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日记3——心 灯

他调到我们这儿是五年前，听说他本在县城教书，成绩挺出色。不知何故突然来我们这儿“支教”。在我的印象当中，城里的男人大多都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然而，他的形象却出乎我的意料。初见他时，他只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没有突出的将军肚，和我一样猴瘦猴瘦的。一张清瘦的脸，略带忧伤。唯有双目如炬，很是有神。

他还未正式调入我们这儿，有关他的猜测已有了数种。他是真正的“支教者”，还是发配到山区的“带罪者”，（请允许我使用这个字眼，因为犯了错误的教师或是被淘汰的教师常分配到我们这儿，很类似于古人将罪犯发配新疆或黑龙江。）有好事者不厌其烦地打听。从消息灵通的好事者口中，我知道了他过去的事。

听人讲，他本是一名大学本科生，学中文的。曾创作过一部长篇小说，影响颇大，在全国获得了大奖。县局教育领导视其为宝贝。将其分配到县城最好的中学教书。谁知他自命清高，看不惯时事，常常写些“豆腐块”议论当政者之过，有时还还指桑骂槐。领导大为恼火，找其谈话。但他并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领导一狠心，他便成了“支教”的首要人选。

后来，他被分配到我们这儿一所偏僻的初小。我有幸听他讲过几节课。

他对语文的讲解很是投入。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在讲课时，时而悠扬，时而低沉，如叮咚的泉水，似清脆的风铃，具有很强的穿透力。每每讲到高兴处，便手舞足蹈，开心地如同孩子。讲到悲伤处，他便声音哽咽，眼睛湿润，有一次，竟当堂抽泣。听他讲课，我才真正体会出了什么是激情，什么是投入。

他曾代表我乡讲过示范课。然而，他梦寐以求的“教学能手”总是和他失之交臂。就连乡组织的“教学能手”评选，他也榜上无名。他不懂得给评委意思意思，又厌恶排练型的课堂表演，因而，屡讲屡败。曾有好心人授他“成功的秘诀”。谁知，他不但不领情，还大骂劝说者是“伪道者”，“假君子”。劝说者悻悻而走。

最近，他又去了更偏僻的地方。原因还是他的犟脾气。

为了迎接上级扫盲检查，领导让所有教师加班加点布档案，偏偏他不补，还大谈“什么不真实，造假有失为师者的人格。”被领导臭骂了一顿。上级来检查，又偏偏遇上了他。他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领导在一边几次使眼色，他装作没看见。听完了他的实话，领导的上级黑沉着脸，当场就把领导收拾了一顿。领导的鼻子都气歪了。

昨天，我又遇见了他。他依旧那样的清瘦，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后面带着一蛇皮袋东西。我知道那是他做饭用的。遇见他时已是傍晚。而距离他所在的学校还有四十多里山路。

“你又要摸黑走路了。”我问他。

“没事的，我早就习惯了。”他说着用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无奈地笑笑。一脸的疲惫。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听着吱吱扭扭的自行车声响。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常常想，如果他不那么倔强，不那么认真，或许，他还在城中享受城里人该过的幸福生活呢！不知他是否为自己的行为后悔过？或许，每个人的追求有所不同吧，有人为了金钱，有人为了美女，也有人为了真理。大概，他就属于后者吧。愿他心灯不灭，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