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公司赚了3千万,老板却提拔他堂兄,我转身带走整个团队
发布时间:2025-08-16 15:10 浏览量:1
那间宣布晋升的会议室,空调开得极低。
老板老陈,正站在投影幕布前,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微笑。
“……经过公司管理层的慎重考虑,我们决定,‘晨曦’项目总监的职位,将由陈飞同志担任!”
陈飞。
不是我。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陶瓷杯壁上滑动,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一点点蔓延到心脏。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速瞬间变缓的声音,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老陈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在无声地表演着一出荒诞剧。
陈飞,老板的堂兄,一个空降到项目组才三个月的人。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端着一杯枸杞红枣茶,在办公室里转悠,说一些云里雾里、从网上看来的行业黑话,然后用一种“我早就看透了一切”的眼神,拍拍我们这些通宵达旦的“兄弟们”的肩膀。
而“晨曦”项目,这个为公司净赚三千万的功臣,是我带着团队,用整整七百个日夜,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和数不清的外卖盒子堆砌起来的城池。
我还记得项目启动时,老陈在我办公室里画下的大饼。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挤进来,在他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上跳跃。
他说:“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这个项目成了,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那时,我相信了。
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相信神龛里的诺言。
会议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看到我的团队成员们,坐在我对面的老周,我们项目最核心的技术架构师,一个头发已经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他没有鼓掌,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研究着自己那双磨得发亮的旧皮鞋。
他旁边是小马,刚毕业两年的小伙子,冲劲十足,此刻他的脸涨得有些红,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什么。
还有设计组的林姐,一个永远精致、追求完美的女性,她的手指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圈,一圈,又一圈,仿佛要将那洁白的纸张钻出一个洞来。
他们都没有看我。
或许,是不忍心看我。
也或许,是在等我。
等我做什么?
掀翻桌子?还是冲上去质问?
我没有。
我只是静静地坐着,甚至还对着身边向我投来同情目光的行政主管,扯出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一定很难看,像一张被揉皱了又勉强抚平的纸。
会议结束,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
陈飞被一群想要巴结他的人围在中间,他的笑声很大,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陈最后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手掌温暖而厚重,和他刚才宣布决定时的语气一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关怀”。
“别多想,这次主要是考虑到陈飞还需要多锻炼锻炼,年轻人嘛,要给机会。”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你的能力,公司是认可的。下一个项目,下一个项目一定是你的。”
下一个。
多么轻飘飘的三个字。
就像一张空头支票,可以在任何需要的时候开出来,却永远无法兑付。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精明的、总是闪烁着算计光芒的眼睛。
此刻,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有安抚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是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他承认自己的任人唯亲?期待他为我的付出感到一丝丝的歉意?
不,那不是老陈。
“我明白了,陈总。”
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没有波澜,没有起伏,像一条干涸的河床。
“我会配合好陈飞总监的工作的。”
老陈满意地点点头,又拍了拍我的肩,转身走了。
我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又坐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城市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像一片倒映在人间的星河。
曾几何时,我最喜欢站在这扇窗前,俯瞰着脚下的车水马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出征的将军,这座城市,就是我将要征服的战场。
而现在,我只觉得那片璀璨的灯火,冰冷而遥远。
我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杯子和笔记本,走出了会议室。
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我们项目组的几个人,还坐在原位,没有动。
老周、小马、林姐。
他们都在等我。
看到我出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谁也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只剩下服务器机箱风扇的嗡鸣声,单调,而执着。
“走吧,我请客,去喝一杯。”
我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
我们去了公司楼下那家常去的大排档。
老板是个爽朗的中年人,跟我们很熟。
“哟,今天项目大功告成,要好好庆祝一下啊!”
他一边麻利地给我们上着烤串和冰啤酒,一边大声说道。
小马拿起一瓶啤酒,“砰”地一声用牙齿咬开,仰头就灌下去半瓶。
泡沫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也不擦。
“凭什么!”
他把酒瓶重重地墩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引得邻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凭什么让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皇亲国戚来摘桃子?‘晨曦’的每一个代码,哪一个不是我们熬夜敲出来的?他陈飞写过一行吗?”
老周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自己倒满了酒,然后一口喝干。
他喝酒的样子很沉静,不像小马那样充满了外露的激动,但那紧锁的眉头和泛红的眼眶,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
林姐用纸巾,细细地擦着面前的杯子,一遍又一遍。
“我做的那些设计稿,为了一个像素点的对齐,跟产品吵了多少次,熬了多少个通宵。结果呢?他陈飞开会的时候,指着我的最终稿说,‘这个颜色不够大气,换个金色的’。他懂什么叫设计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拿起酒瓶,给他们每个人都倒满了酒,也给自己倒满。
“我知道。”
我说。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
“‘晨曦’这个名字,是我起的。我希望它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能照亮我们所有人的前途。”
“我记得老周你的孩子发高烧,你凌晨三点还在公司改一个紧急的BUG,视频通话的时候,你老婆在电话那头都哭了。”
“我记得小马你为了攻克一个技术难关,在公司打了一个星期的地铺,身上都馊了,还开玩笑说自己是‘有味道的男人’。”
“我记得林姐你,为了找到最完美的配色方案,把几百种颜色打印出来,贴了满满一墙,像一幅抽象画。”
我每说一句,他们的眼神就亮一分。
那些被压抑的、被忽视的记忆,此刻,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这些,我都记得。比记得那三千万的合同数字,要清楚得多。”
“所以呢?”小马红着眼睛问我,“我们就这么认了?”
我看着他,也看着老周和林姐。
他们的脸上,有疑惑,有不甘,有期待。
我举起酒杯。
“这杯酒,敬过去。”
我说。
“敬我们一起走过的七百个日夜,敬我们为了‘晨曦’流过的每一滴汗。”
我们碰杯,酒液冰凉,滑过喉咙,带着一股辛辣的暖意。
“然后呢?”林姐问,她停止了擦拭杯子,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放下酒杯,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然后,我们把它忘了。”
“忘了‘晨曦’,忘了那三千万,也忘了那个不属于我们的总监位置。”
“这里,不值得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周抬起头,小马睁大了眼睛,林姐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们都是聪明人。
他们都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
“你的意思是……”老周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明天会提离职。”
我平静地宣布。
“然后呢?”老周追问。
“然后,我想重新开始。找一个地方,一个能让我们只为代码、为设计、为真正热爱的东西而工作的地方。一个能让我们每一个人的付出,都被看见、被尊重的地方。”
“我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也许要我们自己去创造。”
“我一无所有,除了你们。”
“所以,我不会要求你们跟我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顾虑。你们可以留下,可以去更好的公司。无论你们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是兄弟姐妹。”
说完这番话,我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他们的判决。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次豪赌。
赌注,是我过去几年积累下来的,唯一的财富——人心。
长久的沉默。
只有烤串在炭火上滋滋作响的声音。
是小马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他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酒杯,走到我面前。
“哥,我刚毕业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是你一点点带我。我写的代码出了大篓子,差点让项目下线,也是你顶着压力保我。”
“我去哪,你就去哪。不,是你去哪,我们就去哪。”
他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然后把杯口朝下。
“我跟你干!”
紧接着,林姐也站了起来。
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精致和干练。
“一个不懂审美的人,来对我的作品指手画脚,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与其在这里受这种气,不如出去闯一闯。”
“一个连设计师的尊严都不尊重的公司,不值得我留恋。”
“算我一个。”
最后,是老周。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我身边,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我的酒瓶,给自己倒满了酒,然后又给我的空杯倒满。
他举起杯子,对着我。
“为了尊重。”
他说。
然后,一饮而尽。
我的眼眶,在那一刻,有些发热。
我强忍着,才没有让那股热流涌出来。
我看到,大排档明亮的灯光下,我们四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
第二天,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和昨天不一样了。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压抑和沉闷,而是一种告别前夕的、奇异的宁静。
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整理好了所有的工作交接文档。
每一个文件的命名,每一个文件夹的归类,都清晰明了,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
即使要走,我也要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不想留下任何能让陈飞或者老陈,在背后指摘我的借口。
午饭时间,我敲开了老陈办公室的门。
他正在打电话,看到我,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把一封薄薄的信封,放在了他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老陈结束了通话,目光落在那封信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是什么?”
“我的辞职信。”
我平静地回答。
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老板椅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想好了?”
“想好了。”
“因为陈飞的事?”
“不全是。”我说,“只是觉得,我的理念,和公司的发展方向,可能不太一致了。”
这是一个体面的说法。
我们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想戳破那层窗户纸。
“年轻人,不要太意气用事。”老陈的语气,像一个谆谆教诲的长辈,“这个行业里,能力很重要,但平台更重要。离开了公司的平台,你以为你还是现在的你吗?”
“我知道。”我点点头,“所以,我感谢公司这几年的培养。”
“我已经想好了,给你加薪百分之三十,再给你一个‘首席架构师’的虚衔,怎么样?这足够体现公司对你的重视了吧?”
他开出了他的价码。
在他看来,一切问题,都可以用价码来解决。
忠诚、尊严、理想,都可以被折算成具体的数字。
我摇了摇头。
“陈总,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他的耐心似乎正在耗尽。
“是尊重的问题。”我说,“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
老陈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不再伪装那副和蔼的面孔,眼神里透出一丝冷意。
“你以为,你走了,‘晨曦’项目就没人能接手了吗?我告诉你,公司离了谁都照样转!”
“我当然知道。”我站起身,“所有的交接文档,我都放在桌面上了。祝公司,前程似锦。”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老陈带着一丝不耐烦说道。
门被推开。
是老周。
他手里,也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信封。
他走到办公桌前,把信封放在了我的那封信旁边。
“陈总,这是我的辞职信。”
老陈的瞳孔,猛地一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是林姐。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脸上带着决绝的微笑,将第三个信封,轻轻地叠在了前两个上面。
“陈总,我也是。”
紧接着,是小马。
他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来,把信封“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那声音,像一声清脆的耳光。
“还有我!”
一个,两个,三个……
我们项目组的核心成员,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来,将他们的辞职信,像叠罗汉一样,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老陈的办公桌上。
那叠白色的信封,在红木桌面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它像一座小小的、白色的山丘,也像一座无声的、白色的墓碑。
埋葬的,是一个团队的信任,和一家公司本该有的未来。
老陈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那叠辞职信,又看看我们这一排站在他对面的人,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再到无法掩饰的慌乱。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在他看来,我们不过是一群可以用金钱和职位来随意拿捏的棋子。
他可以轻易地提拔一个,也可以轻易地打压另一个。
他却忘了,棋子,也是有脚的。
当棋盘不再值得留恋时,它们会选择自己离开。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
“集体辞职?威胁我?”
“陈总,您误会了。”我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我们没有威胁谁。我们只是,选择和志同道an he的人,一起去做我们认为有价值的事。”
“志同道合?”老陈冷笑一声,“你们能去哪里?这个行业有多大,圈子就有多小。你们以为,你们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也许找不到。”我说,“但我们愿意,自己去创造一个。”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对身后的兄弟姐妹们说:
“我们走。”
我第一个走出了那间让我奋斗了数年,也让我最终心灰意冷的办公室。
老周、林姐、小马……他们跟在我的身后,脚步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我们穿过长长的办公区。
所有还在工位上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们。
有惊讶,有羡慕,甚至还有一丝敬佩。
我们没有回头。
身后,是那间巨大的、如同牢笼般的玻璃房子,和老板那张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黑的脸。
我们什么都没有带走。
除了办公桌上那几个小小的纸箱,里面装着我们各自的私人物品。
一个用了多年的马克杯,一盆养得郁郁葱葱的绿萝,一本翻得卷了边的专业书籍。
但我们又好像带走了一切。
我们带走了一个项目的灵魂,带走了一家公司最宝贵的财富。
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有汽车的尾气,有路边花坛里泥土的芬芳,还有风带来的、自由的味道。
真好。
我们一行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有些茫然,又有些兴奋。
像一群刚刚越狱的囚犯,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现在,我们去哪?”小马问,他的眼睛里闪着光。
我笑了。
“先去吃饭。”我说,“吃顿好的。”
“然后,我们找个咖啡馆,开我们新公司的第一次‘全体会议’。”
那天下午,我们挤在一家嘈杂的咖啡馆里。
咖啡的香气,混合着我们高谈阔论的声音,构成了一曲奇异的交响乐。
我们没有宏伟的蓝图,没有充裕的资金,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办公地点都没有。
我们有的,只是彼此。
还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我们给我们的新团队,起名叫“远方”。
因为我们相信,我们的征途,在更远的远方。
那之后的日子,很苦。
我们租不起正式的写字楼,就把老周家那间闲置的车库,改造成了我们的临时办公室。
夏天闷热,冬天阴冷。
我们自己动手拉网线,自己动手刷墙,自己动手组装二手的办公桌椅。
没有了公司的光环,拉投资变得异常艰难。
我带着我们用几天时间赶出来的项目计划书,跑了十几家投资机构,见了形形色色的投资人。
大多数时候,我连负责人的面都见不到,就被前台客气地请了出去。
偶尔有愿意听我讲完的,也大多在听到我们团队的背景后,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委婉地拒绝。
“你们得罪了老陈,在这个圈子里,恐怕不好混啊。”
一个和我私交还算不错的投资人,在喝完第三杯咖啡后,对我说了实话。
我明白他的意思。
老陈在这个行业里浸淫多年,人脉广阔。
他或许没有能力一手遮天,但给我们这样一个小小的初创团队使绊子,却是轻而易举。
那些日子,团队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大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压着一块石头。
尤其是老周,他背负着房贷和一家人的开销,压力最大。
好几次,我深夜离开“车库办公室”的时候,都看到他一个人,在门口默默地抽烟。
烟头的火光,在他那张疲惫的脸上,一明一暗。
我没有去打扰他。
我知道,有些压力,只能自己扛。
我能做的,就是更快地找到出路。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天。
那天,我又一次被一个投资人放了鸽子。
我站在人家的写字楼下,看着倾盆而下的大雨,感觉浑身都被浇透了,从里到外,一片冰凉。
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喂,请问是‘远方’团队的负责人吗?”
“我是。”
“我姓李,是‘创世纪’风投的投资经理。我们对你们的团队和项目很感兴趣,不知道你们明天,有没有时间过来聊一聊?”
“创世纪”风投!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是一家业内顶尖的投资机构,以眼光毒辣、出手果断而著称。
他们投资过的项目,后来都成了行业里的独角兽。
我做梦都想见到他们,却连递交计划书的门路都找不到。
他们,怎么会主动联系我?
“当然有时间!”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第二天,我带着我们最完善的一版商业计划书,走进了“创世纪”风投那间位于城市之巅的办公室。
接待我的,就是电话里那位李经理。
一个看起来比我还年轻,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的女性。
她没有说太多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我们研究过你们的‘晨曦’项目。”她说,“做得非常出色。我们也调查过你们团队的背景,知道你们离开老东家的原因。”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们欣赏有骨气,更有能力的团队。”
她把我们的计划书,轻轻地推到我面前。
“但是,这个计划书,不行。”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你们的想法很好,但是太保守了。你们只是想做一个比‘晨曦’更好的产品。但我们想投的,是一个能颠覆行业的东西。”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半个城市的风景。
“你们有技术,有经验,有默契。你们缺的,不是钱,而是一个更大的格局,一个更疯狂的梦想。”
“回去,重新想。想一个能让我们都为之兴奋的东西。”
“想好了,再来找我。”
走出“创世纪”的大楼,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兴奋。
更大的格局,更疯狂的梦想。
这不就是我们离开那个地方,最初的追求吗?
只是在日复一日的奔波和挫折中,我们渐渐地,把那个梦想,缩小了,变得现实了,也变得平庸了。
我回到我们的“车库办公室”,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我复述了李经理的话。
所有人都沉默了。
“疯狂的梦想……”小马喃喃自语,“我们还能有什么疯狂的梦想?”
“有。”
一直沉默的老周,突然开口了。
他从他那台宝贝得不行的电脑里,调出了一个被他加密了无数层的文件夹。
“这是我几年前,就开始构思的一个东西。当时我觉得太异想天开了,根本不可能实现,就一直放着。”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复杂的架构图。
那是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庞大而精巧的系统。
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应用,而是一个底层的生态平台。
如果能实现,它将彻底改变我们这个行业的游戏规则。
所有人都被那个架构图吸引了。
我们仿佛看到了一片全新的大陆。
“这……这能实现吗?”林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很难。”老周说,“技术难度,超乎想象。工作量,至少是‘晨曦’项目的三倍以上。”
“但是,”他抬起头,眼睛里,燃烧着久违的火焰,“如果能做成,它将是我们的‘封神之作’。”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找到了。
找到了那个,能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兴奋的东西。
我们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方案,以老周的架构图为核心,开始了一场全新的头脑风暴。
我们争论,我们吵架,我们把白板写了又擦,擦了又写。
咖啡和外卖盒子,再一次堆满了我们的车库。
但这一次,没有人感到疲惫。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创造的快乐。
一个星期后,我带着一份全新的,厚了整整一倍的计划书,再次走进了“创世纪”的办公室。
李经理花了半个小时,看完了我们的新方案。
她合上计划书,抬起头,看着我。
脸上,露出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以来,第一个真正的微笑。
“欢迎加入‘创世纪’的大家庭。”
她说。
我们拿到了第一笔投资。
虽然不多,但足够我们租下真正的办公室,招募更多的人手,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我们命名为“开天”的项目中去。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我们忙碌,但快乐。
我们辛苦,但充满希望。
直到有一天,我在一个行业峰会上,再次见到了老陈。
他好像老了一些,两鬓添了些许白发。
他身边站着的,是陈飞。
陈飞看起来胖了些,一身名牌,派头十足。
他们也看到了我。
老陈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嫉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
而陈飞,则直接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以前的那个大功臣吗?听说你们自己出去搞了个小作坊?怎么样,快倒闭了吧?”
他的语气,充满了优越感和嘲讽。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小马就从我身后站了出来。
“我们倒不倒闭,就不劳陈总监操心了。您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晨曦’项目吧。我听说,最近的用户流失率,有点高啊?”
陈飞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晨曦”项目,在我们离开后,因为后续的技术迭代跟不上,加上陈飞一系列“拍脑袋”的改动,口碑和市场份额,都在急剧下滑。
这在行业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你……”陈飞指着小马,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
我拉住小马,不想在这种场合,做无谓的争执。
我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到老陈,在我身后,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我当初,是不是错了?”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应该由他自己去想。
历史,从来不会给任何人,重新来过的机会。
一年后。
我们的“开天”项目,正式上线。
它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行业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无数的用户和开发者,涌入我们的平台。
我们的名字,“远方”,第一次,登上了各大科技媒体的头条。
庆功宴上,我们包下了城里最好的酒店。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我们团队的每一个人,都穿着得体的礼服,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老周的孩子,已经能打酱油了,正在宴会厅里跑来跑去。
小马,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技术总监,身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林姐,成为了业内知名的设计大咖,她的作品,被奉为经典。
而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这些熟悉而亲切的面孔。
我想起了那个宣布晋升的、冰冷的会议室。
想起了那个烟火缭绕的、做出决定的夜晚。
想起了那个闷热的、一切从零开始的车库。
想起了那个下着大雨的、感到绝望的午后。
一幕一幕,恍如昨日。
我举起酒杯。
“这杯酒,敬‘开天’。”
“更要敬,我们自己。”
“敬我们,在最艰难的时候,没有放弃。”
“敬我们,选择了相信,相信彼此,相信远方。”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我看到李经理,站在人群中,对我举杯示意,笑容灿烂。
我看到我的兄弟姐妹们,眼眶泛红,笑容同样灿烂。
窗外,是这座城市璀璨的夜景。
灯火依旧,但此刻在我眼中,它不再冰冷,不再遥远。
它温暖,而亲切。
因为我知道,在这万家灯火中,有一盏,是为我们而亮。
它或许不大,但足够明亮。
足以照亮我们,走向更远的前方。
故事到这里,似乎已经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但生活,从来都不是一本写好了结局的小说。
“开天”项目的成功,给我们带来了声誉和财富,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我们的竞争对手,不再是陈飞那样不入流的角色,而是这个行业里真正的巨头。
他们开始模仿我们的模式,用雄厚的资本和庞大的用户基础,对我们进行围剿。
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
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报表,做不完的决策。
团队的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
我们赢下了一场又一场的战役,守住了我们的市场份额,甚至还在不断扩张。
但那种纯粹的、为了一个梦想而奋斗的快乐,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淡了。
我们变得更像一家“公司”,而不是一个“团队”了。
我开始频繁地和老周,在战略方向上产生分歧。
他依旧是那个纯粹的技术信徒,希望我们能继续深耕技术,保持产品的极致和纯粹。
而我,作为公司的掌舵人,却不得不更多地考虑市场、考虑营收、考虑如何让公司活下去,活得更好。
我们的争吵,从会议室,延续到办公室,甚至到深夜的电话里。
好几次,我们都拍了桌子,不欢而散。
我知道,我们都没有错。
只是我们站的位置,不一样了。
有一天深夜,我又在办公室里加班。
小马给我送来一杯热咖啡。
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哥,我感觉,我们好像……回不去了。”
我看着他,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毛头小子,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和疲惫。
“回不去哪里?”我问。
“回不去那个车库了。”他说,“那时候,我们虽然穷,但是心是齐的。现在,我们什么都有了,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我沉默了。
是啊,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少了那份,可以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不计得失、不问前程的纯粹。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猎头,通过各种方式,联系到了老周。
对方开出的条件,优厚到无法拒绝。
是一家国际巨头的首席科学家职位,拥有独立的实验室和充足的科研经费,可以让他心无旁骛地去做他想做的任何研究。
那是每一个技术人的终极梦想。
老周来找我的时候,神情很复杂。
他把那份录用意向书放在我桌上,没有说话。
我拿起来,看了一遍。
然后,我笑了。
“这是好事啊。”我说,“你应该去。”
老周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他大概以为,我会像当初的老陈一样,用兄弟情义,用公司的未来,来挽留他。
“你……不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我说,“我们当初离开那里,不就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去到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实现自己最大的价值吗?”
“对我来说,公司的成功很重要。但对你来说,技术的星辰大海,才是你的归宿。”
“远方,不应该成为任何人的枷锁。它应该是一个码头,一艘船。当你们想扬帆远航的时候,它应该为你们祝福,而不是用缆绳拴住你们。”
我站起身,像很多年前,在大排档的那个夜晚一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带着我们的梦想,一起去。”
老周的眼睛,红了。
这个坚毅的、沉稳的中年男人,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流下了眼泪。
我们为老周,办了一场盛大的欢送会。
所有人都来了,包括很多已经离开“远方”,去往了各自新天地的老同事。
我们喝酒,唱歌,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没有伤感,只有祝福。
送走老周后,公司经历了一段短暂的阵痛。
但很快,在小马的带领下,新的技术团队,迅速成长起来,扛起了大旗。
公司,依旧在稳步前行。
而我,也开始反思。
我把更多的权限,下放给了团队。
我鼓励内部创业,鼓励小团队去尝试那些“疯狂的”想法。
我希望“远方”,能永远保持着那种,从车库里带来的,野蛮生长的活力和激情。
又过了几年。
“远方”已经成长为一家真正的行业巨头。
而我,也渐渐地,从台前,退居幕后。
我把公司的日常管理,交给了更年轻、更有冲劲的团队。
而我,则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伴家人,用来旅行,用来思考一些,和商业无关的问题。
有一次,我在一个南方的海边小镇,偶然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老陈。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装,在沙滩上,陪着一个小孙子,在堆着沙堡。
海风吹乱了他花白的头发,他脸上的皱纹,比我记忆中更深了。
没有了精明的算计,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气场,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
他没有看到我。
我也没有上前去打扰。
过去的恩怨,早已被时间的海浪,冲刷得一干二净。
我们都走在了各自的人生轨道上,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个海面。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给那个项目,起的名字。
“晨曦”。
晨曦之后,是日出,是正午,是黄昏。
然后,又是新的一天,新的晨曦。
生命,就是这样一场,周而复始的,告别与前行。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每一个当下,做出无愧于心的选择。
然后,带着爱和勇气,走向那片,属于我们自己的,星辰大海。
我转身,离开沙滩,走向远方。
那里,有我的家人,在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