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朝天将军 12 接到去关中国民党统治区驻防的命令
发布时间:2025-05-17 15:19 浏览量:2
这年十二月十二日,发生了举世震惊的西安事变。蒋介石在 全国人民强烈要求的压力下,被迫接受了国共联合共同抗日的条 件。由于我党的极力倡导,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初步形成,十年内 战的局面基本结束。
这时,我奉命调往陕甘宁边区红三团任参谋长。
对于突然变化的形势,我们并不十分理解,甚至还存在着一 些狭隘的偏见。特别是接到去关中国民党统治区驻防的命令以后, 想到将同那些手上沾满战友鲜血的刽子手握手言欢,心里更不是 个滋味。直到出发前几天,李富春同志、肖劲光部长把我们团部的 几个干部找去长谈了一次,才使我们对这个问题有了比较全面的认识。这次谈话,也使我们懂得了驻防关中的意义。
关中地区,辖邠县、宁县、枸邑、淳化、正宁等地。那些县的政权都掌握在国民党手里,每个县多少都有点武装。不久前,这些人是与我们枪对枪、刀对刀的,如今要团结他们,争取他们抗 日,这就要求我们准确地把握党的政策,根据具体情况采取相适应的态度和方式方法。
首长的指示是很明确的,要我们站稳党的 立场,从团结抗日的大局出发,不算旧账,力争他们一致抗日。但 对那些破坏抗日,坚持反动立场的顽固分子,该斗争的就斗争,该 打击的就打击,不能一味的迁就让步。这叫做有团结有斗争,以 斗争求团结。
四月初,正是陕北高原冬去春来的时节,我们团正式开往关 中宁县一带驻防。
陕北高原的春天是诱人的。田野里的油菜绽开了金黄色的花朵,村口深褐色的枝头也抽出了叶叶新绿,使这被风沙肆虐了一 个严冬的黄土高原, 一下子变得充满生机。
我骑着马走在队伍中 间,思索起了即将面临的新形势以及新的斗争环境。蒋介石迫于 压力,停止了内战,全国人民都在关心着祖国的存亡,民族的危 难,这回我们到宁县驻防,那个国民党县长王世叶,总该表示欢 迎了吧。当然对于国民党反动派来说,停止内战是被迫的,表示 抗日也是无可奈何的,谁知他们怀着什么鬼胎,会耍什么把戏呢! 不过,面子上总该说得过去吧。 ……
部队到达宁县城下,只见城门禁闭,城头上一队队的国民党 保安团,掮着枪来回走动,明闪闪的刺刀在阳光下闪来晃去,丝 毫也没有表示欢迎我们驻防的迹象。
陈国栋团长疑惑不解地问:“怎么,王世叶没有接到通知?不 知道我们要来吗?”
不!王世叶应该知道我们来驻防。可眼下城门紧闭,城头上 保安团杀气腾腾,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便对团长说:“恐怕发生了 什么误会。”
经过一番组织之后,战士们纷纷向城头上的保安团解释起来。 “听见了没有?我们是奉命调来这儿驻防的。”
“开开城门吧!我们是陕甘宁边区的红三团。”
城头上仍是刺刀晃动,无人理睬。
看来,我门对王世叶的估计过高了。事情已经明明白白,王世 叶是有意紧闭城门,让我们吃闭门羹的。保安团亮闪闪的刺刀,就 是王世叶对团结抗日的“真诚”表示,就是他对我们的“欢迎”。
有些战士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咒骂起来, 一些暴性子的人,急 得直跺脚,吵嚷着:不开城门就砸开它,看王世叶这家伙有多大 本事。
不只是战士们火了,就是我们几个干部也有点忍耐不住了。刘 永培政委决定再向保安团讲道理、做工作。
我们站在城墙脚下,仰头对着城头上的保安团,大声地把团 结抗日的道理讲了又讲。然而,回答我们的还是不理不睬。
战士们气得暴跳起来,冲向城门,举起拳头,对准铁皮包、钉 子钉的城门又捶又喊。
“快打开城门!”
“快打开城门!”
坚固、厚实的城门连动也不动。
“你们想不想抗日?”
“你们讲不讲信义?”
“你们愿不愿团结?”
我们怀着满腔义愤,从说理到责问,由责问而至一片撞击城门声。这时,才从城楼的一个窗洞里,探出一颗瘦巴巴的脑袋来, 有气无力地说:“没有上峰的命令,兄弟不能打开城门,你们还是 趁早走吧。”
“走?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来的?!”
“把你们那个‘上峰’请出来,我们有话对他讲。”
“尽叫喊有什么用!”那颗瘦脑袋摆了摆,又赶忙缩了进去。
城门还是紧闭着,城头上的保安团,扛着枪、晃着刺刀,越 发神气地踱来踱去。
要是在过去,这小小的宁县城和这小小的保安团,根本不是 我们的对手,早就三枪两刀的拿下来了。可在今天,为了抗日大 业,我们只好窝着一肚子火,耐心地解释、规劝 ……
但是,忍耐是有限度的,眼下的僵局必须打开。团干部就地 开了个会,迅速研究对策。大家一致认为:以礼相待,须有一定的 原则,解释忍耐,也有一定限度;王世叶存心破坏团结,就得进 行斗争;堂堂的抗日部队,在破坏统一战线的顽固分子面前,不 能让步,否则,对于抗日救亡的伟大斗争不利。
会上决定:城门 既然不开,就用梯子强行登城, 一定要把顽固派王世叶的威风打 下去。
司号员吹响了集合号。部队飞速地结集在南门外。工作组向 老百姓借到了数十架长梯子,登城突击队员立即动手捆扎云梯, 准备登城。
离城不远处,各营的轻重机枪都集中起来, 一溜摆开,装起 唬吓的架势,也防备万一发生战斗时,为登城突击队掩护。
一切准备就绪。陈国栋团长来到城脚下,对城头上的保安团 厉声高喊:“听着,限你们在五分钟内打开城门,时间一过就休怪 我们不客气了!”
一分钟过去了。
又一分钟过去了。 ……
城头上鸦雀无声。
看这情形,必须强登城墙。 一声“上!”登城突击队的战士们 就怒冲冲地攀上了梯子。城头上的保安团霎时慌了手脚,在上面 乱跑乱转,有的干脆向里溜了。
突击队快接近城头时,城楼的窗洞里,又探出那颗瘦巴巴的 脑袋来。这次,他不再那么傲慢了,扯着大嗓门惊喊着:“长官, 长官!请等一等,兄弟就吩咐打开城门,迎接贵军入城。”
随着话音,城门果然打开了。
部队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宁县城。
进了城,事情算完了吗?
没有。顽固分子今天的所作所为,说明他们的思想还在奉行反共限共的那一套黑货。不找王世叶“理论理论,”洗刷洗刷他那个脑袋,往后他还会闹事的。让谁去县政府一趟呢?”
政委在同团长商议后对我说:“参谋长,你上县衙门走一趟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
团长赶来说:“此去也算得上是单刀赴会,要讲策略,要注意 方式方法,以不闹翻为原则。”
政委又把话接了过去:“对!一切按党的方针和李、肖首长的 指示行事。”
我带着一把大肚盒子,单枪匹马来到了县衙门的大厅堂上。本 想见到王世叶就劈头盖脑地责问他一顿,让他知道共产党的军队 不是好欺负的。
没料到竟扑了个空,大厅上暗无灯光,叫了半天, 连个人影也没有。我摸了把椅子坐下,“松毛火”脾气又上来了,用 拳头捶着桌子,冲着后屋喊:“人呢?都死绝啦! …… ”
还是没有回应。我更火了,拔出枪就准备往里冲,就在这一 瞬间,我想起了团长说的“以不闹翻为原则”的叮嘱。
是啊,王世 叶可能正希望我来个“大闹公堂”,他好把“破坏团结”的罪名按到 我们身上,这个老狐狸!想到这里,我强压心头的怒火,收枪坐 了下来。
过了一会,从里面走出个打杂模样的老头,端盏油灯放在桌 上,眯细着眼睛朝我瞧瞧,问:
“请问,长官是驻防部队的吧?”
“没错,我来找你们的县长。”
“回长官的话,县长现在不会客,请明天再来。”
“什么?明天再来?你去告诉他,我有急事,非现在找他不可。”
老头没敢再说什么,怯生生地告退,过了好一会又走出来说: “长官,实在对不起,县长身体不适,有事请您找个科长谈谈……
“哼,这个王世叶好臭的官架子,你告诉他,我是代表驻军来 找他共商抗日大计的,他既然回避不见, 一切责任由他承担!”
说完,我转身就走,只听后面有人叫了起来:“等一等。”
回头 一看,王世叶终于被我“钓”出来了。
王世叶长的又瘦又高,活像一根干枯的树桩。他身着暗绿色 的哗叽军装,脚穿带马刺的黑皮靴,手戴雪白的细纱手套, 一双 突出的眼珠子,闪露着凶悍而又贪婪的目光。
看我来了,眼睛一 闪,左右前后的护兵,拔出短枪,抢前一步。
我暗暗感到好笑,装 的是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骨子里也不过是个熊包。直到护兵们 把我挡住,他才拉长了腔调问:
“你是干什么的?”
“干抗日的。”我在正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废话!现在上下谁不在抗日,我问你是来干什么的?”
“你说的才是废话,”我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王世叶面前,“全国 上下都在抗日,可有人就不抗日,还想破坏抗日!”
“谁?”
“你!”
“嘿嘿,不象话,简直不象话。”
“哼!你回答我:你既有抗日诚意,为何将奉命前来驻防的抗 日部队拒之城外?”
“这……"”王世叶猛然一愣,答不上话来。他在厅堂里乱转了 几步,大皮靴蹬得咔咔响,护兵们也悄悄地退在一边,举着短枪。
我看第一个回合就占了上风,也就缓和了态度,向他通报了 姓名,心平气和地说:
“王县长,我们坐下来谈一谈,好吗?”
王世叶还在气呼呼地来回走动。霍地又虎起眼睛,声嘶力竭地 叫喊起来:“宁县是谁的地盘?是你们红三团的,还是我王世叶的?”
真是一派胡言。吃人的狼,总是要显露它的原形的,王世叶 毫不掩饰自己的本性。
“谁的地盘?”我据理反驳,“宁县是抗日的地盘,是人民的地 盘,也是支援抗日的后方!可不是你王县长的地盘。”
我见他哑口无 言,便继续严肃地说下去,“王世叶,在这大敌当前,国难临头之 际,连你们的蒋委员长都讲要抗日,你竟胆敢阻挠抗日部队进城驻防,存心跟驻防部队闹分裂、搞磨擦、争地盘,你是在破坏抗 日、破坏团结,我要把你告到你们的蒋委员长那里去!”
听我提到“蒋委员长”,王世叶的大皮靴磕碰一声立正,那样子 真是滑稽可笑。他听了我义正辞严的一番话后,态度明显地软了下来, 一脸杀气立时消失。他颓然地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烟 盒,拔出一支卷烟,在烟盒盖上使劲敲了几下,划了几根火柴,把 烟点着,大口大口地抽起来。
“有一些人,嘴上讲的是抗日,干的却是破坏抗日;嘴上讲的 是团结,干的竟是破坏团结;表面上装的是进步,实际上是在闹 倒退。当民族危机迫在眼前的时候,这些人就是民族的败类。凡 是稍有良心的中国人,都会起来反对他。你,宁县的县长,对此 又是怎样看的?”
“我没有那么多工夫去想这些问题。”
“应该想。应该好好想一想,你是贵党的骨干,贵党又委派你 当县长,对于关系到民族存亡的大事,怎能不想呢?”
"是啊,是啊,领教、领教 …… "
这时的王世叶象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大靠背椅上,我不管 他听不听,把李富春同志和肖劲光部长教给的道理大讲了一番。
王世叶真不愧是国民党的“骨干”,他见我据理力驳,立即转变 成另一副嘴脸。
“嘿嘿,贵军前来驻防,鄙人是欢迎的,可能是保安团办事不 力,闹了点小误会,请不必介意 …… ”
说着,他挥手让那两个“罚站”了半天的护兵退了下去,高声向 里面喊了一声:“来客了,泡茶。”
没多会,里面走出了几个打扮得 十分妖艳的年轻女人,有的端着茶碗,有的捧着点心, 一个挨一 个地走到我的面前。这些娘们的脸上堆满了谄谄的笑容,有事没 事地要跟我搭话。
“嘻嘻,长官,茶不好,请多喝几碗…… ”
"红军里头能人就是多呀,这位长官真年轻啊,嘻嘻! …… "
“长官,请吃糕点,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 ”
看着眼前这情景,我真像吃了个苍蝇,感到十分恶心。这时, 王世叶又轻轻地说:“参谋长远道而来,一路风尘,甚是辛苦,就 请在寒舍用些便饭,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听着王世叶的话, 我立即警觉起来,听政委说,前不久, 一军团直属骑兵团的团长 就是中了国民党顽固派的美人计,当了逃兵。想不到,王世叶今 天也对我来了这一招,真卑鄙!
我正色对王世叶说:“王县长,我们正在商议抗日大事,这些 女眷在此,未免有些不妥吧!”
王世叶先是一愣,转而尴尬地笑了笑,把几个女人打发走了。
我又趁热打铁,提出今后要给我们三条保证:
一、保证一致 抗日;
二、保证加强团结;
三、保证我们驻防的顺利。
王世叶连 连点头:“可以尽力办到。”
“不是可以,而是一定!”
“……一切照办, 一切照办!”
我起身告辞,王世叶还想留我吃饭,我摆摆手迈着大步走出 厅堂,王世叶紧随着送出门口,我又回头说他几句:
“那些保安团,得好好加以管教。”
“这些请老兄放心。”说着,又打恭作揖起来。
离开县衙门,我感到浑身一阵轻松。
回到团里,把这次斗争的经过情况向团长和政委作了汇报。
团长很幽默地说:“一切反动的家伙,他们总带有这个特性:在 羊的面前,它是一只狼。在猫的面前,它是一只老鼠。”
我接着说:“跟王世叶打过交道以后,对国民党蒋介石表示抗 日的真面目,我算是看得更清楚了。”
不久,发生了七月七日的芦沟桥事变,八月十三日,日军又 在上海发动进攻,这样,全面的抗日战争就爆发了。
根据中央指示,八月二十二日,我红三团改为八路军一二九 师自动营,仍然活动在关中地区,在党的领导下,轰轰烈烈地展 开了抗日救亡的群众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