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摔碗夜，我揣22分高考卷进厂，她连夜借8千逼我复读！

旧电扇在厨房吱呀转着，带起的风裹着番茄的酸和热油的香。我蹲在地上择空心菜，李桂芳踮脚搅汤，油星子像小金子似的蹦到她洗得发灰的蓝布围裙上。"小芸，葱切细点。"她扭头冲我笑，鬓角的碎发沾着汗，贴在晒得发红的脸上。

铁门"哐当"一声撞开时，我手里的葱差点掉地上。爹陈大山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来，裤管上的泥点还带着湿意——他刚从工地回来。他掌心攥着张皱巴巴的纸，边角被汗浸得发软。

"多少分？"我喉咙发紧，指甲掐进掌心，指腹被择菜的盐水渍得生疼。

他没说话，把纸拍在饭桌上。我扑过去，手指发颤着摊平那张纸：数学58，语文102，总分398。专科线420，差了22分。

"复读吧。"我听见自己声音发飘，"暑假我去电子厂打工，凑补习费......"

"凑啥凑！"爹突然拍桌，粗瓷茶杯哐当响，溅出的茶水在木纹里洇成小地图，"你妈走那年欠的债还没清！你弟九月住校要交五百，我这腰搬半车砖就得歇......"

李桂芳端汤的手顿住了。瓷勺在汤里晃出涟漪，番茄红汤溅在手背，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大山，小芸从小到大没求过咱啥。"她声音发颤，"就这一回......"

"没求过？"爹红着眼，"高中三年补课费、资料费，哪样不是钱？要不是你非说'读书才有出路'......"

"啪！"

汤勺砸在桌上，瓷碗骨碌碌滚到我脚边。李桂芳眼眶通红，蓝布围裙的带子被她攥得皱成一团，指节泛白："陈大山，你摸着良心说！你前妻治病卖光家具时，我卖了陪嫁金镯子；小芸高二发烧住院，我守了三夜没合眼；她模考砸了躲被子里哭，是谁煮了酒酿圆子哄她？现在她就想再拼一年，你要断她的路？"

我蹲在地上，择了一半的空心菜散在脚边。汤溅在青砖上，腥甜的味道混着葱香，像极了那年我发烧时吐在床边的药汁。李桂芳突然冲进里屋，再出来时抱着个掉漆的铁皮饼干盒——盒盖上印着褪色的牡丹花，是她藏私房钱的宝贝。

"这是卖鸡蛋攒的，卖废品攒的。"她把盒子塞给我，铁皮硌得我手心发烫，"够交补习费了，明天咱就去学校......"

"够个屁！"爹抢过盒子，掀开盖子。最上面一张五十块，边角磨得发毛，下面是二十、十块，还有几张皱成小团的五块，"三千块够啥？补习费要八千，还有生活费！你弟的学费喝西北风啊？"

李桂芳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她扯下围裙扔在地上，蓝布角还沾着刚才择菜的绿汁："我去借。"

"大晚上借个鬼！"爹去拉她，被她甩开。

"找我姐，找表舅，找村头王婶！"她冲出门时，门帘掀起一阵风，我看见她的布鞋尖沾着我刚才择菜溅的泥——下午她蹲在我旁边摘空心菜，说今年的菜嫩，多炒点。

我追出去，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晚风掀起她的旧衬衫，后腰那块红布补丁露出来——去年她衣服破了洞，我翻出块红布给她补，她对着镜子笑："像朵红牡丹，比新衣裳还好看。"

我蹲在门口抹眼泪，夜风吹得眼角的泪更凉。爹蹲在我旁边，烟味混着厨房飘来的冷汤香，呛得人直犯恶心。"你继母命苦。"他的烟火星子在夜色里明灭，"前夫喝醉了就打人，逃出来时只穿件薄衫，大冬天冻得嘴唇发紫。嫁我时我穷得叮当响，她没嫌过......"

"那我不复读了。"我用袖子抹了把脸，手背蹭到睫毛上的泪，咸得舌尖发苦，"我去电子厂，一个月三千，够弟交学费......"

"放屁！"他突然吼了一声，烟蒂被掐得粉碎，火星子落在地上像颗快熄灭的星星，"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怕啊，怕你复读一年又考不上，怕你跟着我受一辈子穷......"

远处传来脚步声。李桂芳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裤脚沾着带露水的狗尾草，左腕有道红印子，像是被篱笆刮的，渗着细血丝。"借到了。"她喘着气把塑料袋塞给我，里面装着皱巴巴的纸币，"姐给了两千，表舅......表舅说家里紧，王婶的狗扑过来，我摔了一跤......"

我这才看见她右膝盖的裤子破了个洞，露出的皮肤青肿，沾着石子渣。"疼吗？"我去拉她的手，她却蹲下捡地上的碎碗片，"这碗是你十岁那年，我在集上买的。当时想着，要看着你用它吃饭到上大学......"

爹背过身去，喉结动了动："桂芳......"

"吃饭吧。"她把碎碗片收进塑料袋，重新盛了碗汤放在我面前，汤里浮着两片番茄，像两瓣被揉皱的花，"汤要凉了。"

我喝着汤，眼泪啪嗒掉进去。番茄的酸，鸡蛋的鲜，混着咸涩的泪，像极了这一夜的滋味——有碎碗的疼，有磨破膝盖的痛，却也有滚烫的、化不开的暖。

后来我才知道，李桂芳去借钱时，表舅堵在门口骂"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王婶家的狗扑上来，她摔在石子路上滚了半丈；她姐偷偷塞给她两千，抹着泪说"别让你姐夫知道"。

现在我坐在复读班的教室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桌上的便签上。那是李桂芳用旧笔记本纸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她去年才开始学写字，"小芸，别怕，妈在"这几个字，笔道都描重了。

我摸了摸兜里的铁盒——那是她连夜用白胶粘好的碎碗片，裂缝处还贴着小块红布。她说："破了也能装东西，就像日子，碎了补补，照样盛得下月光。"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李桂芳没摔那只碗，我是不是就真的去打工了？可生活哪有那么多"如果"，有的只是摔碎的碗、磨破的膝盖，和藏在褶皱里的、最烫的心意。

等明年拿到录取通知书，我要先给李桂芳看——让她看看，当年那只摔碎的碗里，到底盛出了怎样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