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前遣散身边的下人,唯独留下我,可我,不会随他去北境(完)
发布时间:2025-05-16 21:57 浏览量:3
道福被卷入了夺嫡之争,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朝廷那边已经查到了侯府,最多再过七日,估计
就得定罪了。他提前把身边的下人都遣散了,唯独留下了我。
“阿泱,要是最后被流放,我知道你一定会陪着我的。”道福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
我微微一笑:“少爷,我当然不会相负。”
可昨夜,道福亲自把妹妹交到了友人手里。他低声安慰妹妹:“别怕,不过是和太子演戏罢了。北境苦寒,我怎么舍得让你吃苦呢?”
妹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那阿泱呢?”
道福叹了口气:“她不及你,我身边总要有人照顾。”
我站在远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原来,在他心里,我竟比不上他的妹妹。
可笑至极。我不会随他去北境,因为我已经向皇后求旨,愿长居万恬莹,完成公主遗志。
1
皇后娘娘坐在那儿,手里轻轻拨弄着佛珠,眼神里透着些复杂的情绪。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我,轻声问道:“长居啊,大抵是不能再嫁人了。”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酸涩,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娘娘,奴婢早就想开了。”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又问:“那你舍得他?”
我明白她口中的“他”是谁——永安侯道福。
她接着说:“京城谁不知道,当年你父亲因治水不力下狱,府里闹得鸡飞狗跳。府中百余人,女眷都被拉到奴隶场。要不是道福,你们姐妹俩也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
我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是啊,娘娘。当年若不是道福,我们姐妹怕是早就没了活路。”
皇后继续说:“虽说你们都是奴籍,但他待你们姐妹俩却是截然不同。你以贴身丫鬟的名义随侍他左右,可nm妹却被送到了城郊祠莹,日日青灯相伴。大家都说,当年你们姐妹一同举行及笄礼,你弹琴,她作画,道福看妹妹的画看痴了。可现在看来,怕是另有隐情。”
我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娘娘,其实我也一直没想明白。直到昨夜,我才恍然大悟。”
皇后微微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昨夜,道福慌着要将林钰送到安全的地方,却忘了自己风寒未愈,只穿了单衣就出门了。我抱着大氅追出去,在巷子里撞见了他们俩。原来,祠莹不远处有个极为奢华的院子,林钰就住在那里。道福每次去祠莹,都是去找她。他还在祖先面前立誓,说日后定要娶她为妻。”
皇后听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这道福,还真是痴情得很。”
我冷笑了一声:“可笑的是,他在侯府待我那么好,不过是想转移朝中政敌的目光,以免误伤林钰。他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是当年那幅画。他为林钰寻的去处,都是京城有名的画商徐家。可我那妹妹,及笄礼上的画作根本就是舞弊得来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读懂道福这份情谊。”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我目光坚定地看着皇后,语气平静却透着决绝:“回皇后娘娘,奴婢舍得。万恬莹是公主生前一手创立的,公主生前与奴婢是好友。如今公主不在了,奴婢愿意替她继续守着万恬莹。”
皇后眼眶微微泛红,轻声叹道:“也罢,是我这个做娘的没能护着她。你先回去吧,考虑清楚再向我求懿旨也不迟。”
2
回到侯府。
同住的婢女见到我,急忙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
“阿泱,你总算回来了!新来的丫鬟毛手毛脚的,泡茶居然忘了用山泉水,侯爷发了好大的脾气,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我赶紧往书房赶。
书房里,小丫鬟蜷缩在角落,额头上被砸出来的伤还浸着血,她小声地抽泣着。
我心疼极了,赶紧把她扶起来,轻声安慰道:
“别怕,先起来,我帮你擦擦血。”
我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她额头上的血渍,然后柔声说道:
“你先下去敷药吧,别担心,我会跟侯爷说的。”
小丫鬟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道福。
道福原本烦躁的神色瞬间恢复如往日那般和煦温柔,他看着我,轻声问道:
“这么晚才回来,又去万恬莹了吧?”
我心里一惊,宫门与万恬莹的方向完全相反,我刚才故意绕路,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去找皇后。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道福见我没说话,当我是默认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万恬莹收留的都是所犯七出被休弃的错妇,之前昭阳公主还在,你去大可说是看望故友,我不阻你。可如今公主已经逝世一个多月了,你再去和那些下莹妇混在一起,恐怕会遭人非议啊。”
“错?”我猛地抬头看着他,连带着他之前欺骗我的怒火也一下子涌了上来,我气愤地反驳道,“她们只是所遇非良人,错在哪里了?”
道福却无意与我争论,他摆了摆手,无奈地说:
“罢了,罢了,如今时日不多,你若喜欢去,就去吧。”
我冷笑了一声,直视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问道:
“阿泱,太子被关押在宗人府,最多不过七日,朝廷就会查到我头上。若我被流放,你会陪着我,对吗?”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他那双眼睛里满是真挚,看不出任何虚假。
他很会演戏啊。
正如他所说,反正时日不多了,我不介意再陪他演几天。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道福突然猛地将我抱紧,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阿泱,我不会负你。”
3
我刚从房间里出来,就听到西苑那边传来一阵争吵声。
走近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小丫鬟。她看到我,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裙角,哭着说:“阿泱姐姐,阿泱姐姐,你救救我,我不要离开侯府。”
我赶紧蹲下身子,轻声问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管家说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盏,伺候得不好,要赶我出侯府。”
我心下一沉,这估计是道福的意思吧。他最近总是找各种理由遣散下人,大概是觉得侯府里人多嘴杂,容易出事。可这小丫鬟哪懂这些,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泱姐姐,我如果被赶出去,我爹我哥知道会打死我的,你跟管家说说,让我去刷恭桶,倒潲水,我都愿意。”
我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想了想说:“那如果我带你去万恬莹呢?”
小丫鬟一听,犹豫了,她松开我的裙角,一点点往后退,小声说:“阿泱姐姐,他们都说万恬莹住的都是下莹妇,我若去了,以后会没男人要的。”
我蹲下去,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世间女子不是非要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
她怔在原地,低声自语:“真的可以吗,可我娘从小教我的都是依附男人而活。”
“可以的。”我肯定地回答她,想起昭阳公主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如今也讲给小丫鬟听。
小丫鬟听了,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但又带着点希望。
正要离开,我突然看到树林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是道福。西苑正对着府中的后门,他正匆匆往外走。我心下一动,悄然跟了上去。
到了门外,有名婢女正候着他,看见他来了,赶紧说:“侯爷,林小姐第一晚搬到徐府,刚才被梦魇吓哭了,想要见您。”
道福一听,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冲着那婢女吼道:“你们是怎么照顾鸢儿的,各自下去领罚!”说完,他就往徐府的方向疾步而去。
徐府离侯府不远,道福没有驾马车,一路疾步如飞。等他赶到时,天空飘起了小雨。林钰早就知道他会来,站在门外等着。她冻得直哆嗦,道福看到后,心疼得不行,赶紧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责备道:“怎么跑出来了,不在房间里等我,嗯?”
林钰缩在他怀里,小声说:“祁哥哥,我不喜欢住在别人家,我想去侯府陪陪你。”
道福一边揉着她的头发,一边哄道:“听话啦,眼下侯府不安全,若你实在不喜,今夜我带你出去住店可好?”
随侍在旁边担忧地说:“侯爷,关键时期,还有很多要事处理,若是耽搁……”
话还没说完,就被道福打断了:“无妨,鸢儿更重要。”
说完,他们就进了徐府。再出来时,已经卸下华服,相约扮作侠客。
我隐匿在暗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从前我也仗着道福对我纵容,央求他带我出去玩。可每次他都以公务繁忙为由,推了又推。
那时,昭阳还劝我说:“一个男人连陪我出去玩都没有时间,嘴上花言巧语再多都是不爱。”
我还不服气,反驳她:“道福不一样,他不顾世俗,不顾父母的反对,将我留在身边,应该是真的太忙了。”
昭阳笑了笑,说:“可世人口中骂的不还是你不知廉耻,他反倒得了情深的美名。”
我反驳道:“可他深情地爱着我不就好了吗。”
昭阳垂声叹气,说:“算了,很多事情不能同你说,说了你现在也不明白,总之在这世间并非一定依靠男人而活。”
原来彻底读懂昭阳的话,是这般撕心裂肺地疼。
4
好的,以下是改写后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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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向皇后递了信。心里想着,这事儿总算是有了个盼头。她答应我懿旨过几日就会下到侯府,我松了口气,就等着那道旨意了。
直到晌午,道福才回来。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从外面进来,心里有些别扭。往常我都会帮他布好午膳,可今天我愣在那儿,没动弹。道福好像察觉到我情绪不对,屏退了下人,屋里就剩下我们俩。他刚一靠近,我便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脂粉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怎么了,还在因我昨日不让你去万恬莹生气?”道福问我,语气里带着点试探。
我撇了撇嘴,没直接回答,只是说:“等这两日我忙完了,趁着朝廷查来之前,我陪你出去走走,就当是赔罪,好不好?”他这话听着挺诚恳,我琢磨了一下,也就点头答应了。
接着,我顺着他问道:“库房里的东西,我可以拿吗?”道福以为我是在为流放做准备,皱了皱眉说:“方便携带的,你准备些也好,到了北境免不了用银子的地方,但不能拿太多,以免朝廷查来时,起疑心。”我应了一声:“好。”心里却想着,北境用不用银子我不关心,但是万恬莹肯定是少不了的。
我择了值钱的物件,连带着道福从前送我的首饰,拿到珍宝阁换成银子。一路上,我心里还在犯嘀咕,这些首饰到底能值多少钱呢?进了珍宝阁,掌柜的见着我手里的东西,相熟地笑了笑:“林姑娘手里这支翡翠簪是当年侯爷买金珠头面时小店送的,值不了太多钱。”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失落。
“还有这支手钏,也算不得上品。”掌柜的继续说道。我听了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原来都只是赠品和次品啊。不过好在库房里的物件还算值钱,换好银子正要离开,竟碰到了道福。
掌柜的不知朝中局势,依旧热情相待:“侯爷,今日要选些什么?”道福大手一挥,语气里带着点霸气:“这些都装起来,全部送到徐府。”掌柜的赶忙应了一声:“好嘞!”
5
我真没想到林钰会来找我。
她避开道福,偷偷给我递了封信。
“姐姐,今日午时翠云阁一叙。”
巧的是,道福也借口要和同僚商议要事,让我别等他回府用午膳。
到了翠云阁,小二一眼就认出了我。
“林姑娘,这边请。”
我落座后,林钰却迟迟没来。
隔着扇屏风,我听到道福的声音,轻飘飘的。
“送你的东西,可还喜欢?”
“喜欢是喜欢,但都是死物,我还是想陪在你身边。我怕你和姐姐呆久了……”林钰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
“不会,她永远不会越过你去。”道福安慰道。
“不会越过我,那不还是有希望咯。”林钰又试探着说。
“阿泱对我痴心一片,我又不是木头。你若不喜,日后我只让她做贱妾,可好?”道福的语气里透着无奈。
……
原来这就是林钰叫我来的目的啊。
宣示主权,或者向我耀武扬威,敲打我,就算我跟道福去了北境,也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反正我已经选好自己未来的路。
我正欲起身离开,酒楼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是阵阵哄闹,有人尖叫着跑开。
上菜的小二也被吓到了,手一抖,把屏风给推翻了。
此时,道福和林钰正依偎在一起,难舍难分。
屏风倒下,我和他们四目相对。
道福慌忙把林钰从怀里推出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林钰,我都跟你说了,本侯只钟情阿泱,日后莫要再纠缠。”
林钰却倔强地反驳:“可我就是喜欢你啊,你凭什么就这么绝情!”
道福的脸色一沉:“来人,还不赶紧将她给我拉下去!”
拉扯中,林钰扭到了脚,疼得直吸冷气:“哎呀,好疼!”
道福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鸢……”还狠狠掐住手心,差点冲了上去。
直到林钰被拉得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望向我,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阿泱,都是误会,是她偷跑到京城来找我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永安侯,原来在这儿啊!”
我回头一看,是圣上身边的人。
看来朝廷的动作比道福意料中的要快。
被捕离开酒楼时,道福望着街角消失的林钰,蓦然松了口气。
6
侯府里二百零七口人,全都被押到了正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个丫鬟小声嘀咕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旁边一个嬷嬷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有人从道福的书房里翻出了和太子密谋的证据,道福是主导。
“道福,你竟然做出这种事!”一个官员指着道福大骂。
道福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太子的罪名被道福顶了,太子能从宗人府里放出来。
“圣上这是在保太子啊。”有人小声议论。
道福虽有罪,但暗地里也算立了功。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宣旨的公公念着圣旨上的罪状。
“念在萧家以往的军功,判处流放之刑。”
一切都在道福的预料之中。
他悄悄握住我的手,低声说:“阿泱,别怕,到了北境我依旧会护着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不用了,谢谢。”
还没等道福反应过来,另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懿旨到,林氏林泱接旨。”
“昭阳公主和亲而亡,万恬莹无人料理,林泱为其故友,赐黄金千两,前去主持。即日前往!”
院内一下子变得诡异般安静。
只听到我身旁道福传来骨节捏碎的声音。
“料理万恬莹?”道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正要谢恩领旨,道福却突然不顾自己已是戴罪之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嬷嬷,阿泱怎么可能去万恬莹,旨意有错吧。”他急切地说。
“有错?”嬷嬷看着他,像是在看笑话,“侯爷是质疑我,还是质疑皇后呢?”
“别忘了你此时的身份,小心说错话,侯府举家不保!”嬷嬷的话像一把刀,直直戳在道福心上。
道福咬牙,无奈地退下,侧头用怨憎的眼神看向我。
“阿泱,是你向皇后求的懿旨,为什么骗我?”他声音里带着质问。
我将林钰递的信放在他面前,平静地说:“侯爷,戏是你们唱的,我只是配合你们演罢了,谈何骗字。”
道福如遭雷击,想抓着我解释,可宣旨的公公没时间等他。
“侯爷,赶紧接旨吧,误了时辰,杂家回去可不好交代。”公公催促道。
道福咬牙,无奈地说:“罪臣,接旨。”
按照圣旨的意思,道福流放可以带上一名婢女在身边。
留在府中还未及遣散的百余名婢女,无一人站出来。
也是,自古以来流放北境,鲜少有女子能活过一年。
7
道福被流放,明天就要出发了。
今儿个晚上,他被关在大理寺的牢里。
我接到懿旨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万恬莹。
那些不是萧氏宗亲的下人们,倒是可以不用进牢房。
有钱的,能用银子把自己赎回去;没钱的,就只能再去奴隶市场了。
我刚要离开府邸,就听见周围传来一阵阵的笑声。
“你们说这阿泱是不是傻得可以,居然接下懿旨去万恬莹,换成我,我宁可一头撞死算了。”
“就是啊,昭阳公主都不在了,她一个千金之躯,还不是被人指指点点。我听说,就是因为有损皇室的脸面,才让公主去和亲的。”
“哼,阿泱这脑子,真是不知道在想啥。”
这些话,我一句句都听在耳里。
可就在这乱哄哄的闲言碎语里,有人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低头一看,是那天见过的小丫鬟。
她眼睛里还带着点害怕,不敢正眼看我,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阿泱姐姐,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那怯生生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你不怕吗?去万恬莹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轻声问她。
她咬了咬嘴唇,声音还是很小:
“我怕……可我更怕再回到那种地方。我想试一试。”
8
前往万恬莹的路可真不好走。
山路崎岖,地势也挺险的。
这地方是昭阳选的,就是为了能少受点世俗的打扰。
“阿泱姑娘来啦!”
襄梅姐听到动静,专门提着灯笼来门口接我。
“哟,还带了个妹子。”
说话间,灯笼的光打在襄梅姐脸上。
“啊!”
小丫鬟吓得尖叫起来。
“姐姐,她的脸……”
面对惊吓,襄梅姐早就习惯了,还故意逗她玩。
“我这脸怎么啦,是我那臭男人打的,想当初,我也是很漂亮的呢。”
“我叫襄梅,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丫鬟躲在我背后,露出个小脑袋:
“我……我叫萱儿。”
安顿好萱儿后,她小声问我:
“姐姐,襄梅姐的脸真的是被她男人打的吗?”
“嗯。”我没隐瞒。
当初襄梅姐正要投河,是昭阳救了她。
她以前的丈夫好赌,输了就拿她出气。
后来输得家里银子都不够了,他居然打算把襄梅姐卖给赌坊抵债。
可襄梅姐不愿意,争执中,那男的拿着刀就砍了过去,从眉心一直蜿蜒到下巴。
脸毁了,卖不出价钱,他就以德行有亏为由,把襄梅姐给休了。
听说那男的祖上还出过个秀才呢。
街坊邻居都说他是读书人的后代,读书人怎么会错,那肯定就是襄梅姐德行有问题了。
被休之后,娘家也不能回。
流落街头,连讨口饭吃都会被骂是下莹妇,好像投河成了她唯一的归宿。
……
“阿泱,你跟萱儿讲这些干什么呀,也不怕吓着小姑娘。”
襄梅姐拿出一封信来,打断了我的话。
“哦,对了,有封你的信,我来接你的时候,在山口发现的。”
信?
我赶紧展开。
竟然是道福的字迹。
他如今人在牢里,能送出一封信来,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信里,他居然还在跟我解释他和林钰之间只是误会,让我别闹脾气了。
里面还夹着一只用草编的鹤。
以前上元节的时候,我向他讨过一只鹤灯,他当时还说小孩子玩的东西幼稚,没给我买。
如今却编了这么一只放进信里。
朝花夕拾,那时候喜欢的东西,过了时间就不喜欢了。
道福还说,他明日启程,会在城郊等我半个时辰,希望我能去陪他。
我觉得特别讽刺。
在他眼里,我好像只是在闹脾气。
我把信连同草鹤一起揉成一团,扔进火堆里,瞬间就燃成了灰烬。
襄梅姐满是惊讶:
“谁的信啊,发这么大火?”
“道福。”
“万恬莹消息闭塞,她还不知道侯府被抄,道福流放的事呢。”
“是侯爷不让你来这里吗?”
“不。”我摇头道,
“侯府出事了,他被流放北境,想让我陪着。”
“北境啊。”襄梅姐打了个寒颤,
“那地方九死一生,你要陪他去吗?”
“不去。”我坚定地说,
“我就在这里守着昭阳,陪着你们。”
9
我和她们一起为昭阳塑了像,日夜祭拜。
安顿好萱儿后,我跪在她的牌位前,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石像,心里满是思念,一时好想好想她。
我跟昭阳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认识她的时候,我已经在侯府了。
以前那些所谓的闺中密友,见我落魄了,路上碰见,连看我一眼都来不及躲。
只有昭阳,她忽然走到我身边,满面笑容地说:“姑娘可是林泱?”
我诧异地看着她,她却朝我伸出手:“你的及笄礼我来过,曲子弹得真好听。”
从小到大,大家都夸林钰温柔懂事听话,她画技不好也无所谓,及笄礼宁愿花大价钱作假,也要让她大放异彩。
而昭阳,她是第二个说我曲子弹得好听的人。
第一个是道福。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道福不算,毕竟所谓“听痴了”,只是他虚伪外表下,人们的猜测罢了。
我目光移向她腰间的公主令牌,脱口而出:“您是……昭阳公主?!”
我刚要下跪行礼,她却赶紧制止:“别,握手就行。”
握手?这也太……
不过从那以后,昭阳就常来找我了。
起初,我还以为她是冲着道福来的。
毕竟她和太子一母同胞,道福又是太子的同僚。
可后来我发现,她接近我,纯粹是为了我。
道福忙于公务,没时间陪我出去玩,我常常黯然伤神。
这时候,昭阳就走过来,在我面前骂他:“没时间,就是不爱你,你当真非他不可。”
她接着说:“林泱,要是以后你发现道福不是真的爱你,记得放开。你又不是没本事,会读书,会写诗,还会琴,真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反驳她。
从小娘亲就教导我,琴棋书画,不过是为了日后能嫁个好夫家。
昭阳和我所认知的道理,存在好多悖论。
可我就是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她是公主,道福管不着我们之间的来往。
皇后也管不了,她管不住。
昭阳这性子,可真是跳脱得很。
但我万万没想到,她能跳脱到要建立万恬莹。
那天,她跟我说起这事,我眼睛都瞪大了:“这这这……不合伦理吧。”
她白了我一眼:“有什么不合的,死了就合啦?”
“好不容易手上有点权利,总得做点什么吧,不然不是白当公主了。”
我原本觉得这事很不合伦理,可当我见到襄梅姐她们后,这些想法全都没了。
当时,除了襄梅姐,昭阳还救下了好几名女子。
听说襄梅姐成亲不到两年,就被她丈夫打了整整十六次。
她跑过,甚至求他休了她,可那男子和官府勾结,无论她躲到哪儿,都能被找到。
她跑,换来的是更残暴的毒打。
昭阳跟我说:“是襄梅姐自己跑来找我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受苦吧。”
还有另一位姐姐,商贾出身,丈夫不过是个穷秀才,却因为想霸占她的家产,将她推下山崖。
我听得心惊胆战,昭阳却笑着说:“这些姐妹们各有本事,有的识字,有的女红惊人,有的会农耕。”
“那便给她们安排任务,会读书写字的,就教不会的姐妹认字读书;会女红的,就做些绣品出来,每月收集起来,拿到京城去卖。虽说好多商贩都不愿接受绣品的出处,但多跑些地方总能卖出去。”
至于农耕,昭阳笑着说:“读书这事儿,我都读够了,我就和她们一起种地吧。”
总之,手上有事做,就不会想着去投河,也就有了活下来的希望。
10
说干就干。
昭阳花了不少银子,建了这么一处院落。
“这地方要是建好了,咱姐妹们以后就有个落脚的地儿了。”昭阳一边指挥着工匠,一边跟身边的人说道。
“那可不,全靠你呢,昭阳。”身边的姐妹应和着。
等院落建好,昭阳站在门口,拿起毛笔,认真地在牌匾上写下:“万恬莹,铁骨铮铮。”
“这名字真好,听着就让人觉得有底气。”姐妹们围过来,纷纷夸赞。
短短半年时间,万恬莹的姐妹们从几人变成了十人,慢慢地越来越多。
“嘿,又来了几个新姐妹,咱这儿越来越热闹啦。”有人兴奋地说。
“可不是嘛,以后咱就不怕孤单了。”另一个姐妹也跟着附和。
渐渐地,民间风声越来越大。
“你们听说没,那个万恬莹,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女子。”街坊邻里开始议论。
“可不是,听说公主也常去那儿,真是让人想不通。”
朝廷知道了这件事。
皇后第一次把公主禁了足。
“莹莹公主,竟整日和那些下莹妇混在一起,你让皇室的脸往哪儿搁!”皇后气得脸都红了。
“迂腐。”昭阳反驳道。
“什么是迂腐,你那些背离世俗的思想才叫迂腐!”皇后瞪着她。
昭阳怒斥:“嫁人了不能回娘家,败娘家风水,就是迂腐!”
“怀孕了不能碰果树,来年结不出果子,也是迂腐!”
“裹小脚,随礼要写丈夫的名字,更是迂腐!”昭阳越说越气。
“凭什么世俗贬低女子,啃噬女子血肉,却不允许女子反抗!”她几乎是喊了出来。
啪!皇后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当初你落水醒来,就像变了个人,早知道不如让你死了算了。”
昭阳被禁足了。
我一边打探宫里的消息,一边往万恬莹跑。
“公主被禁足了,这可怎么办?”姐妹们急得团团转。
“别急,我再去探探消息。”我安慰她们。
此前我一直以为是道福放任我出门。其实,那段时日,他忙着去祠莹找林钰,没空管我去了哪儿。
一个月后,昭阳被放了出来。
“我回来了!”昭阳一进门就大声喊道。
“昭阳!你可回来了!”姐妹们围了上去。
她带了很多银子和衣物,还有她们能用到的东西。
“这些给大家,以后的日子还得靠大家齐心。”昭阳把东西分发给大家。
那日离开,昭阳跟我说:“我要你照料好万恬莹。”
“昭阳,你到底怎么出来的?”我问。
“哎,跟你说,我是和皇上达成交易了。”昭阳叹了一口气。
“交易?”我疑惑地看着她。
“为了皇家脸面,皇上本来想围剿万恬莹。可正巧这时,边关战败,外邦要一位公主和亲。他们便以万恬莹相要挟,保万恬莹,我就去和亲。”昭阳解释道。
“你答应了?”我惊得瞪大了眼睛。
“嗯,我答应了。”昭阳点了点头。
临走时,我去送她。
“别哭,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回家。”昭阳为我擦干眼泪。
“也千万别想着为我报仇,本来时间也到了。”她又叮嘱道。
“记住我的话,如果道福当真不爱你,便弃了他,稳住本心,别做傻事,我们还有万恬莹,有那么多姐姐妹妹要你替我照顾她们。”她认真地看着我。
“昭阳,我……”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每次她都坚定地和我说这些话,或许就算发现道福对我是虚情假意,我大概也会固执地随他去北境,试图改变他不爱我的这件事。
那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昭阳刚到外邦,便身染重疾而亡。
“昭阳,你怎么这么狠心,抛下我们走了。”姐妹们哭得肝肠寸断。
万恬莹保下了,可依旧不被世俗所接受。
“你们看,那是万恬莹的人,别靠近。”上山砍柴的妇人,若是带着子女,都绕着走,生怕和我们有染,遭夫君嫌弃。
“再哭就把你送到万恬莹去,以后看哪个男人敢娶你。”还有人拿我们止女童夜啼。
“昭阳,你说的那些改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啊?”我看着昭阳的遗像,忍不住叹气。
“千百年的思想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改变的,到我们那个时候都还有很多不公平的陋习,但我相信,一直坚持下去,总会带来改变,哪怕再小也是改变。”昭阳还曾说过这样的话。
11
眼看入冬了。
“阿泱姐姐,这天儿越来越冷了,咱得赶紧把万恬莹修缮修缮,不然风寒可受不了。”萱儿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
“嗯,你说得对。姐妹们也需要更多御寒的衣物,不然她们会冻着。”我点头回应。
“那咱啥时候去买东西呀?”萱儿急切地问。
“今天就去吧,正好我也有点事要办。”我回答。
于是,萱儿随我一同下山去买需要用到的东西。
此时,距我们离开京城已过去月余。
“阿泱姐姐,可以多买些纸吗?最近江姐姐教我画画,我会画好多了。”萱儿兴奋地说。
“好,当然可以。”我笑着答应。
到了画肆,我没想到竟然会碰见林钰。不过她没发现我。
我倒是看到了些趣事。
“哎呀,这林钰怎么在这儿?”我小声嘀咕。
林钰居然和道福的挚友,画商徐公子,双双坐在梅花树下饮酒。
她大概是喝醉了,斜斜靠在徐公子肩上,嘴里念着的却是道福的名字。
“道福……”林钰的声音含糊不清。
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清徐公子的表情,他隐忍着爱意的痛苦。
“唉,真可惜道福眼下不能亲眼看到这幅场景。”我叹息道。
背着包袱往回走的路上,萱儿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啦?”我问。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名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蹒跚着步子往树林深处走。
“阿泱姐姐,那是我娘亲。我被卖到侯府时,她已经有了身孕,可她抱着婴孩往树林里面走,莫非生的是妹妹。”萱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跟上去看看吧。”我说。
我们悄悄跟了上去。
萱儿的娘将婴孩放在地上,颤抖的手想要摸她的脸,伸过去又收了回来。
“三儿啊,怪你娘不争气,你姐姐又不知道在哪里,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她低声说着。
“下辈子投胎当个男孩儿。”她又说。
婴孩的啼哭声,响彻山林,却冲不破世俗对女子的偏见。
“阿泱姐姐,我们可以把她带走吗?”萱儿小声问我。
“当然可以啊,这就是我们万恬莹的意义。”我回答。
抱起女婴,萱儿的娘还未走远。回头时,她与萱儿四目相对。
“娘……你不怪我。”萱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看看天,又摸了摸自己盘起的发髻,叹了一口气说:“怪什么啊,去吧,去好好活着。”
小宝的到来,让万恬莹又多了几分乐趣。
襄梅姐以前没抱过孩子,抱着她爱不释手:“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
“萱儿是你的妹妹,你来想。”我说。
萱儿思忖半晌,抬起头说:“叫小希好不好,希望的希。”
12
又是一年春。
万恬莹的姐姐妹妹们已经有三四十余人了。
小艾今天又回来得晚。
天都黑透了,她才摸着月光跑回家。
鼻青脸肿的,一看就知道是出去打架了。
襄梅姐心疼得不行,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去打架的,伤着了怎么办!”
小艾才七岁,两个月前来这儿的。她吐了口血唾沫,倔强地说:“兔崽子们敢骂我长大了没人要,谁稀罕男人要啦!”
襄梅姐忍着气,撩开她的衣袖:“让我看看,伤口被弄到没有。”
一看,是烧伤。
两个月前,小艾住的房间着火了。她爹、她爷爷奶奶都不在家。
是我们冲进火场,把小艾救出来的。
七岁的孩子就这样麻木地看着我们,也不哭,也不闹,好像习惯了着火,习惯了被遗忘。
前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说,这不是她的房间第一次着火了,每次大人都不在家,定是这孩子太皮了,屡屡玩儿火。
替她包扎好伤口,小艾忽然抱住我:“姐姐,我认识你腰牌上的铮字。”
我愣了一下,问:“他们说万恬莹不是好地方,会放火烧我吗?”
我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答出两个字:“不会。”
小艾又问:“那就是好地方,姐姐,带我走好不好?”
我点点头:“好。”
后来,我花了一两银子,买断了小艾和她家的关系。
……
我没意料到,我当真会去北境。
那位被我们救回来的姐姐阿珠,她十五岁时和家里人走散了。
意外伤到了脑袋,自此变得些许痴傻。
被邻村的老汉“收留”了。
我们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生了三个孩子,都是男孩。
老汉正拿着鞭子打她:“白吃白喝养了你这么多年,竟然想跑。”
周围无人帮忙,更无人可怜她,反倒是有人夸赞老汉心善:“当年要不是黄老汉良心大发,这女人早就在山沟沟里死了。”
“如今不想着报恩,还要跑,确实该打。”
我忍不住问:“可是,捡到女子不应该报官吗?为何能豢养在家中?”
周围的人却说我迂腐:“害,报官又能怎样,她都已经傻了,能有男人愿意收留她已经不错了,黄老汉又不是天天打她。”
“赶紧跪下认个错,好好过日子得了。”
我气得不行,反驳道:“这分明是不对的!她也是人,怎么能这样对待!”
可我明明看见墙上有用石头刻着的一个“逃”字。
贪财好色的人最容易打发。
救走阿珠后,我有试图去报官。
府衙登记在案后,迟迟没有新的消息。
于是我们便只有自己,四处为她寻找家人。
三个月过去,我们得到消息,她的家人或许在北境。
恰巧,阿珠偶尔清醒时,会说北境语。
料理好万恬莹最近的事务,我们便带着阿珠,前往北境。
萱儿有些不解:“姐姐,为何我们硬要找到阿珠姐姐的家人呢?留在万恬莹不好吗?”
我摇着头:“我们擅自将她留下,又和黄老汉有什么区别。”
“若是她的家人爱她,这些年,肯定也活在失去她的痛苦中;若是她的家人不爱,再将阿珠姐姐带回来也不迟。”
13
北境路远。
我们赶了整整一个半月的路。
“哎呀,终于到了!”萱儿揉了揉酸痛的腿,抱怨道。
“别抱怨了,总算结束了。”我叹了口气。
到达时,风沙漫天,我眯着眼睛,突然看到一张纸飘过来。
“这是什么?”我捡起来一看,是一张重金悬赏的寻人启事。
“哇,悬赏金好高啊!”萱儿凑过来。
画像里的眉眼和阿珠很像,我心怦怦直跳。
“阿珠,快来看看!”我喊道。
阿珠走过来,愣愣地看着画像。
“这是……我?”她小声问道。
我喜极而泣,赶路的疲惫瞬间抛诸脑后。
“阿珠,你认出来了吗?这是你啊!”我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阿珠下车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这是哪里?”她空洞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些许光彩。
“回家,阿珠要回家……”她喃喃自语。
“阿珠姐姐她怎么了?”萱儿有些担忧地问我。
“别担心,她认出这是她的家了。”我轻声安慰道。
北境风沙虽大,却挡不住阿珠回家的脚步。
“阿珠,你记得这条路吗?”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嗯,我记得。”阿珠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她所走的方向,曾在万恬莹来来回回走过无数次。
这一次终于可以走回家了。
“阿珠,你真是北境郡守的女儿啊!”萱儿忍不住惊叹。
“是啊,郡守大人和夫人只有她一个孩子。”我低声说道。
“当年是在去京城的路上,突遇山贼才会遭此一难。”我接着说。
“这些年,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我叹了口气。
“他们每年都会去京城寻她,只是阿珠所在的村庄实在偏僻,才没有找到。”我补充道。
此刻,阿珠蜷缩在她娘亲的怀里。
“阿珠,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夫人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发。
“娘……”阿珠的眼泪流了下来。
“真正的爱意,不会骗人。”我小声对萱儿说。
“嗯,娘亲爱林钰,幼时也是这般抱着她。”我吸了吸鼻子,拉着萱儿。
“走吧,把阿珠送回家,这次任务就完成了。”我轻声说道。
……
临走时,郡守赶来。
“阿珠嘴里念着什么万恬莹,你们是万恬莹的?”他问道。
“是,郡守大人,可我们不是坏人。”萱儿下意识答道。
郡守仰头大笑:“我可没说你们是坏人,你们救了阿珠,我谢谢还来不及。”
“这些银票拿着,就当是谢礼。”他递过来厚厚一沓银票。
我看着手上的银票,比寻人启事上的悬赏金多了不止一倍。
“北境远离京城,万恬莹的事我也不了解,我们不参与宗族联姻,一直将阿珠当做掌上明珠养着,你们救了她,这些都是应得的。”郡守解释道。
“对了,还有啊,以后每年我都用阿珠的名义向你们万恬莹捐助银子。”他补充道。
萱儿看着天边升起的太阳:“阿泱姐姐,看来不是所有人都逃避万恬莹吧。”
“是啊,乌云不会永远蔽日。若是昭阳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我轻声说道。
14
休整了两天,我们准备回京。
「阿泱,是你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脚步一顿。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道福快步朝我走过来。
萱儿反应更快,一下子拦在我身前:
「你要干什么!」
他大概是不记得萱儿了。
好久不见,道福被北境的风沙吹得瘦了一圈,完全没有了当初永安侯的精气神。
他又靠近了一步,萱儿护得更紧:
「你走远点,阿泱姐姐不是来找你的。」
道福却死心眼,盯着我:
「我不信她的话,我要听你亲口说。」
「北境这么偏僻,你在这儿又没亲人,不是来找我,还能来干啥?」
他居然还说这种话,好像我非得来找他一样。
我忍不住想笑,但笑不出来:
「道福,我不是来找你的,更不会求你原谅。」
我真不想再跟他纠缠,也不怕他追上来。
他现在是流放的人,出不了北境。
我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膝盖跪地的闷响,还有抽泣声:
「阿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忘不掉你,真的忘不掉……」
这声音听着好像有点真心悔恨,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世上,比情爱重要的东西太多了。
15
不急着送阿珠回家。
“咱悠着点呗,反正也不赶时间。”我冲着萱儿说道。
回程的路,也就没那么赶了。
出了北境,一路往东行。
没走多久,就被几名难民拦住了。
“哎,几位客官,行行好吧!”难民们喊着。
我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身形不像常年挨饿的。
“萱儿,把多余的干粮分给他们吧。”我吩咐道。
萱儿点点头,赶忙从马车上搬下干粮。
分完干粮后,我问其中一位大娘:“大娘,这是咋回事啊?”
大娘叹了口气:“唉,水患闹的。”
“朝廷不是派了官员下来赈灾吗?咋还这样?”我接着问。
“朝廷是派了官员,赈灾粮也有,可到咱这儿,层层剥削下来,到咱手上就剩那么点喽。”大娘无奈地说。
大娘摸着肚子,又说道:“其实粮食都还好,咱镇本也算得上富庶,好多百姓家中都有存粮。”
“那咋还这么可怜?”我有点不解。
“可怜的是生病无人医。”大娘又叹气。
“赈灾的官员中不是有太医吗?咋会无人医?”我问。
“哎,太医都是男子,有哪个女人敢光天化日脱了衣服让他们治,所以可怜啊!”大娘摇头叹气。
随行的江姐姐学过医,她凑过来跟我说:“阿泱,要不咱去镇上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好主意。”我点头。
等到了镇上,才知道赈灾已过大半。
好多百姓都已经恢复了耕种。
我看到一边的男子随意扯开衣衫露出胸膛,让大夫治疗。
而另一边的女子,跛着脚,隐忍着痛苦劳作,血都已经浸湿了鞋袜。
江姐姐跑上前,想要查看她的伤口,却被拒绝了。
“姑娘,这里人多,若是脱鞋,被人看了脚,我家丈夫会打死我的。”那女子小声说道。
江姐姐没有勉强,她回头跟我说:“这里人多,咱换个地方吧。”
“行,我去包下一家客栈。”我说。
于是我跟萱儿去包下一家客栈,在门口支了牌子。
“临时医馆,仅限女子。”牌子上写着。
脱下那女子的鞋袜后才知道,其实伤根本不严重,但若不治疗,拖下去,伤口肯定会感染化脓,最终走不得路。
江姐姐为她包扎好,穿上新的鞋袜,还仔仔细细告诉她怎么换药。
女子犹豫道:“很贵吧,我怕身上的银子不够。”
我们异口同声:“不要银子。”
“但是你要告诉其他女子,我们这里可以救助她们。”我补充道。
“真的不收钱?”女子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江姐姐笑着点头。
连着几日,慕名而来的女子越来越多。
有新伤,有旧病。
一日,有一侠客装扮的女子推门而入。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江姐姐问。
女子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我们的腰牌上。
“铮,万恬莹?”女子问。
“你们是万恬莹?”她又问了一次。
“是。”萱儿亦能正大光明承认我们的身份。
女子顿时欣喜:“太好了,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我不需要救助,我想救助其他人,外头那些什么劳什子的帮啊派啊,都是男子。”她接着说。
“男子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女子握了握拳头。
“哈哈,欢迎加入。”我笑着说道。
“我也要加入!”外头又伸出个小脑袋,一个女孩儿探出头。
“学什么学,跟我回家。”女孩儿身后站着的妇人,拉着她胳膊就往外走。
“娘,姐姐们才救了你,夫子说过,不能忘恩负义,我就是要加入她们,我也有想保护的人!”女孩儿挣脱了妇人的手。
妇人问:“你要保护谁?”
“娘,我想保护你啊,保护你不再被爹爹欺负了。”女孩儿眼眶红了。
妇人忽然松开了手:“那我也要加入!”
“我也要!”
“还有我……”
来时只有我们三人。
却迎着花开回城。
我又懂了昭阳的话,若一直坚持总会有改变。
不再所有人都认为万恬莹是“坏女人”呆的地方。
而渐渐明白,其中的成长和救赎。
昭阳啊,你看万铮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