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确认患癌那天,小三给我发来信息:我怀了你老公的孩子

发布时间:2025-05-17 03:12  浏览量:7

「我怀了你丈夫的孩子,这是孕检单。」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刚从医院出来。

我点开了孕检单,怀孕八周半,两个月前。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爱了整整十二年的丈夫,在这天出轨,让别的女人怀孕。

而现在,在我拿到骨癌确诊单的时候,我丈夫的情人,挑衅地发给了我孕检单。

1

我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明明是炙热的盛夏,我却只感到了浑身发凉。

其实细想起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我和季江寒恋爱七年,从高中直到大学,毕业后我们结婚,至今也已经有五年。

曾经的恋爱甜蜜,早就已经被琐碎重复的生活磋磨得干干净净了。

季江寒的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忙,总是早出晚归,我们明明睡在一张床上,有时候却会一整天也不会说上一句话。

我的生日他会不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也会忘记,问起理由,就是太忙了抱歉。

就算是吵架,就算是我赌气地威胁说要离婚,他也只是用那种冷静而疲惫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年轻时的激情了,但十二年的感情啊,再怎么,也应该是有爱的吧——我之前是一直这么认为的。

直到现在,看见了小三的孕检单。

我紧紧捏着手机,过了很久很久,才拨出了季江寒的电话。

但季江寒并没有接听,他直接挂掉了,然后冷淡地回了我两个字:「开会。」

我盯着这条短信,忍耐着久站之后的骨头剧痛,一个字一个字地编辑:「季江寒,我生病了,骨癌晚期……」

停顿片刻,我把这几个字删掉了。

已经没必要告诉他了,就算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呢,顶多是得到了一点怜悯罢了。

我开始重新编辑文字:「我们离婚吧。」

但是,这条短信,季江寒压根没回。

也是,这几年我和季江寒没少吵架,我也没少在一气之下提出离婚,甚至有一次,我们差点就去领离婚证了。

所以这一次,季江寒大概也是以为我在无理取闹吧。

我把自己的骨癌确诊书拿出来看了会,想到自己所剩无多的时间,还有那些因为结婚而耽搁了的旅行计划,我决定不再在季江寒身上浪费时间。

我翻出了小三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但电话并没有被接听,而是在几分钟之后,对方主动回拨了过来。

那边的声音非常娇软柔媚,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味道:「苏小姐,你这是想骂我吗?」

不等我说话,对方紧跟着就说:「能等会吗,我现在在医院做产检呢,对了,你丈夫也在,他好像很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呢……」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我的心里最疼的点,我和季江寒都很想要孩子,但我就是一直没有怀上,检查结果显示我和季江寒的身体都没有问题。

但我们就是怀不上孩子,现在再想,没有怀孕,反而是我的幸运。

「哦,是吗。」我语气很冷,并没有感到愤怒,只有恶心和平静,「那恭喜你们了。」

对面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一下子没声音了。

我继续说:「你们在哪个医院,我要见季江寒,和他好好聊聊离婚的事。」

2

很讽刺,季江寒情人做产检的医院,竟然就是我确诊骨癌的医院。

我之前还计划着离婚后,就在这家医院治疗等死,但现在一想到季江寒曾经和小三在这里出双入对,我就一阵恶心。

我在四楼妇产科外的休息区,见到了小三。

看见那个女人的瞬间,我就想起来了,季江寒大学时的学妹,陆幽幽。

大学时我和季江寒虽然同校,但并不同专业,陆幽幽和季江寒才是一个专业,而从大一开始,陆幽幽就喜欢上了季江寒了。

陆幽幽曾经还私下里向季江寒表白过,不过那时季江寒满心满眼都是我,自然彻彻底底地拒绝了。

我知道表白的事后,吃醋地问过季江寒,有没有对这个甜美学妹有过瞬间的动心,那时候季江寒拍着胸膛保证,绝对没有。

可现在想想,却是未必。

要是真没动过心,又怎么会在多年之后,出轨和她在一起,还搞出了私生子。

「来了啊。」陆幽幽站起来,笑容甜美地看着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学姐。」

我懒得和她寒暄,只问:「季江寒呢?」

休息区这边并没有季江寒的人影。

「我让他先走了,有些话,我想先和学姐你聊聊。」陆幽幽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算计,「而且我也怕你当众和我闹起来,让学长难堪。我可是很爱他的,舍不得他受一点点委屈呢。」

我扫了陆幽幽一眼,嘲讽道:「你倒是会捡垃圾。」

陆幽幽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说:「是你没眼光,不知道他的好。」

这话着实让我反胃,季江寒要真是好,就不会出轨搞大别人肚子了。

我真是不想自找恶心了:「既然他不在,那就算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也别来浪费我时间。现在我看见你们就恶心。」

「夏唯,」陆幽幽着急地说,「我和学长一年半之前就在一起了,去年过年,他是不是跟你说他助理急病住院,他要去看看,其实不是,他是陪我过年了。」

见我停下脚步,陆幽幽继续说:「上个月你们吵架,他后来是不是送了你一条手链哄你,其实那条手链,是他给我买钻戒的时候,专柜送的赠品。」

「夏唯,现在的你,在学长里,什么都不是。」

陆幽幽说的每个字,我都听清楚了,但很奇怪的,我竟然没有多少愤怒和不甘的情绪,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平静感。

原来季江寒对我的冷淡,以及突然的热情,都是有理由的。

「哦,是吗。」我转过身,平静地看着陆幽幽,「那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了,我才知道,原来季江寒就是这么一个人/渣。」

我对着陆幽幽笑了一下,真心的,而且非常平静的。

「谢谢你啊,让我远离了渣男。」我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道,「还有啊,恭喜你们呢,希望你和渣男能长长久久,可别几年后就跟我一样,被戴绿帽子呢。」

我看了一眼陆幽幽的肚子,啧了一声:「到时候带着孩子的你,可只会比我更惨。」

3

从医院出来,我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把离婚协议拟了出来。

在见到陆幽幽之前,我还想着单纯离婚就算了,不用纠缠财产,反正我都快死了,那么多钱拿来也没用。

但现在我改了主意,我凭什么要便宜这对渣男贱女?

就算把那些钱洒了,扔了,烧了,我也不要留给他们。

协议弄好,我直接发了一份电子档到季江寒的秘书那里。而这一招,也果然让季江寒马上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夏唯,你又在闹什么?」季江寒语气里压着怒火,好像我就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作精。

不过我也承认,在对季江寒彻底失望死心之前,我用过闹脾气耍性子这些作妖的办法,去试探季江寒对我的感情。

「离婚协议,你没看到吗?」我语气冷静得陌生,「季江寒,我现在要成全你跟陆幽幽,所以,现在你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的,马上在协议上签字吗?」

电话那边一下子就安静了,我听见了季江寒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好几秒之后,他才有些哑的出声:「你……都知道了?」

我闭了闭眼,还以为死心之后,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但现在听见季江寒的承认,还是会感觉难受。

「是啊。」我故作无所谓,「正好我们相看两厌,不如趁机离婚,免得你那未出世的孩子,成了私生子,你说是吧,季总。」

季江寒没回我的话,我只能听见了他沉沉的呼吸声。

耐心等了片刻,始终没等到季江寒的回应,我顿时感觉非常没意思,这样沉默着,还不如直接吵一架来得爽快。

「你先去确认文件吧,没问题今晚回来一趟,我们把协议签了,明天一早就去民政局申请离婚。」

说完我就准备挂。

「小唯。」季江寒突然叫住了我。

我怔了一下,现在听见「小唯」两个字,我才发觉,原来季江寒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我了。

刚结婚的前两年,季江寒总是叫我的老婆,情动时还会肉麻地喊我宝贝,乖乖。

后来我们感情出现问题,经常吵架冷战,只有关系和谐时,季江寒会叫我老婆,其他时候,我们之间只有直接的对话,连个「喂」都没有。

这样一想,果然我们的婚姻问题,还是早就出现了。

我捏着手机,说道:「有屁快放。」

季江寒的声音竟然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我反悔。

「你真的要跟我离婚吗?」

我觉得好笑,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季江寒:「对,我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跟你离婚,这样你满意了吗,季总。」

这次季江寒安静了好几秒,随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很满意,那就如你所愿,离婚吧。」

说完,他先挂了电话。

我看着嘟嘟鸣叫的手机,心里堵着一口很是不爽的气。

真是搞不明白,出轨的人明明是他,我没跟他吵也没跟他闹,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离婚,他现在应该感恩戴德说谢谢才对。

竟然还有脸跟我生气,臭渣男。

我握着手机,编辑了好几段骂他混蛋的话,但发送之前,我又把这条短信删除了。

都要离婚了,还吵架干什么呢。

现在的我,只想要那个离婚证,还有我应得的婚内财产,这样就够了。

4

我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季江寒回来跟我谈离婚的事。

算起来,他已经快半个月没回过家了。半个月之前,我和季江寒吵了一架,因为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都是那些家里长短的琐事。

结婚越久,我与季江寒之间的矛盾就越多,而季江寒工作越来越忙,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连着我们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只有矛盾和争吵越来越多。

我们互相折磨了整整五年,以往我还能倔着不放手,但现在……

我坐在客厅,看着这个冷清不已的家,看着自己癌症确诊单,只想快点脱离这一切。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陆幽幽发过来的信息:「今天学长会回来跟你谈离婚的事情。前几天我身体不舒服,他一直陪着我,今天才有空呢。」

我拿起手机,内心毫无波澜地回了两个字:「好呢。」

陆幽幽很快又问:「你不生气吗?」

我很平静地回:「我为什么要跟两个垃圾置气呢?」

这次陆幽幽没回了,我笑了一下,觉得陆幽幽这小三挺蠢的,这种低级的挑衅伎俩,我怎么可能会上当?

我现在已经不在乎的季江寒那个渣男了,他现在就算是原地结婚,我只会笑着一声恭喜。

不过陆幽幽说的话倒是没错,晚上季江寒果然是回来了。

也许是刚见过重要客户,又或者是跟小三约了会,他非常人模狗样地穿着西装,连头发都仔细打理过,看着既贵气又俊朗。

季江寒的表情非常冷,睨了我一眼之后,便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了。

「夏唯,我最后问你一遍。」他盯着我,看起来像是在生气,「你真的要离婚吗?」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这种态度,现在我们离婚有哪里不好吗?

分明就是一件大好事。

「要啊。」我说,「离婚协议你签字了吗?明天是周末,都不能去登记离婚,你应该早点回来的。」

季江寒扭头看了我一眼,勾起了嘴唇,近乎刻薄道:「你怎么不说我应该晚两天回来呢?」

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因此跟季江寒吵起来。不过现在……

我笑了一下,说:「有道理啊,那你怎么不晚两天回来呢?」

季江寒拧眉盯着我,他脸上露出了那种我熟悉的,不耐烦的表情,就像是我们结婚这几年,每次吵架之前,他就是这样的表情。

「不过你既然已经回来了,还是把离婚协议签了吧,还有关于财产……」

「我就是回来跟你说财产的事。」季江寒打断了我,他递过来一份新的离婚协议,「我只能给你两套房子和三千万。」

言外之意,就是想要平分没门,他公司里那些价值数亿的股份,他也不会给我。

我盯着合同,没有立马说话。

一安静下来,客厅钟摆走动的滴答声音顿时刺耳起来,就像是我人生的倒计时。

算了。

我想,都快死了,没必要再花几个月时间去拉扯婚内财产的事情。

我什么都想通了,也不想再去争什么气了,反正我已经没几口气可以用了,不如省省自己好好过。

「行。」我拿起了签字笔,「我同意了。」

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时候,季江寒似乎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不过我已经不关心了。

我现在只想离婚,然后远离这个让我恶心的渣男和小三。

所以,就这样结束吧。

在我签完离婚协议之后,季江寒马上摔门离开了,好像半分钟也不想跟我多待。

5

两天后的周一,我在民政局门口,见到了季江寒,以及与他一起前来的陆幽幽。

我比他们早到几分钟,那天太阳挺大,所以我站在一根柱子后面遮阴。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季江寒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但从我的位置,可以透过车前窗玻璃,清楚地看见季江寒和陆幽幽两人。

陆幽幽双手正勾在季江寒脖子,歪着脑袋撒娇索吻,一道阴影遮住了季江寒的脸。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倒是看见了季江寒配合压低身体,方便陆幽幽亲吻他的动作。

我盯着这一幕看了会,很诡异的,心脏竟然有些涩涩的酸疼。

我强迫着自己移开视线,转而盯着你其他一样过来离婚的夫妻。大概每对关系破裂的夫妻都一样相看两厌,进出民政局时,全程没有交流。

甚至一出来就直接分道扬镳,连一句拜拜没有。

我暗自想,一会我也要这样。

「想什么呢?」季江寒的声音突然传来,他垂着眼,神色不明地看着我,「怎么,现在舍不得了?」

我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民政局里在。

「怎么可能?」我说,「跟你离婚,我求之不得呢。」

季江寒没再跟我说话了,我们全程安静地办理了离婚申请流程,直到最后确认签字的时候,季江寒才看了我一眼。

他或许是想啰嗦什么,但我已经不想再废话,我直接签了字。

看着我这样,季江寒也沉默地签了字。

走出民政局,我径直往前走,季江寒在后面叫了我一声,我本不想理,但想了想,还是停下了。

我回头,迎着刺目的阳光,看着季江寒说:「一个月之后,别忘了过来领离婚证。」

阳光很刺眼,让我看不清季江寒的脸色,只能听见他冷冰冰的声音:「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话?」

我莫名其妙:「不然还能说什么?要我祝你和小三百年好合吗?」

季江寒没说话了,哪怕隔着炫目的阳光,我能瞧见他瞬间黑沉的脸色。

不过我现在才懒得管他脸色好看还是难看,我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江寒以为和我离婚之后,他就能和陆幽幽过上二人世界,三口之家了?

做梦!

我不是什么软柿子?受了委屈自然要还回去。

那是我的十二年,我掏心掏肺付出的十二年,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我保存了陆幽幽发给我的孕检单,这个女人确实是蠢,我正愁找不到能指控,季江寒出轨的证据,她倒是先前巴巴的送到了我的手里。

季江寒的公司这几年越做越大,已经到了上市阶段。

他的事业风生水起,在江城这一块不知道动了不少人的蛋糕。

只要一出去打听季江寒的名字,必然会提到我的。

我们两个人校园情侣,白手起家,打拼多年,这几个字不管单拆出哪一个都是会让人觉得艳羡的程度。

不少人夸赞季江寒年少有为,能力出众,为人专一。

我要亲手撕下这些伪装的美好假象,露出里面的不堪。

孕检单和陆幽幽发给我的挑衅的短信被我做成了PPT格式,直接发到了季江寒竞争对手的邮箱里。

越是这个关头就越考验当权者的为人秉性。

季江寒婚内出轨,背叛和妻子12年的感情,纵容第三者上门挑衅,这些事情被竞争对手故意闹大,放出实锤,直接把季江寒钉在了耻辱柱上。

蒸蒸日上的公司突然遭遇此等舆论冲击,季江寒甚至连公关都没来得及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司市值一夜时间亏损上千万,股票价格更是一跌再跌。

在这个年代,舆论是一把看不见却能杀人于无形的刀。

他借着我们两个人多年不离不弃的美好爱情为噱头挣得钱,都得给我一分分地吐出来。

我处理完季江寒公司的事,也没闲着,约见了一个业内小有名气的私家侦探。

我们约在了咖啡厅,看着面前说中年男人缓缓推过去,一张银行卡和一张陆幽幽的照片。

「这张卡里一共有十万,我要你帮我拍到这个女人跟其他男人私会的证据,如果速度够快的话,价格还会再往上涨。」

私家侦探对于这个流程早已娴熟点了点头,对我露出笑容:「我办事你放心。」

随即笑眯眯收了卡。

我并不知道陆幽幽除了季江寒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男人找私家侦探,也只是想赌一把而已。

虽然她表现地对季江寒已经足够喜欢,但谁知道猫有没有偷腥呢。

我额外多加了五万,打听到了陆幽幽老家的地址。

她家是个普通的小县城,也是个普通的家庭,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弟弟。

当我戴着墨镜衣着华贵的上门的时候,陆幽幽的父母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警惕地看着我:「你是谁啊?」

我摘下墨镜,露出一个笑容:「我就先不自我介绍了,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为我丈夫纳妾。你的好女儿爬上了我老公的床,现在大着肚子,迫不及待地催着我离婚呢。我老公那边工作忙,只能我亲自来上门了。这有5000块钱,就算是聘礼吧。」

我笑容满脸,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老两口傻眼。

从他们两个人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一个很朴素的家庭,而且这事传出去未免也太不好听。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当了别人的小三,又被原配妻子找上门,传到哪里都是笑话。

陆母不可置信,但是却言辞激烈地反驳着我:「你别在这里瞎说,我们幽幽可不是这种人。」

我不想和他们多废话,直接把之前手里保存的照片给他们看。

「长大一个女儿不容易,既然你女儿自甘下/贱当了小三,那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这5000块钱是给你们老两口的补偿。也算是我谢谢她帮忙照顾我老公吧。」

我话说完,直接转身戴上墨镜反手离开。

从进门到说清事儿,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这片老楼下面有不少围坐在一起的老太太,堪称情报队,不管多平凡的事情,在他们嘴里说出来都是惊天地泣鬼神。

我在楼下坐了一会,把刚刚说给陆母那边的话,又说给了他们听。

这边的县城离我所住的市区并不算太远,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迟早有一天能传到陆幽幽的耳朵里。

但是会传成什么样子,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

季江寒的公司危机还没有解除,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公司公关发出去的官方文件直接呵斥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网友乱传不实言论,故意侵犯他人隐私,抹黑名声,却没有一个人敢提诽谤二字。

对于这件事情,其实最快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把对手公司告上法庭,说他们造谣诽谤。

但是季江寒不敢。

倒也不能说他不敢,是他没办法反驳,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

当天晚上,我在楼下看到了胡子拉碴的季江寒。

相比于前两天的见面,这一次他的状态明显差了很多,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是你把消息卖出去的。」

他说的是肯定准,我也直接大方承认。

「对啊,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季江寒是什么样的人?」

季江寒恼羞成怒地说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公司是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心血,你舍得毁掉吗?」

我的举动直接给公司以及重创,可以说是毁掉了季江寒这么多年大部分的心血。

「这算什么?你背着我跟别的女人滚到一起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吗?别说是一个公司了,我现在连杀了你的心都有。」

在看到孕检报告单的那一天,其实我真的生出了报复的想法,我想让季江寒下去给我陪葬。

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他这么晦气,我不想他妨碍我的轮回路。

「人在做,天在看。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季江寒抬手揉着眉间,用力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之间非要闹到这种地步吗?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了好聚好散吗?该给的补偿我都会给你,你能不能别再这么闹下去了?我很累的。」

「但是我现在不想好聚好散,你们这一对狗/男/女就应该一起下地狱。」

我没再搭理季江寒,转身就走。

私家侦探那边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陆幽幽果然不止季江寒一个男人。

她家境普通想要嫁给一个有钱男人,就此改命,登上枝头变凤凰。

她不可能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季江寒一个人的身上,必然会做第二手准备。

私家侦探虽然是偷拍角度,但是却拍得很详细,画面是陆幽幽和另一个陌生男人在地下车库争吵。

两个人之间吵得很凶,陆幽幽甚至还给了男人一耳光。

但是那人却冲了过来,抱着陆幽幽用力地拥吻。

我只看到这里截图了几张冲击性大的照片,发给了季江寒。

我不想知道陆幽幽是怎么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我只想让她和季江寒不好过。

网友们的网爆还在继续,季江寒现在每天吃住都在公司,我不知道他看没看到那些照片,但是我准备出去旅游了。

我一直想去挪威旅行,以前大学时是没钱,后来跟季江寒结婚了,钱是有了,季江寒却总是没有时间。

现在,我要自己一个人潇潇洒洒地去。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还发现了不少季江寒的东西,我们毕竟在一起十二年了,家里到处都是我们彼此纠缠的痕迹。

我试图把季江寒的东西单独收拾出来,最后发现根本做不到,因为有太多太多我们共同的东西了。

根本分割不开。

最后我看着这间熟悉的,曾经的「家」,决定直接卖掉它。

既然分割不开,那就索性扔掉,什么都不留。

想到这里,我立马联系了中介,然后在出国之前,把房屋出售的信息全部挂上。

整套出售,带家具,送家电,以及一些垃圾男装。

确定信息挂好,我关了手机,独自走入了机场,踏上了我生命里的最后一趟旅程。

6

我的旅程并不顺利,骨癌的恶化速度比预期中更快,也更加严重。我到挪威没几天,就腿疼得走不了多少路。

我只能去附近医院开止疼药,可国外看病既慢又麻烦,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给我的止疼药效果也不好,就算我加倍服用,病变的骨头还是疼得要命。

后来我便租了辆车,慢慢开着去逛那些我想去的地方。

一开始我还能勉强坚持,但很快,就算是在车里坐着,我也无法摆脱来自癌变骨头的剧痛。

在一个被疼痛折磨得无法入睡的深夜,我平静地想,我的剩余时间,恐怕会比医生预计得更短。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挨疼。

于是我原定的一个月旅行计划,最后只坚持了半个月。

回国那天下着暴雨,我一个拎着沉重的行李箱,再加上腿疼的缘故,一下子没撑住,刚出机场就重重地摔了一跤。

膝盖被磨掉了很大一块皮,鲜血横流的样子连路人都吓到了。

两个机场工作人员急忙过来,把我扶到了一旁休息室,一折忙着找急救箱帮我处理流血不止的膝盖,另一个则站在旁边叫救护车。

我其实不想那么麻烦地叫救护车,又不是什么致命伤,但还没等我开口叫停,那个工作人员就已经打完了救护车电话。

她随后一直在翻着手机,我以为她是紧急联系机场其他工作人员什么的,就没在意,直到我听见她对着手机说:「是季江寒先生吗?」

我猛地一愣。

「是这样的,您妻子在机场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膝盖受伤严重,您看您现在能过来一趟吗?」工作人员语速很快。

「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了,不过看夏小姐的样子,她一个人恐怕……什么,您没空?」

工作人员很是意外的样子,她不安又八卦地转着视线,看了看我,然后小声说:「可是您妻子的伤真的……」

季江寒不知道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工作人员表情很是尴尬。

「实在抱歉啊,我不知道您已经和夏小姐离婚了,我看她的紧急联系人是您所以……对不起的,打扰到您了,那我这边就先挂断了。」

我垂下视线,看着血肉模糊的膝盖,平静地想,看来我得把所有关联着紧急联系人的信息,全都改掉。

免得以后住院的时候,又被医院联系季江寒。

我可不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还要看见季江寒那张倒胃口的脸。

救护车很快抵达,我被两个工作人员扶上救护车。

打电话那位工作人员欲言又止地看了我半晌,估计是觉得我可怜,最后她还是说:「夏小姐,您要不要联系一下家里其他人,我可以帮您打电话。」

我笑了笑:「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再说,我早就没有可以联系的人了。

我从小便没有父亲,母亲在我大学时病逝,早在好多年以前,我便已经孑然一身。

其实也没打什么大不了。

我在医院处理膝盖伤口的时候,竟然收到了季江寒打来的电话,不过我嫌晦气,没有接听。

没过几分钟,季江寒就发来了短信:「你在哪个医院?」

我连回都不想回,直接删掉了这条短信。

又过了几分钟,季江寒竟然又打来了电话,像个不依不饶的泼妇似的,我不接电话,他马上又开始短信,问我到底在哪儿。

我始终没有回,季江寒大概是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发来一条信息:「既然不想说,就别让人给我打电话,打了电话,又不说你在哪儿。」

「你在装什么呢,夏唯。」

我盯着这几条信息,手指蜷起,想骂回去,但打了几个字,又觉得没意思。

吵什么呢,有什么好吵的呢?

我都快死了,干嘛还要花时间去争论这种只会令人火大的事?

于是最后我只回了一句话:「半个月领离婚证,别忘了。还有,以后别给我发信息。」

回完,我直接把季江寒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连微信都没有留下。

7

膝盖的伤比我预想中严重,主要是太疼,让我连路都没法走,也没法再独自生活。

回国后,也许是之前旅行太过劳累,又也许是本就到时间了,我的病情恶化得非常快,扩散的癌细胞侵蚀了我身体的其他部分,以至于最严重时,我半个身体都是疼的。

在医院检查之后,医生很遗憾地告诉我,如果我现在好好住院治疗,然后好好休息疗养的话,或许还剩半年左右的生命。

但我这个病,后期会非常难受,尤其是癌变的骨头,会给我带来非常强烈的疼痛。

我听完,很是平静地问医生道:「如果我完全不接受治疗呢,会怎么样?」

医生虽然被我的话惊了一瞬,但毕竟见多识广,很快便沉稳地告诉我:「那剩下的时间会变短,可能两到三个月。」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医生。」

我并不打算治疗拖延生命,就这样顺其自然就好了。反正活得越长,这个病带给我的疼痛就越是强烈。

现在我就只剩两件事没做,离婚和回老家。

等膝盖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之后,我自己拄着拐杖,去了一趟墓地,然后在尽量靠近母亲墓碑的地方,买了一个新的位置。

买好我的墓后,我带着一束花,去看望母亲。

墓碑上,母亲的照片依旧年轻温柔,她唇角含着笑,静静地平视着前方。

我扶着地面,坐在墓碑前,一边擦拭上面的灰尘,一边跟母亲碎碎念:「妈,我也快下来了,以前你活着的时候,我年轻不懂事,总是气你,也没让你好好享过福。」

说到这里,我对着母亲的墓碑笑了笑。

「不过很快我就要下来陪您了,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天天陪您唠嗑遛弯。」

我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空位置:「那儿就是我以后的墓了,也不算远,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串门……」

擦完墓碑,我慢慢垂下头,大概是腿实在太疼,身体也太疼了,我再也忍不住,红着眼睛哭了起来。

「妈妈,我好想你啊……」

「妈妈,生病好疼啊……」

可再疼,再难受,我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不过。」我擦掉眼泪,又笑起来,「不过很快就能结束了,到时候我天天陪着您。」

墓碑上,照片里的母亲一如既往,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天不知道什么时暗了,云层阴沉沉地压在半空中,细密冰冷的雨落下来,打湿了墓碑就和母亲的照片。

「等着我啊,妈。」

我摸了摸那张冷冰冰的照片,离开了墓园。

8

大概是因为淋了雨,从墓园回来后,我突然发起了高烧,一直烧到了三十九度五,吃了药也不见退。

护工王姐很是着急,也害怕我突然出事,她一直劝我马上去医院。

王姐是专业照顾癌症晚期的,她很清楚癌症病人后期的身体状况有多糟,以及多痛苦,所以一有空,就让我接受治疗,或者去疗养院住,不要一个人强撑。

可我就只剩一个人了,不强撑怎么办呢。

等到晚上,我的高烧终于退成了低烧,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就是我和季江寒约定的,领离婚证的日子。

我因为身体不舒服,快中午的时候才到民政局门口。

季江寒的车已经停在那儿许久了,车窗开着,他一只手垂在车窗外,指尖夹着根已经燃烧了一半的香烟。

我坐在出租车里,看见这一幕有些意外。

季江寒刚工作的时候,因为压力和公司环境的缘故,抽过一段时间的烟,而且量也很大,那段时间他说话声音都是哑的。

后来我跟一起努力,花了半年时间,好不容易才戒掉了烟。

没想到他又抽上了。

我只看了眼便收回视线,低头吃了两颗止疼药,随后才撑着拐杖走下出租车。

现在我的膝盖伤口,已经癌变骨头的疼痛都很严重,我每天都得吃大量止疼药,才能勉强行走,不然光是躺在床上,都能疼出一身冷汗。

我慢慢走到季江寒车旁,敲了一下他的车窗:「下来。」

季江寒垂在车窗外的手颤了颤,随后收了回去,他很快推开车门下来,但他此刻的模样,却让我有些吃惊。

面色憔悴苍白,头发凌乱不说,西装也皱巴巴的,领带被扯开,看着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没睡。

我看了两眼,到底没多管闲事,问他最近怎么了。

他也只是看了几眼我的拐杖,同样没过问我怎么样了。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走进民政局,办理最后的离婚流程。

「夏唯。」即将签字的时候,季江寒突然问我,「我们真的要离婚吗?」

我垂着眼,一边签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不然呢,就算你愿意让你的孩子当私生子,我也不想看着你们碍眼,晦气。」

我这话说得很难听,但季江寒竟然没生气,而是沙哑地跟我说:「陆幽幽流产了。」

我愣了一下,随后便笑道:「是吗,那还真是老天有眼。」

季江寒依旧没生气,他苦涩地一笑,声音哑得我差点没听清。

「我其实……松了口气。」季江寒突然看着我,神情认真得像是在告白,「我跟她只是意外,是我一时糊涂,小唯,我不想……」

我手里的签字笔摔在桌面上,打断季江寒道:「行了吧你,别在这儿装了,我们都离婚了,季江寒。」

季江寒说:「我还没有签字。」

「那你就快点签,我已经忍够你了,季江寒。」我冷冷地说,「多一分多一秒都不行。」

季江寒还是没有签字,他抬起发红的眼,看着我说:「小唯,你真的不能再给我……」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打断他,「季总没听过这句话吗?你要是还想要体面,就现在签字,我们好聚好散,两不相欠。」

季江寒看了我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提笔签了字。

仅仅几分钟,我就拿到了离婚证。

至此,我和季江寒纠缠了五年的婚姻,终于结束了。

我拿着证,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季江寒似乎在后面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但我并没有回头。

早就已经没什么值得我回头的东西了。

9

也是拿到离婚证这天,我挂了一个月的房子,终于卖出去了。

买家很是豪爽,表示可以全款,最后签合同之前,买家要求我带着他再看看房。

家里很多东西我都没有收拾,尤其是关于季江寒的,他所有的个人用品,包括衣柜里西装,全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买家翻了翻那些昂贵的西装,以及一抽屉的崭新领带,不确定地问我:「这些东西,你真的都给我处理吗?就算我拿去卖二手也没关系吗?」

我笑了笑,大方道:「您烧了都行,反正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渣男留下的垃圾罢了。」

买家满脸可惜:「这么贵的东西,烧了多可惜……」

我没再接话了,转身走出了卧室。

现在,只是看着季江寒用过的东西,我都觉得恶心。

这个曾经恩爱过,幸福过的家,我更是一秒也不想再多待。

和买家以及中介签完合同,我立马离开了那个家。

我住进了一家位于三环的疗养院,倒不是为了治疗癌症,而是为了方便开止痛药,已经输液止疼。

而且我身边也没有家人,与其一个人在家里吃外卖,不如来疗养院,开一间最豪华的单间病房。

住院之后,医生给我安排了他们医院最年轻优秀的骨癌科医生。

这个医生姓苏,不仅长着一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性格也很是温柔耐心,尤其是笑的时候,一侧脸颊上甚至还有梨涡。

是和季江寒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作为我的主治医生,苏医生待我也是格外的细致贴心,除了早晚查房,他还会带我出去吹风遛弯,以及给我带各种零食,还有种类不一的鲜花。

因此我的床头上,永远都插着馥郁新鲜的花,已经各种各样的零食甜点。

住我隔壁的也是一个患有骨癌的小男孩,他每天都会被苏医生带给我的零食馋哭。

生病后我胃口一直不好,零食也不怎么吃,便经常把苏医生给我带的这些东西,分给隔壁的小男孩。

有一次零食的数量非常多,小男孩抱了个满怀,满脸开心地冲我说:「谢谢夏唯姐姐,夏唯姐姐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笑了,揉着男孩的头顶说:「这辈子估计是没戏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借你吉言,做个幸福的女人。」

小男孩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深层意思,他只是悄悄靠近我,说:「等下次爷爷再给我零花钱的时候,我就给夏唯姐姐买花,买玫瑰花,我听说女孩子都喜欢玫瑰花。」

我笑着应了好。

其实我并不喜欢玫瑰花,我喜欢向日葵。不过这件事,除了我自己,没有其他人知道。

以前跟季江寒谈恋爱的时候,季江寒第一次送我的花,就是玫瑰花。那时候年轻,又满心都是季江寒,所以哪怕并不喜欢,我还是违心地装出了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从那以后,季江寒每次送我花,就是玫瑰,各种各样的玫瑰。

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喜欢的花,真的是玫瑰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我就真的收到了一束玫瑰,还是来自季江寒的玫瑰。

10

花是外卖小哥送过来的,上面还带着一张店家代写的卡片,上面就一句话:「接我电话。」

我不知道季江寒是怎么知道我在疗养院的,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但我确定的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他。

甚至连季江寒这个名字,我也不想听见。

所以我转头就把扔进了垃圾桶,也依旧解除手机的陌生来电拦截。

我把季江寒电话拉黑之后,他有换号码给我发消息,我记得那时是质问我为什么要卖掉房子,说他的东西还在里面之类的。

我看着实在烦,就设置了拒绝了一切陌生号码的消息。

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没有其他亲友了,这样设置也不会耽搁任何事,反而会让我的生活更加平静。

扔完玫瑰花,我坐在疗养院花园里发呆,考虑着要不要换家疗养院,免得季江寒哪天找上来碍眼。我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可不想最后的时间还不得清净。

「在这儿干嘛呢?」苏医生的声音响起,他走到我身边,低着头,神情温和又温柔地看着我,「心情不好吗?」

我点了点头:「是不太好。」

苏医生看了看我,很有分寸地没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了,不过我猜他肯定已经知道了玫瑰花的事。

疗养院就这么大,不管什么八卦趣闻都传得很快,我扔花的时候就听见有护士在猜,是不是我前男友送的之类的。

所以苏医生最后只说:「你喜欢棉花糖吗?我昨天看见有卖,明天给你带一个。」

我笑了笑,说:「好啊,我要七彩的。」

苏医生纵容地说:「好,给你买七彩而且最大的。」

我心情慢慢好了起来,便开玩笑地跟苏医生说:「苏医生对我真是太好了,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送上巨额遗产了。」

苏医生果真被我逗笑,他抬手捏了捏我的脸,无奈道:「你不要总是说这样的话,别人听见了,还真以为我图你什么呢。」

我鼓起脸:「那苏医生什么都不图吗?」

他笑了一下,低着睫毛说:「图你健康长寿。」

这话说完,我们都立马安静了,因为那是不可能的。我身体里的癌细胞已经快扩散到脑子里了,大罗神仙现在也救不了我。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去,我扬起笑,正要转开话题,忽然听见了季江寒愤怒的声音:「夏唯!你在干什么?」

他几步冲过来,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拽起。

「你不是得癌症快死了吗,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在医院里勾搭男人啊!」

我抬起头,看着季江寒愤怒的脸,越看越觉得恶心。

原来这个男人真的知道我快死了,但他现在,却用这样的语气与态度,踩着我的痛处,来羞辱我。

我用力甩开季江寒的手臂,冷笑道:「是又怎么样?我们早就离婚了,就算我现在找十个男人,也不关你的事吧,季江寒!」

季江寒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在我苍白的脸,以及瘦削单薄的身体上停留了片刻。

他大概是终于冷静了下来,或者是突然觉得我可怜了,脸上的愤怒消失,他换上了一张心疼又深情的虚伪面容。

「我不是那个意识,小唯,对不起。」他拉住我的手,「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甩开季江寒的手:「因为不关你的事。」

说完,我转身便走。

季江寒却追了上来,大声地告诉我:「我已经和陆幽幽分手了,小唯,跟你离婚之后,我才发现,我最爱的人,还是你。」

我感觉非常可笑,于是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11

我没想到季江寒竟然就这样缠上我了。

他直接花高价,在我隔壁的单人病房里住了下来,疗养院是私人开的,只要钱到位,就算没病也能住。

于是从这天开始,季江寒就天天在我眼前晃,给我买早餐午餐,想着法地送我各种小礼物,一有机会,就凑过来跟我说话。

我一开始还会骂他,扔他送过来的东西,但后来我发现,这样做除了让我白白用掉力气外,还会拉长我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

所以后来我干脆就不管了,他送过来的东西,我全都收着,然后扔到一旁放着不管。能不跟他说话,我就半个字也不说。

季江寒刚开始还以为我要回心转意了,满脸笑容地在我屁股后面转,但渐渐地,他也终于意识到了我的敷衍和漠然,脸上再没了笑容,只是沉默地跟着我。

终于,在我跟苏医生说话的时候,季江寒突然爆发了。

他抓着我的手腕,让我跟他走,那时候我的身体状况其实已经很糟了,尤其是就腿,每次走路都会疼,全靠着止疼药和强撑,我才能慢慢行走。

这么被季江寒一拖,我直接摔在了地上,眼前也是阵阵发黑,心跳又快又急。

恍惚中,我听见了季江寒慌张的喊声,以及苏医生大叫护士的声音,渐渐地,我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醒来,我已经躺在病床上,手腕上扎着输液针。

季江寒就趴在床边,发现我醒来,他立马抬起头:「小唯。」

我看着满脸憔悴,甚至长出了胡茬的季江寒,问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一天一夜了。」

那也不算久啊,看季江寒这副憔悴得要命的样子,我还以为我昏迷了一周呢。

季江寒轻柔地握着我的手:「小唯,以后我们不吵也不闹了好不好,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语气里毫无起伏,平静道:「有意思吗?季江寒,我们已经离婚分手了,我不爱你了,你这样纠缠,只让我觉得厌烦。」

季江寒抓紧了我的手,他额头贴着我冰凉的手背。

「我一直不想跟你离婚的。」破天荒的,他竟然哽咽了起来,「我以为你跟之前一样,只是随便说说,没有真的要离婚的意思,所以我一直在等你说不离,只要你开口,我肯定不会放手。」

「小唯,我们已经在一起十二年了,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我们可以吵架闹别扭,但不能分开。」

「我不能没有你啊,小唯。」

我冷笑着道:「是吗,可你还是出轨了不是吗?你搞大了别的女人的肚子,然后你还说你最爱的人是我,季江寒,你真的不觉得你很恶心吗?」

季江寒立马辩解:「我对她只是一时新鲜……小唯,我知道错了,以前的事,就不要纠结了好不好,现在让我好好地陪着你,好不好?」

我用力抽出了手:「不好,季江寒,如果你一直这样烦我,我死都不会开心。所以求你了,放过我这个将死之人行不行?」

我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真的已经不爱你了,我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拜托你,让我清静一点。」

说完,我扭开头,不再看他。

「滚吧,季江寒。」

就算我这样说了,季江寒还是没有离开,已经每天守在我身旁。

我有时候也是真的不明白,男人口里的爱,怎么会如此深情又恶心。

季江寒的确是还爱着我,不然不会整天这样纠缠我这个快死了的女人,可他曾经的出轨,又是切切实实的。

一边说着爱我,一边搞大别的女人的肚子,也真是可笑。

骨癌晚期之后,不仅仅折磨着我的身体,还有我的心理。

我开始成宿失眠,做噩梦,头发大把大把地掉,骨头里像是有无数只看不见的蚂蚁?一起在啃咬撕扯。

我几乎吞了大半瓶的止疼药,但是也勉强只能跟疼痛做抵抗。

我实在睡不着觉,干脆披着衣服到天台上走走。

但是却又看到了季江寒。

他身形消瘦地背对着我,右手边的香烟烟头猩红,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我看不到他的神情。

有风吹过来,我忍不住地咳嗽了一声。

季江寒回头看到我,立刻慌乱地踩灭了手里的烟,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发现一样。

「小唯,这里太冷了,你先回去吧。」

我没感觉到冷,我只是觉得迎面吹过来的冷风,让我更清醒。

我慢吞吞地走到季江寒的身边,这里是五楼,风景还算可以。

「病房里太闷了,出来走一走也挺好。」

「那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季江寒显然没想过我居然会这么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眼睛里瞬间有了惊喜。

「不用。我只是想这么吹吹风,冷风能让脑子更清醒。」

我转头看着他:「季江寒,其实有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你当时出轨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背叛的不是我,是我们之间那难以忘怀的12年呢?」

季江寒满脸愧疚,急切地开口道:「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而已,是我自己一时犯了混,做了这种事。小唯,我是真的错了,只要你能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就从这里跳下去吧。你跳下去,我就原谅你。」

我的声音极淡,但是我确定季江寒听到了。

有风吹乱我的发,我随手理了理。

这里是五楼,楼层虽然不高,但是谁也说不清人跳下去还能不能活着。

我不在意季江寒把这话当成我临时起意开的玩笑,又或者说是真的盼着他死。

他眼神静静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直接转身朝楼顶跑过去,一跃而下。

整个过程发生的,不过是转眼之间,直到楼下传来重物跌落的声音,最后便是有人惊讶大喊。

「救命啊,有人跳楼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这道尖锐的声音足以惊醒整个疗养院。

我站在天台上,浑浑噩噩的神智,仿佛被这道尖叫声唤醒。

季江寒跳楼的过程不断的在我眼里慢放,让我想起了当年我们还在学校的时候,有一辆大货车飞驰而过,眼看就要刮蹭到我的时候,是季江寒突然出现用力地推了我一把,用自己的身体代替了我的位置,被撞到双腿骨折,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我那个时候确定他是真的爱我。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如今,季江寒又做了一次这样的举动,但是我心里早已经如同死水。

我不会有任何的感动,我只当以前那个最爱我的季江寒跳楼死了,死在这一刻了。

因为楼层不高,再加上救护车来得及时,季江寒还是没死,但不过肋骨骨折,小腿粉碎性骨折,还有中度脑震荡。

像他这种情况,至少得在床上休养半年。

这是他第二次被救护车拉走了。

他离开后,我的生活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每天护工照料着我的一日三餐,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散心,回来喝药。

往复循环。

即便是有人猜到了季江寒跳楼的原因跟我有关,但不过也没有人上来多问一句。

季江寒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出院的第一时间又来找我。

看到他头缠纱布坐着轮椅的样子,我微微皱眉。

这男人是有被虐倾向,都已经变成这样半死不残的地步了,居然还想着过来找我?

我喝的止疼药有很大的副作用,会影响到我的脑子,让我的思考过程变慢,曾经记忆深刻的那些画面,也在慢慢模糊,我总有一种错觉和季江寒之间的纠缠,好像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你怎么又来了?」

「我想见你。」

季江寒认真地看着我:「我已经做到了答应你的事,大难不死,可能是老天爷都有心成全我们,想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小唯,我们好好地过。」

他满眼希望和热枕,让我一时间产生了错觉,好像以前那个最爱我的季江寒又回来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到了我这个地步,你觉得原谅不原谅还有任何意义吗?就算我原谅了你,也不代表我会重新爱你。只不过是随便跟你撒了个谎,但是没想到你真的蠢的去跳楼。」

字字诛心的感觉,我也该让季江寒也体验一把。

果然,在我话说完,季江寒脸色惨白,好像随时要从轮椅上摔下来一样。

「你懂我的意思了吗?就算是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再回头看你一眼。因为实在是太恶心了。」

季江寒终于走了,但不过是被人推走的。

他脸上的脸色难看到无以复加,好像只要带来一丁点的打击,就能彻底湮灭他的生命力。

现在我的身体情况,也变得越来越糟了,前几天那一摔,好像把我所有的健康的表象都摔没了,于是重病之下的虚弱,痛苦,以及将死的衰败,全都暴露了出来。

我现在已经腿疼得无法下床,甚至止疼药药效一过,我连觉都睡不着,只能请求苏医生给我开更加强效地止疼药。

但苏医生告诉我,我之前用的止疼药,已经是最强效的了。

于是我意识到,这将死之痛,我只能自己忍着了。

没办法起床之后,我的一切衣食住行,都得让护工帮忙,而没到这个时候,季江寒就会自告奋勇,喂我吃饭,给我洗澡,抱着我上上下下的去洗手间。

这次我懒得跟他争吵计较了,他爱咋咋地吧,反正我都快死了,还费劲去吵个什么呢。

能这样折磨一下渣男,反而是我赚到了。

而且,我不觉得季江寒能坚持多久,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我只是季江寒的前妻呢。

14

一个月之后,我的身体状况更糟了,整日昏睡,然后又被剧疼疼醒,身体也虚弱得不行,只有打上止疼针的时候,我才能安稳舒服地睡上一小会。

令我意外的是,季江寒竟然还没离开,他甚至比之前更加耐心地照看着我。

有时候看着他温柔细心的样子,我会想起我们大学热恋的时候,那时的季江寒,温柔耐心地能纵容我所有的坏脾气和小性子。

后来渐渐地,他的耐心和温柔,就在生活琐碎里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冷漠的争吵和矛盾。

没想到现在快死了,倒是再次看见了温柔细致的季江寒。

于是我跟季江寒说:「我想起了我们十九岁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们,真美好啊。」

无忧无虑的大学,炽热甜美的恋爱,以及最青春热情的年龄,那个时候,就算争吵,也带着甜蜜气息的。

「季江寒,你为什么要出轨呢?」

季江寒握着我的手,眼圈突然红了,他说:「对不起。」

我看了看他,忽然一笑:「没关系了,都不重要了。」

没有原谅或是不原谅,就只是单纯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看向窗外,感觉今天的天气尤其得好,阳光明媚又灿烂,天也蓝得不像话。

「我想吃棉花糖了。」我说,「你现在去给我买吧。」

季江寒擦了擦眼角,应道:「好,我现在就去。」

等他离开之后,我艰难地伸出手,按下了护工呼叫铃,很快护工王姐就过来了,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男性。

「夏小姐,您真的要这样做吗?」王姐很犹豫,「连个葬礼也不要,清清冷冷的……」

我这会格外的有精力,我对着王姐说:「我不要葬礼,直接把烧掉,然后埋进墓地就好了。」

说完,我看向那个陌生男性,他将负责我死后的一切事项。

我告诉他:「别让其他人经手我死后的事,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墓碑在哪儿。」

男人点了点头,很是靠谱地说:「我收钱办事,您放心,我一定不说的。」

这样我就安心了,我再次转过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其实,还蛮想吃一口棉花糖的,一定会很甜吧。

看着看着,我渐渐感觉到了困,于是我慢慢闭上了眼。

这就是我想要的,一个人,平静祥和地离开。

阳光突然暗了下去,而我沉沉入眠。

15

后记·苏医生

夏唯去世那个下午,苏医生正在做手术,等他做完出来,就只看见了边空的病房,以及那个在病房里大吵闹事的季江寒。

旁边的护士小声告诉苏医生,说夏唯刚刚去世了,她的尸体被护工和一个陌生男人带走了。

护士说着叹了口气,怜悯地看向季江寒。

她说这个夏唯的前夫也是可怜,明明那么爱着夏唯,整日寸步不离地照顾在身旁,结果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怕是要遗憾一辈子了。

苏医生远远看着发疯的季江寒,只说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今种种,不过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季江寒在医院闹了很久,听说他还要走了医院的监控,一副找不到前妻尸骨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那时苏医生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不过偶尔路过夏唯曾住过的病房时,苏医生总是会恍惚,他永远记得,那个眸光干净而坚强的女孩。

那是他见过的最坚定,最明媚,也最孤单的女孩。

只可惜他们没有机会再见了。

但是让苏医生没想到的是,几年之后,他竟然会在医院再次见到季江寒。

这个男人如今憔悴不堪,据说是得了肝癌,快死了,但他的遗愿是想跟前妻死在一间病房,有时苏医生从那间病房里经过,两人会短暂地对视一眼。

这个叫季江寒的男人,眼里已经没有了光,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他都已经行将就木,生不如死。

苏医生叹了口气,觉得上天有时也真是很公平。

几个月之后,季江寒在医院病逝,也是那时,苏医生才从过来办理后事的秘书口中听说,季江寒将会与夏唯埋在一个墓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