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太子陷害沦为乞丐,三年后我归来,他正在街上对我磕头求饶

发布时间:2025-08-16 23:08  浏览量:2

昔日明珠,今朝尘泥

三年前,我也是这京城里人人称羡的沈家嫡女,沈薇。

我爹是当朝太傅,我哥哥是少年将军,而我,凭借一手精妙的机关术和水利图,被破格封为工部最年轻的女司官。

那年我才十七岁,风光无限。

太子赵珩,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赞我:“沈司官,国之瑰宝。”

他看我的眼神,热烈得像要把我融化。

人人都说,我将来是要做太子妃,做皇后的。

我那时信了。

直到,我呕心沥血设计的南渠竣工那天,大水冲垮了堤坝,淹了下游万顷良田,百姓流离失所。

一夜之间,我从天之骄女,变成了祸国妖女。

赵珩站在金殿上,指着我爹的鼻子,字字泣血:“沈太傅,孤如此信任沈家,你们就是这样回报孤,回报陛下的吗?!”

我爹被他吼得踉跄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跪在冰冷的金殿石砖上,脑子一片空白。

不可能。

南渠的每一张图纸,每一寸堤坝,都是我亲自监工的,绝不可能出问题。

“是图纸!是沈薇的图纸从一开始就错了!”赵珩呈上一份所谓的“原稿”,上面赫然是我从未见过的、错漏百出的设计。

我猛地抬头,撞上他冰冷又得意的眼神。

那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是了,南渠竣工前,他曾以“代为保管,以防遗失”为由,拿走了我所有的最终图纸。

他说得那么恳切,我笑他太过小心。

原来不是小心,是早有预谋。

我像个疯子一样扑过去,想抢回那份伪造的图纸,却被侍卫死死按在地上。

“赵珩!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我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怪只怪,你不肯乖乖做我的太子妃,还想把这天大的功劳,记在你沈薇自己头上。”

“你这样的女人,太碍眼了。”

我如坠冰窟。

原来,他求娶是假,夺功是真。

我沈家满门的忠心,在他眼里,不过是通往权力巅峰的垫脚石。

最终,沈家被判满门抄斩。

刑场上,我看着爹娘和兄长的头颅滚落在地,血染红了我的视线。

我恨得咬碎了牙,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轮到我时,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从背后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以为我死定了。

可我醒了过来。

在一个破败的、散发着馊味的乞丐窝里。

救我的是个老乞丐,他说,行刑的刽子手是他远房侄子,收了他半辈子的积蓄,才用一把伸缩匕首和一包鸡血,换了我一条命。

“姑娘,你是个好官,我们这些下游的百姓都念着你的好。南渠没修好前,我们年年遭灾。”

“我知道,你肯定是被冤枉的。”

我摸着胸口已经结痂的伤疤,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心,早就在刑场上死了。

剩下的,只是一具装着滔天恨意的躯壳。

沈薇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乞丐阿丑。

我用泥巴和草灰糊住了我那张曾经冠绝京城的脸,穿上最破烂的衣服,拿起了那根打狗棒。

整整三年。

我从一个连碗都拿不稳的闺阁小姐,变成了一个能在恶狗嘴里抢食,能在大雪天睡在桥洞下,靠一身狠劲儿活下来的乞丐头子。

京城里最肮脏的角落,藏着最多的秘密。

我听说了,太子赵珩因为“督造南渠有功”,监国理政,风头无两。

我听说了,他把我设计的那些精巧器械图纸,全都据为己有,在朝堂上大放异彩。

我听说了,他要娶新的太子妃了,是当朝丞相的女儿,京城第一才女。

呵。

才女?

怕是连水渠的“渠”字有几种写法都不知道。

我一边听着这些让我五脏六腑都烧起来的消息,一边像一条潜伏在阴沟里的毒蛇,默默地,耐心地,等待着一个机会。

一个能将他狠狠拖下来,让他也尝尝这烂泥滋味的机会。

老天爷,终究是睁了一次眼。

机会,来了。

烂泥堆里,燃起新火

机会,是跟着一场连绵的秋雨一起来的。

雨下了半个多月,整个京城都泡在水里。

我蹲在城南最高的望楼上,看着浑浊的雨水漫过街道,心里那把压了三年的火,越烧越旺。

我手下的小乞丐跑来报信,气喘吁吁。

“丑……丑爷,南渠……南渠的堤坝好像要撑不住了!”

我心头一震,猛地站起来。

来了。

我等了三年的时刻,终于来了。

当年我设计南渠时,就考虑到了百年一遇的洪水。所以,我在主坝之下,藏了三道分洪的暗闸。

这三道暗闸,是南渠的最后一道防线。

开启暗闸的机关图,只在我脑子里。

我告诉过赵珩,但他说什么?

他说:“沈薇,你一个女人家,心思别这么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浪费国库银两,哗众取宠。”

他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他拆了我预留的泄洪口,把那块地改成了皇家围场,用来讨好皇帝。

蠢货。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现在,报应来了。

我眯着眼,看着远处皇宫的方向,浑浊的雨幕也遮不住那里的金碧辉煌。

赵珩,你现在是不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那个丞相岳丈,你那些歌功颂德的幕僚,能帮你变出一艘船来吗?

“丑爷,我们怎么办?城西那边已经开始淹了,好多兄弟的窝都被冲了。”一个小乞丐拉着我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收回目光,拍了拍他的头。

“别怕。”

我转身,看着身后黑压压一片,几十个平日里偷鸡摸狗,却在此刻对我无比信赖的乞丐。

这是我三年来,积攒的唯一班底。

“所有人,听着!”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压过了哗哗的雨声。

“想活命的,跟我走!”

我带着他们,没有去抢那些富人抛出来的馒头,也没有去寺庙里争一席之地。

我带着他们,去了城西的龙王庙。

那里地势最高,而且庙后有一处我早就勘探好的山洞,足以容纳上百人。

安顿好这群老弱病残,我换上了一身早就准备好的粗布短打,把头发高高束起,脸上用锅底灰抹得更黑了些。

我找到当年救我的那个老乞丐,如今大家都叫他姜爷。

他曾是工部的老工匠,因为不愿意同流合污,被排挤出了京城。

“姜爷,时候到了。”我对他说。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布包。

“丫头,这是老头子我压箱底的家伙。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套小巧又精密的开锁工具,还有几张泛黄的羊皮纸。

“这几张,是当年南渠的施工详图,我偷偷藏下来的。”姜爷压低声音,“太子爷烧了所有存档,以为天衣无缝,但他不知道,我这里还有一份。”

我紧紧攥着那几张图纸,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姜爷,大恩不言谢。”

“去吧。”他摆摆手,“别给咱们这些臭水沟里的老鼠丢人。”

我点点头,转身冲入雨幕。

京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官兵们忙着保护皇亲国戚和高官显贵转移,根本没人管普通百姓的死活。

我逆着人流,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我看到了太多哭喊和绝望。

有抱着孩子站在房顶上,眼睁睁看着洪水没过脚踝的母亲。

有被浑水冲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的老人。

这些景象,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这一切,本可以避免的。

如果赵珩当初能听我一句。

如果他不是那么自大、那么贪婪。

我胸中的恨意和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赵珩,你高高在上,可曾看过这人间炼狱?

你欠我的,欠沈家的,欠这满城百姓的,今天,我要你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惊蛰雷动,蛰龙欲起

通往皇宫的朱雀大街,已经被禁军封锁。

积水已经没过膝盖,冰冷刺骨。

我像条泥鳅一样,从一个狭窄的巷子里钻出来,正好看到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个身穿明黄太子常服的人,正焦急地指挥着什么。

是赵珩。

三年不见,他似乎更显“贵气”了,只是此刻,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焦躁和恐慌。

他身边的官员一个个垂头丧气,显然是束手无策。

“饭桶!一群饭桶!”赵珩一脚踹在一个工部官员的肚子上,“平日里一个个都说自己是治水能臣,现在水都淹到家门口了,你们倒是给我想个办法啊!”

那官员连滚带爬地跪在水里,哭喊道:“殿下饶命!这雨……这雨是天灾啊!非人力所能及啊!”

“天灾?”赵珩气得直笑,“好一个天灾!那孤当初督造南渠的功劳,怎么不见你们说是天意?”

我躲在暗处,冷冷地看着他无能狂怒。

他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甚至可能已经忘了我当年跟他提过的“暗闸”。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猜,是皇帝在催他了。

这滔天洪水,不仅威胁着百姓,更威胁着他这个监国太子的位子。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蒙住下半张脸,然后从巷子里走了出去,故意踉踉跄跄地摔进水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什么人!”禁军立刻警惕地围了上来,冰冷的刀锋对准了我。

我趴在水里,故意用沙哑的、难听的声音喊道:“草民……草民有办法退水!”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赵珩皱着眉,一脸的嫌恶:“哪里来的乞丐?拖下去!”

“殿下!”我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在黑夜里亮得惊人的眼睛,“草民不是乞丐!草民是……是当年参与修建南渠的工匠!”

“工匠?”赵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

“殿下可还记得,三年前,南渠的设计者沈司官,曾在图纸上预留了三道分洪暗闸?”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沈司-官-”

赵珩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脸色明显变了。

他身边的官员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沈薇这个名字,是这三年来宫里的一个禁忌。

谁都知道,太子爷是踩着沈家的白骨上位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暗闸?”赵珩的声音有些发紧。

“草民当年,有幸跟在沈司官身边,做过几天帮工。”我胡诌道,语气却无比笃定,“沈司官曾说,这三道暗闸,是南渠的保命符,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如今大水围城,正是开启暗闸,分洪入东海的最好时机!”

我的话,像一块巨石,投进了死水里。

那些工部的官员,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对啊!暗闸!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当年沈司官确实提过,只是后来图纸被封存,我等……我等不敢擅自查看啊!”

赵珩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当然记得暗闸。

但他更记得,他是如何否定这个设计的,是如何嘲讽沈薇“妇人之仁”的。

现在让他承认自己错了,去用一个被他亲手定罪的“罪人”留下的后手,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眼下的情势,由不得他选。

“你有办法开启暗놨?”他死死地盯着我,像要在我脸上盯出个洞来。

“有。”我干脆利落地回答,“但需要机关总图。”

“总图三年前就被销毁了!”一个官员立刻说道。

“我这里有。”我缓缓从怀里,掏出姜爷给我的那几张羊皮纸,“这是沈司官当年,偷偷留下的副本。”

赵珩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图纸,展开一看,手都开始发抖。

是真的。

上面熟悉的朱砂标记,和他当年从我手里夺走的那份,一模一样。

“你……你到底是谁?”他再次逼问,眼神里充满了杀意和惊疑。

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恨意,声音嘶哑:“草民,只是一个想活命的工匠。”

“好!”赵珩猛地一捏拳头,“只要你能打开暗闸,退去洪水,孤重重有赏!黄金万两,官升三级!”

他画的饼又大又圆。

可惜,我早就不是那个会被他三言两语哄骗的沈薇了。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黄金和官位。

我想要的,是他的命。

“草民不要赏赐。”我跪在水里,重重地磕了个头,“草民只求殿下,事成之后,能为沈家平反,还沈司官一个清白!”

我故意把话说得大义凛然,忠心耿耿。

果然,周围的官员和禁军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敬佩。

赵珩被我架在了火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如果拒绝,就是心虚。

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孤……答应你。”

我心中冷笑。

赵珩,你的死期,到了。

换骨脱胎,再入京华

我所谓的“再入京华”,并不是指回到那个曾经属于我的世界。

而是以一个全新的,让他完全陌生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走进他权力的心脏。

我被赵珩的人带到了南渠主坝。

这里已经是一片汪洋,浑浊的洪水疯狂地拍打着堤坝,发出的巨响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

堤坝上,站满了神色慌张的官员和工匠。

他们围着一个巨大的铁制绞盘,束手无策。

“怎么样了?”赵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厉声问道。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工匠哭丧着脸:“殿下,这……这主控机关已经三年没用过了,里面全被淤泥和水草堵死了,根本转不动啊!”

赵珩气得脸色发青,抬脚就要踹人。

我走上前,拦住了他。

“殿下,让草民来试试。”

赵珩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去!要是再打不开,你们所有人都提头来见!”

我没理会他的威胁,径直走到那个巨大的绞盘前。

这绞盘,是我亲手设计的。

它连接着水下的三道暗闸,结构复杂,环环相扣。

我绕着绞盘走了一圈,伸手在冰冷的铁壁上摸索着。

那些被淤泥覆盖的纹路,那些看似无用的铆钉,在我指尖下,都变得鲜活起来。

就像……就像在抚摸一个久别的故人。

“给我一桶火油,一把凿子,一把重锤。”我头也不回地吩 L。

很快,东西送了上来。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我将火油淋在绞盘的几个关键接缝处,然后点燃。

熊熊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将周围的雨水都蒸发了。

“你疯了!你想把绞盘烧坏吗!”一个官员尖叫起来。

我没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火焰。

热胀冷缩。

这是最简单的物理原理。

火油燃烧产生的高温,会让外部的铁壳迅速膨胀,而内部的淤泥和锈迹,则会因为内外温差而产生松动。

等火焰渐小,我拿起凿子和重锤,对着一个我早就看好的铆钉,狠狠地敲了下去!

“铛!”

一声清脆的巨响,在轰鸣的水声中异常清晰。

那颗铆钉,应声而落。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我像一个最熟练的屠夫,精准地解剖着自己的造物。

每一锤,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每一锤,都仿佛敲在赵珩的心上。

他的表情,从最初的怀疑,到震惊,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想透过我脸上厚厚的污泥,看清我的真面目。

终于,随着最后一颗核心铆钉的脱落,整个绞盘发出一声沉闷的“咯吱”声。

我扔掉锤子,双手握住绞盘的把手,用尽了这三年来积攒的所有力气,猛地一转!

“动了!动了!”

人群中爆发出惊喜的呼喊。

巨大的绞盘,开始缓缓转动。

水下,传来沉闷如雷的巨响,那是第一道暗闸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肉眼可见的,主坝前汹涌的水位,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下降。

奔腾的洪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咆哮着,怒吼着,冲向了东方。

堤坝上的压力,瞬间减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泥水里,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们开始欢呼,开始高喊“太子殿下英明”。

赵珩站在人群中,享受着这不属于他的赞誉,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运筹帷幄的得意。

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姿态倨傲。

“你,很好。叫什么名字?”

“草民,魏申。”我随便编了个名字。

薇,申。

听起来,是不是很像?

赵珩,你听到了吗?我回来了。

“魏申。”他点点头,“孤记住你了。从今天起,你就在工部当差,跟在孤的身边。”

他这是,想把我这个“能人”牢牢控制在手里。

正合我意。

我跪下谢恩,头埋得很低,掩饰住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

赵珩,你引狼入室了。

你亲手,把我这颗复仇的钉子,楔进了你的心脏。

接下来,我会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让你体会到,什么叫锥心之痛。

京城的雨,停了。

洪水退去,留下满目疮痍。

但这京城的浑水,才刚刚开始搅动。

小试牛刀,初露锋芒

我以“魏申”的身份,进入了工部。

一个脸上带着丑陋疤痕(我自己画的),沉默寡言,但技术精湛的工匠形象,很快就立住了。

赵珩把我安排在他身边,名为重用,实为监视。

他给了我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主事,负责修缮京中各处被洪水损毁的建筑。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

我借着勘察的名义,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我看到了百姓在洪水中失去家园的惨状,也看到了官府赈灾物资被层层克扣的丑恶。

而赵珩,他正忙着在朝堂上,为自己“力挽狂澜,拯救京城”的功绩,大肆宣扬。

他甚至厚颜无耻地,将开启暗闸的功劳,也揽到了自己头上。

他说,那是他三年前就预见到了今日之危,特意留下的后手。

朝臣们山呼海啸般地赞颂着他的“深谋远虑”和“圣明”。

我听着这些传言,只是在工部的档案室里,冷冷地笑着。

你吹得越高,将来就会摔得越惨。

很快,我的第一个机会来了。

城西的永定桥,在洪水中被冲毁了基座,摇摇欲坠,阻断了城西数万百姓的出路。

工部接连派了好几拨人去,都束手无策。

那桥是前朝所建,结构特殊,用的还是已经失传的榫卯工艺。没人敢轻易动工,生怕整座桥都塌了。

这事成了赵珩的一块心病。

他刚刚才接受完百官的朝贺,转头就出了这么个烂摊子,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在一次工部议事时,他大发雷霆,把一众官员骂得狗血淋头。

“一个月了!一座破桥都修不好!孤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我从角落里站了出来。

“殿下,属下……愿意一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惊讶,有怀疑,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赵珩皱着眉看着我:“你?魏申?你懂桥梁?”

“略懂一二。”我平静地回答。

这座永定桥,我小时候,我爹曾带我去看过。

他还亲手给我讲解过其中精妙的力学结构。

那些知识,早就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赵珩死马当活马医,大手一挥:“好!给你三天时间!修不好,你也不用回来了!”

我领了命,只带了十个最普通的工匠,去了永定桥。

我没有急着动工,而是脱了鞋,亲自下到冰冷的河水里,一寸一寸地摸索着被冲毁的桥基。

整整一天,我就泡在水里。

等我上岸的时候,嘴唇都冻得发紫。

但我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修复方案。

接下来的两天,我带着工匠们,没有用一块新石头,一根新木料。

我只是指挥他们,将那些被冲到下游的旧石料捞回来,按照我画的图纸,重新打磨、拼接。

我用上了失传已久的“穿石过榫”之法,将新的基石与旧的桥墩,完美地嵌合在了一起。

第三天黄昏,最后一根榫卯合上的时候,整座永定桥,稳如泰山。

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固。

消息传回工部,所有人都惊呆了。

赵珩亲自赶来查看,他绕着桥走了三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回殿下,不过是些祖上传下来的小手艺。”我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小手艺?”赵珩冷笑一声,“这京城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有你这种‘小手艺’的人了。”

他的疑心,又重了。

我心里清楚,我表现得越是出色,他就越是会怀疑我。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让他像只被温水煮的青蛙,一步步地,陷入我为他编织的网里。

永定桥一事,让“魏申”这个名字,在京城工匠圈里,彻底打响了。

赵珩对我的态度,也从单纯的利用,多了一丝忌惮和探究。

他开始频繁地召见我,有时是讨论公务,有时,只是闲聊。

他会问我的家乡,我的师承,我的过往。

我早就编好了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

一个出身偏远山村的孤儿,偶遇一位隐世高人,学了一身本事,为报效朝廷而来。

故事很老套,但他查不到任何破绽。

有一次,他召我入东宫议事。

议的,是如何修缮南渠的堤坝。

他拿出了一张图纸,在我面前展开。

“魏申,你来看看,这是孤最新设计的加固方案,你觉得如何?”

我看着那张图纸,差点当场笑出声。

那上面画的,正是我三年前,被他斥为“哗众取宠”的子母堤设计。

他竟然,原封不动地,又拿了出来,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压下心中的嘲讽,指着图纸上的一个点,故作迟疑地说:

“殿下……此法甚是精妙,只是……这个位置的泄洪口,是不是开得太小了?若是再遇上秋汛,恐怕……”

我的话还没说完,赵珩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这个场景,何其相似。

三年前,在工部的官署里,他也是这样,指着我的图纸,用同样的质疑口吻对我说:“沈薇,你这里的设计,是不是太保守了?孤觉得,完全可以……”

我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探究。

而我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你这个想法……倒是和孤的一位故人,很像。”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动声色。

“哦?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位高人?若有机会,属下定要登门拜访,讨教一二。”

赵珩的目光,在我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移开了。

“她……”他顿了顿,语气里竟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已经死了。”

“是个罪人。”

蛛丝马迹,旧案重提

“罪人”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的指甲,在袖中狠狠掐进了掌心。

赵珩,你放心,我这个“罪人”,很快就会从地狱里爬出来,亲手把你拖下去。

这次试探之后,赵珩对我的监视,明显放松了许多。

或许在他看来,一个已死之人,不可能再复生。

而我,不过是一个恰好在某些方面,与那个“故人”有些相似的、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这给了我绝佳的机会。

我利用职务之便,开始暗中调查三年前南渠案的真相。

我需要人证。

当年那些被威逼利诱,做了伪证的工匠和官员,就是我的突破口。

我的乞丐兄弟们,成了我最好的眼睛和耳朵。

他们散布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茶馆、酒肆、勾栏、瓦舍……

任何消息,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很快,第一个目标出现了。

当年工部的库房总管,姓张,在南渠案后不久,就以“年老体弱”为由,告老还乡了。

但我的小乞丐打听到,这张总管的“老家”,可一点都不穷乡僻壤。

他在京郊买了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妻妾成群,日子过得比当官时还滋润。

这笔钱,是哪来的?

不言而喻。

一个雨夜,我敲响了张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家丁,见我一身粗布麻衣,脸上还有疤,一脸嫌恶地就要赶我走。

“我们老爷不见客,特别是你这种叫花子!”

我没理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那是一块小小的、毫不起眼的腰牌。

工部库房的通行腰牌。

而且,是三年前的旧制式。

家丁愣住了。

我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告诉你家主子,故人来访,想跟他聊聊三年前的旧账。”

家丁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连滚带爬地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个养得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披着衣服,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正是张总管。

他看到我手里的腰牌,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你……你是什么人?”

我没说话,只是走进院子,环顾了一圈这富丽堂皇的宅子,冷笑一声。

“张总管,这宅子不错啊。看来,太子殿下给的封口费,很丰厚嘛。”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不知道?”我一步步逼近他,“那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三年前,南渠竣工前夜,是不是你,亲手把沈司官的图纸,换成了太子殿下准备好的那份假图纸?”

“你……你血口喷人!”他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血口喷人?”我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我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笔笔银钱的往来。

“这是你这三年来,所有花销的账目。”我冷冷地说道,“买宅子花了三千两,纳了三房小妾,聘礼加起来一千二百两,还有你每个月在赌坊输掉的银子……张总管,你告老还乡时,朝廷给的恩赏,一共才五百两白银。”

“告诉我,剩下的钱,是哪来的?”

他彻底瘫软了,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

“我……我……”

“你不用说了。”我蹲下身,看着他,“我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我今天来,不是要你的命。”

“我只要你,把当年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地写下来,画押作证。”

他惊恐地看着我:“我写了,太子殿下不会放过我的!”

“你不写,我现在就不会放过你。”我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你自己选。是赌太子会不会保你这个弃子,还是现在就给我一个交代。”

我把笔墨纸砚,扔在他面前。

他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拿起了笔。

一个时辰后,我拿着一份沉甸甸的供词,离开了张府。

这是第一块砖。

接下来,我要用无数块这样的砖,为赵珩,砌起一座他无法挣脱的坟墓。

我如法炮制,一个接一个地,找到了当年那些或被收买,或被威胁的关键人物。

有负责材料采买的官员,他证明了赵珩当年故意以次充好,克扣了大量修建堤坝的好料。

有负责现场监工的工头,他证明了赵-珩为了赶工期,不顾劝阻,在雨季强行施工,导致地基不稳。

每一份证词,都像一把尖刀,指向了那个如今高高在上的监国太子。

证据,在我手中越积越多。

我将它们小心地藏好,等待着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将它们公之于众。

而赵珩,对此,一无所知。

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权势和美梦里。

他甚至开始筹备自己的登基大典了,因为老皇帝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

他不知道,一张天罗地网,已经在他头顶,缓缓张开。

而我,就是那个织网的人。

愿者上钩,请君入瓮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需要的“东风”,是一个能让所有证据,在最引人注目的时刻,同时引爆的契机。

这个契机,赵珩亲手递到了我的面前。

老皇帝病重,下旨要在京城外的天坛,举行一场盛大的祈福大典,为自己,也为整个王朝祈求福运。

这场大典,由太子赵珩全权主持。

这对于极度爱惜羽毛,渴望在登基前再捞一笔政治资本的赵珩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他把这次祈福大典,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他召集了所有工部官员,要求我们,在半个月内,搭建起一座前所未有的,能够容纳文武百官和数千禁军的“祈天台”。

他要求,这座台子,要高耸入云,要华丽无比,要彰显出天家威仪。

他拿出的设计图,极尽奢华繁复之能事,完全不考虑实际的承重和结构问题。

工部的老臣们都看出了问题,但没人敢提出异议。

谁都知道,太子爷现在听不进半句逆耳之言。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

这几个月来,我“魏申”已经成了工部实际上的主心骨。

赵珩看着我,问道:“魏申,你觉得此计如何?”

我躬身答道:“殿下之宏图,巧夺天工,非凡人所能想。属下,万分钦佩。”

我先送上了一顶高帽。

赵珩果然很受用,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话锋一转:“只是……此台结构之复杂,世所罕见。若要万无一失,属下恳请殿下,将此次搭建的全权,交由属下一人负责。”

“哦?”赵珩挑了挑眉,“你一个人,能行吗?”

“请殿下放心。”我抬起头,目光灼灼,“属下愿立下军令状,若祈天台有半点差池,属下愿提头来见!”

我表现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忠诚和担当。

赵珩大喜过望。

有人愿意替他把这个最棘手的活儿揽过去,还立下了军令状,他何乐而不为?

“好!魏申,孤果然没有看错你!”他当场拍板,“此事,就全权交给你了!需要什么人手,什么材料,你直接去户部支取,没人敢拦你!”

他给了我至高无上的权力。

也给了我,把他送上绝路的,最后一把钥匙。

我接下了这个任务,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搭建工作中。

我没有完全按照赵珩那华而不实的图纸来。

在保证了外观华丽的前提下,我对内部的承重结构,做了大量的修改。

我用上了我毕生所学,将无数精巧的力学机关,埋设在了这座巨大的祈天台内部。

从外面看,它宏伟,壮观,完美地满足了赵珩的虚荣心。

但在内里,它却像一个精密的、一触即发的陷阱。

我每天都泡在工地上,和工匠们同吃同住,亲自检查每一根木料,每一颗铆钉。

我的乞丐兄弟们,也化装成杂役,混进了工地。

他们帮我,在祈天台的基座下,悄悄地挖通了一条连接着附近河流的暗渠。

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赵珩来视察过几次,每次都对我赞不绝口,夸我办事得力,是他最倚重的肱股之臣。

我只是跪在地上,说着“全赖殿下洪福”的场面话。

他看着我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怀疑。

他只当我是他豢养的一条,最忠心,也最好用的狗。

半个月后,祈天台,如期完工。

它高九丈,分三层,雕梁画栋,气势恢宏,矗立在京郊的原野上,宛如神迹。

赵珩非常满意。

在大典前一天,他甚至亲自登上祈天台,感受着那种俯瞰众生的快感。

他站在最高处,张开双臂,对着身边的我说:

“魏申,你看,这大好河山,很快,就都是孤的了!”

他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我站在他身后,低着头,轻声说:“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心里却在说:

赵珩,好好看看吧。

这是你最后一次,站得这么高了。

明天,我会亲手,把你从这里,拉下来。

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天降洪流,大厦将倾

祈福大典,如期举行。

天坛内外,旌旗招展,人山人海。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按照品级,分列在祈天台的第二层和第三层。

数千禁军,将整个天坛围得水泄不通。

老皇帝因为病重,没有亲至,由太子赵珩,代天祭祀。

赵珩身穿最隆重的祭祀礼服,头戴紫金冠,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一步步,走上了九丈高的祈天台之巅。

他站在那里,接受着百官的朝拜,和万民的敬仰。

那一刻,他脸上的得意和满足,几乎要溢出来。

我作为祈天台的督造官,有幸站在了离他最近的地方。

我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工部官服,混在人群里,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没有人注意到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光芒万丈的太子身上。

吉时已到。

司礼太监高亢的声音响起:“祭天大典,开始——”

赵珩转身,面向祭台,拿起三支点燃的龙涎香,高高举过头顶。

他正要跪拜。

就在这时。

异变突生!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地龙翻身,整个祈天台,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

“地震了?”

台上的百官,瞬间乱成一团,惊叫声此起彼伏。

赵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稳住身形,厉声喝道:“慌什么!都给孤站稳了!”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我:“魏申!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人群中走出,跪在他面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无辜。

“殿下!属下不知啊!这……这祈天台,每一处都是按照您的图纸建造的,绝不可能出问题啊!”

我特意加重了“您的图纸”这四个字。

赵珩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当然知道他那份图纸有多不靠谱。

可现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总不能说,是他自己设计的问题。

“废物!”他只能把火气撒在我身上,“还不快去检查!”

“是!”

我领了命,转身就往台下跑。

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悄悄地,从袖中滑出了一枚小小的、黑色的铁丸,屈指一弹,将它精准地弹进了祭台下,一个不起眼的香炉里。

那香炉里,有我早就放置好的引线。

我跑下祈天台,混入慌乱的人群。

三。

二。

一。

“轰——!!!”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一次,不是晃动。

而是祈天台的西北角,整个基座,毫无征兆地,炸开了!

木屑纷飞,烟尘四起!

无数的碎石和木块,像炮弹一样,射向四方!

“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

整个祈天台,像被巨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开始以一个肉眼可见的角度,缓缓倾斜!

这下,所有人都疯了。

什么礼仪,什么规矩,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百官们争先恐后,连滚带爬地向着楼梯口涌去,踩踏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禁军也乱了阵脚,不知道是该维持秩序,还是该去救驾。

而站在最高处的赵珩,彻底傻眼了。

他脚下的地面在倾斜,他眼中的世界在旋转。

他想跑,可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口,已经被惊慌失措的官员们堵死了。

他成了,被困在孤岛上的,最高的那个人。

“救驾!快来救驾!”他身边的太监,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

可没人顾得上他了。

所有人都只想着自己活命。

祈天台的倾斜,还在加剧。

眼看着,就要彻底倒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哗啦——”

一声与众不同的水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从祈天台倒塌的基座缺口处,竟然,涌出了滔天的洪水!

浑浊的、冰冷的河水,像一条被唤醒的巨龙,咆哮着,从地底喷涌而出,瞬间就淹没了祈天台的底层!

“水!是水!哪里来的水!”

人群彻底陷入了恐慌。

他们不明白,这好端端的平地上,怎么会突然冒出大水来。

只有我知道。

那是我让乞丐兄弟们,提前挖好的暗渠。

引来的,是附近护城河的河水。

我启动的第一个机关,是震松了基座的结构。

第二个机关,则是炸开了暗渠的最后一道闸门。

洪水,冲垮了本就不稳的基座。

于是,大厦将倾。

我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此刻像只丧家之犬一样,抱着一根柱子,在摇摇欲坠的祈天台顶端,瑟瑟发抖。

赵珩,你喜欢水吗?

你喜欢这种,被冰冷的绝望,一点点淹没的感觉吗?

三年前,你让我和我的家人,以及那数万百姓,尝尽了这种滋味。

今天,风水轮流转。

该轮到你了。

水落石出,沉冤得雪

祈天台最终没有完全倒塌。

它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倾斜着,像一个喝醉了的巨人,颤颤巍巍地立在那里。

洪水还在不断地从地底涌出,水位越涨越高。

赵珩和他身边的一众亲信,被死死地困在了最高层。

下面是滔滔洪水,四周是惊慌失措的人群。

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禁军统领终于反应过来,指挥着手下,试图搭起人梯,去营救太子。

可还没等他们靠近,我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一边走,一边解开束发的布条,任由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

我一边走,一边用袖子,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脸。

泥污和锅底灰被擦去,露出了下面,一张虽然消瘦,却依然清丽绝伦的脸。

那张脸,在场的很多老臣,都还认得。

“沈……沈薇?”

“是沈太傅的女儿!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天啊!是鬼!是沈家的冤魂来索命了!”

人群中,爆发出比刚才还要巨大的骚动。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祈天台顶端,那个已经面无人色的男人身上。

我一步一步,走到祈天台下,仰起头,看着他。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珩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死死地盯着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沈……沈薇?不!不可能!你明明已经……”

“是啊,我明明已经死了。”我冷笑着,接过了他的话,“被你,用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穿了心脏。”

“可阎王爷不收我。”

“他说,我沈家一百二十口人的血海深仇还没报,那数万被洪水淹死的百姓冤魂还没安息。”

“他让我回来,亲手把你这个罪魁祸首,拖进地狱!”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厉。

字字句句,都像重锤,狠狠地敲在赵珩的心上,也敲在所有在场官员的心上。

“你……你胡说!一派胡言!”赵珩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开始声色俱厉地咆哮,“南渠案,铁证如山!是你沈家设计失误,祸国殃民!来人!快把这个妖言惑众的罪人给孤拿下!”

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惜,太晚了。

我拍了拍手。

人群中,立刻走出了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份份卷宗和证词。

为首的,正是姜爷。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最前面,对着周围的百官,朗声说道:

“诸位大人!三年前的南渠案,乃是天大的冤案!太子赵珩,为夺沈司官之功,偷换图纸,构陷忠良!老朽这里,有当年所有涉案人员的亲笔供词!还有太子克扣工料,以次充好的账本!”

“请诸位大人,明鉴!”

几十份供词,同时被呈了上去。

那些曾经的同僚,那些曾经对我爹阿谀奉承的官员们,此刻,一个个都像见了鬼一样,争抢着传阅那些证据。

每一个看过的人,脸色都变得惨白。

铁证如山。

无可辩驳。

赵珩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指着我,又指着那些官员,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完了。

我知道,他彻底完了。

我从一个乞丐手里,拿过一个火把。

我高高举起,对着祈天台上的赵珩,一字一句地说道:

“赵珩,这座祈天台,是我为你,亲手搭建的坟墓。”

“它外表华丽,内里,却早已腐朽不堪。”

“就像你一样。”

“现在,你告诉我,你是想被这洪水,慢慢淹死。还是想被这把火,烧成灰烬?”

我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就像当年,他把我逼上绝路一样。

“不……不要……”

赵珩终于崩溃了。

他看着下面越涨越高的洪水,又看了看我手中跳动的火焰,吓得魂飞魄散。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跪在了那即将倾倒的祈天台之巅。

朝着我的方向,朝着这个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罪人”,低下了他那颗,曾经高贵无比的头颅。

长街叩首,前尘了断

赵珩最终,是被禁军用绳索,像吊死狗一样,从祈天台上吊下来的。

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早已没了半点皇家威仪。

他一落地,就被愤怒的官员和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奸贼!还我沈太傅命来!”

“!你害死了我全家!”

无数的烂菜叶和石子,朝着他扔了过去。

他被砸得头破血流,却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

老皇帝被这惊天的变故,气得当场吐血,一病不起。

在几位顾命大臣的主持下,三司会审,重查南渠旧案。

人证物证俱在,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

圣旨下来得很快。

沈家满门,沉冤得雪,恢复名誉。

太子赵珩,欺君罔上,构陷忠良,草菅人命,罪大恶极,废为庶人,圈禁于皇陵,终身不得出。

所有当年参与陷害沈家的官员,一律按罪论处,轻则罢官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京城的天,变了。

圣旨颁下的那天,我去了沈家的旧宅。

那里早已荒草丛生,破败不堪。

我推开那扇落满了灰尘的大门,站在我曾经生活了十七年的院子里。

我仿佛还能看到,爹爹在书房里教我读书,娘亲在花园里修剪花枝,哥哥在练武场上,大汗淋漓地对我笑。

物是人非。

我跪在祠堂里,对着爹娘和兄长的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爹,娘,哥哥。”

“薇儿,为你们报仇了。”

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而下。

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仇恨,都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我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染红了天边。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

沈家的仇,报了。

但还有一个人的账,我没算完。

第二天,是赵珩被押往皇陵的日子。

他会被一辆囚车,拉着,穿过整个京城。

从朱雀门,到玄武门。

这是皇家的意思,要让他,受尽万民的唾骂和羞辱。

我站在朱雀大街最热闹的酒楼上,临窗而坐。

囚车,缓缓驶来。

曾经的太子殿下,如今穿着一身囚服,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头发散乱,形容枯槁。

百姓们围在囚车两旁,指着他,咒骂着,向他扔着各种污秽之物。

他像个木偶一样,毫无反应,眼神空洞。

当囚车,行驶到酒楼下时,我让姜爷,拦住了囚车。

我从楼上,走了下来。

我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洗净了脸上的尘垢,恢复了沈薇本来的样貌。

当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像要说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隔着囚车的栏杆,静静地看着他。

“赵珩。”我轻声开口,“你还记得吗?三年前,也是在这条街上,你骑着高头大马,接受万民朝贺,何等风光。”

“那时候,我也在人群里。”

“我看着你,以为你是我此生的良人,是未来的明君。”

“我真是……眼瞎心盲。”

他浑身一震,终于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泪水。

“薇儿……”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像破旧的风箱,“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没错。”我打断他,“你只是,太贪婪,太自负。”

“你想要的,是权力,是天下。为此,你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我,包括我的家人。”

“所以,你没有错。”

“错的是我。”

“我不该信你,不该爱你,更不该……把自己的才华,和沈家的命运,都押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我看着他,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半分的爱恨。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和一片冰冷的,平静。

“赵珩,我现在,已经不恨你了。”

“因为,你已经不值得我恨了。”

说完,我转过身,准备离开。

“别走!”他突然激动起来,疯狂地摇晃着囚车的栏杆,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薇儿!你别走!你再看看我!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求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把一切都还给你……太子妃的位子……不,皇后的位子……只要你开口,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皇后?”我轻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讽刺。

“赵珩,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你所能给我的,那些你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我眼里,早已一文不值。”

“我沈薇,想要的,从来不是谁的附属品。”

“我要的,是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用我自己的双手,去建造一个,我想要的世界。”

“而你,只会成为我脚下的,一块绊脚石。”

说完,我再也没有停留,径直穿过人群,消失在了街角。

身后,传来他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知道,这一刻,我才是真的,杀死了他。

我杀死了他所有的念想,所有的希望,让他坠入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深渊。

前尘旧事,恩怨情仇。

在这一刻,彻底了断。

尘埃落定,山河新篇

赵珩被废后,朝局动荡。

最终,在几位老臣的力荐下,一向不显山不露水,却宅心仁厚的七皇子赵渊,被立为新太子。

我与赵渊,有过几面之缘。

他曾在我还是工部司官时,就对我的水利图纸,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他为人谦和,没有赵珩那般锋芒毕露,却看得更深,更远。

或许,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我的身份恢复后,无数的封赏,像雪片一样,飞进了沈家旧宅。

黄金,田产,爵位……

皇帝甚至下旨,要恢复我工部司官的职位,官升三级,赐“无双”封号。

这意味着,我将成为本朝,品级最高的女官。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欣然接受。

毕竟,这是我应得的。

可我,把所有的封赏,都退了回去。

我只留下了沈家的宅子,还有朝廷追封给我爹娘兄长的谥号。

然后,我向新太子赵渊,递上了一份辞呈。

赵渊在东宫,亲自召见了我。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不解,有惋惜。

“沈司官,为何要走?”他轻声问,“朝廷亏欠你的,太多了。如今,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重整朝纲,造福百姓的时候。”

我对他行了一礼,平静地回答:

“殿下,三年前,沈薇想的是,为朝廷效力,为君王分忧。”

“但三年的乞丐生涯,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我看到了,在那些华丽的殿宇之下,有多少人在为了活下去而苦苦挣扎。”

“我看到了,那些被史书遗忘的角落里,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属于民间的智慧和力量。”

我顿了顿,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所以,现在的沈薇,不想再做一个只为朝廷效力的官。”

“我想,做一个为百姓造桥,为百姓修路,为百姓治水的,普通工匠。”

赵渊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良久,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劝我。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对我,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沈姑娘,大才。”

“是我,是这朝堂,格局小了。”

“孤,准了你的辞呈。”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无比诚恳,“孤有一个请求。”

“殿下请讲。”

“孤希望,你能做我大周,所有工匠的总教习。”

“你不入朝堂,不授官职,不受任何约束。”

“孤会为你,在京城,建立一座‘工学堂’。”

“你可以在那里,把你的一身所学,传授给更多的人。你可以去研究任何你想研究的机关术,水利学。所有经费,由国库承担。”

“孤只要你,答应孤一件事。”

“为我大周,培养出更多,像你一样,能真正为百姓做实事的人才。”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真诚和期盼。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不以君臣之礼待我,而是以师者之礼。

不以权位束缚我,而是给我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或许,这个王朝,还有希望。

我心中那潭沉寂了三年的死水,仿佛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圈圈涟漪。

我缓缓地,跪了下去。

这一次,不是因为君臣之别,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认同。

“草民沈薇,领命。”

……

三个月后。

京城东郊,一座崭新的,名为“格物院”的学堂,拔地而起。

没有华丽的牌匾,只有朴素的石墙。

来这里求学的,有工部的年轻官员,有民间的手艺人,甚至还有几个,我曾经的乞丐兄弟。

只要对工学有兴趣,无论出身,无论贵贱,皆可入学。

我成了格物院的第一任山长。

我脱下了官服,也脱下了那身素白的衣裙。

我换回了最方便活动的粗布短打,把头发高高束起。

我每天,都和学生们一起,泡在泥地里,泡在图纸堆里。

我们一起研究如何改良农具,如何修建更坚固的房屋,如何疏通河道,让活水流进每一片干涸的田地。

阳光下,我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灿烂。

有时候,赵渊会微服私访,来到格物院。

他从不打扰我们,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我们热火朝天的样子,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

我知道,我选择的路,是对的。

沈家的仇,已经报了。

赵珩的罪,已经罚了。

那些黑暗的,沉重的过往,都已尘埃落定。

而我,沈薇,也终于从那场血海深仇里,走了出来。

我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谁的仇人。

我只是,我自己。

一个,愿意用余生,为这片我深爱着的土地,为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去添一砖,加一瓦的,普通工匠。

山河虽旧,但未来,已是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