝:“我们要骑车,你怀着孕,不适合。”

秦雨薇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微隆的小腹,声音带着哽咽:“要是阿恺还在……也许我也能像清沅同志一样,有丈夫陪着去公园吧……没事的,我就在家里散散步好了。”

说到最后,那声音里的哭腔已经清晰可闻。

黎清沅的目光转向周烽扬,心中一片了然。她知道,只要秦雨薇提起那个牺牲的战友阿恺,周烽扬就绝不会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果然。

“那你跟我们一起吧。”周烽扬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不过,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秦雨薇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看向周烽扬的眼神充满了依赖:“烽扬,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扶着秦雨薇的胳膊往外走。

“小心脚下台阶。”

“风有点大,我给你把帽子戴上。”

“待会儿坐车后座,记得抱紧我,千万别摔着了。”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秦雨薇抱上了那辆二八大杠的后座。

自始至终,他似乎早已忘记,提议去公园的初衷,是为了让黎清沅散心。

直到周烽扬自己跨上自行车,脚踩上踏板的那一刻,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地握紧了车把手,转头看向被晾在一旁的黎清沅。

“清沅,”他语气带着歉意,“辛苦你……走过去了。雨薇怀着孕,实在不能走远路。”

似乎怕她拒绝,他又急忙补充道:“我会骑得很慢很慢,陪着你一起走,好不好?”

黎清沅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太了解他了,如果拒绝,他只会用更多的话来劝说,直到她同意为止。

到了公园,秦雨薇看着别人骑车,也跃跃欲试。周烽扬只好放下黎清沅,手把手地去教秦雨薇骑车。

黎清沅独自走到一边,默默租了一辆二八大杠。

结婚的第二年,周烽扬也曾这样耐心地教过她。那时,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陪她练习,看着她一点点掌握方向和平衡,他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仿佛比她自己还要高兴。

可现在,那个曾经满眼都是她的男人,此刻正全神贯注地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他将秦雨薇圈在怀里,甚至细心地为她买了一整套护膝护腕,只要她的车身有一丝摇晃,周烽扬都会紧张地立刻扶稳她。

“周军官!”不远处传来一声招呼。

周烽扬循声望去,是熟人。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秦雨薇,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秦雨薇善解人意地笑了:“烽扬,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哪也不去。”

周烽扬这才帮她把车停稳,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那个熟人。

黎清沅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周烽扬与那人熟稔地握手、寒暄。没有秦雨薇在身边的周烽扬,神情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她记忆中的模样。

“黎同志。”秦雨薇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你说,如果我们两个同时遇到危险,烽扬会先救谁呢?”

她话音刚落,不等黎清沅反应,便猛地用力蹬了一下脚下的脚蹬!

那辆二八大杠瞬间如同离弦之箭,直直地朝着黎清沅冲撞过来!

黎清沅心中警铃大作,慌忙调转车头想要躲避,但秦雨薇的速度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闪开,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飞了出去!

失重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她!耳边只听到秦雨薇刺破空气的尖叫声——

“烽扬!”

周烽扬闻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秦雨薇的方向飞奔过去!他用自己的身体险险拦住了失控的自行车,将惊魂未定的秦雨薇牢牢护在怀里。

他完全没有看到,仅仅几步之外,被撞飞的黎清沅,后腰重重地撞在冰冷的湖边栏杆上,整个人失去平衡,砸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泊里!

“周烽扬!救我!”黎清沅不会游泳!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包围!

她惊恐地挣扎着,拼命呼救,声音却被秦雨薇更大声的哭泣和呜咽声彻底淹没。

模糊的视线中,她只看到周烽扬毫不犹豫地将秦雨薇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朝着公园外跑去。

湖水无情地灌入鼻腔和口腔,在意识彻底模糊前,黎清沅恍惚想起了十八岁那年,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里,周烽扬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坚定而温柔:“清沅,我娶你,就是要让你来依靠我的。我会永远做你的保护伞,为你遮风挡雨。”

可现在,她的保护伞,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为另一个人撑开。

湖水疯狂地涌入,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殆尽,窒息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

然而,这一切身体上的痛苦,都比不上心脏被一点点撕裂、碾碎的痛楚。

身体越来越沉,黎清沅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挣扎,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慢慢地,沉入冰冷的湖底。

​​第四章​​

黎清沅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唤醒的。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鼻的消毒水味涌入鼻腔,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她躺在卫生院的病房里。

她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握着。

她微微偏过头,看到趴在床边的人,是周烽扬。

周烽扬察觉到她的动静,立刻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欣喜:“清沅!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回答他的,是黎清沅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她感觉头痛欲裂,胃里也像有火在烧灼。

看着周烽扬近在咫尺的脸,失去意识前那绝望的一幕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紧紧抱着秦雨薇离开,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黎清沅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她刚想开口让周烽扬帮她倒杯水,周烽扬却先一步说话了,语气带着急切的恳求:

“清沅,雨薇现在还在急救室里,情况很危险,急需输血。”

“我刚才已经让护士做了配型,你的血型跟她最匹配……你……能不能输一点血给她?”

黎清沅难以置信地看向周烽扬,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周烽扬却死死地攥着不放,脸上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清沅,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就这一次!等她平安生下孩子,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黎清沅只觉得一股苦涩直冲喉头,她甚至想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滚落。

她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她的丈夫,没有半句解释为何不救她,如今却要她用自己的血,去救那个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她强忍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吐出:“我、拒、绝!”

“雨薇的命现在就在你手里攥着!清沅!”周烽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上了一丝责备,“你也是卫生所的医生!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病人见死不救吗?你的医德呢!”

黎清沅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这是周烽扬第一次如此严厉地斥责她,原因竟是她不肯救那个害她至此的女人!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悲愤堵住了她的喉咙。

周烽扬猛地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他的手臂箍得很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仿佛生怕她会挣扎反抗。

这与他抱着秦雨薇时那种小心翼翼、呵护备至的姿态,截然不同。

采血室里,周烽扬牢牢地摁住了黎清沅的手臂。护士拿着粗大的针头,冰冷的酒精棉球擦过皮肤,下一秒,尖锐的刺痛传来——针头毫不留情地扎进了她的手肘血管。

黎清沅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从前,周烽扬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受一点痛。哪怕只是手指被针扎了一下,他都会心疼半天,紧张得不行。

可如今,他摁着她手臂的狠厉模样,眼神里的决绝,再一次让黎清沅感到彻骨的陌生和寒冷。

整整五百毫升的鲜血,从黎清沅虚弱的身体里被缓缓抽走。当针头拔出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已彻底失去了血色,眼前阵阵发黑,强烈的眩晕感让她几乎要从椅子上栽倒下去。

然而,周烽扬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确认抽血完成后,他立刻松开手,转身就朝着秦雨薇的抢救室方向疾步走去。

采血室的护士见状,赶紧给黎清沅灌了一瓶葡萄糖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事物。

一股强烈的、无法言说的冲动驱使着她。黎清沅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朝着秦雨薇的病房走去。

病房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严。

透过门缝,她看到周烽扬坐在病床边,正用温热的毛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秦雨薇的脸颊,声音是黎清沅从未听过的温柔:“别担心,你和孩子都很好,没事了。”

秦雨薇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点了点头:“多亏了你,烽扬。没有你……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啊……”

她说着,忽然伸出双臂,搂住了周烽扬的脖子。

在她起身的瞬间,黎清沅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秦雨薇的脖子上——那里,赫然挂着一个眼熟的护身符!

黎清沅如遭雷击!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冲进病房,将那护身符夺回来!

那是她为自己那个不幸夭折的孩子,一步一叩首,在寺庙里虔诚斋戒了整整七天,在佛前长跪不起,苦苦祈求了七天七夜才求来的护身符!她只求她的孩子,若有来世,能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周烽扬知道这件事后,还曾红着眼眶抱着她说:“清沅,这个护身符会永远陪着我们的孩子,保佑他。”

可如今,这个承载着她所有血泪和祈愿的护身符,竟然挂在了秦雨薇的脖子上!

那她的孩子怎么办?谁来护佑他?

周烽扬骗了她!他竟然把她孩子的护身符,送给了秦雨薇!

巨大的打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黎清沅的心上。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顺着墙壁滑下,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死死咬住嘴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站起来,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回自己的病房。

病房的床铺冰冷刺骨,无论盖上多厚的被子,也无法温暖她早已凉透的心。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浸湿了枕巾。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令人窒息的绞痛。

她的孩子……她什么都没能为他留下。

她什么都留不住。

这天傍晚,卫生院的护士推门进来。

“黎同志,打扰了。你是咱们卫生所的医生,这里有份表格需要你填写一下。”

黎清沅接过表格,发现是卫生所内部关于晋升评定的调查表。

她拿起桌上的钢笔,快速地填写着个人信息和工作经历。

表格翻到最后,只剩下“婚姻状况”那一栏。

护士在一旁友善地提醒道:“黎同志,您不是跟周营长是夫妻吗?这里填‘已婚’就好了。”

黎清沅握着钢笔的手停顿了一秒。她看着那空白的一栏,眼神从茫然到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笔尖落下,在“婚姻状况”一栏,清晰地签下了两个字——“离异”。

“以后不是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然,“他不再是我的丈夫。”

“你刚刚说什么?!”

周烽扬冰冷而震惊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骤然在门口响起!他紧盯着黎清沅,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穿透!

第五章

整个空间一瞬间凝滞,黎清沅和周烽扬的对视间,沉默蔓延。

护士迅速拿着表格离开了病房。

黎清沅装作无视的错开了眼神,不想在跟周烽扬多说什么。

周烽扬走到她的床边,看着她带着针孔的手臂,微微皱眉,温声哄道,“生气了?”

“刚刚情况特殊,那可是两条人命啊,你平时最懂事,我相信你能理解的。”

他说完,伸手想去抚摸黎清沅的脸颊。

黎清沅侧过身子,背对着他,依旧一言不发。

周烽扬坐在她身边,强硬的把她掰回来,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过几天后,我带你去爬山,我们一起看日出。”

黎清沅看着周烽扬,不答应也不拒绝。

反正最后周烽扬一定会被秦雨薇带走,她已经不想再掺和进他们的事。

可周烽扬却不依不饶,“你最近卫生所的事忙不忙?急得上工吗?”

黎清沅皱眉,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周烽扬犹豫着开口,“医生说雨薇身体缺营养,要补钙,你可以抽时间每天帮她做药膳吗?一天只要一餐就好了。”

似乎怕黎清沅拒绝,他继续补充道,“只要一段时间就好了,你的厨艺我放心。”

黎清沅不可置信的看着周烽扬,脑海里一瞬间闪过。

她想拒绝、想质问、甚至想笑。

周烽扬为了秦雨薇,几乎彻底变了个人。

将曾经两人的所有美好都付之一炬。

黎清沅忽然觉得好累,她不想再去想那些了。

她点头,“好,我明天就做。”

周烽扬脸上的凝重情绪一扫而空,激动的抱住了她,“太好了,清沅,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娶你是我的福气。”

黎清沅任由周烽扬抱着她。

曾经周烽扬说娶她是为了保护她、爱护她。如今却是为了给另一个女人做厨娘。

周烽扬,嫁给你,不是我的福气。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她没事就好。”

“你……不再为了雨薇跟我生气了吗?”周烽扬松开黎清沅,怀疑的看着她,“你接受她了?”

黎清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你以后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左右他们以后的三口之家,她也不会再加入。

周烽扬总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最后不再多想,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雨薇午睡应该醒了,找不到人她会哭的,孕妇情绪不稳定,我先去看她了,晚上来看你。”

黎清沅目送着他离开,心好像已经痛到麻木了。

周烽扬晚上没有再来,黎清沅一个人出了院,又煲了药膳送去了医院。

回来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再过几天,她就能拿到盖了章的离婚报告。

她要赶紧把东西准备好,第一时间离开。

第二天傍晚,周烽扬没打一声招呼回来了。

黎清沅下意识看向周烽扬身后,却没有看见秦雨薇:“秦雨薇呢?还在医院?”

周烽扬紧盯着黎清沅,眼神深邃,“嗯。”

黎清沅有些疑惑,明明秦雨薇的伤没她的严重,怎么还没出院。

周烽扬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清沅,我们去爬山吧。”

“怎么这么突然,外面都快黑了……”黎清沅话都没说完,就被周烽扬拉了出去。

周烽扬步子很快,头也不回的拉着黎清沅往外走。

黎清沅被拉得只能小跑才能跟上他,心中渐渐升起疑惑。

登上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周围一片漆黑,山顶的风吹乱了黎清沅的发丝,黎清沅看向周烽扬:“你今天怎么了?”

周烽扬却忽然后退一步,登上了二八大杠:“你在这里等日出吧。”

“什么意思?”黎清沅意识到不对,有些不安的问道。

周烽扬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语气不带一丝温度:“给你一点教训。我以为你终于能理解我,接受雨薇了。但你为什么要害雨薇的孩子,你也是女人,也有过孩子,还是个医生,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满脸失望的看着黎清沅,黎清沅心比风还凉。

他说的东西,她一个字都没听过。

她高声反驳:“我没有做过。”

周烽扬愤怒的声音传来:“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药在你送来的药膳里。不是你难道是她自己吗?她肚子里是阿恺唯一的孩子!她难道会害自己的孩子吗?”

一道惊雷响起,闪电劈开了黑暗的天空,照亮了周烽扬愤怒的面孔。

黎清沅掐紧了手心,嘴唇颤抖的问道:“所以你便笃定是我?”

“我只信我看到的。”周烽扬转身就要离开,“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自己走下山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雷声轰然响起,黎清沅的心也被劈的粉碎。

闪电落下的那刻,周烽扬离开的背影和结婚那年他被召离开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那时他说:“清沅,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而如今,周烽扬将她扔在寒风呼啸的山顶。

随着一阵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黎清沅淋着雨朝山下走去,可天太黑,雨太大,她看不清路。

她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是泪,小心翼翼的沿着上山的路往下走。

雨水淋湿了路,黎清沅脚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接着朝山下滚去。

树枝刮破她的皮肤,浑身都被石头撞得像要散架。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家属院,看见了周烽扬。

他在亲手给秦雨薇下厨,将她视若珍宝……

“咚!”

黎清沅狠狠撞上了一处凸起的大石头,遍体鳞伤的停了下来。

意识渐渐消散,脑海里的画面还是周烽扬。

他向她求婚成功那天,高兴得像打了胜仗,“我若是负了你……”

雨点落在她血肉模糊的身体上,狂风吹走了周烽扬的所有未完的誓言。

第六章

黎清沅恢复意识的时候,浑身疼痛,使不上半分力气。

又是熟悉的卫生院病房,周烽扬和上次一样守在她病床前,整个人颓废了不少。

“清沅,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昨晚会下雨。”他手不停的颤抖,紧紧的握着黎清沅的手。

最近都是雷雨天气,大队已经贴了告示,他太关注秦雨薇,早就忘记了其他。

周烽扬将黎清沅的手贴向他的脸,眼中湿润一片:“清沅,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他这幅模样,似乎很害怕她消失。

病房门被人猛的推开,秦雨薇扶着肚子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黎同志,对不起,你打我吧,骂我吧。你千万别跟烽扬闹脾气。”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不停的重复那几句话。

“黎同志你不见之后,是烽扬冒着风雨去找的你,全然不顾自己。找到你救回来后,他又不吃不喝的守在你的床边,他……”

“别说了。”周烽扬松开黎清沅,将秦雨薇抱起,“你跪什么?小心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去休息。”

黎清沅看着周烽扬和秦雨薇卿卿我我的画面,只觉得可笑。

她还浑身不能动弹的躺在病床上,腿上还带着夹板。

而周烽扬却只担心秦雨薇跪那一下,会不会伤到孩子。

她用尽力气的吼出声:“出去。”

周烽扬这才想起病床上的她,小心翼翼的放下秦雨薇后,朝黎清沅走去。

“清沅……”

“出去!”黎清沅眼神冰冷。

秦雨薇也适时拉住了周烽扬,劝着人离开。

只是出门前,周烽扬还在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着黎清沅。

几个小时后,周烽扬又来了,拿着几个铁饭盒:“清沅,你很久没吃东西了,肚子饿不饿?我亲手做了饭,快尝尝。”

他打开饭盒,里面是排骨汤,还有一条鱼。

黎清沅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理会周烽扬。

她不喜欢吃鱼,爱吃鱼的是秦雨薇。

见她不搭理,周烽扬又去外面买了她喜欢的吃的。

黎清沅还是没有理他。

她不喜不悲,也没有生气,也不发脾气,只是无视了周烽扬。

将他当做空气。

出院那天,周烽扬特地接了营里的吉普车,接她回家属院。

可黎清沅却绕过了他,自顾自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周烽扬一把拉住了她,单膝跪在她面前:“清沅,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黎清沅想将手抽回,她想要的,周烽扬已经给不了了。

她想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却被匆匆起身的周烽扬抱住。

“清沅,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算踹我也好,别这样对我。”

黎清沅被他抱得骨头生疼。

曾经周烽扬每次惹她生气也是这样,只要他软下语气哄一哄,黎清沅就会原谅。

可他们现在,早就不是以前了。

也回不去以前。

她不想跟周烽扬争执这些,毕竟再过不久,她就彻底自由了。

她任由周烽扬牵着她上了车,回到了家。

路上,周烽扬对她说道,“今天妈来了,你放心,她很快就走了。”

黎清沅依旧没有回答。

周母向来跟她不合。

一回到家中,她就看见秦雨薇陪着周母在正堂里说笑。

周母握着秦雨薇的手说着周烽扬的事,喜笑颜开。

看见黎清沅后,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一声说:“七年了,我家烽扬娶了个寡母鸡,连个蛋都不下。就生了个死胎。不像瑶瑶你,一看就是好生养的面相。”

提到那个死去的孩子,黎清沅的心还是会痛。

刚和周烽扬结婚时,周母不是这个态度,对她也还算和颜悦色。

但从婚后第三年开始,因为黎清沅一直没有怀孕,周母就渐渐的变了。

她不会说周烽扬,只会不停的数落黎清沅,给她找各种偏方,让她赶紧怀孕。

可当初是周烽扬说不想生孩子的。

因为结婚前一周,他救下一个孕妇,孕妇受了伤难产,熬了三天大出血死亡。

那件事让周烽扬特别害怕,便对黎清沅说,“我们不要孩子,我害怕你也那样,我只想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而现在,那个曾经红着眼抱着她说不生孩子的人。

此刻正笑着跟周母说:“雨薇说等孩子生下来,就认我做干爹,您马上也有孙子了!”

第七章

黎清沅不想旁观他们一家和睦的画面,便朝家属院外走去。

家属院不远处有一个池塘,池塘里养了几尾鱼,黎清沅闲来无事,总会坐在池塘边看一会儿。

这次她刚刚坐下没多久,秦雨薇的声音就传来了。

“黎同志,怎么不进去一起说话,因为伯母不喜欢你吗?”秦雨薇站在她面前,挑衅的看着她,轻抚着隆起的肚子。

黎清沅没有理她,轻轻拨弄着池塘水。

秦雨薇继续说道:“刚刚烽扬说,等我孩子出生后,还住在这里,他要照顾我们母子两呢。有一件事烽扬一直没跟你说吧,我跟烽扬还有一段过往。若不是阿恺先娶我,现在嫁给烽扬的也不是你。”

黎清沅动作一滞,抬眸看向秦雨薇。

秦雨薇突然跳进了池塘。

“扑通!”巨大的水花溅湿了岸边的秦雨薇。

秦雨薇在水中剧烈的挣扎,哭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周母和周烽扬连忙赶了出来。

“雨薇!”周烽扬顾不上其他的,连忙跳下池塘救秦雨薇。

“贱妇!”周母怒目圆睁,冲上来揪住了黎清沅的衣领,“要是瑶瑶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我打死你。”

她说着,已经一巴掌扇在了黎清沅脸上。

“给瑶瑶好好赔礼道歉,不然我去大队里告你。”周母手再次高高扬起。

黎清沅伸手挡下了她的手:“赔礼道歉是吗?”

她看着刚被周烽扬救出来的秦雨薇,猛地伸手,将她推进池塘:“这就是我的道歉。”

她说完,将手中那只她嫁过来时,周母亲自给她戴上的银镯子,也扔进了池塘。

“贱妇!”周母气得脸色涨红,“我要告到大队,我要让烽扬跟你离婚。”

“好啊,离!”黎清沅却笑了,转身离开了池塘。

这场闹剧,她不想演了。

“清沅!”周烽扬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语气满是震惊。

黎清沅脚步却未停,她一味的忍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伤害。

她回到家属院,换了一套干净衣服。

刚刚换完衣服,周烽扬就打开了门。

他气喘吁吁,将黎清沅抱了个满怀,满脸慌张:“清沅,你刚刚说的是气话对不对?你怎么可能同意离婚呢?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不提离婚的吗?离开你,你要我怎么办?”

周烽扬的语气都在颤抖。

“那你要我怎么办?”黎清沅问道:“周烽扬,我这些天过得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周烽扬动作一滞,接着将黎清沅搂得更紧:“我知道你不喜欢秦雨薇住在这儿,可阿恺是为了保护我而死,他唯一的遗愿就是让我照顾好雨薇。我必须办到。等她生下孩子,一切都会变回原样的。”

“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变回原样的……”

他声音沙哑,不断的重复这句话,笃定中又带着些不安。

黎清沅靠在他怀里,疲惫的闭上眼睛,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

从前?从前早就留在从前了。

他们回不去了。

他们七年的夫妻情分已经消耗完了,这段婚姻早已走到尽头了。

周烽扬,以后你的生活,再也不会有我。

我的心里,也再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