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与金莲(第四回) 武都头村口弄拳脚 张大户西门说风情
发布时间:2025-05-18 02:27 浏览量:7
武都头村口弄拳脚 张大户西门说风情
武松听了窦一眼计谋,点头称是。二人收拾一番,便往城外去了。
这清河城外,有一处山坳,内里一个村庄,住了百余口人,一半靠打猎为生,平日所获猎物,如狍子、麂子、野鸡、山兔鲜物,皆拿到清河城来卖。另有人卖些山果,夏天有脆梨甜杏,秋天又有核桃酸枣子,以此度日。
此村人称奶子圈,原来有庄户人家养了羊,挤了羊奶熬熟,做成奶皮子卖于清河富户。因那羊皆放于群山之间,日食青草,夜饮凉泉,所产之奶鲜美甘冽,做成奶皮醇香无比,有壮阳美容之效,供不应求。
窦一眼姑姑是奶子圈村人,与那养羊做奶人家颇熟,因此窦一眼便叫武松来此,欲将那做奶之人唬了,不叫他卖奶于张大户。因这张大户平素只爱吃奶皮,一日不吃,便丢魂落魄一般。待熬得他三五日,叫武松再带了奶皮去寻张大户,如此便可见。
依武松之意,直接闯进张大户家,寻了他晦气,报明身份,叫他休要再寻金莲烦恼。窦一眼深知张大户为人,怕武松得罪了他,在清河立足不住,因此才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武松自做了都头,受人恭维,颇为享受,也不想随便丢了官,又想做得长久,过得三二年,打点好了,升得几级,岂不更好,便依了窦一眼。
二人走了半日,天过晌午,方来到奶子圈村。刚到村口,忽见一间铺子前,围了一群人,正吵吵嚷嚷。
武松好热闹,大踏步走上前,却见地上躺了一人,口角流血,哀叫不止。另有一人,手持半根木棍,扎了马步,正作势防守。
武松看那人,也有十七八岁年纪,黄脸皮,一双圆眼,扫帚眉毛,鼻梁高挺,薄嘴唇,穿了一身青衣,袖口膝盖处皆打了补丁。额头处却鼓了一包,紫突突的,想来是被人所打。
围着青年的众人,有使棍的,有举棒的,也有用刀的,一起喝喊,群攻上去。
青年抡棍抵挡,十多个回合,便招架不住,吃了棍棒打,疼得不住叫唤。
武松恐出人命,高喊一声:住手!
众人听了,停了打,齐看向武松,见其生得威猛,甚是唬人,不敢小视。
有一头领模样的汉双手抱拳道:阁下何人?
武松拱手道:俺乃打虎武松!
那汉子道:打好汉,此人伤我兄弟,我等正要擒了他去送官,你休惹晦气。
武松险些气得笑了,正要说话,窦一眼上前道:甚么打好汉,这是清河县都头,姓武名松,景阳岗上吃人猛虎便是他打死的。
那汉子听了,面带不屑,冷冷道:武松便武松,偏要说什么打虎武松,叫人可发一笑。
武松见状,也不计较,看了他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那汉哼了一声:小小一个都头,管得恁宽,此事不需你问,快些去了罢。
武松忽地来了气,看了那青年道:你且说来,此事因何而起?
那青年见有人相助,登时有了底气,将短棍提了,往武松身边靠了道:好汉不知,小的是此村里猎户,今日捉得一头大熊,正欲去清河卖了,不想这厮不知从哪里来,非要抢了去,小的不答应,这才打将起来!
武松听罢,回头问那汉道:此事当真?
那人哼了一声道:休听他一派胡言,此熊乃是我等所擒,与他何干,快些闪开了,如若不然,我等棍棒无眼,伤了你须怪不得!说罢又招呼那群人围了来。
武松见状怒极,一把将那青年拉到自己背后,双腿立了一个势,晃起拳头,照着来人左右抡开,只五六拳便打翻三四人,躺在地上,哭爹喊娘之声不止。
领头那汉子见武松大威猛,知道抵挡不住,当下也不硬拼,指了武松道:好一个都头武松,你且等着。说罢唤了其余人,将倒地之人扶起,出村去了。
那青年见众人走了,忙上前跪倒,给武松磕头。
武松用手搀起,笑道:你休要客气,我且问你,可是此庄上人?
那青年点头。
武松看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包止痛散来,递于他道:用水和了,敷在伤处,包管不疼了。
青年接过又谢了。
武松又问:你既是这村中人,如何倒吃那些泼皮的气?
青年叹声道:都头不知,俺虽是这村里住,却是投亲来的,半年前,俺随母亲来此投奔舅父,怎奈舅父死了,舅母嫌弃,只让俺母子二人住在村后小屋,俺母亲因眼又瞎了,做不得活,平日只靠俺打些山货为生。
武松听那青年说,想起自己过往,不由得心中愈发怜悯,眼睛看了他,静静听他说。
青年说着,忽地露了笑容道:俺前些日去山中打猎,遇到一头黑熊,好生厉害,险些吃它害了,亏得俺会几手拳脚,方才逃去。回到家中,寻思如何将其擒了,前些日俺便察看出那熊所经之处,悄悄伏了陷阱,今日一早进山,天可怜见,那熊果然陷落,俺将其打死,方才拖下山,不想便遇到这等泼皮,亏得都头相救,不然,那熊便要落入他人之手。
武松听罢,拍了拍那青年的肩头,赞道:俺看你也使得好拳脚,不知怎么称呼?
青年笑道:都头,小人姓孙,贱名小六。
武松听罢笑道:小六,倒与我家六姐同字,看来你我有缘。
那孙小六人虽不大,却甚是机灵,见武松这般,忙跪下道:都头,小人在此无有亲人,常受人冷眼,都头若不嫌弃,俺愿意侍候都头左右。
武松哈哈一笑,伸手扶他道:兄弟,你休要这般说,俺武松原也是穷苦人家长大,今日既有缘份,你我结拜做个兄弟如何?
孙小六听了,喜得跳了起来,当下拜倒又磕头,口称大哥。
一旁窦一眼见状也笑道:好个孙小六,俺跟了都头恁久,也不曾做兄弟,今番倒叫你抢了先。
武松听罢,看了窦一眼道:兄弟,既是你也有意,我等三人今日一同结拜了罢。
二人皆欢喜不已。小六要去买酒,窦一眼不肯,偏要自己去。争执一会儿,还是小六去了。
不多时,买来牛肉、烧鹅,一小坛老酒。
三人寻了一处大树,摆好香案,当下结拜,武松是大哥,窦一眼老二,孙小六行三。
孙小六给武松和一眼磕罢头,拉了二人,欲往村中一间小酒店去。
武松拦了道:小六,今日且不急,我等来此有事,待事毕,我们县城里寻个好去处,一醉方休。
见孙小六疑惑,窦一眼道:三弟,大哥来此要找村中做奶皮子的麻子,你可知他家在何处?
小六道:老麻子谁人不识,就是村西头那大院里住。
武松点头:如此你带我二人同去。
小六道:哥哥休急,俺打的那熊尚在,待俺将熊掌砍了,给哥哥带回去烧了下酒。
武松摆手道:这等好物,兄弟还是换些银子给老母用。
窦一眼忽道:大哥,既是三弟有这等好物,不如便抬了回去,送与那张大户如何?
武松看了小六,小六忙道:大哥,这熊掌值得什么,哥哥要送人,便拿了去。
窦一眼又道:大哥,这般却比送那奶皮子更好,人说熊胆熊掌皆是大补之物,那些富家人最好大补养生。
武松道:只是白跑一趟,不曾见得这麻——
小六见武松说不出姓名,接道:麻俊义。
武松点头,道:也罢,待日后再寻这麻俊义吧。
二人跟了孙小六,进了村内,但见左右人家,排列有序,甚是齐整。那村中之路,纵横交错,皆铺了碎石,两边又种了树,已是五月天气,花香扑鼻,奶香阵阵,端地幽静。
武松看罢笑道:小六,这奶子圈村却是个好地方,俺闻听村里奶皮子做一绝,你可常吃么?
小六笑道:大哥,休说俺,便是今日大哥来此,只怕也吃不上。
武松疑道:这是为何?
小六道:这老麻子将奶皮子生意自家做了,别家插手不得。
武松道:这却是怪,他有何本领,不叫别家做?
小六道:哥哥,你道这老麻子因何这般?还不是他识得清河县西门千户么?因他一个女儿在西门府内做了小妾,老麻子仗势欺人罢了。
武松回头看了窦一眼道:兄弟,来时你却不曾说这麻子与那西门千户相识。
窦一眼道:哥哥,你道俺这姑姑一般怎地?不瞒哥哥,老麻子的女儿便是俺姑姑说合到西门府上的。
武松听了,心中寻思,这窦一眼原来也有许多俺不知之事,看来还是休再问了。想罢,又转过一个弯儿,看见路边有一间小店,门口一个幌子,上写:宋家老号烧鹅。
武松拉了小六道:兄弟,且住一住,待俺买两只烧鹅来。
小六道:哥哥买他做甚,适才俺已买了。
武松道:俺要看看大娘,不好空手。
小六急道:哥哥,老娘眼瞎,便是见了,也不识得。说罢拉了武松不要他去。
武松看了窦一眼道:兄弟,你且去买了来。
待来到小六院门前,武松但见一间破败不堪的茅屋,屋顶长了许多野草,院内放了一张石桌,二个圆石墩儿,墙的一角,胡乱扔了一堆破烂,苍蝇成群,嗡嗡作响。
武松皱了眉头,随小六进了院。
小六推开屋门喊道:娘,俺大哥来了!
虽是大晴的天,进了屋内,武松还是眼前一黑,过了片刻,方才看得清。
屋内地上有一张用竹子编的大席,放着些被褥衣物,大概便是睡觉所在了。另一端,却有一个灶台,泥土墙叫烟熏得黑乎乎抹了炭一般,上面挂些勺子筷子之物。
那竹席上有一老妪,身材精瘦,五十岁上下,头发灰白,梳理的很齐整,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根竹簪别了。脸上却带了泪痕。听得有人进屋,轻声问道:小六,你没甚事吧?
小六道:娘,适才俺大哥赶走了那些泼皮,你休要担心。
那老妪听了,双手合十道:阿弥托佛,感谢菩萨,派人来救我儿。
武松近前,从窦一眼手中接过烧鹅放在老妪面前道:大娘,这两只烧鹅,你且留了吃罢。待会儿小六兄弟随俺去城中办事,你休要惦念。
老妪闻了烧鹅气味,摆了摆手道:来便来了,带甚烧鹅,小六,你去买些吃得来,好叫他们吃喝。
小六答应道:娘休管,俺大哥是清河县都头武松,前些时,景阳岗打死老虎的便是他。今日来此,原是公事,俺一会儿随他进城去,一两日便回,你好生照顾自己。
说罢领了武松,来到院外墙角,翻开一堆带了叶的树枝,下面正有一头死熊。
武松看时,却比猛虎还大了甚多,不由赞道:小六,你果是捕猎好手。
小六嘿嘿笑道:如何比得哥哥打虎厉害!
几人收拾一番,武松叫小六在村中找了个赶驴车的老头,把大熊在车上放好盖了,径往清河来。
且说西门庆离了潘金莲,带了几个伙计,来到张大户府中。一路之上,西门庆无甚精神,心中只思念金莲。
待到了府门前,张府下人早开了门迎接,张大户见了西门庆,面带喜色,拍手叫道:大官人多时不来,今日驾临,真乃蓬荜生辉啊。
西门庆下马,给张大户施礼道:姑丈,你我非是外人,休要客套,我姑母可好?
张大户笑道:甚好甚好,正在屋内等候。
二人进了屋,西门庆叫伙计呈上礼物。
张大户摆手道:贤侄,又叫你破费,下次再来,休要再带这东西。
西门庆喝了一口茶,到后堂去见姑母。
那老母虎见了西门庆,甚是高兴,叫人取了一包好茶来,递于西门庆道:庆儿啊,此是宫内之物,是花老太监送于老身喝的,今儿给了你罢!
西门庆称谢欲退,那老母虎拦了道:你今日来此做甚?
西门庆回道:有一桩生意,要与姑丈请教,特来拜望。
老母虎点头道:你姑丈年迈昏聩,常怀色心,你要好生相劝,叫他休要再起邪念。
张大户摆了酒席,菜品皆是难寻之物,却有八九样。
西门庆看了道:这恁多稀奇之物,姑丈从何寻来?
张大户笑道:贤侄,此何足道哉,若是贤侄能帮老夫做成一事,管叫你餐餐吃得此物!
那西门庆甚物未吃过,怎会稀奇这等?只是心中寻思张大户平素甚抠,今番这般破费,定然有事。因此假装吃惊道:姑丈有何事求我,休要打趣。
张大户端起一杯酒道:贤侄,此酒来历非凡,原是东京杨戬总管老大人所藏,因我送了几个美人儿,受他欢心,才赏了的。
西门庆也端起酒,闻了闻道:端地好酒,这等好酒,如何舍得喝,不若收了,我带回家中慢慢品来。
张大户笑道:贤侄,此酒尚有一坛,你若是喝得好,便一并带了去。
西门庆嘿嘿笑道:姑丈,这却使不得,怎可夺人之美。
张大户听了,叹息一声道:贤侄,我这般年纪,莫说酒,便是瑶池玉液,也不喜欢,只有一桩事,叫老夫难奈!说罢竟红了眼,以袖拭了。
西门庆看了,暗自寻思:方才我姑母说得清楚,这老贼定然又起了色心,但不知他看中了谁家娘子,我且试他一试。
想罢问道:姑丈家财颇厚,吃喝不愁,何事这般难过?
张大户道:贤侄,实不相瞒,老夫无有子女,这偌大家业,正不知何人可继,俗话说,爹亲姑大,你姑母还是向着你哩!
西门庆见状,知道张大户这般又在试探,因此忙道:我待姑丈,原如父亲一般,姑丈有何愁事,只管说来便是。
张大户听罢,转悲为喜道:贤侄,老夫能有何事,平生所好,你还不知么?
西门庆道:不知姑丈看中哪家女子?
张大户左右看了看,见无他人,才道:贤侄,你甚久未来我府上,不知我这里出了两个绝色女子,一个叫做白玉莲,一个叫做潘金莲,老夫见了,日日难熬,只可惜你姑母看得牢,不曾上手,那一日老夫趁便,强行成事,怎料被你姑母发觉,白玉莲害怕,上吊死了。
西门庆听了,隐隐记得去年姑母提过家中有一奴仆死了,叫他在县中打点,不想原来却是这般事,当下来了精神,放了心中所想布店女子之事,问道:姑丈,还有一女子,却在何处?
张大户道:贤侄,今日叫你前来,正为此事。
说罢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又夹起一片蜜饯吃了,抹了抹嘴继续道:这潘金莲呐,老夫将他嫁了人,原以为能时时相聚,哪料她竟不理于我,多时不曾相见,我这心中,着实难熬!
西门头听了,脑中又想了布店所遇女子,顿时只觉中浑身热烫,欲念起了,忙问道:姑丈,那潘金莲有何妙处,如今却在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