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借我6万5年未还，我一次没催，那天她来还钱，我让她等一等

讲述/黎晓敏 文/ 秋冬的果实

我出生于60年代末，老家在一个偏僻的风景秀美的小村子里。

我小的时候，家里穷，兄弟姐妹多，连饭都吃不饱，想吃点零嘴也是奢望。所以，每次奶奶要去走亲戚，我都要闹着跟她去。

因为奶奶走亲戚的时候，手里从来不空着去。尤其是去二姨婆家，她们俩姐妹关系亲密，奶奶每次去她家，尤其大方，买点肉买点饼干。

哥哥姐姐们想跟着去，但奶奶不答应。自己买一点东西走亲戚，却带好几个小孩去，会被人取笑。

就算人家不说，自己心里面也会不好意思。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过得不容易，粮食很珍贵。

不过，我脸皮比较厚一些，然后岁数也不大， 刚6岁。我一直闹着奶奶，跟她撒撒娇，还是有效果的。

她说：“那你就跟着去吧，不过要去也行，得听我的话。”

“半途中，你走路累了，也不要指望我背你一程，也不许哭闹。你要是哭闹，那以后我去哪里都不要你去。”

奶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我家到二姨婆家有十二公里的路，一半的路都是那种蜿蜒曲折的小山路。

但我家在山里，我从学会走路起，不知道走过多少曲折不平的小路。我又整天跟着哥哥姐姐们爬树，捉鱼摸虾，想想不就十几公里路，我能征服。

所以，我自信无比地跟奶奶点点头。

奶奶做事讲究一碗水端平，带了我去，她也把大伯家的比我大两岁的小堂哥一起带去。这样，一家带一个，这下子母亲和大伯娘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自信归自信，不过后面还是被自己打脸了。还没走到一半，我喊累，喊口渴。

这十几公里的路，我自己走一半，奶奶背一半，中途还花了不少的时间停歇。

奶奶当时不说什么，等到了二姨婆家缓过来气后，她瞪着我说：“叫你不要跟着来，你非得跟来，下次看我再带不带你。”

我一听奶奶以后再也不带我去走亲戚，想到以后那些饼干糖果要跟我失之交臂，我伤心得嘴巴一瘪，一颗颗眼泪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别的小孩看我被骂，我哭，他们都在取笑我，只有一个女孩子跑过来，一手拍着我肩膀，一边给我擦眼泪。

她温柔地安慰我说：“表妹，别哭，姨婆这是跟你开玩笑呢，快把眼泪擦擦，我给你糖吃。”

说着，她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颗糖，以飞快的速度塞进我的嘴里。

含着甜滋滋的糖，我哪里还记得哭，一下子破涕为笑，用含糊不清又有些害羞的声音说：“谢谢表姐。”

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是我的表姐。

二姨婆家的孙子孙女很多，表哥表弟表妹不少，但只有一个表姐。

二姨婆有3个儿子，表姐是二表舅家的孩子，她比我大7岁。

我见过大表舅，三表舅，但唯独没见过二表舅。

二表舅在表姐4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走了。

二表舅走了之后，二表舅妈整天郁郁寡欢，后来生病，没两年也跟着走了。

表姐小小年纪，先是没了父亲接着母亲也跟着走了。她像一颗飘零的小草，可怜得很。

二姨婆白发人送黑发人，表姐是二表舅唯一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疼。

怕表姐被人欺负，二姨婆把她养在自己的身边，去哪里都要带着。在众多孙子孙女中，二姨婆偏疼她一些。

奶奶每次家里有人来，她都会做点好吃的招待，特别是二姨婆来的时候。

所以，只要她家来客，我们这些小孩就会闻风而至，早早来到她家坐等着吃饭。

那次二姨婆带表姐来奶奶家做客，奶奶果然做了不少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因为我人小，手短，夹不到菜。眼看着桌上的鸡蛋快要被哥哥堂哥堂姐他们抢完，我都快要急哭了。

表姐也手快地夹了一块鸡蛋，不过不是放进她自己的碗里，而是放到我的碗里。

“别急，你也有，快吃吧。”她笑着温柔地对我说。

吃完饭，我们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不小心，被绊倒了。两个膝盖，还有手掌都破了些皮，火辣辣地疼，忍不住哭了。

哥哥堂哥堂姐他们不仅没有安慰我，还说我爱哭，以后不再带我玩了。

只有表姐，她把我扶起来，帮我拍了拍灰尘，查看伤口，问我还疼不疼。

我点点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

点头是因为真的还有些疼，摇头是因为我们农村长大的孩子，从小就皮实得很，摔倒破点皮是家常便饭，忍忍就过了。

表姐从口袋里翻出两颗糖，那是奶奶给我们的，大家都吃完了，只有她自己留着。

她笑着说：“我给你糖吃，你别哭了，好不好？”一边说，一边把一颗糖放进我的手心里。

托表姐的福，那天我吃到了鸡蛋，还多吃了一颗糖。

大年初四，我们去二姨婆家走亲戚。很多亲戚朋友，屋里挤满了人。

桌上有两个托盘，一个放了糖果饼干，一个装了不少的柑果。

我人小，挤不进去，看着干着急，还被其他的小孩踩了两脚。脚疼得很，但我不敢吭声。

因为从小到大被大人教育过，知道大过年走亲戚不能哭，别人会忌讳的。

表姐把我拉到她的屋里，帮我脱鞋子。看到脚有些红肿，帮我涂了一些药，叫我就在她屋里歇着，别到处跑。

我有些失落地点点头，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睡得有些模模糊糊的时候，表姐突然回来了。

她摇了摇我的肩膀说：“表妹，醒醒，快起来，你看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鼻子灵的很，瞬间闻到一阵肉香，眼珠子转了转，看到表姐的右手拿着一个鸡腿明晃晃地诱惑着我，忍不住吞口水。

表姐看我一脸嘴馋的样子，捂着嘴巴不由自主笑了。她说：“快起来吃鸡腿吧，不然等下没咯。”

我吃一口，递给表姐让她也吃一口。

表姐不吃，她说她不是小孩子了。

等我把鸡腿吃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的时候，表姐像变魔术似的，从她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糖，还有两个柑果，全部放到我的手心里。

“小馋猫，这些都是给你的，快放好吧，别被人看到了。”她说。

我惊喜地说：“表姐真好。”

我很喜欢表姐，喜欢这个说话温柔，舍得把糖，鸡蛋和鸡腿让给我吃的表姐。

所以，那次被奶奶骂的时候，表姐让我不哭，我就不哭了。

不过，等我上学后，平时就很少有机会跟奶奶去二姨婆家了。

二姨婆带着表姐来看奶奶的时候，我又还没有放学。

所以，我和表姐总是错过很多见面的机会。

表姐嫁人嫁得挺早，刚满18岁就找了婆家。

我们一家人被二姨婆请去喝表姐的喜酒，表姐穿着漂亮的衣服站在人群中很显眼，她笑得一脸幸福。

我想当面跟她说几句话，但真的到了她跟前，又有些害羞，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会傻笑。

再一次见到表姐，是在3年后二姨婆的葬礼上。

表姐的变化很大，人黑了瘦了，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半点圆润。

母亲说：“有了娃的人大部分是这样，带娃熬夜，又要干农活，做家务，很辛苦。等娃大一点，能放手了，也就好了。”

表姐结婚3年，有了两个小孩。我只知道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但没有见过。

三年抱两，想想也是辛苦。

二姨婆去世之后，表姐娘家的亲人只剩大表舅和三表舅两家。虽然那也是她的亲人，但始终隔了一层。

大表舅来看奶奶的时候，大家说起表姐。

大表舅说表姐都很少回娘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来坐坐，吃顿饭说两句话，没多久就走了，总说家里忙。

我读初中的时候，学校在镇上，离家里远，只能选择住校，一个月回一次家。

有一次放假，回家的路上，我看到表姐手里提着两个篮子，旁边跟着两个小孩。

我喊了一声表姐，问她是从哪里回来。

她说今天是赶集日，拿一些菜还有鸡蛋去卖，都卖完了。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表姐的两个孩子安静地站在一旁，非常的听话。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表姐的孩子，我把给侄子侄女买的糖拿出来，一个孩子塞了一把。

我本来想跟表姐多聊一会儿，但那时候我家没钱买自行车，我是蹭同村一个小伙伴的车回去的，不好让她久等。

后来，我去了北方读大学，回家的次数很少。偶然问起母亲关于表姐的消息，她也不知道。

从奶奶去世后，我们和表舅家的关系就淡了，不怎么来往了。从而，也无法得知表姐的境况。

这一年的8月份，我有事回娘家一趟。

回到镇上的时候，我去菜市场买鱼买鸡买牛肉。

买完这些，出了菜市场，看到路边有不少的人卖水果。

我挑了一个西瓜，想到正是吃龙眼的时候，我打算也去挑一些。

旁边有两家是卖龙眼的，我看到其中有一个大姐看起来眼熟。我仔细看了看，问了大姐几句，才认出她就是我的表姐。

当时我有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一度很激动。

表姐也很激动，她说那么多年不见，真的认不出我了，幸好我认出了她。

那天，我就坐在表姐给的矮凳上跟她聊了一会儿。

我这才知道，她丈夫走了很多年，她自己一个人把四个孩子拉扯大。

虽然表姐没诉一声苦，但我从她布满岁月混迹的脸和那双粗糙的手，以及半白的头发，依稀可见她这些年过得有多不容易。

表姐的命真苦，幼年没了父母，青年没了丈夫，背后没有依靠，让我感到唏嘘不已。

过了两天，等我办好娘家的事情，我去街上买了两桶花生油，十几斤五花肉，两条鱼，一只烧鸭，两箱牛奶去表姐家。

表姐生活不容易，我想帮帮她。但我知道，要是我直接给她钱，她肯定不要。与其这样，还不如买点实用的。

表姐住的还是老房子，三间简陋的土胚房，旁边一间狭小的厨房。

那厨房又矮又窄，光线很差，大白天都得开着个灯。大热天的时候，在里面炒菜不知道多热，想想就觉得很辛苦。

即使环境简陋，但表姐把家里打扫得很干净，东西也摆放得很整齐。

那天，我在表姐家吃到了爱吃的白切鸡，临走时，她又送了我一大袋大米，两只土鸡，100多个鸡蛋，还有一大箱龙眼。

这之后过了两年左右，有一天，我接到了表姐打来的电话。

她说这阵时间老家雨水多，她家的房子塌了一个角，很危险，想拆了重新盖。但钱不够，想跟我借6万。

我知道表姐脸皮薄，不到迫不得已，她不会开口向别人借钱。所以，我马上就答应了。

表姐在电话那头哽咽地说：“表妹，多谢你帮我。你放心，我大儿子大女儿在外面打工，一年也能存一些钱给家里。”

“今年小儿子毕业，准备去实习了。以后家里就小女儿一个孩子读书，压力小了不少。到时候我存够钱，第一时间马上就还给你。”

我告诉表姐，这笔钱，我不急用，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两天后，我领了钱，回了一趟老家，直接送去表姐家。

临走时，她又送了我两只土鸡，一袋大米。

可能这点东西在很多人看来不值什么钱，但在农村，这是最朴素真诚的感谢方式。

之后每一年，我都收到表姐给我的土鸡土鸭还有大米。

我们每次见面，我从来没有催过表姐还钱。我都是问问她身体好不好，几个孩子怎么样。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过去了五年。

那天是周末，表姐联系我，她问我在不在家。

我这才知道，她搭班车又换了公交车，已经到我家楼下了。

幸好那天我没有出门，我赶紧下去接表姐。

表姐挑着满满一担的东西来，一袋60斤的大米，两只土鸡，一桶土鸡蛋。

看着她满头大汗，我于心不忍，让她下次不要再千里迢迢送来了。我要想吃什么，直接去超市买。

表姐憨厚地笑着说：“超市买的怎么能一样，我这些都是自己家种的养的。没事，不辛苦，坐车来的，只走了几步路。”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把欠你的钱给还了。借了那么久，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一共有7万，其中一万是利息。本来应该多给一些利息，但现在我家条件有限，希望你不要嫌少。”

然后，她说跟班车司机约好了时间。只喝了口水，连饭都不吃，马上就要走。

我赶紧喊住她，让她等一等。

我拿了两万塞到她的包里面，我说：“我们的关系没有利息两个字，你要是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另外一万是给你大儿子的，上次你不是说他交了女朋友吗？”

“年轻人找个对象不容易，让他不要小气。平时跟女孩子出去，多给人家买点东西。争取过年的时候，把媳妇给娶回来，到时候你就等着当奶奶了。”

表姐家里条件差，她儿子找对象困难，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他，我也希望能够帮一把。

表姐瞬间泪流满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我把她扶到沙发上，让她不要着急，先吃了饭，等下我开车送她回去。

表姐总说我帮她多少多少，但其实都是相互的。小的时候，她给我姐姐般的呵护和照顾，一直温暖着我，像一朵盛开的花，永远开在我的心坎里。

我自己过得好，我也希望表姐过得好。

现在表姐的晚年生活过得很幸福，她的四个孩子个个都孝顺，我真替她高兴。她真的是苦尽甘来了，所有的一切付出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