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五首美到极致的蔷薇诗词！

有些事物，看过一眼，便再难忘记。有些文字，读过一次，便萦绕心头。它们或许寻常，却在某个瞬间，触动了最深处的情感。今天，我想说的，是那些把蔷薇写进诗里的人。他们的笔触，或细腻，或豪放，或清雅，或浓烈，都赋予了蔷薇别样的生命。在众多的咏叹中，有五首，尤其让人觉得，美到了极致。

北宋 · 秦观

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差差。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秦观的词，婉约深情，他的诗，也同样带着这份细腻。这首诗描绘的是春雨初歇的清晨。头天晚上一阵轻轻的雷声，带来了如丝的细雨。雨停了，天放晴了。阳光照在屋瓦上，反射出深浅不一的碧色光芒，“霁光浮瓦碧差差”，一个“浮”字，写出了光影的流动感，一个“碧差差”，写出了色彩的层次。这样的开篇，已经是一幅极美的雨后初晴图。

接着，诗人的目光转向了庭院中的花。芍药花仿佛也解人意，带着雨珠，像是含着春天的泪水。“有情芍药含春泪”，一个“有情”，一个“泪”，把芍药拟人化了，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娇态。那么蔷薇呢？“无力蔷薇卧晓枝”。经过一夜风雨，蔷薇花显得有些柔弱，无力地垂卧在清晨的枝条上。这个“卧”字，用得极妙。它不是折断，不是凋零，而是一种带着慵懒和娇弱的姿态。

仿佛一个睡眼惺忪的美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小的惊扰，此刻正带着几分倦意，斜倚在枝头。这“无力”与芍药的“含泪”相呼应，共同构成了一种雨后初春的特有情致。秦观没有直接描绘蔷薇的颜色和香味，但他通过“无力”和“卧晓枝”这两个细节，把蔷薇在雨后的娇嫩、柔弱之美，写得淋漓尽致。这是一种静态的美，一种需要细心体味的美。它不张扬，却沁人心脾。

南梁 · 柳恽

当户种蔷薇，枝叶太葳蕤。

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

春闺不能静，开匣理明妃。

曲池浮采采，斜岸列依依。

或闻好音度，时见衔泥归。

且对清酤湛，其馀任是非。

柳恽这首诗，描写的蔷薇，与秦观笔下的雨后蔷薇，是不同的风情。这是一株生长得极为茂盛的蔷薇。“当户种蔷薇，枝叶太葳蕤。”开篇就点明了蔷薇的种植地点和生长状态。“葳蕤”二字，形象地写出了蔷薇枝繁叶茂的样子。这样的蔷薇，生命力是旺盛的。

紧接着两句，是千古名句：“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蔷薇的香气是如此浓郁，即使枝条没有晃动，香气也早已弥漫开来，似乎有些“乱”了，这“乱”字，不是杂乱，而是香气的充盈和无处不在。蔷薇的花瓣又是如此轻盈，即使没有风吹，花瓣也会自己飘落下来。“自飞”二字，写出了花瓣的轻柔和一种动态的美。这两句，把蔷薇的香和花瓣的姿态，写得活灵活现，充满了诗意。

诗的中间部分，将蔷薇与人的生活联系起来。“春闺不能静，开匣理明妃。”看到如此美丽的蔷薇，春日闺中的女子也无法平静了，她打开妆匣，精心梳妆，想要与这春光与蔷薇比美。“明妃”通常指王昭君，这里代指美丽的妆容或美丽的女子。蔷薇的美，激发了人的爱美之心。“曲池浮采采，斜岸列依依。”池塘中漂浮着采摘下来的各色花朵，倾斜的岸边，蔷薇依依排列。这又是一幅人与花相处的和谐画面。甚至连燕子也参与其中，“或闻好音度，时见衔泥归。”或许能听到燕子悦耳的叫声传来，时常看见它们衔着泥巴归来筑巢。蔷薇的盛开，是春天生机勃勃景象的一部分。

最后诗人感叹：“且对清酤湛，其馀任是非。”面对着如此美景，且对一杯清澈的美酒，其他的什么是非纷扰，都随它去吧。这是一种超脱，一种享受当下的心境。柳恽的蔷薇，是生机勃勃的，是香气四溢的，是与人的生活紧密相连的，它能引发人的情感，也能让人暂时忘却尘世的烦恼。

南宋 · 姜特立

拟花无品格，在野有光辉。

香薄当初夏，阴浓蔽夕晖。

篱根堆素锦，树杪挂明玑。

万物生天地，时来无细微。

姜特立的这首诗，视角独特，他写的是“野蔷薇”。开篇就点明了野蔷薇的特性：“拟花无品格，在野有光辉。”如果按照世俗那些名贵花卉的品格来衡量，野蔷薇似乎排不上什么等级。但是，它生长在野外，自有其独特的光彩和价值。“在野有光辉”，这五个字，充满了对平凡生命的尊重和赞赏。

接着诗人具体描绘野蔷薇的形态和生长环境。“香薄当初夏，阴浓蔽夕晖。”野蔷薇的香气，不像一些名花那般浓烈，而是淡淡的，在初夏时节尤其明显。它的枝叶生长得非常浓密，形成一片绿荫，甚至能遮蔽傍晚的阳光。这“香薄”写出了它的清雅，“阴浓”则写出了它的生命力。

“篱根堆素锦，树杪挂明玑。”这两句对仗工整，描绘生动。野蔷薇常常生长在篱笆的根部，花开之时，白色的花朵堆叠在一起，像铺开的素色锦缎。它的花朵，有时也会攀援到树梢，一颗颗圆润的花苞或盛开的花朵，在绿叶的映衬下，像是挂在树梢的明亮珍珠。“素锦”和“明玑”这两个比喻，把野蔷薇的朴素之美和点缀之功，写得非常传神。

诗的结尾，是诗人由物及理的感悟：“万物生天地，时来无细微。”天地之间，万物都有其生存的道理和价值。时机到了，无论是多么微小的生命，都会展现出它的作用和光彩。野蔷薇虽然“无品格”，但它依然能在初夏盛开，吐露芬芳，装点篱落，这本身就是一种价值的体现。姜特立的这首诗，赞美了野蔷薇不为人重却自在芬芳的品格，也寄寓了诗人对世间万物平等存在、各有其时的哲学思考。这是一种朴素而坚韧的美。

宋末元初 · 释原妙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这是一首充满禅意的夏日即景诗。虽然题目是“颂古”，但内容却是对眼前景物的描绘，充满了生活的意趣。前两句营造了一个宁静清凉的夏日午后氛围。“绿树阴浓夏日长”，夏天树木枝繁叶茂，浓密的绿荫遮蔽了炎热的阳光，让人感到白日变得悠长而宁静。“楼台倒影入池塘”，池塘水面平静如镜，清晰地映照出岸边楼台的倒影。这是一幅多么安逸闲适的画面。

“水晶帘动微风起”，就在这片宁静之中，水晶帘轻轻晃动起来，原来是起了一阵微风。这微风，不仅带来了视觉上的动感，更重要的是，它带来了嗅觉上的惊喜——“满架蔷薇一院香”。随着微风的吹拂，满架盛开的蔷薇花，将它那浓郁的香气，送遍了整个庭院。

这首诗，蔷薇是压轴出场的。前面的绿树、浓荫、夏日、楼台、倒影、池塘、水晶帘、微风，都是在为蔷薇的“一院香”做铺垫。当所有的景物都布置妥当，那一阵微风，便将蔷薇的灵魂——香气，彻底释放出来，弥漫在整个空间。这香气，不是秦观笔下雨后蔷薇的娇弱，也不是姜特立野蔷薇的“香薄”，而是浓烈而充盈的“一院香”。它给宁静的夏日午后，增添了无尽的芬芳和诗意。释原妙是禅宗高僧，他的诗往往在描绘自然景物中，寄寓禅机。这满院的蔷薇香，或许也象征着禅悦的自在和充盈，不假外求，当下即是。这是一种宁静致远、芬芳满溢的美。

唐 · 杜牧

朵朵精神叶叶柔，雨晴香拂醉人头。

石家锦幛依然在，闲倚狂风夜不收。

杜牧的诗，向来以俊爽见称，这首咏蔷薇花也不例外。开篇就抓住了蔷薇花和叶的特点：“朵朵精神叶叶柔”。盛开的蔷薇花，每一朵都显得精神饱满，充满生机。而它的叶子，却是那么的轻柔。一“精神”，一“柔”，对比鲜明，又和谐统一，准确地描绘出蔷薇的神韵。

“雨晴香拂醉人头”，雨后初晴，蔷薇花的香气，被雨水洗涤得更加清新纯净，随着微风轻轻拂过，那香气浓郁得能把人的头都熏醉了。这个“醉”字，写出了香气的浓烈和迷人。杜牧笔下的蔷薇，是热烈的，是奔放的。

后两句，诗人笔锋一转，引入了一个典故：“石家锦幛依然在，闲倚狂风夜不收。”石家，指魏晋时期富可敌国的石崇。他曾用锦缎做成华丽的屏障（锦幛）来炫耀财富。杜牧说，石崇家的锦幛虽然还在（比喻其奢华的影响或遗迹），但蔷薇花却“闲倚狂风夜不收”。这句写蔷薇，更是写一种风骨。它悠闲地倚靠在那里，即使面对狂风，即使在夜晚，也不肯收敛它的美丽和芬芳。这个“闲”字，透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狂风”则反衬出蔷薇的坚韧；“夜不收”更是点明了它持久的魅力和不屈的精神。

杜牧的这首诗，不仅仅是赞美蔷薇花的外在美丽和香气，更深一层，是赞美了蔷薇花那种不畏风雨、傲然挺立的精神。与石崇的奢华相比，蔷薇的美，更自然，也更具有生命力。这是一种既有娇艳之美，又有风骨之美的蔷薇。

这五首诗，从不同角度，描绘了蔷薇的千姿百态。秦观的雨后蔷薇，娇弱无力，惹人怜爱。柳恽的庭院蔷薇，香飘满园，融入生活。姜特立的野蔷薇，朴素坚韧，自在光辉。释原妙的夏日蔷薇，浓香满院，禅意悠然。杜牧的雨晴蔷薇，精神抖擞，风骨凛然。每一首，都将蔷薇的美，推向了一个极致。它们让我们看到，一朵小小的蔷薇花，在诗人的笔下，可以拥有如此丰富的情感和意蕴。