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新同事是老板外甥,天天摸鱼我加班,年底奖金却是我的双倍
发布时间:2025-08-15 23:24 浏览量:1
新同事是老板外甥,天天摸鱼我加班,年底奖金却是我的双倍
那是一个周五,又一个需要加班的周五。
窗外的天色像一块被墨汁缓慢浸染的蓝丝绒,从剔透的蓝,过渡到沉郁的靛,最后沉入一片望不见底的黑。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我键盘下规律的敲击声,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啄木鸟,笃笃,笃笃,敲打着空旷的房间。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奇异的混合气味。有中央空调送出的、带着金属尘埃的冷气,有我手边那杯早已凉透的美式咖啡散发的、微酸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香水味。
那是林子澄留下的。
林子澄,我们部门的新同事,也是我们老板陈总的外甥。
他下午三点就走了,走的时候步履轻快,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那股甜腻的香水味就是从他衣角飘散出来的,像一条无形的、炫耀的尾巴。
他说他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品酒会」,为了「拓展人脉」,为了「公司的未来」。
陈总当时就站在旁边,拍着他的肩膀,脸上是那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欣赏与纵容的微笑。他说:「去吧,子澄,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别像我们这些老家伙,天天就知道守在办公室里。」
我当时正低头处理一份报表,那份报表本该是林子澄今天完成的。
数字密密麻麻地在屏幕上跳跃,像一群黑色的蚂蚁,看得我眼睛发酸。
我没有抬头,只是握着鼠标的手,在那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金属外壳传来的、一丝冰冷的寒意。
这不是第一次了。
林子澄来到公司的三个月里,我的加班时间呈指数级增长。
他的工位就在我的斜对面,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可以俯瞰楼下的车水马龙。
他的桌子和我那堆满文件、贴满便利贴的桌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桌上只有一个最新款的游戏键盘,一个造型夸张的耳机,还有一个据说是从北欧带回来的、永远不会倒的金色陀螺。
他每天的工作,似乎就是为那个陀螺寻找一个完美的旋转平衡点。
他会花一个上午的时间,研究最新的游戏攻略,耳机里传出细微但清晰的枪战声和爆炸声。
他会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和不同的朋友打电话,讨论晚上去哪里吃饭,周末去哪里冲浪。
而我,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清道夫,跟在他身后,把他随手丢下的工作,一件一件,捡起来,分门别类,处理干净。
他做的PPT,永远只有花哨的动画和从网上复制粘贴的、逻辑不通的文字。
他写的报告,永远充满了错别字和语病,甚至连客户的名字都能写错。
他参与的项目,永远只在启动会和庆功宴上出现。
每一次,当问题暴露出来时,他总是能用一种天真又无辜的表情看着陈总,说:「陈舅舅,这个我真的不太懂,下次我一定好好学。」
陈总,在公司里我们都叫他陈总,只有林子澄,可以亲昵地叫他「陈舅舅」。
而陈总的回应,也总是那么的如出一辙。
他会先清清嗓子,用一种严肃的口吻说:「子澄,工作要认真,不能马虎。」然后话锋一转,看向我,或者其他负责收尾的同事,语气变得温和而充满期待:「小王,你经验丰富,带带子澄。这个项目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相信你的能力」。
这句话像一个无形的紧箍咒,每一次都让我无法拒绝。
我能说什么呢?
我能说,我不愿意为一个不负责任的同事,耗费我宝贵的私人时间吗?
我能说,这种「带」,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正常同事之间互帮互助的范畴,变成了一种无偿的、单方面的劳动输出吗?
我不能。
在职场这个精密的、由人情和利益交织而成的网络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节点。我没有林子澄那样直通核心的「亲属关系」线路。我所能依仗的,只有我的「能力」,那个被陈总反复提及,也反复利用的「能力」。
我只能点点头,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说:「好的,陈总,您放心。」
在无数个像今天这样的夜晚,独自一人,面对着冰冷的屏幕,将那些被林子澄搞得一团糟的工作,重新梳理,一点点,掰回正轨。
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
我终于完成了那份报表,每一个数据都经过了三遍核对,确保万无一失。
我点击了「发送」按钮,邮件带着我的疲惫,飞向了陈总和客户的邮箱。在收件人一栏,我还加上了林子澄的名字。
这是我养成的一个习惯。
每一次替他完成工作,我都会在邮件里,不动声色地,加上他的名字。
我并不期待他会更不期待他会感谢。我只是觉得,这是一种必要的记录。像一个沉默的史官,用一封封邮件,记录下那些被遗忘的、被替代的劳动。
我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响声。
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像一条流光溢彩的银河。每一扇亮着灯的窗户里,或许都有一个温暖的故事。而我,却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隔离在玻璃罩里的标本,被这片繁华衬托得,更加孤单。
我关掉电脑,拿起外套,走出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楼道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光影在我身后追逐,又被黑暗吞没,像极了这几个月来,我那不断被消耗,又不断被压抑的心情。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我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换了鞋,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沙发很软,将我整个人包裹起来,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放松。
我的脑子里,还在回响着白天陈总对林子澄说的话:「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
是年轻人。
我也很年轻,我甚至比林子澄还要小两岁。
我也想在周五的晚上,和朋友去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而不是对着一堆冰冷的数字。
我也想在周末,去郊外爬山,去海边吹风,而不是在家里,随时待命,准备处理林子澄可能留下的任何一个烂摊子。
可是,我不能。
因为我的背后,没有一个可以叫「舅舅」的老板。
我闭上眼睛,黑暗中,林子澄那张总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笑容的脸,变得格外清晰。
他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他甚至很有礼貌,每天到了公司,会笑着和每一个人打招呼。他会记得前台小姑娘的生日,会给保洁阿姨带家乡的特产。
他就像一颗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他的「无害」,他的「友善」,让他所有的不负责任和懒散,都变得可以被原谅。甚至,会让那些指责他的人,显得有些小题大做,有些「不懂事」。
同事们私下里,也会有微词。
茶水间里,偶尔能听到几句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小王又在给『皇太孙』收拾烂摊子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投胎技术好呢。」
「可怜的小王,简直是公司活雷锋。」
这些话,像风一样,飘进我的耳朵里,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同情,然后又迅速散去。
没有人会真的为我出头。
在这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商业机器里,每个人都只是一颗螺丝钉。大家更关心的,是自己的位置是否稳固,自己的那片区域是否运转正常。至于旁边那颗螺丝钉,是不是承担了过多的压力,是不是快要断裂了,只要不影响到自己,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我理解他们。
因为换做是我,或许,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只是,当我成为那个「害」本身时,那种被孤立、被牺牲的感觉,还是会像一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不疼,很麻。
这种麻木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一个重要的项目启动。
那是一个公司筹备了近半年的大项目,关系到公司下一年度的战略布局,陈总亲自挂帅。
在项目启动会上,陈总意气风发地公布了项目组成员名单。
我的名字,赫然在列,担任核心的技术负责人。
我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我真正地展示自己的价值。
我的这点高兴,在看到另一个名字时,瞬间冷却了下来。
林子澄。
他不仅在项目组里,而且职位是「项目协调」。
一个连报表都做不明白的人,要去协调一个如此重要的项目?
我几乎能预见到,未来的几个月,将会是怎样的一场灾难。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我和林子澄的身上。那目光里,有同情,有好奇,也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我能感觉到,我的背脊,有些僵硬。
陈总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
他笑着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知道,大家可能对子澄的能力还有些疑虑。我想说,我们不能用老眼光看人。子澄虽然年轻,但他有活力,有想法,尤其是在和人打交道方面,有他独特的优势。这个项目,技术很重要,但和各个部门、各个合作方的沟通协调,同样重要。我相信,小王和子澄,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定能形成完美的互补。」
「完美的互补」。
多么漂亮的词。
把一个人的勤奋,和另一个人的懒散,硬生生地捆绑在一起,称之为「互补」。
把一个人的责任,和另一个人的特权,巧妙地包装起来,称之为「分工」。
我看着陈总那张诚恳的脸,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原来,语言,真的可以被运用到这种地步。
它可以颠倒黑白,可以指鹿为马。
它可以让不合理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
启动会结束后,林子澄像一阵风似的,飘到了我的座位旁。
他递给我一杯咖啡,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王哥,以后就要多多指教了。我对项目这些东西,真的一窍不通。主要还是得靠你。我就帮你跑跑腿,打打杂,和外面那些人喝喝酒,联络联络感情。」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也很谦逊。
如果不是过去的三个月,我差点就要相信他的这番「肺腑之言」了。
我接过咖啡,温度刚刚好,是我喜欢的,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
我不得不承认,林子澄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总是能做得很好。他很会观察人,也很会讨好人。
这或许,也是一种「能力」。
只是,这种能力,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好。既然是项目协调,一些基本的工作,还是需要你来跟进的。每周的项目进度会,需要你来组织和记录。还有,和各方沟通的结果,需要你整理成书面报告,同步给项目组的每一个人。这些,都是协调工作的基础。」
我特意加重了「基础」两个字。
林子澄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他可能没想到,我这个一向任劳任怨的「活雷锋」,会提出这么明确的要求。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着点头:「没问题,没问题。王哥你说的对,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他说得信誓旦旦。
事实证明,我还是高估了他。
第一次项目进度会,他订错了会议室,导致一群人在走廊里,尴尬地等了半个小时。
会议纪要,他拖了两天才发出来,里面错漏百出,甚至把两个不同部门的负责人名字都搞混了。
至于和合作方的沟通报告,更是天方夜谭。他所谓的「沟通」,就是陪人吃饭唱歌,至于谈了什么,达成了什么共识,他一问三不知,只会含糊其辞地说:「对方挺满意的,合作肯定没问题。」
每一个他经手的地方,都像一个被挖开的坑。
而我,就是那个跟在后面,默默填坑的人。
我开始更加频繁地加班。
有时候,是重写一份逻辑混乱的会议纪C要。
有时候,是深夜打电话给合作方,重新确认那些被林子澄「喝」掉的合作细节。
有时候,是周末来到公司,对着一堆杂乱无章的资料,重新整理出一条清晰的工作脉络。
我的办公桌上,那盆小小的绿萝,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疲惫,叶子有些发黄。
我给它浇水,换土,把它搬到窗边,希望能让它多晒晒太阳。
看着那几片嫩绿的新叶,在阳光下,努力地舒展开来,我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不能倒下。
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我开始改变我的工作方式。
我不再只是默默地替他收尾。
我做了一个详细到变态的项目进度表,精确到每一个小时,每一个任务,每一个负责人。
我把这个表格,共享给了项目组的所有人,包括陈总。
每一次开会,我都要求林子澄对照着这个表格,汇报他负责的「协调」工作,到底协调了什么,进度如何,遇到了什么问题。
我把每一次的沟通,无论是电话,还是邮件,都做了详细的记录。谁在什么时间,说了什么话,做出了什么承诺,我都一一存档。
我建立了一个项目共享文件夹,把我所有的工作成果,所有的文档记录,都分门别类地放了进去。
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去告状,去揭发谁。
我只是想,用一种最职业,最无可辩驳的方式,来保护我自己,保护这个项目。
我想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项目,是如何一步步,在谁的手中,被推动前进的。
林子澄显然感受到了这种压力。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所有事情都推给我。
在会议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我用一个个具体的问题追问时,他开始变得坐立不安,额头上会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开始尝试着去做一些事情。
虽然,他做的,依然是一团糟。
他发出的邮件,依然会忘记加附件。
他整理的资料,依然会颠三倒四。
至少,他开始「动」了。
而他的每一次「动」,每一次犯错,都像一颗钉子,被我稳稳地,钉在了我的项目记录里。
那段时间,我和他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在办公室里,我们依然会点头微笑,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空气中,总有一股无形的张力。
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复杂。
有佩服,也有担忧。
佩服我的勇气和专业。
担忧我这样「不给面子」,会得罪陈总。
只有和我关系最好的,邻座的李姐,会在午饭的时候,悄悄地对我说:「小王,你悠着点。胳膊,拧不过大腿。」
李姐是公司的老员工了,见过的风浪比我多。
她的眼神里,满是真诚的关切。
我冲她笑了笑,说:「李姐,我明白。我不是想拧断那条大腿,我只是想让它知道,胳膊,也是有力量的。」
我不想再做那个默默无闻的,可以被随意牺牲的「背景板」。
我要让我的价值,变得可见,变得可量化,变得不容忽视。
项目,就在这种紧张而又诡异的氛围中,艰难地推进着。
我瘦了五斤,黑眼圈越来越重,几乎快要和国宝媲美。
但我的精神,却前所未有地集中。
我像一个精密的雷达,扫描着项目的每一个角落,捕捉着每一个可能出现问题的信号,在第一时间,把它解决掉。
终于,在预定的截止日期前,项目成功上线了。
上线的那天,测试结果完美,客户反馈极佳。
整个项目组,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喜悦和放松之中。
陈总在庆功宴上,满面红光,举着酒杯,发表了长篇的,充满激情的演讲。
他感谢了客户的信任,感谢了团队的努力。
他话锋一转,把目光投向了林子澄。
「在这里,我要特别表扬一下林子澄。」
陈总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回荡在整个宴会厅。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这个项目,在初期,遇到了很多困难。尤其是在和外部合作方的沟通上,一度陷入僵局。是子澄,凭着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一次又一次地去沟通,去协调,陪着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才为我们拿下了这个关键的合作。」
「可以说,没有子澄,就没有这个项目的成功。他是我们项目当之无愧的『幕后英雄』!」
陈总的声音,慷慨激昂。
林子澄站在他身边,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激动,眼眶甚至都有些微微发红。
他接过话筒,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谢谢陈舅舅,谢谢大家。我其实没做什么,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主要还是王哥,他才是最辛苦的。我敬王哥一杯。」
他说着,端起酒杯,遥遥地,向我示意。
我坐在角落里,看着台上那对「情真意切」的舅甥,看着周围同事们投来的,或同情,或玩味的目光,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我没有愤怒,没有不平。
我只是觉得,很可笑。
像是在看一出排练了很久的,蹩脚的戏剧。
台词很拙劣,演技很浮夸。
可是,台下,却坐满了愿意为之鼓掌的观众。
我端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回敬了一下。
在众人的掌声中,我低下头,继续吃我的菜。
那顿饭,我吃得异常安静。
世界的喧嚣,似乎都与我无关。
我只是在想,那份被我记录得密密麻麻的项目档案,那上百封的邮件往来,那几十次的会议纪要,在那句「喝到胃出血」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原来,努力,是可以被这样轻易抹杀的。
原来,功劳,是可以被这样信口拈来的。
庆功宴的喧闹,并没有持续太久。
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林子澄,因为在那个项目中的「杰出表现」,被陈总提拔为了部门副主管。
他搬进了独立的办公室,就在陈总的隔壁。
他依然很少在办公室出现。
他的桌上,那个金色的陀螺,换成了一个更加昂贵的,据说是限量版的紫檀木雕。
而我,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工作。
不同的是,现在,我需要向林子澄汇报工作了。
每一次,我拿着文件,走进他那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闻着里面飘散出的,高级的香薰气味,看着他靠在舒适的人体工学椅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递交的报告。
我的心里,都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感觉,不像是屈辱,也不像是愤恨。
更像是一种……好奇。
我很好奇,这场荒诞的戏剧,到底会如何收场。
我很好奇,一个人,到底可以凭借特权,走多远。
我依然像以前一样,认真地工作, meticulously地记录。
我的每一份报告,都力求完美,让他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我的每一次汇报,都条理清晰,逻辑严密,让他无法提出任何外行的质疑。
我把自己,变成了一台精密的,不会犯错的机器。
我用我的专业,在他和我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他,在这堵墙面前,显得越来越无所适从。
他看不懂我的数据模型,听不懂我的技术分析。
他只能在我的报告上,签下他那龙飞凤舞的名字,用一种故作高深的语气说:「嗯,不错,继续努力。」
我知道,他已经成了我的提线木偶。
他所有的业绩,他所有的光环,都来自于我的输出。
只要我停下来,他那座华丽的,由谎言和特权搭建起来的宫殿,就会瞬间崩塌。
我没有停下来。
我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一个,可以让我所有的铺垫,都发挥出最大效用的时刻。
这个时刻,在年底,悄然而至。
公司的年会,和往年一样,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
华丽的水晶灯,精致的餐点,衣着光鲜的同事。
一切,都和去年,没有什么不同。
年会的最高潮,是宣布年终奖的环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对一年辛苦工作,最直接,最现实的回报。
主持人,用一种夸张的,充满悬念的语气,一个个地念出名字和奖金等级。
「市场部,李XX,A级……」
「技术部,张XX,A+级……」
掌声,此起彼伏。
我坐在台下,心里,古井无波。
以我今年的工作量和项目成果,拿一个最高的S级,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主持人念到我们部门时,我却听到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项目部副主管,林子澄,S+级!」
S+!
这是公司设立的,一个传说中的等级。
只有对公司做出过卓越贡献,创造出巨大价值的人,才有可能获得。
奖金,是S级的两倍。
整个宴会厅,都沸腾了。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个穿着一身高定西装,缓缓走上台的年轻人身上。
他从大老板的手中,接过那个厚厚的,象征着最高荣誉的红包,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喜和谦逊。
他对着话筒,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感谢公司,感谢老板,感谢陈舅舅。
他又一次,提到了我的名字。
「我最要感谢的,还是我的好搭档,王哥。我的所有成绩,都离不开他的帮助和支持。他才是我们部门最辛苦,最应该拿奖的人。这份荣誉,有他的一大半。」
他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既彰显了自己的「不忘本」,又巧妙地,把我放在了一个「辅助者」的位置上。
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念到了我的名字。
「……项目部,王XX,S级。」
S级。
很高的评价,很丰厚的奖金。
在任何人这都应该是一个值得庆祝的结果。
可是,我的心里,却像是被一块巨石,沉沉地压住了。
我缓缓地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台。
我和林子澄,并排站在一起。
他身上的S+,和我的S,像两个刺眼的符号,无声地,诉说着这个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故事。
他转过头,对着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胜利者般的微笑。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王哥,恭喜啊。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看着他,也笑了。
我的笑,很平静,很淡然。
我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我的那个红包,转身,走下台。
那一刻,我知道,我等的时机,到了。
年会结束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
我打车,回到了公司。
深夜的写字楼,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安静,而又充满了压迫感。
我走进我的办公室,打开电脑。
屏幕的光,照亮了我平静的脸。
我没有急着做什么。
我先是,给我桌上那盆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的绿萝,浇了水。
它的叶子,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它依然,顽强地,生长着。
真好。
我打开了我的邮箱。
我写了一封邮件。
一封,很长,很长的邮件。
收件人,是公司的创始人,那个一年只会在年会上露一次面的,真正的大老板。
抄送,是公司所有的管理层,以及,人力资源部的总监。
邮件的,很简单。
「关于XX项目复盘及个人职业发展的几点思考」。
我没有在邮件里,用任何带有情绪的词语。
没有抱怨,没有指责,没有不满。
我只是,像一个客观的,冷静的第三方,复盘了那整个项目。
我把我记录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附件。
那个精确到小时的项目进度表。
那上百封的,详细的邮件沟通记录。
那几十份,条理清晰的会议纪要。
我把我加班的所有打卡记录,都截图,放了进去。
我把林子澄提交的那些,充满了错误的,逻辑不通的原始文件,和我修改后的最终版本,放在一起,做了对比。
我用数据,用事实,用时间线,清晰地,展示了,这个项目,是如何从一个混乱的开端,一步步,走向最终的成功。
我展示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做了什么,承担了什么。
而林子澄,又做了什么,贡献了什么。
在邮件的我写道:
「基于以上复盘,我对自己在本年度的工作表现,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对于公司给予我的S级评价,以及给予林子澄副主管的S+级评价,我产生了一些困惑。我非常希望能有机会,与领导和人力资源部门的同事,就公司的绩效评估体系,以及员工的职业发展路径,进行一次深入的,坦诚的沟通。我始终相信,一个公平,公正,透明的激励机制,才是一家公司能够长远发展的基石。」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点击了「发送」。
邮件,像一只白色的鸽子,在深夜里,飞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我关上电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感觉,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我不知道,这封邮件,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我也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怎样的结果。
也许,我会因此,丢掉这份工作。
也许,我会成为整个公司的「公敌」。
我不在乎了。
有些事情,如果你不去做,你就会永远被困在原地。
我不想再做那个,在黑暗中,默默填坑的人。
我要做那个,把灯打开的人。
哪怕,光亮,会刺痛所有人的眼睛。
第二天,是周一。
我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公司。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异样。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复杂。
有震惊,有佩服,有担忧,还有一丝……敬畏。
没有人敢主动和我说话。
他们只是,在自己的座位上,用即时通讯软件,疯狂地交流着。
我知道,我的那封邮件,已经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公司的管理层中,引爆了。
林子澄没有来上班。
他的办公室,门紧紧地关着。
陈总也没有出现。
整个上午,都风平浪静。
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下午两点,人力资源总监的内线电话,打到了我的座位上。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然保持着职业的客气。
「小王,有时间吗?大老板想和你聊聊。」
我说了声「好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那间,位于公司顶层的,传说中的办公室。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大老板的办公室。
房间很大,装修得很中式,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大老板,一个看起来很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茶台前,亲自泡茶。
陈总,也在。
他坐在侧面的沙发上,脸色,很难看。
他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说不清的情绪。
「坐。」
大老板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我坐了下来。
他给我倒了一杯茶,茶汤清亮,香气扑鼻。
「尝尝,今年的新茶。」
我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
很香,很醇。
「你的邮件,我看了。所有的附件,我也都看完了。」
大老板放下茶杯,看着我,目光,平静,但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我想听听,你最真实的想法。你不用有任何顾虑。」
我沉默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
「老板,我的想法,其实都在邮件里了。我只是觉得,工作,应该是一件纯粹的事情。付出,就应该有回报。能力,就应该被尊重。这和谁是谁的亲戚,没有关系。」
「我不否认,人脉,关系,在商业社会中,有它的价值。一个公司的核心竞争力,还是来自于那些,在一线,踏踏实实,创造价值的员工。如果,他们的努力,可以被轻易地抹杀,他们的功劳,可以被随意地取代,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愿意,真正地去付出了。」
「这,对公司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
我的声音,很平静。
我没有去看陈总的脸色。
我只是,直视着大老板的眼睛。
我说完了。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只有,墙上那座古董钟,发出的,轻微的滴答声。
过了很久,大老板,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陈总。
「老陈,这件事,你怎么看?」
陈总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只是,低下头,说了一句:「老板,我……是我管理上,出了问题。」
大老板,轻轻地叹了口气。
「子澄,是你外甥,你爱护他,提携他,这,是人之常情。公司,不是你的家族企业。公司的制度,公司的公平,是底线,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底线。」
「你,明白吗?」
陈总的头,埋得更低了。
「我明白了。」
那之后的事情,发展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
第二天,公司内部,就发布了人事调整的公告。
陈总,被调离了原来的业务部门,去负责一个新成立的,不那么重要的战略研究中心。
明升,实降。
林子澄,被解除了副主管的职务,调去了一个边缘的,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部门。
听说,没过几天,他就自己,提交了辞职报告。
而我,被任命为项目部的,新主管。
公司重新核定了我的年终奖。
那个象征着最高荣誉的S+红包,被人力资源总监,亲自,送到了我的办公桌上。
她说:「小王,这是你应得的。公司,不会亏待任何一个,真正有贡献的员工。」
消息传开,整个公司,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小小的地震。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种敬畏里,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真正的尊重。
李姐,在茶水间里,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说:「好样的,小王。你给我们所有,踏踏实实干活的人,都出了一口气。」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赢得的,不仅仅是一个职位,一笔奖金。
我赢得的,是一种秩序,一种,对规则的尊重。
我搬进了,原来属于林子澄,后来又短暂属于陈总的,那间独立的办公室。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桌上那盆,已经长得有些过分茂盛的绿萝,搬了进来,放在了窗台上。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翠绿的叶片上,反射出,金色的,温暖的光芒。
我站在窗前,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城市。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永远都会存在。
特权,关系,这些无形的东西,也永远不会消失。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逆来顺受,就要,放弃抗争。
我们可以选择,用更聪明,更专业的方式,去维护自己的价值。
我们可以选择,用事实,用数据,用无可辩驳的证据,去为自己,争取一个,应有的公平。
就像我桌上这盆绿萝。
它无法选择自己的土壤,但它,可以选择,努力地,向着有光的方向,生长。
而它会用自己的繁茂,证明自己的生命力。
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些,没有任何背景,只能依靠自己的普通人,在这个世界上,最体面的,活法。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内线。
「你好,请帮我安排一个部门全体会议,时间,就今天下午三点。会议的主题是,重新梳理我们部门的绩效考核标准。」
电话那头,传来了,干脆利落的回答。
「好的,王主管。」
我挂掉电话,嘴角,微微上扬。
我知道,我的故事,结束了。
一个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